窗外蜜色夕阳愈来愈低,岑森站在病床前,身影倒是被拉得越来越长。
季明舒先是懵了秒,等回味过来岑森那两个字的意思,她一颗悬在崖边的心蓦地被拉了回来,冰凉手脚也逐渐回温。
可再看岑森表情,知怎的总觉得,种居高临下的嘲讽感。
她默默拉高被子,想遮住脑袋。
奈何一只手还在打点滴,被子边缘绊到输液管,进而碰动针头,她龟缩行动没能成功,还忍住轻嘶一声,抽了口气。
岑森安静地看着她,神色疏淡,见她半天没能理开输液管,才上前拉开被子,扶稳输液支架,而后着又急缓地按了下自动升降按钮,让她上半身可以半坐起来。
岑森:“先吃点东西。”
季明舒循着他的视线看向床头柜,才发现上搁了保温桶和病历单。
她拿起病历单扫了眼,专业术语看懂,但“低血糖”三个字还是很一目了然的。
“……”
所以她还真是饿晕的,怎么觉得也没比癌症合理到哪儿去呢。
季明舒垂着眼,稍顿片刻,又僵硬地放下了薄纸。
真是丢死人了……!
间病房很大,还一视野宽敞的落地窗,可因两人的静默,空气似乎也变得逼仄又尴尬。
季明舒像个做错事乖乖认错的小宝宝,两只手都搭在平坦的肚肚上,轻轻抠着指甲,全程都没再抬头和岑森对视。
偏偏今日,岑森也像往常那般没耐心,还升起床上桌板,倒粥,试温,离十成十的模范丈夫只差亲身上阵哄喂一步操作了。
和季明舒想象中的她醒了他就边接电话边回司完全一样,一时指甲都敢抠了,整个人都敢动。
“喝一点,烫。”
季明舒点头,仿佛粥毒般艰难吞咽口,很快放下勺子。
“喝下?”
“嗯……”季明舒本想说“你能能去盯着我”,但话到嘴边又变成了生硬的彩虹屁,“个味道一般,没你做的好喝。”
话刚说完她就想起,岑森好像从没给她煮过粥,于是她又迅速转移话题道:“对了,我什么时候能院?”
“低血糖而已,随时都可以。”
“……”
又是种似若无的嘲讽,小金丝雀的玻璃心碎了。
季明舒厢哑声,岑森那厢也一手“你说话我也能一声吭,大家最好一起沉默到天荒地老”的好本事。
季明舒一搭没一搭地搅动着白粥,忽然怀疑狗男人是在钝刀子割肉,对她施以慢性折磨。
可偷瞄他表情,又像。
在尴尬癌发作的边缘来回试探了一百八十个回合,季明舒得承认,管狗男人初衷如何,她已经被种突如其来的耐心给折磨到了。
她忽地放下勺子,扬高声调道:“你…你能能盯着我,我想再睡一下!”
没等岑森回答,也没敢看岑森,她手脚并用踹了踹被子,急急忙忙躺下。
最命的是,她上开始受控制地升温了,怎么心理暗示都没用,“丢死人了”的念头持续占据上风,像二倍速循环播放的弹幕般,睁眼闭眼都消停。
岑森看见她红透的耳朵,心底微微一动。
过只那么一瞬,也容得细想。
他收拾好白粥,退病房,又带关房门。
季明舒在听到关门声后只保持了五秒,便迫及待回头,看到岑森还站在窗前,又非常没骨气地蜷了回去。
岑森忽地一笑。
一直侯在外头的周佳恒略感诧异,抬头去看时,岑森脸上那丁点儿笑意又已经收了。
他边看时间边往外走,随之而至的是一串工作安排,“星城边宣发找家司合作,分部企宣能行,迟早换。”
周佳恒:“嘉柏?”
“你安排。”岑森声音沉静,“荣佳置地的帐也差多到收了,你找个时间去和他们陈老板谈一谈。另外老魏和黄鹏的私下联系先管,也让另外个人干涉,还到时候。”
“是。”
周佳恒跟在他身侧,见他事已经说完,想问点什么,可最后还是于职业操守的惯性,硬生生忍住了。
病房内,季明舒蜷在床上一动动,颅内高清回放自己最近在岑森前造过的孽,越想越觉得羞耻,揪着枕头无声发泄了个来回,到最后可能是累的,竟然又睡着了。
一觉睡到晚上八点,点滴已经打完。
温柔的护士小姐姐在一旁边收空瓶边细心嘱咐她:刚吊完水,最好吃些清淡的东西垫垫肚子,暴饮暴食吃重油重辣食容易引起肠胃适等等。
季明舒心在焉地点了点头,还在往门口的方向张望。
岑森狗男人竟然就么一去复返了?外会连个接她回去的人都没了吧。
目送着护士小姐姐离开病房,季明舒失落地收回目光。
可下一秒,房门又再一次被人推开,还带进缕秋夜稀疏的风。
岑森半倚在门口,清清淡淡地和她对视一眼,突然声,“收拾一下,我们回家。”
季明舒抱着双腿坐在床上,怔怔地看着他一步步走近,心脏受控制地,很重地跳动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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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觉已入深秋,夜晚温度很低,风也冰凉,季明舒裹了件风衣外套。
上车看到后座放着的某品牌购袋,她没忍住多瞟了两眼,“是客户送你的吗,还是送客户的?”
“在机场看到,觉得很适合你。”岑森从另一侧坐上车,看了她一眼。
“……”
给她的?
季明舒狐疑地打量着他,伸手去拿购袋。
拆包装盒的时候,也时时看他一眼。
等见到包包的庐山真目,季明舒心底自觉地泛起一阵小雀跃,平直的唇角也忍住往上弯了下。
还蛮好看的嘛,配色款式大小都是她喜欢的。
岑森问:“喜欢吗?”
季明舒错眼地打量着包包,内心极度满意,上却绷着骄矜神色,高贵冷艳地点评道:“就……勉勉强强吧。”
她爱释手地摸了摸,忽然想起什么,又转头,仍旧绷着气势问了句,“你今天…怎么对我么好?”
“么。”
难道没?又是倒粥,又是亲自来接,还送她包包,怎么看怎么像居心良!
上回他反常地去杂志接人,又反常地给她做红烧小排,还就是等着喂饱她图谋轨?
想到,季明舒捏紧包柄,心惴惴。
狗男人至于吧,她今天可是刚从医院来,至于么急可耐毫无人性吗?
可没过分钟,车停进一家大型商场的地下车库,岑森说去超市买菜给她煮粥,仿佛又进一步验证了她的猜想。
她提着新包包下车,对岑森十分戒备,往超市走的路上还断提醒他,自己是刚从医院来的病患,身体虚弱需好生休养,能操劳!
岑森瞥了她一眼,“知道了。”
“……”
那一脸的平淡敷衍,知道什么我看你屁都知道。
岑森并知道她在乱想什么,也没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反常的事情,今天又对她什么特别。
一切好像都是很顺其自然的,他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了,并且觉得都是理所应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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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日季明舒极踏入超市,更是她一次和岑森一起逛超市。
看到门口推车还那种很可爱的小汽车样式,她多看了眼。
岑森忽然伸手拨了下她的脑袋,淡声道:“别看了,你的体重合适。”
他的手还点凉,明明是拨她脑袋,她却觉得心脏又受控制地,猛地跳动了下。
等回过神想辩解,岑森已经推着推车往前走了五米。
她快步跟上去,和岑森一起握住推车手柄,平复好心跳又没话找话问:“对了,你什么时候学的做饭?我以前都知道。”
“上大学的时候,”他边挑调料边说,“也没特意学,下载菜谱照着做就会了。”
“我也照着菜谱做过,我怎么会。”
岑森将一瓶孜然粉放进购车,转头用一种“你自己难道知道吗”的眼神看着她。
季明舒识趣闭嘴。
超市灯光明亮,季明舒处张望打量,发现很多小情侣一起推着车,说笑,的还很黏腻。
一路行至水产区,空气中的味道开始变腥,季明舒掩住口鼻,还没往前多走两步,某个玻璃缸的鱼忽地扑腾一下往外溅起水花。
她下意识护住岑森送的新包包,等那条鱼安静了,还很爱惜地拎起来擦了擦。
擦着擦着,她觉得些对。她连限量版都当通勤包似的到处拎着跑,干嘛么仔细一只也没很珍贵的普通包包。
知想到什么,她立马停止了擦包的动作。
看了眼在挑选活虾的岑森,她语速很快地说了句,“边味道好难闻,我去看看零食,等下再过来找你。”
说完她就立马转身,停顿两秒,又小快步迅速逃离了岑森的视线。
岑森抬头看了眼她的背影,倒也没多想。
只过想到季明舒一脱离他的视线范围,就能时时干点匪夷所思的事,他也没在水产区多逗留,让人处理完虾,就打算去找那只能独立行走的小花瓶。
季明舒拎着包包在零食区幽幽地飘来飘去,肚子终于感受到了迟来的饥饿。
平日她对膨化食品的欲望很低,可会儿她竟然十分想拆开一包薯片先吃再结账。
好在最后形象战胜了食欲,她往前飘了飘,打算来个眼见为净。
眼见,肚子是净了,可她脑子还是静下来。
那么一些她并是很想想清楚的事情萦绕在脑海,像布满地雷的雷区,稍微深思就会将现的平静生活炸一个大坑。
她在货架前来来回回徘徊了很久,想把“岑森”二字剔去。
可就在想法现的下一秒,身后就猝及防响起岑森那把沉静声音,“买好了。”
她吓一跳,肩膀都自觉哆嗦了下,紧接着就随手从货架上拿起一盒东西,头也回急匆匆往前走,“我也买好了!”
走了会儿,她经意间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手拿了一大盒,还是那种纸盒上标题超大标志超明显的小雨伞,足足十二十盒。
什么是地雷,才是货真价实的地雷。
季明舒脑子一懵,看到周围还男生,想都没想就回头将盒子往岑森怀一塞。
等抬头一看,季明舒恨得原地去。
嗯?岑森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