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下正值明媚春日, 天亮的算早。
城门郎准时打开城门,轻薄雾气中,京城缓缓苏醒。
一辆平头马车,竟是急不可耐的模样, 城门尚未大开, 就匆匆出城。
城门郎看了一眼, 没察觉异常, 适才缩回脑袋。
车轮咕噜,马车颠簸,马夫甩着鞭子,偶尔抽个爆响,实在颠得厉害了,他扭头朝马车里喊道:“夫人, 可要小的慢一些?”
马车里的姜宓咬着唇, 双手死死扒着厢椅,努力稳住身子。
她抽空隙回道:“不用。”
“好的,您可坐稳了。”马夫往马屁股上抽了一鞭子,那马儿就跑的更快了。
姜宓整个人都快被颠散架了, 但她咬着唇,硬是一声不吭。
一刻钟后, 她脸上闪过犹豫,到底还是靠近窗牖,轻轻嫌弃灰蓝色小窗帘往外头看了眼。
京城城门越来越远,官道两旁的树木飞驰, 身后的一切很快就沉没在金黄的晨光中,一如埋葬了所有的美好和痛苦。
姜宓闭眼,将眼角的湿润咽了回去。
她决绝放下帘子, 后背抵着马车壁,随着马车的晃动而晃动。
她确实是想通了,所以更要离开京城离开大夏,她不能枉费姜姝嬅的一片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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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郊别庄里,商殷穿着雅致的月白色锦衣,那锦衣前襟和袖口都十分宽大,唯有腰际用一掌宽的革带束着。
此时,他跪坐在银蛇暖池边,雾气腾腾的暖池,水汽湿濡,透过雾气,依稀能看到外面郁郁葱葱的枫叶林。
商殷半垂眸,面容俊美无俦,良久他都没动一下。
长随方圆进门,低声回禀:“大人,大夫人今个一早就出了城,再有半个时辰,约莫就能到了。”
商殷眼波微动,方圆安静地退了出去。
浅棕色的凤眸深邃无波,映在薄纱雾气里,竟是什么情绪都看不清。
方圆候在外头,他背着手来回走了几步,啰里啰嗦地问瑟虹:“你确定大夫人是说,在别庄见大人的?”
瑟虹看他一眼:“自然是的,大夫人应当是有私密话要说。”
方圆眯眼笑了起来:“那敢情好,大夫人自个能想通最好,也不枉大人付出良多。”
说完这话,他心思活络起来:“瑟虹,你说大夫人想对大人说什么?”
瑟虹抿嘴没回答,这个八卦可不能乱说。
方圆嘿嘿一笑,用一种经验老道的口吻说:“肯定是发现大人的情深不寿,所以决定要和大人共结连理,成秦晋之好。”
他不仅说,还很好笑地比了个手势。
瑟虹一言难尽,抬脚就踹他。
方圆一个后跳,远远躲开:“瑟虹,我哪里说错了?”
瑟虹道:“所有的都错了,大夫人不是那么轻浮的人,她待感情甚是认真,即便是对大人有了好感,可大人不率先挑明,她是绝对不会提的。”
方圆满头雾水:“是因为女子脸皮薄?”
瑟虹摇头,她看了眼远处,这都好几个时辰了,姜宓还没到,她总觉得哪里不对。
“我觉得,大夫人对大人,应该是有感情的,而且只深不浅,可我不知道大夫人是不是有什么心结,她即便察觉自己的感情,也不愿意多迈出半步。”
瑟虹想起平时的一些细节,还有姜宓在商殷面前的表现。
“于女子而言,一个男人时常占自己便宜,她还不生气不排斥彼此的靠近,那就是喜欢的。”
瑟虹垂下眼睑,但姜宓,她也仅此而已。
方圆挠了挠脸,听不太懂。
倒是在暖池边,五感敏锐的商殷将瑟虹的话一字不漏听了去。
玫色的薄唇轻轻勾了起来,他屈指轻敲膝盖。
原来,确实是喜欢的。
确认了这点,冷面如商殷,眸光也是不自觉柔和了几分。
世间幸事,再没有什么比猝然发现,两情相悦更让人欢喜的了。
所以,她若让他多等一些时候,那又如何?
他商殷愿意等,也等的起。
但,谁都没料到,商殷这一等,直接从日出等到了日落,跟着再是暮色时分,清月上柳梢。
暖池汩汩,依旧水汽蒸腾。
可商殷的表情越来越难看,身上气息,更是森寒冰寒。
方圆不敢八卦了,暗地里,他差了银蛇出去打听姜宓行踪。
至于瑟虹,更是坐不住,傍晚时分就出别庄,折身回京寻觅姜宓。
“什么时辰了?”商殷蓦地问。
方圆小心翼翼答:“回大人,快戌时了。”
商殷慢吞吞起身,在暖池边坐了一天,鸦发润了,连同衣衫也是湿漉漉的。
方圆赶紧上前扶住他:“大人,兴许是马车半路坏了,别庄又远,大夫人没法子赶过来。”
这借口干巴巴的,拙劣简陋,根本就没法安慰人。
商殷拂开他手,面无表情的道:“打道回府。”
方圆暗自叹息,这都是一些什么事啊?
商殷借着月色回商府,那一晚上,方圆见他上了止戈阁五楼,点了一盏晕黄油灯后,再没有下来。
隔日一早卯时正,方圆正靠在木柱上打盹,冷不丁被人踹了一脚。
他一个鲤鱼打挺蹦起来,只看到商殷穿着朝服下楼的背影。
方圆抹了把脸,赶紧跟上。
日子仿佛没有任何变化,商殷依旧每日上朝下朝,处理朝堂庶务,操心任性的新帝在北疆的安危。
兴许新帝真的十分擅长征战沙场,也可能是御驾亲征的如虹气势。
总归新帝在北疆无往不利,大小征战数百场,竟无一败迹。
两年后,皇帝收复北疆,将北边的蛮夷部落挨个收拾了一遍,并点为属臣,设都护府,划归朝廷管辖。
满朝文武都以为,皇帝这回该收心了,怎么也该回京好好处理朝政。
谁晓得,皇帝大手一挥,大军调转方向,恍如利剑,直杀苗南。
皇帝,居然收了北疆还不满足,还要一鼓作气将苗南给一并收回来。
众位文武大臣痛心疾首,一边愁辅政大臣商殷日后不还政,一边焦心沙场刀剑无眼,要是皇帝有个闪失,这大夏可该如何是好?
商殷无动于衷,身上官威随着时日一长,更是越发浓郁。
他轻飘飘看人一眼,都能吓的人两股颤颤,语无伦次。
但是方圆却是知道,他家大人比之从前更沉默了。
很多时候,他处理完庶务,就上止戈阁五楼,一整天都可以不下来。
方圆知道,大人还在等大夫人,一直都在等。
但姜宓那一去,好似人间蒸发了一般,没有半点消息,也没有任何动静。
瑟虹一路追着,这么多年,也没报个信儿回来,人究竟是找到了还是没有找到?
想到此处,方圆不禁有几分埋怨起瑟虹来。
你说,你一个红蛇出身的,怎么就忘了本呢?
瑟虹到底有没有真忘本,约莫没人知道,但自打商殷说了,将她给姜宓那日起,她的主人就只有姜宓一人!
前半年,瑟虹循着蛛丝马迹,大江南北地找姜宓。
最后一直出了玉门关,在大夏以外,才无意听闻支言片语的消息。
有往来大夏的波斯行商说,波斯都城里,有一种酒,是用大夏手法酿制的,那酒芳香四溢,喝上一口就能醉三天三夜,所以又名孟婆汤。
那酒坊东家,长的那叫一个漂亮,那双眼睛天生自含三分媚,再吃了酒后,面颊酡红,真真绝色倾城。
瑟虹觉得,行商嘴里的酒坊东家,应当就是她家大夫人了。
她一路往波斯去,日月兼程,终于在又一个盛夏见到了姜宓。
彼时,姜宓坐在一间书铺里,布衣裙钗,不施粉黛已是艳色昳丽。
她左右手各握毫笔,低着头,正唰唰写着什么。
周围围拢着好一些波斯读书人,这些人自来向往大夏儒学,可大夏距离波斯路途遥远,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去的了。
故而,这些人平时对大夏书画墨宝等物,都奉若珍宝。
瑟虹粗粗扫了眼,书铺里头,摆放的都是大夏书册字画等。
“好!”
喝彩声不绝于耳,却是姜宓写完搁笔。
书铺里的东西不愁卖,掌柜才将字画展开,墨迹尚干,就已有波斯人抱着金银来买。
眨眼功夫,两张不同笔迹的字画均卖出高价。
待人散了,姜宓甫一抬头,才看到站在门口的瑟虹。
她愣了下,反应过来,脸上就带起了浅笑。
瑟虹上前,恭恭敬敬福身:“大夫人,婢子可算找到您了。”
闻言,姜宓绕过书案,亲自扶起瑟虹:“你找我做甚?”
瑟虹一脸懵:“婢子是您奴婢,大夫人在哪,婢子就该在哪。”
姜宓眼底的笑一下就意兴阑珊了:“只怕不是你找我吧。”
言下之意不要太明显,瑟虹摇头:“是婢子找您,婢子说过,婢子的主人就只有大夫人,所以婢子一路行踪谁都没说过。”
听了这话,姜宓总算开怀一些,她拉着瑟虹手:“来,我介绍个人给你认识。”
两人直接进了书铺后宅,迎面撞上个身穿长衫,眉目英气的……女子?
“大夫人,这位是?”那女子嗓音略粗,听上去又不像个女的。
瑟虹疑惑了,但她面上半点不露。
姜宓道;“仲冬,这是我跟你提过的瑟虹,瑟虹,仲冬是我之前的婢女,后来离开了。”
这一番介绍,让瑟虹和仲冬瞬间了解。
瑟虹笑了笑:“原来是仲冬姑娘,大夫人从前劳你伺候,我一直都挺想当面感谢你。”
仲冬眯眼,那张雌雄莫辨的脸瞬间阴柔起来:“不必,照顾大夫人是我应该做的,倒是你,千里迢迢追来波斯,一路上吃了这么多苦,值得吗?”
这两人仿佛针尖对麦芒,只一个照面竟是争锋相对起来。
姜宓毫无所觉,她一手拉一个:“今天我高兴,咱们去吃烤肉,我请你们两个,一定不醉不归。”
说完这话,她对瑟虹解释道:“瑟虹,仲冬不是姑娘家,他也不算个儿郎,情况有点复杂,你日后不用喊他姑娘。”
“我是阴阳人。”仲冬自行曝了家底。
瑟虹讶然,她还在银蛇的时候,听人说起过,世上有奇人,非男非女,迥异于太监,是谓阴阳人。
三人出了书铺,直奔城里最大的酒楼。
瑟虹侧目看姜宓,两三年不见,她发现,自家大夫人和从前很不一样了。
她暗自叹息,这模样的大夫人,分明比从前缩起爪子装乖的时候,更艳丽勾人了。
若是商殷大人来波斯看到,这两人还不晓得会怎么样。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求波预收收藏。
8月预计是开《一觉醒来,我多了四个未婚夫》,至于《青楼》那本题材太敏感了,盘丝还要和编辑商量,很大可能过不了编辑那关,所以小天使先收一下《四个未婚夫》这本叭。
简介:勋贵姜家,养了对姊妹花,
所有人都说姐姐是福气包,妹妹是扫把星,
作为扫把星的小可怜姜棠,过了十四年备受冷落的日子,
直到及笄后,小可怜一觉醒来惊恐发现——
京城顶顶有名的儿郎们,全都跑来自称是她未婚夫!!!
竹马未婚夫:棠棠,上辈子是我错把鱼目当珍珠,这辈子我再不负你。
将军未婚夫:卿卿,我命给你,心也给你。
状元未婚夫:花前月下,这一回我誓要与阿棠携手终老。
太子未婚夫:爱妃考虑一下快点嫁,以后能当皇后那种。
就连姐姐也开始变得奇奇怪怪的,身上硬邦邦的不说,晚上还非要抱着她一起睡。
小可怜差点被气哭:“我……我……你们全都不要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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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又名《我的姐姐是女装大佬》《上辈子负我的渣男们都重生了》
注:正式填坑文名和文案可能会有改动,但主梗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