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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我的神明

京城在十二月下了第一场的雪。

纷纷扬扬的雪落下来, 不过一夜功夫,外头银装素裹,看出去尽是白茫茫的一片。

姜宓穿着银狐毛领的白底红梅披风,她倚靠在廊芜木柱旁, 手里拿着根艳红欲滴的糖葫芦, 正有一下没一下地啃着糖衣。

甜蜜蜜的糖衣化在她唇O齿间, 粉粉的唇肉顿时就嫣红起来。

她目光悠远, 好似在想着什么,又好似没想。

昨个,谷卿闵喜出望外,说亲眼见着商殷领圣旨出了京城,不日就会从京畿大营开拔北上。

姜宓忽的就不想用了,手里的糖葫芦怎么看怎么厌烦。

她丢手一扔, 一擦嘴, 抬脚就要下了阼阶,毫不犹豫往大影屏处走。

她要出去!

“嗖”一身笼在黑斗篷里的侍卫犹如鬼魅,飞快出现在姜宓前面,正正拦住她。

姜宓歪头看了他一下, 忽的蹲身抓了把积雪扬手就砸过去。

侍卫身形微侧,利索躲过。

恰此时谷卿闵进门, 那雪团啪叽,冷不丁砸在他脑门。

冰凉入骨的寒意渗透肌肤,冻得人一个激灵,整个毛孔都炸开了。

姜宓指尖微动, 非常想顺势砸死这个狗男人。

她往后跑了两步,捧起一大团的雪,又摸了鹌鹑蛋大小的石头藏里面, 揉把的结结实实,然后趁谷卿闵刚抹下脸上雪渣的同时,又嗖嗖砸过去。

她不砸身体,专门捡谷卿闵脸砸。

谷卿闵挥袖左右格挡,雪渣散去,露出里面的石头砸的他生疼,一时间竟是无比狼狈。

他脑门青筋一跳,怒喝道:“阿宓,住手!”

姜宓捧着雪,黑白分明的眸子无措地看着他,脚尖踢着雪渣,委委屈屈的。

谷卿闵顿了顿,在姜宓无辜的注视下,那点怒意瞬间消弭。

他含笑摇头:“你这是想干什么?”

姜宓扔了雪,气呼呼地道:“谷米最讨厌,不准宓宓出门,又不陪我玩,我就喜欢殷殷不喜欢你!”

她说着,提起冬裙,蹬蹬跑远了。

谷卿闵脸上笑意敛了,他朝那侍卫挥手,待侍卫退下,他看着姜宓离去的方向,冷笑了声。

喜欢又如何?反正都要是快死的人了。

姜宓回了房间关上门,她搓着手,往冻红的指尖上接连呵气。

她有些焦躁了,这都多少天了,她故意每日都要用两根糖葫芦,这样的明显的动静商殷那边察觉不到?

什么辅政权臣?

这么显眼的暗示了,都还不来找她,简直徒有虚名。

即便是谷卿闵跟她说,商殷已经离京,但是姜宓有一种直觉,商殷绝对还在京城的。

隔日,也不晓得谷卿闵是不是良心发现。

用了早膳后,他竟是决定要带姜宓出去逛逛。

姜宓眼睛发亮,欣喜无比的接连问:“真的吗?我真的能出门了吗?”

谷卿闵挑眉:“自然,起先是外头太乱,我担心阿宓安全,故而才拘着你,如今好了一些,你自然可以出门的。”

姜宓信他个邪,这狗男人最坏了。

不过,她还是软娇娇地称赞了句:“谷米,宓宓有一点点,只有一点点喜欢你哟。”

她边说还边伸出拇指和食指,比了个一丁点的姿势。

谷卿闵道:“无碍,日后你总会非我不嫁的。”

姜宓差点没让这话给膈应地吐出来,谷卿闵这哪来的自信?

她换了一件厚披风,又抱着暖手小炉,拾掇妥当,准备一会出门后见机行事。

谷卿闵朝她伸手:“地上有些,阿宓我牵着你,省的摔了。”

姜宓摇头,嫌弃嚷道:“不要,你没小炉子暖和。”

谷卿闵莞尔:“那你摔了可别哭。”

姜宓娇娇地哼哼两声,心里头实则烦躁的恨不得踹谷卿闵两脚,磨磨唧唧的,半点不像个男人。

谷卿闵浑然不觉,他抖了下宽袖,抬脚开门:“阿宓一会跟紧我,外头你不……”

熟悉……

最后两字还在舌尖,谷卿闵甫一开门,当即脸色大变。

他眼瞳骤然紧缩,又嘭的将门死死关上。

姜宓站在他身后,并未看清门外之景,顿时疑惑了:“谷米……”

“闭嘴!”谷卿闵低喝一声,转头目光怨毒又深沉地盯着姜宓。

姜宓噤声,紧了紧手,心里隐隐有了某种猜测。

她飞快低下头,仿佛是委屈了,只看着鞋尖不吭声。

谷卿闵捏着门栓的手松了又紧,如此好几次后,他吹了声口哨,并一把拽住姜宓手腕,拉着她飞快往后门跑。

黑斗篷的隐卫出现,谷卿闵吐出一个字:“撤!”

那隐卫了然,当即拔出武器,护着谷卿闵往后门方向撤退。

姜宓跌跌撞撞,她跟不上谷卿闵步伐,而且手腕也被他拽的很疼。

她眼底浮起水光,带哭腔的道:“谷米,你捏疼宓宓了,你快放开呀,宓宓真的好痛。”

谷卿闵聪耳不闻,眼看后门在望,姜宓急了,猛地低头一嘴就咬在他手上。

谷卿闵闷哼一声,条件反射的反手抽过去。

闪躲不及,姜宓咬牙硬撑,打断应挨了这一下。

电光火石间,由远及近,一道尖锐啸声,像利剪刺破匹练,嗤啦从姜宓耳边拂过。

有冷风而起,卷起飞扬的雪花,挟裹着姜宓鬓角青丝,纷纷扬扬。

“噗”轻响乍起,姜宓睁大了眸子,亲眼所见,一支白羽箭矢,破势而来,狠狠地扎进谷卿闵手腕,并将之刺穿,那力道大的还将对方带的倒退好几步。

隐卫反应极块,一手护住谷卿闵,帮其卸力,一边盯着姜宓身后,浑身紧绷。

姜宓没有回头,她从谷卿闵脸上看出仇视和怨毒,在他阴郁的眼睛里,还有一道熟悉的身影。

“商,殷!”谷卿闵捂着手臂,咬牙切齿。

姜宓浑身一震,猜测证实,此刻她才明白,这些时日,自个到底有多期盼他来。

她缓缓回身,就见两丈远的墙头,青年头绾白玉冠,面容俊美,一身玄色金线绣云海潮生的斜襟宽袖锦衣。

他手腕黄金弓,搭箭的手适才放下。

风雪肆意,卷起他身后的猩红披风,披风扬起又打着卷落下,发出猎猎作响的声音。

在一片素白的雪地里,他那一身,极为耀眼,宛若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