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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 只有在暴君的怀中,柳安安才能找到那份让她沉下心来的安全感。

她拼命把自己缩在褚余的怀中,紧紧儿贴着他, 不肯松开半分。

褚余又是心疼又是无奈,搂着她坐在床榻上, 犹豫了下,像哄孩子似的, 在她背上拍了拍。

“乖, 不怕啊。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有人能伤害到你。”

柳安安闷在褚余的怀中, 哽噎了声。

“可是,可是有人想要伤害陛下呢?”

她该怎么告诉陛下, 她之前充满信任说起过的义兄,信誓旦旦保证过的义兄,却想在这个关节上,对陛下下手。

她才不信什么上天的惩罚。

陛下固然有所错的地方, 但是他已经改正了许多, 这样的陛下, 早已经是一个合格的陛下。

如果说在一年前, 义兄提起这个, 她在不认识陛下, 不知道他的时候,或许还会跟着附和两句。可是现在,她是眼睁睁看着陛下的一点点转变, 眼睁睁看着陛下在朝政上,是如何尽心尽力的。

他作为这江山的主人,从来没有对不起过任何臣民。

如果说真的是天降灾难, 那么好好应对也就罢了。可偏偏是她的义兄,想要从这一场灾难中,下此毒手,谋害陛下。

柳安安好乱。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义兄想要杀陛下,那么义兄肯定是错的。

但是要是告诉了陛下,这种谋杀天子的重罪,义兄肯定要送了命。

不说?

她又怎么能瞒着陛下,有人要取他性命。

如今又是雪灾又是起义,困难重重之下,还有人对他的性命虎视眈眈。

柳安安犹豫半天,真的想不出来,她现在到底应该怎么办。

说与不说,好像都难,都让她无法呼吸。

褚余只一听,就知道小姑娘在褚帷那儿听到了什么。

难怪她浑身都在抖。

小姑娘一直被老狐狸保护的很好。

从来不曾接触到这些,天真的犹如稚子。

无论老狐狸是打着什么主意,起码没把小姑娘养歪,他也懒得和老狐狸计较了。

但是褚帷这个半桶水的狐狸崽,就该承受他应承受的惩罚。

居然直白的给他家小姑娘说这种话,吓到了她。

“有人想伤害我,这又不是少数。”

褚余轻描淡写道:“想杀我的人多了去了。他们唯一能留下来的,就是那条命。至于我这条命。他们取不走,不配。”

柳安安也说不上是放心还是又提起心了。

义兄想杀陛下,那留下这条命的人是谁?义兄还是她?

“陛下……”

柳安安哭过一场,在褚余怀中找到了温度,揉了揉通红的眼,从怀中取出小瓶儿来。

从回宫后,她想要找个御医来看看,可是郡青提醒她,此事非同小可,若是让御医知道了,八成是要白白卷一人的性命来。

柳安安就不敢给别人说,不敢给别人看,一直攥在自己的怀中,眼巴巴等着褚余来。

然后给他。

小药瓶在柳安安的眼中,无异于洪水猛兽。

她递给褚余后,声音都跟着低落了几分。

“这个……这个是义兄给我的。”

她说了。

柳安安红着眼落下一滴泪。

镇南王府,义父。

十五年的养育之恩,在王府里她平安度过的那么多年。还有当初义兄对她委以重任的真诚。

这一切的一切,让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心如刀割。

她真的很想很想瞒下来,悄悄地不告诉陛下,只藏着这瓶药,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可是她不能。

褚余不是一个普通人,他是帝王。是这江山的主人。

他若是有所意外,江山倾塌,万劫不复。

义兄的所作所为,已经彻底抛弃了天下大义。

她能做的就是现在坦白一切,给义兄求得一线生机。

她塞过去那小药瓶,都不知道该怎么开这个口。

她之前说的话,和现在义兄做的事,完完全全背道而驰。

褚余把玩着小药瓶。

“褚帷给你的,毒|药?”

柳安安猛地抬头:“陛下知道?”

“他能用的手段,无外乎是通过你。能通过你的,也就是这种简单又粗暴,但是不容易让我起疑心的法子。”

褚余还高度赞扬了褚帷的这个想法。

“他倒是聪明,知道劲儿该用在什么地方。”

柳安安眼睛里还含着眼泪,褚余看着不舒服,轻轻给她擦了滴落的泪珠儿,揉了揉她脑袋。

“哭什么,没什么值得你哭的。”

柳安安一头栽进他怀中。

“……我,我就是难受,就想哭。”

养育了自己十五年的家人,一转身就想要通过她来杀了褚余。

这种事怎么想她都想不过的。

虽然一开始她来到褚余的身边就是别有目的,但是她只是来传一个话,从来从来都没有做过任何违背良心的事情。

今天的遭遇对她来说,打击太大了。

“行,那我抱着你,想哭就哭,哭完了好好洗把脸去睡觉,什么都别想了。”

褚余还真给她怀里塞了个丝帕,抱着她让她哭。

柳安安攥着丝帕,却忽然哭不出来了。

她已经哭了好几场,看见褚余后,她又想哭,可是在他怀中这么待着,那委屈,那不能宣泄的难受,好像也没有那么难受了。

她的眼睛已经肿了。

泡进汤池里,郡青拿了冰过的玉来替她揉了揉眼睛。

柳安安在热水中,紧绷了一天的情绪终于能放松了些。

“郡青,你去让玲珑出去伺候,然后把在镇南王那儿发生的事情,告诉给陛下。”

柳安安怕自己慌慌张张,遗漏了什么。郡青是个聪明伶俐的,且她在宫中多年,靠得就是冷静和理智。

在义兄那儿时,也是她反应极快,接住了她的意思。

不然想要从义兄那儿出来,郡青和薛静,还真的很难说。

等柳安安挽了长发,泡得浑身热气腾腾,皮肤爬上粉色的时候,郡青那边也全部交代完毕。

殿内其余的灯台全吹熄,只留了床榻边一盏。

而褚余睡在她的床榻上,对她勾了勾手。

“过来。”

柳安安很久没有和褚余同睡一起了。

被子已经是熏过的,松软暖暖地。

身侧还有褚余。

柳安安悄悄伸手,环在了褚余的腰上。

褚余腹部紧了紧。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倒是没想到,小姑娘第一次主动抱他了。

最后一盏灯熄灭。

黑暗中,柳安安紧紧靠在褚余的肩臂,搂着他,才勉强有了一份踏实。

“陛下,她都告诉你了吗,今天的事情。”

褚余轻轻抚摸着她的长发,安抚她:“嗯,不是什么大事,睡一觉起来就无碍了。”

他的语气轻松,柳安安却不觉着也是这么轻松的。

毕竟是一个镇南王,是有番地的王准备谋逆。

怎么会轻飘飘的就这么过去呢?

柳安安安静得想了很多。

“陛下会杀了他吗?”

柳安安小声问:“谋逆……谋逆是诛九族?”

褚余低语:“傻姑娘,他的九族岂不是还有你我,诛九族,他不配。”

褚余往下缩了缩,把怀里的姑娘搂紧了。

她乖乖地靠着,是最温顺不过了。

“如果我要杀了他,你有什么话说?”

柳安安眨了眨眼。

她能说什么。

她好像什么也不能说。

“如果……”

柳安安犹豫了半天,低声说道:“如果我说,义兄他……他安分守己,对陛下没有任何威胁的话,陛下……陛下能饶他一命吗?”

然后立即补充道:“我知道他罪大恶极!我也知道,他有了这个心思就是大罪过。但是……”

她不该求情的。

谋逆,要杀褚余。

这种事情,她无论怎么说都不该给褚帷求情。

她明知道褚帷是做错的人,也明知道这件事有多大的影响。

多恶。

“义父养我长大,在王府十五年,他待我不薄。”

柳安安吸了吸鼻子。

“义兄虽与我不亲近,但是也是他在哭后,哄我出去,给我指了个家,让我安心。”

“我不该给他求情的,陛下,我知道……”

“但是我,我就是不能真的无动于衷。”

柳安安搂着褚余的腰,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只是想,义父养我一场,我想报答。”

她忽地想到了什么,环着褚余的手松了松,不等她坐起身,褚余立刻抓着她手臂,又把人拉入怀中。

“说话就说话,爬起来做什么,小心冻着。”

柳安安却语气中染上了两分坚定。

“陛下,义兄做的事情,我不能给他辩解任何。他罪大恶极,他该受到相应的惩罚。但是这个惩罚能不能分成两半?”

柳安安一口气说道:“如果打死一个人是一百棍,陛下打他五十棍,打我五十棍。我替他付另外半条命,就当是还给义父十五年来的养育之恩。”

然后又补充道:“只要留下他的命,其他的相应的惩罚,陛下尽管罚,都是他该的……”

柳安安说这话时,心中也十分难过。

怎么也想不到,镇南王府要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想要毒|杀天子,她再不知晓事也清楚,整个镇南王都躲不过。

不管是镇南王太妃还是郡主,都会受到牵连。

柳安安也无可奈何。

好在他找到的人是她自己,没有真的实行这种恶事。只要能保住义兄的命,什么也认了。

褚余却手指落在她的下巴,轻轻抬起了她的下巴。

夜色里,他的表情有些难以捉摸。

“你替他付半条命?你们感情甚好?”

柳安安老老实实摇头:“谈不上。在王府里,前院和后院是分开的。小时很少一起玩耍,长大后就更不在一处了。”

一年到头说话最多的,就是每年的年节。

那还是加上年节的吉祥话,祝福词,才勉强将她与义兄的交集增多了些。

若说是感情好,柳安安仔细想来,在镇南王府,只能说义父与她感情好,毕竟义父是真的很疼爱她,处处关照着她。

“没什么感情,你都要替他付出半条命?”

褚余的语气让柳安安缩了缩脖子。

“你可知五十棍有多厉害?”

褚余不想吓唬怀里的小姑娘,但是她胆子太大,这种话都说得出来,惹他生气。

“就你这个娇弱的身子骨,十棍打下来,你会皮开肉绽。”

“二十棍,你会痛不欲生,双腿都给你打折了。”

“三十棍,你捱得到三十棍吗?行刑之人再轻,三十棍下来,你也去了大半条命。”

“四十棍,我就可以给你准备一副棺材。”

“你知道打完五十棍,你还有个人形吗?”

柳安安吓到了。

她眼泪水又在眼眶打转了。

褚余从来不会用这种话来吓唬她。第一次说这么赤|裸裸的狠话。她都忍不住跟着想,她被按在那儿挨打了。

会死的。

她这个小身板的确挨不住。

“那……那不要打五十棍,二十棍也行。”柳安安含着哭腔小声说,“这也算是去了我半条命了。”

褚余一愣,都要被小姑娘给气笑了。

“你啊……”

他泄了气。

罢了,跟她计较个什么。

“我还有另外一种方式,不用让你挨打。”

“哦?”柳安安知道这是陛下疼她,要替她避开疼痛了。

褚余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弧度。

和以往一贯的冷笑,嘲笑截然不同。

他这一抹弧度,是柳安安从未见过的温柔。

“不需要打你,也不需要你的半条命,只要你以后完全属于我,从今天起的以后,直到永远,全部都是我的。”

柳安安愣了愣,没听懂:“陛下的意思是?”永远属于陛下?难道要她签卖身契吗?

褚余叹了口气,伸出手搂着她,把她的侧脸紧紧贴着他的胸膛。

扑通、扑通。

是他的心跳。柳安安忽地跟着紧张了起来。

“留下来,留在宫中,留在我身边。从今以后,陪我此后余生。”

他如是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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