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犯罪及行为矫正研究所”的一名研究员,让厉果功成名就的,却是一起小得不能再小的治安事件。
桐城市,力美健身中心。
一名22岁的女员工在工作期间与一名中年妇女发生争执。三天后,后者带领数名40多岁的中年妇女冲进健身中心,当众侮辱、殴打该名女员工。厮打中,她们不但扒下受害者的裤子,还残忍地把她的下体抓得血肉模糊。
此案的卷宗被厉果拿到了,因为他正在为自己的调研课题搜集案例。
厉果的课题名为“嫌疑人直系亲属行为证据分析”,将罪犯心理画像的范围,从现场心理痕迹、受害人研究、地理学的犯罪画像等等,扩展到犯罪嫌疑人家属行为的研究。通俗一点说,就是希望通过分析各类嫌疑人的亲朋好友的反常行为,来倒推该嫌疑人可能会犯下的罪行。
在论文中,厉果选取了“力美案”,并加以深入浅出的分析。
更年期的中年妇女,会对年轻女子毫无由来地产生愤恨和妒忌。这是一种随着年龄增长的正常女性生理反应,如果未经疏导或者受外力影响,可能发生如此案中的极端攻击行为,即通过毁坏对方的生殖器官,来宣泄内心积压已久的焦虑。
就此案而言,究其心理动机,不排除该嫌疑人配偶有不正当男女关系之可能,抑或该嫌疑人曾因婚外情离异等缘由。由此可见,公安人员在侦破男性犯罪案的同时,可参照其配偶的类似行为,排查相关线索,为破案提供新的思路。
原本这只是一篇普通的论文,忠于案例分析本身,并无影射之意。
可是此文发表之际,厉果并不知道这名中年妇女正是桐城市某区的区长夫人,而该区长因为经济问题,正在被纪委秘密调查。
调查中,一笔国有资产去向不明。机缘巧合,纪委的一名领导看到了厉果的论文,并接受了文章的建议,着手排查该区长的私生活问题。不久,果然挖出该区长的一个隐匿颇深的情妇,纪委沿此线索成功追回了赃款。
该纪委领导与主管政法的副市长私交颇深,在他的引荐下,厉果得以进入公安局刑警大队做顾问,一方面为各类疑案、大案提供建议,另一方面也是上面有意培养厉果,让他有机会在第一线接触第一手资料,更好地将行为心理学运用于刑侦破案。
对一名年轻的犯罪心理学研究人员来说,这显然是件好事。
厉果可谓师出名门。
作为“文革”之后的第一代心理学专家石建国的关门弟子,厉果更值得炫耀的履历却鲜为人知。他曾在石建国一手创办的“302心理实验室”实习了一年,那正是“302”存在的最后一年。
因为二十年前介入鄱阳湖老爷庙水域生还人员的心理矫正,“302”在业内颇负盛名。然而到了厉果进入实验室的那一年,这个实验室不知为何只剩下石建国一个专家。
在这里,厉果全面接触了石建国多年潜心研究的“行为矫正理论”。在此之前,他已是一名行为心理学硕士研究生。
一年之后,“302”那间只有石建国能够进入的、存有当年鄱阳湖事件资料的档案室突然遭遇火灾,纵火者正是石建国本人。“302”的所有资料被付之一炬,此后,石建国因意识障碍而出现失语、失忆等症状,如今仍在精神疗养中心生活。
比厉果早一步进入“302”的,还有一个名叫张晟的年轻人。石建国精神失常后不久,张晟也奇怪地出现了定向系统紊乱、妄想等诸如此类的精神病症状。
对于“302”在最后一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厉果讳莫如深。作为仅存的一名经历者,他花了很长时间才把心态调整过来,重返工作岗位。
在刑警队,与他联系接口的是队长何鹏涛。
2005年的某天清晨,厉果接到了何鹏涛的电话。
桐城市。
作为中部省份的一个中等规模的城市,桐城市这几年的建设并不如沿海地区。朝令夕改的城建规划,让这座城市还来不及焕然一新,就被新的烟尘笼罩了,活像一座巨大的建筑工地。
马路上土方车呼啸而过,勤劳朴实的农民工在钢筋水泥里蓬头垢面、日以继夜。因为政府与开发商之间微妙的利益冲突,或资金短缺之类的问题,很多项目往往到了一半就遥遥无期了。被拖欠工资的农民工一脸茫然地走在城市里,然后进入另一个工地,用汗水去浇灌下一个希望。
这明显是个安全隐患。
然而这次事态更为严重——桐城系列杀人案——发生在郊区无人看守的废弃工地或烂尾楼里,并且,无一例外地由拾荒者发现、报案。
“谈不上完美——如果可以用这个词来形容谋杀的话。”这是何鹏涛见到厉果后的第一句话,“但技术痕迹明显,受害者分别为医院主治大夫和中年教授,男性。两人在三天内,以同样的方式分别被害于午夜12点至凌晨4点之间。事先被迷药迷倒,至于死法……”他没有接着说下去。
走进现场,厉果看到一个匪夷所思的场景——
死者下身裹着白色浴巾,头戴浴帽坐在一个木桶里,右手搭在桶外,手中握着一支鹅毛笔,地上有一张白色的纸。死者的衣裤被整齐地码在十多米外的地上,很明显是现场换下来的。致命的是插在死者胸口的一把匕首,直中心脏。死者死于失血过多,鲜血盛满了小半个木桶。
厉果心头一惊,这不是世界名画《马拉之死》里的场景吗?
厉果并不推崇教条主义,但统计学的数据马上告诉他:如此匪夷所思的“仪式性”杀人,九成以上的嫌疑人都有不同程度的心理障碍。
“刚刚两案并一案,我想还是要给你个电话。”何鹏涛说道。
厉果问:“现场有没有直接证据?”
“很有反侦查意识啊,现场没有发现有价值的线索,明显是刻意清扫过的。罪犯心理素质似乎好得出奇,到现在为止都没留下破绽。”
“目击者呢?”
“这里比较偏僻,又是发生在深夜,所以走访结果令人悲观。而且因为消息封锁,我们无法从正面途径向群众征集线索,都得靠我们自己跑,人力有限啊。究竟是昏迷后被运到现场,还是诱骗过来下的药,现在都还没什么头绪。”
“两名受害人之间有什么关联?”
“通过家属、单位走访,电话记录查询,社会关系排查,上网记录统计等搜集的信息来看,两人之间并没有交集,起码到现在为止,没有明显的证据证明他们彼此认识,或者有共同认识的人和组织。总之,他们是生活在这个城市里的两个毫不相干的人!”
厉果蹲下来,用手指在地上摸了摸,放到鼻子前嗅嗅。
“宣泄型罪犯!”姚静曼手拿笔记本,在一旁插话了。她是桐城师范大学心理学专业的学生,今年才毕业,在厉果手下做实习助理。
“什么意思?”何鹏涛一头雾水。
“凶手施暴的目的不是谋杀,而是情感的宣泄。”姚静曼耐心地解释。
厉果依旧没说话。
《马拉之死》,法国旧古典主义画家大卫的作品,用写实的手法再现了这一历史事件的情形。
主人公马拉是法国大革命时期“雅各宾派”的重要领导人,为了躲避迫害,长期藏身于阴暗潮湿的地下室。他有着狂热的革命激情,渴望改变社会,同时他又是个暴君,主张残酷无情的铁血政策。可以说,正是他的残暴为自己掘下了坟墓……
厉果努力回忆着过去在画册上看到的有关《马拉之死》的介绍。
那是一幅在特殊年代里,带有很强政治性的写实油画作品。如果因此而联想到罪犯是因为政治而谋杀,显然是不妥当的。首先,受害者并不是政坛人物;其次,政治犯往往采取纵火、爆炸或投毒等危害性更大的群体性手段来表达自己的政治主张,博取当权者的关注……
姚静曼说得没错。
照现场分析,嫌疑人很有可能长期处于压抑和焦虑状态,无法通过正常途径宣泄出去,而最终导致偏激或幻想行为的产生。
厉果皱着眉头继续想着。如果排除以上种种可能,尽管不愿意,也尚未有足够的证据,可现场的迹象依然表明:他们很有可能遇到了一个变态连环杀手!
而《马拉之死》所象征的内涵,正是罪犯内心焦虑的外延:想要宣泄的情感内容。
稍作思考后,厉果进一步把嫌疑人判断为“随机杀人的宣泄型系列杀手”,然后他给出了对嫌疑人的初步描述:
1.常驻本地的男性;
2.年龄在28~35岁之间;
3.受过高等教育,未婚,有洁癖,经常因为纠结于不必要的小细节而影响工作进程,受到领导指责;
4.身体强壮,独来独往,言辞木讷、不得志,因为工作岗位次要,长期被同事或亲人忽略,近期可能有重大挫折,例如被解雇、降级、调离原工作岗位等;
5.有英雄妄想情结,可能进行过心理咨询;
6.喜欢穿有四个以上口袋的外套;
7.有一辆使用期五年以上的黑色三厢轿车。
诚然,犯罪心理画像只是刑侦工作的辅助手段。它是推理,但不是严谨的科学,是通过各种资料、线索,进行分析、总结,得出的一个可能成立的结论。完全否定这种手段,显然是无知的;但如果全盘尽信,自然,也是危险且草率的。
厉果给出的嫌疑人画像,尽管让人看到了一个轮廓,但于细节之处仍有很多模糊的地方——就像看到飞驰而过的车里的某个人——即使如此,也足以让实习生姚静曼产生强烈的好奇心。
“犯罪心理画像的特殊性在于,它用来推理的线索不仅仅是类似一枚指纹之类的证据。要精确锁定嫌疑人,还要搜集现场的心理痕迹,进入罪犯的内心,通过心理画像来推测嫌疑人的种种特征。”厉果解释,“除此之外,还要参照以往同类案件的罪犯的共性。
“幼年时期遭受挫折,被亲人轻视或女友抛弃,从而埋下深深的自卑感——
“彰显自我价值的渴求与这种自卑感长期‘针锋相对’——
“却因为孤独、缺乏与人沟通而导致这种矛盾愈演愈烈——
“由于外界的诱因而逐步沉浸于自己的幻想,不能自拔——
“恰当的时机,‘成就’杀人行为,宣泄长期以来的压抑和焦虑。究根溯源,我觉得本案嫌疑人依然未能逃脱长期自卑和孤独的困扰。另外,此案嫌疑人想通过这种形式来证明自己的价值,用《马拉之死》来表现自己的意图,就画的内容而言,他很明显有英雄情结的妄想。此类妄想的初级阶段,会有很明显的行为或言论变化,一定会被旁人觉察,他受过高等教育,周围的人一定也具有相同的素质,因而极有可能懂得送他去接受心理咨询。
“之所以推测他受过高等教育,是因为《马拉之死》是一幅在中国并非家喻户晓的世界名画,不管嫌疑人想要借此来表达些什么,起码他选择这幅画来为自己‘代言’,说明他具备一定的知识面。
“25至40岁的男性,正是妄想型心理障碍的高发阶段;鉴于妄想的程度以及在作案时所需的体力与精力,所以我初步给出的结论是在28至35岁。
“现场的布置一丝不苟,不留痕迹,很明显是经过精心打扫的,那些整齐的受害人的衣物,更说明他像一个完美主义者一样布置了现场,不容许任何瑕疵。完美主义者都有不同程度的强迫症,自然会在工作中因为吹毛求疵,与领导和同事发生争执。
“28至35岁未婚的男性,有严重社交障碍,一般不会在称心如意的工作岗位上工作,这就形成了恶性循环,也符合整个心理画像的逻辑。
“如果他苦心经营却始终得不到期待的工作岗位,那么极有可能产生极端的报复心理,以此来证明自我价值,而目标正是他梦想成为,但始终没能成为的城市中产者。
“至于为什么喜欢穿有四个以上口袋的外套,有一辆使用期五年以上的黑色三厢轿车——”厉果没有作出解释,他只是吩咐姚静曼,“也许你可以通过自己的分析,看看会不会与我得出不同的观点。”
刑侦大队被分成了两队,一队按照常规继续深入走访有关此案的嫌疑人的家属与知情人;另一队则由何鹏涛带领,加上厉果与姚静曼,负责缩小侦查范围,根据画像内容进行全城排查。
然而,这工作量依然不小。
全城符合以上描述的男人不在少数,而且散落各地。要如何在最短的时间内判断出谁是凶手,看来实在无从下手。好在描述中还有“心理咨询”这一条,倒可以作为切入点。桐城不大,注册的心理咨询公司不超过十家,有精神科的医院只有一家,可以对此进行初步的排查。
很
快,摆在何鹏涛面前的,是三年内因为有妄想倾向而接受过心理咨询的病人案例,一共三百多例。
“难道这三百多人,不管是不是本案凶手,都有可能转变成变态杀手?”面对高高堆起的资料,何鹏涛皱起眉头。
“理论上他们都属于高危人群,假如一定要追个究竟,基数还要比现在这个大得多。我们仅以妄想倾向作为排查对象,而且国人向来没有心理咨询的意识,这其中应该还包括很多有问题但从来没有进过心理治疗室的人。不过——”厉果顿了顿,“也不必悲观,当然不可能所有人都要通过杀人来实现自己的幻想。实际上,其中会‘升级’成杀人犯的只占极少数,‘升级’成我们今天遇到的这种案犯,更是屈指可数。多数人还是可以通过各种不同的途径把焦虑宣泄出去的。”
重大杀人案当前,他们调动了一切能够调动的行政力量。经过对年龄、性别、职业和心理障碍类型等相关要素的交叉调查,最后落入警方眼中的一共有三人——
欧军、张千里和周德武。
三人均以差不多的状态问诊,接待医师(咨询师)诊断的结论均为:强迫性人格障碍,伴有妄想。
厉果又是一惊,这三人果真已超出了普通的心理障碍,严格一点说,应该是精神病患者了!
精神病犯罪?!
资料上有关他们的详细描述如下:
以十全十美的高标准要求自己,对生活和工作难以满意;好洁成癖,过分讲究清洁卫生,和他们一起生活的亲人都抱怨很累;工作上要求过高过严,病人自述经常有不安全感,对实施的计划要反复检查核对,唯恐有疏忽或差错;其中两名为部门领导,但也要事必躬亲、事无巨细;均有夸大妄想的苗头……
张千里就诊前三个月反复做同样的梦,梦见唐明皇与自己对话,两人一起探讨“国家大事”。
周德武身材矮小,有躯体变形障碍,对自己的小短腿不满,承认有过自杀的想法;偶尔有幻听,貌似希特勒在耳边向他述说“矮子也能拥有天下”的荒谬理论。
最后是欧军,他幻想自己是十八世纪的艺术家……
等等!
厉果的视线重新回到欧军的档案上,十八世纪的艺术家?这会不会和《马拉之死》不谋而合?!
厉果着重翻看欧军的档案:
欧军,男,34岁,1米75,75公斤,秃顶,体毛长,B型血,未婚,本科学历,公务员,某区组织部副科级干部。
两年前他来到心理诊疗所,自述听到“让我自杀和杀人”。他说听到这个声音已经很久了,有三男两女间歇性地对他说着这句话,但没有指示要他杀谁。问他还听到什么,欧军补充:“我要画画,不让我画画,就要自杀和杀人!”还说“能看见自己的前生,在十八世纪的法国,是一名画家”。心理医生建议他到医院精神科复诊,未果。
半年后,在办公室里,欧军突然毫无来由地将墨水泼到墙上、邻座女同事的脸上,并大唱大叫,被单位保安强扭至精神病院,被确诊为妄想症,在精神病院住了一年,一个月前刚刚出院回家。
回家后,他发现自己已被单位变相开除了。
档案中还记载,在欧军名下有一辆黑色的二手桑塔纳,购于六年前……
厉果翻回封面,欧军就诊的那家心理咨询室叫“阳光心理呵护”,法人代表为石晓静。
厉果愣了一下。
没错,是石晓静!
厉果与何鹏涛组织了警力,正赶往赣州路。
这是一个居民小区,据资料显示欧军就住在这里。现在虽然还无法确定欧军是否为系列杀人案的凶手,但他完全符合画像的内容,无论如何先把他控制起来,绝不是坏事。
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们不准备用强,而是首先找到了居委会,由居委会出面以“补填居民信息”为由,先探探风声。
从楼下看,欧军所住的三楼阳台上晾着男式的衣服,说明屋里有人居住。奇怪的是,大白天的,窗帘却是紧紧拉上的。
居委会的阿姨按了门铃,没人应答——欧军似乎不在家。
破门而入显然是不合适的。尽管厉果有理由相信,欧军正是自己要找的人,可如果出了差错,擅自闯入百姓家,警方所要承担的责任和压力可不是一句“对不起”就能解决的。
但反过来想,此案颇为特殊,按照以往系列命案凶手的模式,没有一例会是凶手在被捕前自己停下来的。如果欧军真的是凶手,或许他现在正在去杀人的途中,目前唯一能够找到的线索,就在他家里。
“进,还是不进”成了问题。
协商后,何鹏涛决定采用折中的办法,从隔壁的阳台翻进去。
侦查员系好绳子,从这边敏捷地跨了过去,良久,却没有回音。等在这边的厉果焦急万分。他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如果欧军并没有外出,而是躲在家里故意不开门,那么侦查员岂不是有危险?
破门!
脸色骤变的何鹏涛正准备操家伙砸门的时候,门“吱呀”一声开了。侦查员从里面走了出来。
“怎么那么久?”何鹏涛皱着眉头问道。
脑门上都是汗的侦查员没好气地回答:“你们自己进来看看吧!”
屋里诡异得很。
厉果走进屋里,才发现窗帘不是拉上,而是钉上的。一股奇怪的味道扑鼻而来,房间四个角落里都点着蜡烛,地上、墙上被涂上了黑色的油漆,然后用灰色、白色的画笔画满了《马拉之死》。
果然是《马拉之死》!
为了不破坏现场,刚才侦查员不得不踮着脚小心翼翼地行走,所以才耽搁了开门的时间。
“他的压抑感没有任何减轻!”看着以黑白灰为主色调的房间,厉果说。他不知道为什么欧军——就目前的情况——竟然可以从精神病院出来。
正如他所预料的一样,尽管这样的装饰很“醒目”,然而整个房间确实一尘不染,井井有条,欧军在家里把墙壁和地面当做画纸画画,完全不像其他“邋遢”的艺术家。
通往厨房的门旁有一张玻璃茶几,被擦得锃亮。厨房不大,平时欧军应该就是在这里解决自己的吃饭问题的。等等——
这是什么?
由于角度的问题,刚开始众人并没有发现,朝客厅方向开着的厨房门背后有一缕红色。厉果掩起门,落入大伙儿眼里的是黑白灰中那一片骇人的红。圆形,就像个太阳。厉果走上前,进门时闻到的怪味愈来愈重,他不禁微微一颤:这红色的太阳不是用颜料画成的,而是血,人血?!
血和颜料掺杂在一块儿,散发出诡异的味道。
“这代表着什么?”何鹏涛忍不住问道。
厉果没做声。他走进厨房,只见灶台上放着一个刀架,上面排满了刀具,但空了一个格!
“我现在还不知道,欧军的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但有一点是肯定的,他现在仍在外面游荡,并且怀里揣有一把刀!”
眼前的一切,不得不让厉果将欧军锁定为重大嫌疑犯。
下一个目标是谁?欧军会在哪儿?
要搞清楚这些问题,就首先得弄清楚,他的病,源头究竟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