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电划破天空,雷声激荡如捶打在人心头。
姜桃被雷声弄醒了,她坐起身的时候发现沈时恩也起来了。
沈时恩面色不大好,摸着心口没有言语。
姜桃问他怎么了,他蹙着眉摇了摇头说:“没什么,只是没来由地有些心慌,说不上什么感觉。”
姜桃无奈道:“让你上午别那样吧,一会儿让我坐你肩膀上,一会儿又背我的,肯定是累到了。”
沈时恩忍不住笑起来:“就你这小身板儿还能把我累到?”
姜桃挺了挺胸,“哪里小了?”
她刚穿过来得时候身子是很羸弱,但是经过了一年半的调养,已经丰腴不少了。
尤其是胸部的位置,那绝对是发育起来了。
虽然还是比一般人瘦一些,但绝对不是“小身板儿”了!沈时恩赞同地点点头,眼神下落,玩味地笑道:“那你让我检查一下,我就收回方才的话。”
姜桃连忙推开他的手,笑骂他不正经。
两人正闹着,院门被人敲响了。
姜桃下床更衣梳头,沈时恩穿了衣服去开门。
原来是贺志清和柳氏过来拜访了。
贺志清是来找姜杨的说话,柳氏则进了正屋寻姜桃。
她买的东西比姜桃只多不少,同她笑道:“上午分别的匆忙,说好要和你道谢的,我就买了一些小玩意儿过来,看看你有没有喜欢的。”
姜桃又说她客气,但是人都特地送过来了,她也不能不收,就捡了几样不怎么值钱的。
后头她俩聊起来,姜桃才知道柳氏二十一岁了,但因为脸嫩,所以姜桃还以为她和自己差不多大。
没有女子不爱听自己显小的,柳氏也不例外,她笑着摆手道:“我哪里就和你差不多大了?
若不是公爹和婆母相继去世,我这么大年纪的孩子都满地跑了。”
“不碍事的,好饭不怕晚,晚点生产也有好处呢。”
“那确实,我家有个表姐,十五岁出嫁之后就怀上了,十六岁生产的时候就没熬过来。
唉……”柳氏确实是个爱说话的,絮絮叨叨地说起家里的事。
可见她之前真的没说错,住到书生巷的这段日子可把她憋坏了。
姜桃身边的话痨不少,其他人不说了,最话痨的黄氏恨不能每天吃了几碗饭都和她分享。
不知不觉柳氏就絮叨了一刻多钟,等她反应过来得时候,姜桃都给她面前的茶碗添过两次热水了。
眼看着姜桃又给她添茶,她忙尴尬地起身,说:“我在家话就多,加上最近憋了几天……实在是不好意思,闷坏你了吧?”
姜桃笑着摇摇头说没有的,“本来我也没事,柳姐姐若是无事尽可以来寻我。”
她觉得柳氏为人还挺好的,虽然话多,但并不惹人生厌。
加上贺志清和姜杨有些交情——她是知道自家弟弟有些孤僻的,读了那么些年书,一个谈得来的同窗都没有,难得有个能说的话的朋友,她也挺想维持两家的交情的。
柳氏起身告辞,姜桃把她送到屋外,厢房里的贺志清还没和姜杨说完话,因为他们夫妻就住在隔壁,所以也不用讲究一道回去,柳氏就先离开了。
没多会儿,沈时恩买了饭菜提着食盒回来了。
他还买了贺志清夫妻的饭菜,姜桃就又把柳氏请了过来一道用夕食。
柳氏还挺不好意思的,说:“我刚过来送了几样不值钱的谢礼,又在你家用夕食,承你家的情可还不完了。”
说着话,姜杨和贺志清也出了厢房,来主屋落座了。
贺志清脸上还是有些激动,姜桃一猜他肯定是真的很崇拜应弈然,估计方才和姜杨说的也是在河岸对过见到了应弈然的事。
她再转眼去看姜杨,还好姜杨面色如常。
用完饭后,贺志清和柳氏起身告辞,离开之前贺志清还在和姜杨说:“姜贤弟,那应大人真的是文采斐然,我辈楷模。
难得在这省城见到他的踪影,你这几天还是抽出空来,和我一道去拜访他吧。”
姜杨不置可否地道:“我还是想多看几天书。”
贺志清遗憾地叹了口气,但也没再接着劝下去。
等送走他们,姜桃对着姜杨欲言又止,虽然姜杨这次没答应贺志清一道去拜访应弈然,但读书人对状元郎自然是推崇的,这次没去,下次就说不准了。
她私心里并不希望姜杨和应弈然走近,倒也不是说她讨厌应弈然,毕竟应弈然于她和陌生人没什么差别,只是他夫人是姜萱,若姜杨和应弈然牵扯上了,两家来往起来……但这些又不好解释,她就不知道从何说起。
姜杨见了就道:“姐姐莫要操心,我省得自己考到好成绩才是最重要的。
那位应大人再厉害又如何?
我一个连秀才都不是普通的书生,身份悬殊,如何结交?”
他是有自己的傲气的,知道朋友结交讲究身份对等,让他上赶着去讨好旁人,他是做不出来的。
他现在还没考秀才,考中了还得考举人,考完举人还得去京城考会试……短时间内姜杨只要不去主动寻应弈然,双方是不会有交集的。
姜桃听了就弯了弯唇,没再多说什么。
隔了几天,姜杨依旧在屋子里按着自己严格的时间表看书,姜桃和沈时恩完全就是度蜜月状态,像两列火车似的,在城里逛吃逛吃。
这天柳氏又来寻姜桃,说府城家里让人送了粽子过来,他们两也吃不完,便送过来让姜桃他们一道分享。
之前端午的时候本来就是要吃粽子的,但姜桃不会包,去年端午都是买着吃的,今年出门在外,沈时恩和姜杨都不是很喜欢粽子,她干脆就没买。
眼下虽然端午已经过了,但粽子总归是讨人喜欢的食物。
姜桃道了谢,去灶上把粽子热了,和柳氏坐到一起说话。
柳氏看起来恹恹的,完全不似前两天那么有活力,姜桃关心起来,她就解释道:“得亏前两天你家弟弟没答应和我家志清一道去拜访那什么应大人。
你都不知道……唉。”
姜桃问她怎么了,柳氏就竹筒倒豆子一般道:“那应大人如何我是没见到的,被下人引着去了后院拜见应夫人。
那夫人听说是侯门嫡女出身,派头真是很大。
我进了去也不让我落座,只让我站着答话。
这便也罢了,谁让我家身份低微呢。
可我送了一些礼物过去,虽然也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吧,可你也知道,我家志清是应届学子,若送贵重的礼那成什么了?
我没想到我前脚从应家离开,后脚就看到他家丫鬟把我送过去的东西都给扔了出来……这也太侮辱人了。
我寻思着我也没说错话或者做错事,也不知道怎么就让那应夫人这般对待。”
姜桃也没想到隔了几年,姜萱的做派已经张狂到这个地步了。
虽然过去她和姜萱打交道不多,但印象里的姜萱是跟在继母身后文文弱弱的姑娘,所以当年她听到姜萱去庵堂里说的那番话才会那般愕然。
诚如柳氏所说,他家现在就是普通人家,不足以和应家相提并论。
但贺志清是个极有前途的书生,姜桃听姜杨说过,府试的时候他是头名,贺志清是第二名。
但其实两人的程度差不多,只是评卷的知府更喜欢姜杨务实的风格,所以才点了他为头名。
不然换个评卷人,可能头名就是贺志清了。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如果贺志清以后也入朝为官,今日结下的这份怨,早晚是要回报到他们头上的。
更别说应弈然自己出身也很低微,平步青云之后这样对待一个仰慕他的学子,名声必然也要受损。
不过这些是他们夫妻的事情,姜桃也懒得替他们操心,只劝慰柳氏道:“不必为这种事忧心挂怀,他们这样瞧不起人,咱们就更应该争气。
等以后你家夫君也入朝为官了,你且看看那应夫人还敢不敢这般待你。”
柳氏听了她这话,脸上的郁气一扫而空,握着拳道:“你说的有道理,旁人看不起我们是旁人的事情,我们只要自己争气,早晚有让人不敢怠慢的一天!”
想到姜萱那目中无人的态度,柳氏的斗志空前高昂,也没再多留,回去督促贺志清读书了。
……自打端午那天下了一场暴雨之后,天气一天比一天热。
姜桃花大价钱买了冰,自己没舍得用,全堆到了姜杨屋里。
但就算有了冰盆,室内依旧是闷热的,坐着不动就能出一身汗。
这种天气姜桃连出门玩的兴致都没有了,在家也是连针线都做不下去。
就在这样的天气里,皇帝驾崩的消息传到了省城。
这种大事其实和升斗小民的关系不大,尤其是皇帝都五十了,在这个时代算是寿终正寝了。
所以百姓们对这消息也并不意外。
皇帝驾崩后家家户户要服三十六日的国丧,姜桃他们本就在孝期,穿着素雅,不食大荤,倒也没受到什么影响。
尤其是听说后头要举行的院试已经出了三十六日的国丧,也没有被推迟,她就更没有负担了,私心里还盼着太子快些登基,大赦天下,到时候沈时恩成了自由身,姜杨在考中了功名,自家可就算是双喜临门了。
沈时恩还是陪着她,虽然不出门了,但他看着反而比之前还惬意轻松,经常会寻很多小玩意儿和她一道玩,今天给她念话本子,明天就和她玩双陆,有时候还会喊上柳氏,三人一道打叶子牌。
姜杨没有受到天气的影响,还是保持着自己的作息,每天该看书就看书,该休息就休息。
贺志清从前是怕热怕冷的,但自打柳氏在应府被折辱之后,他也存了口气,顶着让人难耐的酷暑愣是一个月都没怎么出门。
就这样到了六月,院试开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