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衡再给箐箐收拾出行要用的行李。
小家伙跟着站在一旁, 眼看着傅衡动手,也不说帮个忙什么的, 还瞎提要求。
“箐箐要带熊熊一起去。”
她抱着一只比自己还大只的玩偶熊, 费力地拖到傅衡面前。
“不可以, 你的小箱子装不下。”傅衡严词拒绝。
为了这次出行, 他专门给箐箐买了个粉色小行李箱, 是方便直接提上飞机的二十寸, 能装的东西有限。
不过他们也不用带太多, 缺什么过去了直接现场买就好。
只是为了以防万一, 一些必要的换洗衣物还有日用品还是得带上, 包括可能会用得上的方便药品。
傅衡还照着保姆的要求给箐箐带了两罐奶粉,就装在自己的大行李箱里, 担心小家伙出了门吃不惯那边的东西。
带上奶粉至少还能撑一下, 至少全天下的热水都一个味。
被拒绝了,箐箐嘟着小嘴, 将玩偶熊放回去,结果没一会儿就抱来一堆零食。
“箐箐要带这些!叔叔给我装进去。”单个零食面积确实不大,但是这么多合在一起依旧很占地, 而且……
“你哪来的零食?”
傅衡危险地压低声音。
无知无觉的箐箐一下子就把某人给卖了:“柏叔叔给买的。”
原来柏祁玉上次回家后听侄子说起箐箐被惩罚不能吃零食,很可怜之后,第二天就背着傅衡给箐箐送来一堆零食。
箐箐可精明着呢, 还知晓自己悄悄把零食藏在傅司慎房间里,想吃了就躲在里面偷偷地吃。
反正小慎这几天没回家,而且他房间是常年不锁的, 正好方便了箐箐作案。
可惜,这个完美的偷吃零食计划在箐箐的一时松懈下,暴露了。
然后小家伙就再次绝望地眼看着自己的存粮落入隔壁邻居家的小胖墩的口袋,气得都哭了。
真的哭,完全哄不好那种。
傅司谨带着鱼瑜一进家门,就听见箐箐凄惨的哭声。
他连忙快走几步进去,就见箐箐独自坐在沙发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好不可怜。
“这是怎么了?谁欺负我们小箐箐了?”
将箐箐抱起来颠了颠,小家伙像是找到靠山一样,窝在傅司谨身上哭得更加伤心了。
连鱼瑜想帮忙哄都找不到下手的地儿。
还是保姆过来小声将事情给说了,傅司谨才知道箐箐这完全是自作自受。
你说你偷吃就偷吃呗,还这么大咧咧地暴露自己,不没收你零食没收谁的?
不过她哭得太惨,傅司谨不好说她,只能哄着说等去了机场,就在那边偷偷买个蛋糕给她吃。
“真……真的?”
一听到蛋糕,箐箐立马停住哭声,抬起小脑袋看着傅司谨,只是还止不住地小声抽噎。
“真的,一会儿就让鱼瑜姐姐去买,就说姐姐想吃,然后都给箐箐吃好不好?”
给鱼瑜打了个眼色,鱼瑜立即上道地附和:“等会姐姐就带着箐箐一起去选蛋糕,箐箐乖乖地不要哭了好不好?”
“好。”有蛋糕在前面吊着,箐箐总算安静下来。
她乖乖窝在傅司谨怀里,小手环住他的肩膀,看见傅衡下来,还赌气地扭头不看他:“哼。”
傅司谨:“……”
鱼瑜:“……”
这小家伙人小脾气倒是大。
傅衡略一挑眉,也不管箐箐,直接从柜子抽屉里拿出两盒晕车贴。
箐箐第一次坐飞机,也不知道会不会晕机,孩子太小也不好给她吃晕车药,还是带上晕车贴比较保险。
偷瞄了好几次都不见傅衡搭理自己,箐箐又开始不得劲了。
她挣扎着从傅司谨怀里下来,迈着小短腿哒哒哒地跟在傅衡身后转悠,像条小尾巴一样,偏生又不开口和他说话,只沉默地跟着。
傅衡也有意逗她玩,不去赶走她,就让她跟着。
两人间的气氛温馨又默契,只有箐箐还一心认定他们还在闹别扭,所以是不可以主动和对方说话的,谁先说话谁就输了。
也不知道这可爱又幼稚的想法是从哪里来的。
“箐箐和伯父的感情真好。”
鱼瑜小声和傅司谨咬耳朵,突然就想生个可爱的女儿了。
她手上戴着傅司谨送的钻戒,傅司谨手上也戴着一个,虽然不同款色,可奇异地就是能让人看出这是一对的。
两人的关系自从上次的互相求婚之后就破冰了,现在不仅和好如初,还变得比以前更加亲近。
有些话说开后,更是对对方更加信任。
至少现在如果再有人敢当着鱼瑜的面讽刺她只是个替身的话,她完全敢当场怼回去,超级无敌理直气壮那种。
“自从箐箐变……被舅舅寄养在我们家之后,大多数时候都是我爸在照顾的,我和弟弟也有帮忙,不过箐箐显然更加亲近我爸。”
傅司谨差点说漏了嘴,他确实向鱼瑜坦白了自己有病的秘密,不过有关于箐箐的秘密还是不能说。
不是不相信鱼瑜,而是里面有些复杂,更牵涉到一位不知名的敌人,他怕会给鱼瑜带来危险。
飞机是下午三点的航班,现在才早上十点。
从傅家开车赶往机场需要一个小时,国际航班一般需要提前两个小时抵达机场,这也意味着箐箐他们该出发了。
“司慎呢?”
扫了眼手表,傅衡眉梢微拧。
小儿子这几天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现在更是连通知好的出行时间都迟到了,也不知道那臭小子究竟在干什么?
说曹操曹操到,傅衡刚问了一声,傅司慎的跑车就飞快地冲进大门,潇洒地一个神龙摆尾,精准地停在傅家大门前。
“嘿,各位想我了吗?”
穿着粉红花衬衫,戴着墨镜,打扮得及其风骚的傅司慎招手和家里人打招呼。
箐箐眨眨眼,突然指着傅司慎大喊:“小慎变成蝴蝶啦!”
“噗呲。”紧随在傅司慎身下车的安然没忍住笑了。
她一出声,所有人立即注意到她。
傅司谨和鱼瑜有些意外,不过看她跟在傅司慎身边的模样也猜得出来这位可能是他女朋友。
而傅衡同样也感到意外,不是因为安然的出现,而是因为安然和傅司慎的关系。
“安然。”
听见傅衡主动和那个疑似弟弟女朋友的陌生女孩子打招呼,傅司谨面露惊讶。
他爸和这个女孩子认识?
“傅叔叔好。”安然落落大方地和傅衡打招呼,顺便介绍一下自己:“你们好,我叫安然,是箐姨的养女,也是傅司慎的前女友。”
“喂!”傅司慎不满地大叫:“我们不是说好要复合吗?”
“是你说的,我没答应。”安然面无表情地给傅司慎泼了一盆冷水。
不给这马大哈一个教训,他永远学不会好好保管自己的私人物品。
两人居然能因为这点小算计而分开半年,别说傅司慎,安然在得知真相的时候都忍不住暗骂自己蠢。
当初她但凡多个心眼,直接去找傅司慎当面对持,也不至于害得他们闹成现在这样。
不过其实也不怪安然。
她那时候深陷安家这个巨坑,一心只想挣脱出去,为此早已心力憔悴,根本无暇再顾及其他。
今天安然会跟着傅司慎一起过来,除了他极力相邀之外,也有要见见养母的意思。
箐姨自从上次一别之后,已经很久都没联系过她,更没来找过她,这很不正常。
而且这种断联已经持续半年了。
以前就算在忙,每周箐姨至少都会给自己打两次电话,关心一下她的生活学业什么的,现在却什么都没有,不得不让安然产生怀疑。
可不管她再怎么逼问傅司慎,这家伙都守口如瓶,只一口咬定他妈妈没事,让她不要担心。
其实这样更加令人担心。
所以哪怕知道今天是傅家的家庭游,她也要跟来。
既然是家庭游,那箐姨一定会在的吧?
可惜,安然失望了。
环顾全场,傅叔叔,傅家大哥和他女朋友,傅司慎都在,就是独独少了个顾箐……
“然然!”
稚气的兴奋尖叫响起,紧接着安然就感觉自己腿上一紧,被一颗温热的小团子给黏上了。
她低头,呆滞地对上那张熟悉又陌生的小脸,一声‘箐姨’差点脱口而出。
还好尚存的理智告诉她,箐姨是一位四十多岁的成熟女性,而非脚下这只四岁小豆丁。
也许还没满四岁?
她在看人年龄这方面一向不是很敏感。
“你……”
安然察觉到自己的指尖在颤抖,她想去碰碰眼前的小孩子,心底却莫名升起一股胆怯。
“然然呀。”
箐箐才没大人那么复杂的小心思,她开开心心地伸出小手,拉着安然柔软的素手附在自己奶呼呼的小脸上,亲近地蹭了蹭。
鱼瑜看着这一幕,好奇地碰了碰傅司谨:“箐箐原来和你弟弟的女朋友认识。”
虽说人家自我介绍说是前女友,不过这关系怎么看都是相恋中的男女朋友,大家都是过来人,一眼就能看透。
“不……”傅司谨眼神复杂。
他很肯定,箐箐在今天之前,根本就没见过这位叫安然的女孩子。
其实不仅傅司谨,连傅衡的眸色都在某一瞬间深沉了许多。
不过他到底更加年长,稳得住,所以没有特地表露什么,只是面带温和地冲着箐箐招了招手:“箐箐过来拿你的行李。”
这是两人今日破冰的第一句话,箐箐下意识地就乖巧应答:“好。”
她松开安然的双腿,转身快步跑向傅衡,自己去拖他脚边的粉色小行李箱。
期间安然的目光一直追逐着箐箐,眼神带着探究,特别是在听到小姑娘也叫‘箐箐’之后,更是心头一震。
一股不可思议感从脑海中升起。
眼看着答案即将出现,傅司慎突然握住她的手:“安然。”
“嗯?”安然下意识扭头,就被唇上擦过的温热触感闹了个大红脸。
“你疯了!”她红着脸打了傅司慎一下,“这里还有人看着呢!”
特别是还有长辈在场,这家伙不要脸的吗?
“你总看别人干什么?多看看我啊,我多好看。”
傅司慎故意耍宝,引走了安然的注意力。
本来傅司慎他们来的就晚,又耽搁了这么一小会儿,眼看着时间越发紧迫,傅衡立即宣布出发。
连安然也跟着他们一起走。
多个人不过是多加张头等舱机票的事,不算什么。
机场,过了安检之后,鱼瑜如约带着箐箐去买蛋糕。
安然见此,主动起身要陪着他们一起去。
“正好我也要去买瓶水,我们顺路一起去吧。”
她带着笑,态度和善,鱼瑜也不好拒绝,只能让她跟随。
上飞机一般是不允许自带超过一百毫升的水,不过如果是过了安检后在机场里面买的水,却是允许被带上去的。
他们这趟跨国航班是直达,全程九个小时,虽说空姐到时候会定时给饮料,不过有备总是无患。
两个女孩一起带着箐箐先去面包店买蛋糕,这家店里的蛋糕品种很多,个个都做得精致漂亮,让人难以选择。
“箐箐要哪一个?”鱼瑜蹲下身,和箐箐平视,温柔地询问道。
“不知道耶。”箐箐好纠结的,小眉头都忍不住皱了起来。
两个都是选择困难症,最后还是安然帮她们拍板决定:“就要这个芒果慕斯吧,箐箐爱吃甜的。”
而且她低血糖,多吃糖分对身体有好处。
安然默默在心底补充一句。
果然,甜甜的芒果慕斯一下子就俘获了箐箐的心,小家伙吃得小脑袋一摇一摆地,开心地直晃动小脚丫。
这蛋糕很小一个,还不够箐箐一个手掌大,傅衡即便看见了也没说什么,算是默许。
等箐箐吃完蛋糕,他们也差不多该登机了。
头等舱就那几个位置,直接被他们给占了大半。
箐箐被安排坐在傅衡身边,傅司谨他们坐在他们的背后,傅司慎和安然则在斜对面,刚好和箐箐对角线,安然稍微侧头就能看见箐箐。
她时不时看向箐箐,哪怕动作幅度很小,还是被傅司慎发现了。
有点不安地挪动一下,傅司慎有心再转移安然的注意力,可有些事情可一不可二,再来一次,难保本来只是怀疑的安然直接上升到确定,所以他不敢轻举妄动。
这趟旅程注定煎熬,下飞机那一刻,傅司慎简直有一种劫后余生的错觉。
他们一行人被傅衡早就安排好的人接到预订好的酒店落脚。
行李都没收拾,傅衡就直接将箐箐暂时交给小儿子,自己则带着大儿子匆匆出门,鱼瑜也陪伴在傅司谨身边。
“他们这是要去哪?”
傅司慎疑惑地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满眼迷茫。
单纯的他还真以为一家人出来就是为了玩。
安然摇摇头,不想搭理这个大傻子,干脆牵着箐箐去洗漱睡觉。
在飞机上大家根本没法好好休息,现在谁都是满身疲惫,只想痛快地洗个热水澡,然后倒在床上狠狠地睡他个昏天暗地。
可能是的热水澡太舒服,箐箐在安然的摆动下东倒西歪,小脑袋一点一颤,直看得安然好笑不已。
浴室里没有别人,她凝视着满身泡泡的箐箐,突然试探般地小声道:“箐姨?”
“……”箐箐没回应,安然难掩失望。
她麻利地给箐箐洗好澡,然后抱着她出去睡觉。
傅衡给他们定了三个套间,类似于公寓房那种,除了他和箐箐住的是一室一厅,他们都是两室一厅。
就算是男女朋友,有些也是不睡在一起的。
安然感谢傅叔叔的体贴,说真的,如果现在立马让她和傅司慎一起睡一张床,她可能会更愿意出去找前台再开一间房。
安然陪着箐箐一起睡,鼻尖萦绕着她身上的奶香味,还混杂着一股熟悉的花果香。
是箐姨常用的那款沐浴露。
常年累月地使用,已经让沐浴露的香气侵入到箐箐体内。
哪怕安然刚刚用了酒店提供的沐浴露,都没能压下这股香味。
本已经压下的怀疑再次涌上心头,可她不敢妄下定论,只得将其继续压在心底。
安然很快就睡着了,以至于忽略了箐箐睡梦中的痴语:“然然……宝贝女儿……”
傅衡是带傅司谨去见心理医生。
结果不好也不坏。
距离治疗过程医生不给看,不过也跟傅衡沟通过傅司谨的病情。
“病人是经历过长期性严重暴力事件后引起的应激反应,导致的心理创伤,他的心理创伤源自于童年经历,或许还和亲属态度有关系,不过最近他似乎在尝试着原谅,并且也有积极配合治疗的念头,显然爱给了他力量,他拥有被治愈的未来,不过这需要时间,在此期间,病人不适合再受什么太大的刺激。”
这是医生的原话,却也是让傅衡脸色变得那么难看的原因。
不是因为医生说大儿子治疗需要耗费比较长的时间,这个他早就准备,而是有关于造成儿子得病的原因。
——‘长期性严重暴力事件’!
傅衡突觉一阵无力,他抬手捂住脸,一贯挺直的背脊徒然塌陷,看起来像是一下子老了好几岁。
原来……儿子的指责是对的,他在这个家里,就是一个毫无作用的‘旅客’。
他没有尽到父亲的责任保护儿子,没有尽到丈夫的责任爱护妻子。
现在……报应终于来了吗?
对面,鱼瑜无声地握紧傅司谨冰凉的大手。
心理医生的治疗势必要重新挖开傅司谨隐匿多年早已溃烂腐朽的伤口,这对他而言不亚于又一次的伤害。
事实上,他在治疗过程中,已经发病过一次了,只是为了不让他爱的人担心,所以才特地拜托医生不要提及。
其实即便医生不说,傅衡和鱼瑜也早有预料。
只是两人为了照顾傅司谨的感受,才故意装傻而已。
回到酒店,本应直接回房间休息的傅衡却拖着极度疲惫的身躯,来到小儿子房门前按门铃。
等了好一会,傅司慎才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睡眼朦胧地出来门开。
“爸?你们回来了。”
看见门外的人居然是父亲,傅司慎还有点小惊讶。
“箐箐呢?”傅衡直接问,一开口,才惊觉自己嗓音沙哑到几近无声。
还好傅司慎太困了,迷糊的脑袋没有注意到这点异常,听见父亲问箐箐还往屋内努了努嘴:“箐箐在里面,安然带着她在睡觉,要我叫她出来吗?”
叫人容易,只是小家伙和安然的起床气都很严重,傅司慎担心自己有去无回。
“不用了,别吵她,让她好好休息。”
傅衡没有纠缠,只深深望了小儿子一眼:“司慎?”
“嗯?”傅司慎奇怪地应道。
“你觉得……我是个好父亲吗?”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才问出这句话的。
“还好吧。”傅司慎道:“爸您除了平时太严肃了点,对我妈太冷淡了点,有时候看着比较吓人了点,其实也还好。”
所以他还有什么优点?
傅衡自嘲一笑,转身走了。
他平时不是这么感性的人,只是大儿子的病对他打击太大,这才一时有些想不开。
目送着父亲略显颓丧的背影逐渐离去,傅司慎突然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他这么想的,也这么做了。
“爸!”一声大喊,直接让傅衡顿住脚步。
“不管您是什么样的,您永远都是我爸,我也永远都是您的儿子。您有缺点,我也有,我不像大哥那样优秀,总有些莫名其妙的梦想就算违背了你和妈妈的意愿也要去坚持,我不听话,还总惹你们生气,不过您和妈妈也没说过不要我这个儿子是吧?”
说到最后,他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说些什么。
可是莫名地就是鼻头酸涩,莫名地就是眼眶湿润,莫名地就是……流眼泪了。
肯定是风太大迷了眼。
也不想想酒店走廊里哪来的风?
缓缓地,傅衡转过头,含笑对着小儿子点了点头。
明明隔着那么遥远的距离,傅司慎还是看见了,父亲眼底的泪花。
他有些呆愣。
他爸这是……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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