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理行武所述的内容约略如下——
为了告知橘未婚妻中毒死亡的消息,四位大学生走出丁香庄,经过合欢林下的小径,来到河边。在如被巨大切菜刀削成的断崖峭壁下,透明的河水冲激黑色岩石溅起白沫后,旋绕过岩旁往下湍急而去。
“那么,我们往下游找。”牧用比哗啦水声更大的声音,说,“如果你们找到了,就由一人来通知我们,而若我们找到,同样会通知你们,以免彼此白费时间和体力。”
牧这么提议后,低头望着河面,对黎莉丝说:“黎莉丝,你走这边,我则过去对岸,否则若两个人都走同一边,悬崖下方就成死角,没办法看得见,很可能会忽略掉橘的身影。”
“说的没错,我也到对岸去。”安孙子也说。
他好像无论如何都想让行武知道与他共同行动是何等不愉快、自己又是何等讨厌对方,似乎这样一来,心中的愤怒才会稍平息。
这样的态度,一向敏感的行武不可能会没有察觉,于是,行武也摆出一副“谁要跟你一起”的姿态,眉毛往上挑,耸耸肩,甩动长发快步走向河川上游。
安孙子微笑望着其背影,之后催促怔怔呆立的牧他们,往下游走去。
要过河必须经过下游约一百公尺处的吊桥。安孙子循湿滑的岸边小付来到吊桥前,留下黎莉丝,和牧过桥后,又跟牧分手,独自往上游走去。因此,行武走在对岸河边至少比他早了约五分钟。而他在现场回答刑事的问话内容如下——
除了蝉鸣和水声,什么都听不见。在他前面的小河时而紧贴河畔,时而又迂回远绕的往前方延伸,也因此有时候不得不进入草丛内观察对岸的情形而多花了不少时间。
长在荆棘的刺差点钩破长裤时,行武对于要如此辛苦的找寻橘感到气愤了。
“……第一次走过狮子岩前时,我丝毫未发现橘的尸体。因为我脑海里想象的只是他站在水边垂钓的模样,难怪未注意及这种形状的尸体……我继续往上游走,但是,怎么都找不到,所以狠下心往回走。”
“这么说,你是往回走的途中发现尸体?”
“是的。但是,最初见到时并未想到是橘的尸体,而是以为山洪爆发时被冲垮的圆木桥之木段,不过仔细一看,却非木段,而似是人的两条腿,只是仍未想到会是橘……正奇怪居然有樵夫或者什么人的离奇死尸而心跳加剧,呆立了约一分钟,不,或许只有短暂的五、六秒钟也不一定………反正,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考虑到找寻橘很重要,但又有必要通知安孙子发现离奇死亡尸体之事,只是这样的感觉……”
“然后呢?”刑事以冷酷的眼神催促行武继续说明。那种眼神像是,只要发现他的话中有虚假或不确实之点,立刻会毫不顾忌的指出,简直和方才在丁香庄走廊拍行武肩膀时完全不同的态度!
“所以我朝向对岸叫安孙子。你们也听到了,水声这样吵,声音很难传到对岸,就算正对面能听得到,稍往下游或上游就听不到了,不得已,我再度往上游走,边叫着安孙子。”
“很快就找到吗?”
“运气不错,安孙子就在附近,所以只花三、四分钟就找到了。他听了我的话,马上下到这边来看,确定是橘的尸体时也大吃一惊。”
“那是当然了,后来呢?”
“每次看到尸体,我就想逃往对岸去。我本来就没有看横死尸体的勇气,连见到死老鼠都不敢正视,但是,对方是橘,就无可奈何了。问题是,水流如此湍急,而且水又深,不可能进入水中,只好放弃详细看清尸体情况,留下安孙子,跑回丁香庄……”
他的语尾被水声掩盖,听不清楚。
刑事凝视行武的脸,似在脑海中检讨对方所述的内容。剑持探长虽是表情若无其事的抽着烟斗,不过在行武说明途中赶抵的另外五、六位刑事却以猜疑的眼光望着行武。
黎莉丝紧握牧的手指,双眼圆睁。大概是被悬崖上垂覆的绿叶染色吧?脸孔无比苍白。
在头顶树梢持续鸣叫的寒蝉也像察觉紧张的气氛,忽然止歇了。
两位刑事转身,低声交谈一会儿,不久叫来附近的几位巡佐,下达命令。
巡佐们用力颌首,满含深意的瞥了站在尸体前的学生们一眼,爬上悬崖小付,离去了。
目送他们离去的背影,学生们的脸上皆浮现不安之色。
“接下来……”刑事踩在石上,来到矮小的安孙子面前,“轮到你说明了。”
安孙子似轻轻打了个哆嗦,然后似不希望被发现的用反抗的语气说:“我没什么可以说明……”
“不可能没有吧!你只要说明在吊桥边和牧先生分手之后的经过即可。”
“反正我就算说出真话也无人会相信,所以我不想说。”
“天色已快黑了,不可能像这样继续待在此地,快说吧!”刑事柔和的催促语气令人心里发毛。
安孙子似很清楚知道自己的立场愈来愈不利,截至方才为止是畏怯,现在则转为“怎么样也无所谓”的自暴自弃心理,恢复了傲慢不羁的态度,把叼着的烟丢入河里后,双腿用力踩,保持身体重心,双手故意插入口袋里。
“没有,什么也没有。和牧分开后,我循着这崖上的小路走至狮子岩再过去约一百公尺处,当时听见行武的叫声,还以为他找到橘了。”
“行武先生说什么?”
“他说有人倒卧河中,不能置之不理,橘稍后再继续找,要我先过去看守。所以,我边想着橘这家伙究竟到哪里钓鱼呢,边往回走后下来这儿。”
“你马上知道是橘先生吗?”
“是的,岸边掉着他的帽子,我感到眼熟,忽然联想到可能是他,再望向河中,的确是橘没错。”
“然后呢?”
“什么也没做,只是惊愕呆立。我们没有经历过战争,不习惯面对尸体,但是,我仍鼓起勇气试着摸他的脚,却已感觉不到体温,知道即使把他从水中拉出来,也不可能有救,所以不再碰触尸体,让行武回去通知众人。”
“有一件事令人费解哩!你说摸尸体的脚很冰冷,而判断已经无救,但是,浸在如此冰冷的水中,只要一分钟就会变成如冷冻鱼般,所以你见到尸体时,橘或许沉入水中顶多过了一分钟左右,当时若将他拉起施行人工呼吸,有可能活过来的。我不认为你有那样高明的医学素养,一见即可推定已经绝望。”
“当然是这样没错!我是未来的艺术家,不是未来的医师。问题是,我也不知要如何施行人工呼吸。”
“但是,也不能就这么袖手旁观吧?”
“不过,延髓部位既然插着削笔刀,岂非很明白已经当场死亡?反正,橘当时已经死亡!”
“的确是死了。但是,当时你应该不知道延髓部位插着削笔刀吧?”
“没错,我的确不知道延髓部位插着削笔刀,但是,一个人是否死了,我们凭直觉应该可以知道。”
“这就难说了。”刑事仍未释疑,“不管如何,还是应该将橘从水中拉出……就算不懂人工呼吸,也应该让他把水吐出才是。”
“刑事先生,这种问话方式根本是在指责别人不对,简直就像虐待媳妇的婆婆。”安孙子摆出一贯抬头挺胸的姿势,仰脸瞪视刑事,接着说,“我已讲过多次,我缺乏人工呼吸的知识,就算把橘拉起来,也不知急救方法,也因此才保持原状……不,不错!我是外行,不可能确定,只觉得已经太迟了,脑海里受到这样的感觉所支配。也许是在水底的橘的脸孔显现的死相让人如此感觉吧!我找不到适当的言词充分说明,但是,总归一句……”
安孙子的上半身愈往后仰了。
“尽管你们用那种话逼我,但是,假定我真的动了尸体,你们岂非更横眉竖眼的责怪我破坏现场,不是吗?”
被对方这么一说,刑事似无话可答,以手指摸着鼻下,好像抛掉所有怀疑般,改变语气:“你马上就发现黑桃3的扑克牌吗?”
“是的,我环顾四周时,立刻……”
“是先看尸体还是先发现扑克牌?”
“尸体。知道是橘时,我呆住了。等行武问我要怎么办时,我才回过神来,也才有了环顾四周的空暇。扑克牌就夹在石头之间,刚开始并未发现,过了一会儿才见到,靠近一看,是黑桃3,当时我非常震惊,大叫出声,行武也吓了一跳。”说完,安孙子一一望向牧、黎莉丝和万平老人。
“未见到疑似凶手的人物吗?”
“很遗憾,没有。我不曾像当时那样惊骇过哩!我想刑事先生应该也知道,行武从黑桃花色扑克牌被偷而判断会是连续杀人时,我强烈反对,说他是读太多推理小说导致神经衰弱。后来刑事先生离去后,我们还曾为这件事闹得很不愉快。
“牧赞成行武,橘赞成我,但是,我仍认为那根本是无知、毫无常识的观点。不过,接下来松平被毒杀时,我还是没有想到会是连续杀人,等亲眼见到第三具尸体后,我才真的大惊失色,不,也许应该说是慌乱比较正确吧!
“在想着会是谁下手的同时,也直觉认为凶手仍旧会再继续杀人,于是不知不觉间肯定了行武的连续杀人论点。所以,坦白说,和尸体单独相处的等待时我非常恐惧,只要凶手由崖上开枪,我没路可逃,而凶手若持刀下来,我同样求生无门,也因此,你们赶到的时候我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看起来安孙子真是由衷放心的样子。
不过,刑事仍用冰冷的眼眸盯视着他,只是猜不透对方是因内心失去平静而滔滔不绝呢,抑或另外怀着什么目的才口若悬河。
“你说想象自己可能被杀而恐惧不已,这么说,一定是有某种可能被杀的动机了,是什么?”
安孙子频频眨眼,嘴唇掀动似想回答什么,却终究沉默不语。
“既然有了动机,应该能推测对方是谁才对,是什么人?”刑事毫不放松地追问。
“不是的,我并无一定会被杀害之类的动机,只是考虑及对方很可能是杀人鬼,会毫无理由、纯粹因为觉得有趣就到处杀人。”
“杀人鬼吗?没错,这位凶手的确是杀人恶魔。”或许是同意安孙子的话,刑事自言自语似的喃喃说着,转脸望向牧和黎莉丝。
肥胖的未来的高音声乐家紧抿着擦得鲜红唇膏的嘴唇,抓住牧的手臂。
“你们怎样呢?在吊桥畔分开后,你们各自往下游左岸和右岸寻找,但是,有不在现场证明吗?”
“有呀!”黎莉丝对自己被怀疑似感意外,蹙眉,“我们始终边走边互相叫着对方,会去杀橘,简直就是笑话!何况……”她嘴角扭曲,恨很的开始说明,“那边有正在砍伐杂树的农夫,对吧?我试着问那位农夫是否见到前来钓鱼的男人,结果他说见到矮小的男人——应该是指安孙子——在找寻什么,却不记得曾见到橘。所以我和牧隔河商量,获得橘没有在上游钓鱼的结论,放弃搜寻而返回丁香庄。”
“是的,我们回丁香庄时,见到行武筋疲力尽的坐在椅子上,心想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才说出橘已遇害。我们大惊失色,慌忙赶来这儿。”
“所以,刑事先生,你只要问伐木的农夫就知道我们在河川下游了。”
两人的声音皆充满自信。
刑事心想:事后还是去问问农夫吧!若是事实,则牧和黎莉丝就无充分时间往返现场,毕竟,要避开走在前头的安孙子而至现场绝对不可能。
此时,崖上传来人声,同时方才那两位警察下来了。
“找到啦,就在上游不远。从崖上俯瞰立即见到,和河面交接处有三块并列如踏脚石般的岩石,所以只要跳经其上即能很容易的跨越。”
刑事以铅笔挖耳洞。
探长面无表情的听巡佐报告,忽然,身体动了,望着巡佐:“能带我去看看吗?”
“是的。”
探长朝学生们点点头,在巡佐们推扶下上崖了。
所有人终于明白警察是去调查什么,亦即,警方发现可以不必折回丁香庄下游的吊桥就能跨越河面的场所!
每个人皆沉默无语。似在反抗这种沉默般,行武静静朝河面吐了一口唾液,但是,无法窥见他的表情——因为,夜幕已降临谷底。
由于是在秩父警局进行解剖,丁香庄门前停着运尸体的警用小卡车。
纱缕女已被置于车上。
被同学和万平老人搬运回来的橘的尸体也马上和纱缕女躺在一起。才宣布订婚不久,这一对男女就化为死尸,同学们皆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不久,卡车动了,红色尾灯转过弯不见后,黑暗中有人轻轻叹息出声,于是,黎莉丝急忙以手帕掩面。也不知从刚才就未曾掉泪是由于倔强的个性使然,抑或因为紧
张,但在两具尸体被送走的此时,同学之死一下子转为痛心的实感,她开始抽泣出声。
牧轻轻抱住她肩膀。她先是不情愿的摇头,却很快投入对方怀里。
行武倚着大门的石积柱,点着香烟,像风箱似的不停喷烟。
安孙子一手扶着蔓藤图案的铁门,如笼中的猩猩般无意义的摇撼着。
门灯虽有淡淡亮光,却看不清楚每个人的表情。由木刑事一面轮流注视着这四张脸孔,一面耐心的想自对方脸上表情判断出凶手是谁,却终于死心放弃了,说:“一直站在这儿也没用,进入屋里吧!等各位吃过晚饭,还要请各位再答复问题。”
他的声音里带着催促意味,学生们拖着沉重的脚步回丁香庄内。
建筑物内辉煌的灯光和昨夜相同,但是感觉上却奇妙的阴翳、寂寥。刑事们进入楼下的客厅,学生们则一同上楼。一向聒噪多话的黎莉丝,此时也沉默无语。他们的背影有气无力,恰似正要被送上绞刑台的死囚!
这时,厨房里的花子正忙碌的准备晚餐。由于邀请剑持探长他们也一同在丁香庄吃饭,因此更加忙碌不已,一边急于摆餐具、切咸菜,又忙于掀盖锅盖,和只有他们夫妻单独时吃冷饭和腌渍物不同。
正在此时,万平老人进来了。
“老头子,洗澡水怎么了?”
“再五分钟就差不多啦!看样子该订购热水炉才够用了。”
“对了,有点麻烦哩!今晚的食物里不能掺砂糖了。”
“砂糖?为什么?”
“警察说很可能糖里面掺毒,带走了,和可可罐一起。早知道会这样,出去购物时就顺便另外买回来……啊,对啦,警察先生说想吃香鱼,你把鱼篓拿来给我。”
“鱼篓?谁的?”万平老人脸上浮现奇妙的表情。
“被杀死的橘呀!”
“嘿!要吃死人所钓的鱼?”
“干警察的如果还顾忌这种事,干脆别吃这行饭了。快去拿来吧!”
花子朝着炭炉扇风,万平老人像是自己屁股被扇一般,快步走向后门。不知何故,他的手脚关节搭配得不太对称,感觉上动作很笨拙,因此虽然本人是很急,可是动作看起来却极端迟缓。
花子一面跑来跑去忙个不停,一面自言自语:“实在很奇怪,我完全搞迷糊了!心里惦着,去找刑事商量,刑事却说没空和我说话,只叫我烤香鱼……可是,也难怪刑事先生生气,才想到烧炭的佐吉是被误以为女孩子而遇害,凶手尚未被捕之间,连松平小姐和橘先生也被杀死了。”
啪的一声,煤炭溅起火花,花子情不自禁跳着后退,紧接着又开始自言自语。
“怎么可能会是在可可或砂糖里掺毒呢!今天中午我也是用同样的砂糖做菜,却没出现丝毫异样的。但是,佐吉这男人也真差劲,居然会去偷别人的风衣……虽然不认为他会是那种人,但……实在不能相信别人呢!结果,被人从悬崖推落。警察是利用绳索才好不容易爬下去的谷底哩!一想到他坠下当时的心情,我的双腿都忍不住发抖了。”瓦斯炉上的锅里滚了,冒出汤汁,花子慌忙掀开锅盖,在锅内搅拌后,试了一下味道,这才心满意足的颌首,将锅子端下炉来,放上水壶,再度回炭炉前生火。
“橘先生也很可怜,他虽打扮穿着华丽、爱慕虚荣,可是人死了,什么也都没有。另外,被杀死的女孩也很不幸,前天晚上才宣布订婚的……即使这样,每次想起那个就难以释然,只不过警察又不听我说,没办法。”
“喂,香鱼不行了。”
突然有人大声说,花子吃了一惊,回头:“不行了?什么不行了?”
“什么不行!我说过,是香鱼呀!”
“香鱼我当然知道,我是问为什么不行。”
“除了三尾,其它都烂掉了。”
“嘿,已经烂掉了?”
“在河边看的时候,每尾都活蹦乱跳的,不过,现在是夏天,也难怪会烂掉的。”
花子的圆脸蹙眉,生气似的凝视丈夫:“真讨厌,好不容易把炭火生起来,现在才说鱼烂掉了。”
花子一向认为不能用瓦斯炉火烤香鱼,绝对要用炭火。
“把煤炭丢进闷火罐内,马上就熄掉了。”
“不必你瞎操心,我现在很忙呢!你走开,我没空陪你闲扯。”
被老婆臭骂了一顿,万平老人无趣的走向热水炉前。看来花子虽是乐观开朗,可是忙于准备做饭时,还是会忍不住心浮气躁。
客人吃过晚饭,刑事们在客厅开始讯问已是晚上八时左右,这时老夫妻俩才将菜重新加热,开始吃晚饭。花子穿白围裙,默默吃着。由于她平常就比别人喜欢讲话,像这样沉默不语时,感觉上反而很怪。
万平怯怯地望着她的脸,想要找机会开口,但是一想到老婆为了香鱼腐坏的事可能还在生气,搞不好一开口又要挨骂,只好保持沉默的喝了一口茶,用左边的臼齿拚命咬着腌萝卜——他右边的上下臼齿早已掉光了。
这对老夫妻始终不相互交谈,只是,花子时而斜眼瞪着时钟。而,妻子的眼神让万平有些不解。
花子吃过饭后,边洗茶杯仍边望着时钟两、三次。
“你怎么啦?从刚才就一直看着钟。”终于,万平忍不住的问。
她挥挥圆胖的双手,出乎意外温柔的回答:“不,没什么。”
“不可能没事吧!”或许是有某种预感吧——万平执拗的问。
在万平不停追问下,花子似乎终于屈服了。
“我要去见某个人!”
“某个人?是谁?”
“某个人就是某个人嘛!我不能讲出名字,因为讲出来一定会给对方带来困扰。有件事我一直想不通,要问警察,他们又说很忙,没时间听我的闲话,可是,就这样放在心里却很难过。”
她只是这样说着,之后万平再怎么问都不愿意回答了,也许她虽是个好人,内心仍有倔强的一面吧!
万平很清楚老婆这种个性,知道再问也是白耗时间。
“不管这些,你何不先去洗澡呢?我稍后再洗。”很明显,她是不希望丈夫再打扰自己,而打算把他赶进浴室去。
这点万平当然也很清楚,只不过他就像众多善良、可怜的为人丈夫者一样,充分明白不违悖老婆是维持家庭和平的第一条件,乖乖的拿着毛巾和肥皂走出厨房。
如果他还有些许骨气和嫉妒心理,不顾自己年龄如何而误会妻子和男人有暧昧关系,强迫问出对方姓名,日后警方办案人员就不会切齿扼腕了,但……
约莫快十五分钟后,万平老人满脸红光的走出浴室,一手拿着脏衬衫回厨房时,他轻叫了一声“喂”,一方面是希望把衬衫拿给老婆洗,一方面则是热水温度正好,想叫她去洗。但是,花子并没有应答。
进入房间一看,妻子并未在房里,只有柱子上的挂钟滴答声似乎特别响亮。万平老人反射的想起她说过要外出和谁见面,忍不住咋舌了——时间若拖太久,洗澡水会凉了呀!
“花子,喂,花子……”万平老人边查看厨房和洗手间边叫唤,声音显得沮丧、无力。
“花子、花子……”
但是,依旧没有回答。
万平老人心中忽然涌现不祥预感,打开后门,叫着,但是,同样没有回答。胸中的不安更是无限扩张,再也坐立难安了。他朝黑暗处寻找,仍继续叫老婆名字。
“花子,你在哪里呢?花子……”
星空灿烂,附近草丛里秋虫不停鸣叫,但是,他的眼中已无星星,耳朵也听不见虫声。
绕过浴室角落,走近餐厅时,见到窗户透过的昏黄灯光下有一张扑克牌,彷佛是被夜风吹走一般,静静躺在一旁的夜来香根处。不必仔细看也知道是扑克牌!
他脸色遽变,慌忙伸手拾起。本来,万平老人对于黑桃花色是什么形状、红心是什么记号完全不懂,却知道至目前为止发生的可怕事件中,凶手每次都会留下扑克牌,因此他霎时感到绝望,更急切呼叫妻子之名。
扑克牌上的4的数字绝对意味着第四次事件,但是,老婆人在哪里呢?
此刻的万平老人已完全失去方寸了,只是不停的边走边叫着花子。就在他快经过内玄关前时,突然被软绵绵的物体绊到,不自觉的脚步踉跄了。
他神情惊愕的将脸孔移近,马上知道那是老婆的尸体,终于全身乏力的坐在当场。没有掉眼泪,也没有大叫出声。
花子的身体还有余温!
万平老人手上紧握的黑桃4扑克牌无力的飘堕在黑暗的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