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艰难。
顾如是的一生都是顺风顺水的,在她最艰难的那几年,往日的手帕交纷纷避着她,转而去讨好势头正盛的顾如意,所有的亲人都不在身边,最忠心的丫鬟,除了碧袖,一个死,一个残,还有一个早早背叛了她。
顾如心的出现,可以说是顾如是在那段黑暗时光中唯一的一点温暖,她不会去想为什么,往日里跟她没有任何来往的庶妹会来看她,也不会去想为什么没有丝毫权势地位,在二房被卫琼英母女欺压的小可怜会有那样的本事,自由地出入摄政王府,还能给她带来家中的情报,告诉她爹娘还有两个哥哥的处境。
她不会想,或者说是不敢想。
“夫人——”
顾如是怔仲的时候,萧嬷嬷神情不是很好地走了进来。
“怎么样了。”萧见素见状皱了皱眉,心中却依旧基本有数了。
“南王带来的那两头熊分别是一头公熊和一头母熊,率先攻击小姐一行人的母熊是闻到了小姐衣服上不知怎么沾到的幼熊腺体的味道,母熊是最护崽的,恐怕以为是小姐伤害了小熊,这才发狂的,至于公熊,估计也是和母熊一块过来的。”
萧嬷嬷微微皱着眉,因为预料到这次上山可能会有些不太平,小姐身上的衣物首饰都是在出发前经过严苛检查的,就连乘坐的马匹,也在出发前经过层层筛查,从马饲料,到骑马的坐垫,都是万无一失的,可就是这样,小姐还是中招了。
幼熊腺体的味道?
顾如是愣了愣,想到了刚刚在山上见面的时候,顾如心不小心摔倒被她扶住的那一幕,如果说离开营帐之后,还有谁碰到过她的衣物,思来想去,也就只有顾如心一人了。
她的拳头紧握,心中的滋味,难以言说的复杂。
只是她不明白,对方为何要这样针对她,是卫琼英和顾如意的指使?
“南王的人在山脚的一个洞坑里找到了那头被杀害的小熊,据检测,那头幼熊怕是在前天就已经遇害了,母熊正是为了寻找失踪的小熊才从深山里出来的。”萧嬷嬷沉着声,接着往下说,“算算时日,是在咱们的人还没到卡沙的时候就已经动的手,而且那样两头体形庞大的野熊出现在查卡山的外围,却没有被提早进入山林检查的人发现,只有两种可能,一种,就是那两头熊被不知名的势力给掩藏起来了,直到检查的人离开才将黑熊放出来,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进山检查的人当中,有一部分已经被买通了,咱们顾家,早就已经不是铁板一块了。”
萧嬷嬷是萧见素的心腹,有些话,别的下人不敢说,但是萧嬷嬷敢。
萧见素听着萧嬷嬷最后的那句话,想着卫邵卿送来的那本名册,结合这些日子发生的那么多事和闺女上辈子的经历。
总觉得,事情没有表面上看上去那么简单,这里头的水,或许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深地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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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如心已经幽幽转醒,只是胸口和肩膀处的几处镖伤,使得她只能在床榻上躺着,不能起身,脸色苍白地看着卫琼英在自己的营帐里发飙。
“顾如心,你是不是有病啊,这么好的机会,不仅没有把顾如是给弄死,反倒把自己搞的不是不活的。你倒好啊,让大房那些人把你当做救命恩人供了起来,可我们呢,做了这么些事,要是被查出来,我们就全都玩完了。”
顾如意比卫琼英更气愤,她等着顾如是出事等了多少年了,眼见着这次的计谋如此成功,拉下顾如是,她就是顾家的嫡长女,没了顾如是,祖父最疼爱的孙女就是她,到时候她要什么没有,可是这一切,都被顾如心给毁了。
“你以为自己对顾如是有了救命之恩,以后就能摆脱咱们的控制了吗,你别妄想了,这个主意从头到尾都是你出的,咱们陷进去了,你也别妄想自己能摘得干干净净,大伯母那样多疑的一个人,只要我一不小心说了些什么,你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到哪里去的,你只是一个低贱的庶女,只要我想,我完全可以把你卖到那低贱的勾栏院,让你做那千人骑万人跨的下贱妓子,就和你那娘一样。”
顾如意都快气疯了,有些口不择言地说到,说完最后一句,稍稍清醒了些,捂住嘴,有些怯懦地看向了一旁的卫琼英,却没看见,顾如心听完她最后的那段话,眼底一闪而过的杀意。
“够了!”
卫琼英瞪了不争气的女儿一眼,幸好她让人守住了外头的帐篷,不然就她那大嗓门,她们牢牢守着的秘密,岂不是全被人听了去,早知道这样,这些事就不该告诉她。
卫琼英心中气闷,都怪自己太不小心,有一次在和心腹说话的时候,不小心让来正院找她的顾如意听了去,顾如心的出生那样低贱,本来就不是什么好听的事。
名义上,她是一个意外被顾远舟宠幸的丫鬟的孩子,实际上只是一个更低贱的妓生子,不知她那个妓女的生母给顾远桥灌了什么迷魂汤,难产死了,还把那丫头抱过来碍她的眼,不过要不是有这个大把柄在手上,顾远桥这些年给她添的,也不只是这么些庶子庶女了。
郁飞仙和当年的那个女人有八分相似,卫琼英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还以为当年那个让她深深忌惮的女人活过来了,顾远桥当年有多迷恋那个女人,她是看在眼里的,不然也不会冒大不韪,把一个妓生女抱回顾家,这也是为何她如此忌惮郁飞仙的原因,顾远桥显然没有忘记她,甚至将那份感情寄托在郁飞仙之上。
一个丝毫没有继承生母样貌的庶女,和一个跟自己心爱的女人有八分相像的爱妾,顾远桥选择的显然是后者,自从那个女人光明正大地出现在顾家,她以往无往而不利的武器,在顾远桥身上再也没有了作用。
卫琼英生着闷气,有些不耐烦地斥责了闺女一句,这顾如心现在虽然没有了牵绊顾远桥的价值,可是她的脑子还是有些用的,这么多年,许多奇思妙想的主意,都是出自她之手,别看她外表怯懦,在外头丝毫不起眼,可是实际上,她才是卫琼英母女最大的智囊。
而那天,敲响顾如意房门的人,也正是眼前虚弱地的如心。
“夫人,心儿既然这样做,自然有我的打算,我知道夫人现在一定很生气,但是我相信,听完我的解释,夫人也一定会赞成心儿的打算的。”
此时的顾如心一点都没有往日在大众视眼中的懦弱胆怯,两眼灼灼有神,无比的自信和睿智,让苍白却精致的小脸更加多了几丝神采,卫琼英恍惚中,仿佛从眼前这个年仅十三岁的丫头身上,看到了当年那个女人的影子。
她微微失了失神,制止了一旁闺女似乎还要开口的动作,示意顾如心接着往下讲。
她倒要听听,她能说出什么样的花来。
“夫人可曾想过,一旦顾如是在山上出事,顾家会有何反应。”顾如心微微停顿了片刻,也没等卫琼英回答,接着往下说,“不外乎就是暴怒,然后彻查真凶,那么这样一来,在里头掺和了一脚的我们,很难彻底隐藏住。”
“但是现在不一样,我惊讶的发现,在山上,似乎并不止我们这一方的势力,还有另一方针对南王的势力在其中出没。”
“南王!”卫琼英有些吃惊地打断了顾如心的话,顾如心也不生气,对着卫琼英点头确定。
卫琼英沉默了,顾如心的眼底带上了些许笑意。
“与其我们动手,让南王背了这个黑锅岂不是更好,相信夫人,一定也很想看到卫绍卿遭殃吧。”
顾如心的这番话彻底说服了卫琼英,她眼中的不满少了很多,渐渐开始松动。
“现在我有了大房一系的信任,以后要做些什么,想来也更方便了些,即便大伯娘有些许怀疑,这顶帽子戴在我的头上,她也不敢轻易动我,除非她打算让她的宝贝女儿,挂上忘恩负义的名声。”顾如心语气笃定,让一旁的顾如意也忍不住心动了起来。
“以后不要自作主张,这事,让我好好想想。”
卫琼英淡淡的看了顾如心一眼,也没对她的身体有任何慰问,起身甩了甩衣袖,转身出去。
顾如意还想问些什么,犹豫了片刻还是跟着卫琼英离开。
诺大的营帐顿时就只剩下顾如心一人,她闭着眼,回想今天发生的一切。她刚刚说的那些,半真半假,也就卫琼英和顾如意两个没脑子的人才会信。
难办的是那个人,她该怎么和他解释。
“顾——如——心——”一声带着盛怒的男声在帐篷内出现,顾如心猛的睁眼,还没看清来人,就被重力扯下床榻,刚刚包扎好的伤口顿时裂开,鲜血渗透了白色的纱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