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们一窝蜂涌出大戏院, 大戏院门口停着五辆汽车,两辆吉普车,几个男同学上了吉普车, 保镖把一排汽车门打开,一班的男女同学纷纷上车。
唐昀云跟汪寒雪出来时, 朝其中一辆汽车走去,秦谷芬坐在里面, 林沉畹刚想跟着一起上那辆汽车,被陈道笙一把拉住, 朝自己的座驾走过去, 林沉畹哪里有他的气力大,看陈道笙的汽车里有司机,略放心, 林沉畹上车后, 陈道笙随后上车,一行车队浩浩荡荡朝金华大饭店驶去。
室外气温低,林沉畹在旗袍外头套了一件深蓝呢大衣。
陈道笙上车没有坐副驾驶座,而是坐在后排,挨着林沉畹坐,林沉畹往里挪了挪。
陈道笙侧头, 看见她乌黑秀发戴着一朵珠花,碎钻光彩夺目, 小脸白白净净, 煞是美丽,目不转睛地看她,林沉畹把脸掉向窗外,被这样的眼神盯着她浑身不自在。
汽车里很热, 林沉畹穿着大衣,一会,脸颊晕染上胭脂色。
“大衣脱了,你穿旗袍的样子很好看。”
“我有点冷。”
她浑身热烘烘的,还是违心地说了句。
她的旗袍是旧式小立领,领口梅花盘扣,裙袍是长款,把腿遮住,露出一双精美的绣鞋。
外面套了一件大衣,没有扣子,腰间用一条带子,打了个结,装束很保守,就这样也丝毫没有妨碍陈先生眼睛像生了根似的盯在她身上。
他伸手,抚摸她的脸颊,“冷吗?”
脸颊细嫩温热,林沉畹往车门挪了挪,整个侧着身体朝向窗外,后背对着陈道笙。
陈道笙的目光落在她秀发上,柔顺乌黑亮泽,垂到肩下,他忍不住伸手抚摸她的秀发,轻柔宠溺。
林沉畹偏头,躲开他的手,陈道笙的手停在半空中。
她身上的每个细泡都在拒绝他的亲近。
七八辆汽车在金华大饭店门前停下,一群学生下车,望着眼前富丽堂皇的金华大饭店,在一群学生眼里,这个顶级奢华的大饭店,高贵、威严而神秘。
这群学生走进去,在门口脱下外衣交给侍者,一楼开了西餐厅,金碧辉煌,豪华西洋式风格,楼上是中餐厅,满堂的红木桌椅,苏绣富贵牡丹薄绢屏风,古色古香,厚重的文化色彩。
经过一番讨论,大家一致决定吃中餐,少数服从多数,三四十个同学,开了四桌,年轻人到一起,有说不完的话,大家边喝边说,那厢有个歌女弹奏琵琶,有个女生站在前面唱歌,其他人喝酒笑闹。
秦谷芬端着酒杯,站起来,“我敬林沉畹,恭喜她取得好成绩。”
“我也敬林沉畹,我们班级的骄傲。”
“我也敬林沉畹,林沉畹表现太出色了,获得最佳形象奖,名至实归。”
一群男女生争抢着跟林沉畹喝酒,林沉畹没多少酒量,唐昀玉知道,豪气地为她挡了不少酒。
大家直闹到半夜,全班男女生,已有大半的人喝趴下了,没喝钻桌子的同学,也扶墙了。
陈道笙带着人过来一看,体贴亲切地对同学们说;“饭店里有客房,同学们可以到客房休息,今天饭店不接待外客,同学们可以随意。”
林沉畹有唐昀玉和汪寒雪护驾,是今晚最清醒的人,她扶着唐昀玉,往这一层楼的客房走,每间客房门口站着仆欧,客房里都空着,林沉畹走到最近一间客房,跟唐昀玉说;“我们住这间。”
唐昀玉朝里一看,眼前恍恍惚惚的,“这房间真漂亮。”
两人刚要进去,林沉畹看见陈道笙朝她们走过来,他走到跟前,俯身对林沉畹说;“饭店有上百间客房,你们可以独自住。”
林沉畹干笑,“不用,陈先生,我们俩个女生住一间。”她瞄见屋里有两张床。
“陈先生,我们要休息了。”
唐昀玉朝陈道笙摆手,“陈先生晚安!”
嘟囔,“陈先生,你没站稳。”
林沉畹看她是真喝多了。
她扶着唐昀玉走进客房,回身抬手刚要关门,陈道笙突然盯着她的手腕,林沉畹早忘了这个茬,在客房门即将关上瞬间,陈道笙伸腿,顶住房门,把门撞开,“把手拿过来,我看看。”
林沉畹把手背在身后,她松手不扶唐昀玉,唐昀玉喝多了,踉跄走向床边,嘴里嘟囔,“两张床。”
身体扑向一张床上,脸朝下趴在床上。
林沉畹后退,把手背在身后,陈道笙回身把门锁上,执着地伸出手,“把手拿过来。”
林沉畹退到另一张床边,退无可退,陈道笙上前两步,要拿起她的手,她朝后躲,被绊倒在床上,仰躺在床上,把手举到头顶,陈道笙欺身上来,两人撕扯。
陈道笙待抓住她的手腕,面色一变,冷冽的声音说:“我送你那块表呢?为什么不戴?”
林沉畹娇喘吁吁,“你送的那块表在家里放着。”
陈道笙愠怒,“这是谁送你的?姓高的?”
林沉畹本能否认,“不是。”
“方崇文?”他凝眉问。
“我没有必要告诉你。”
“那就是方崇文送的了?”
他口气不善,“扔掉!”
林沉畹态度坚决,“我凭什么听你的?”你要我扔就扔,这是我生日礼物。
陈道笙强行要解开她手腕的表,林沉畹阻拦,两人撕扯着,他握住她的手腕,这块手表他不熟悉,林沉畹又挣扎得厉害,他半天没解开,遂不耐烦,手重了点,林沉畹委屈地叫了声,“疼。”
他赶紧松开手,两人都停住,近在咫尺地对视着,这时,两人才发现,他们撕扯间纠缠在一起,彼此感受到对方的体温和心跳。
陈道笙突然不在纠结那块表,沉黑发亮的一双眼睛盯着她,两人的脸相隔一个韭菜叶宽的距离,暗昧的距离,陈道笙突然低头吻住她,林沉畹呜呜两声,侧眼看,唐昀玉已经睡着了,睡得跟死猪似的,刚进屋就睡这么香,林沉畹恨不得踢她几脚。
陈道笙看她分神,惩罚性一口咬下去,灼烫的气息令她胆颤心惊,嗅到她身上刚沐浴散发出皂香,檀口中略带甜味、清淡的薄薄的酒香,身体温温软软,不由心神荡漾,哑声说:“没穿小衣?”
她羞愤欲死,这几天演讲大赛,她穿旗袍,里面没有穿旧式的亵衣,旧式的亵衣束胸,把胸部束成平坦,为了突出曲线美,达到最美的效果,她穿那件差点没剪掉的奶.罩,谁想到又被他撞破。
她用力想推他下去,被陈道笙抓住她的手,又触碰到手腕上的表,刚熄了的怒气又涌上来,想把手表解下来,无奈林沉畹挣扎得厉害,他又不忍心太用力。
如果不是他如此心爱之人,他还用费这力气,直接拿她的手腕撞向桌角,把手表撞碎,可他怎么能舍得林沉畹受到一点伤害。
林沉畹气力小,几下就被陈道笙牢牢地控制住,陈道笙低头狠狠地吻她,她只能瞪着陈道笙,想喊,嘴被他堵住,即便叫了人来,被人看见他们如此不堪,她声名尽毁,两人力气相差悬殊,她越挣扎扭动,两人身体磨蹭,他反应越大,林沉畹吓得不敢动了,接下来将发生什么,她前世是已婚妇人,再明白不过,心惊肉跳。
他恨恨地咬她的唇,没了理智,压抑已久,心底最深沉的渴望......
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一个侍者的声音,“小姐,请开下门。”
她趁着他停顿的功夫,猛力一推,把他从身上推下去,跑到门口,快速打开门,一个侍者手里端着托盘,托盘上摆着几个小碗,没看见屋里的老板,恭敬客气地说;“小姐,这是醒酒汤。”
“谢谢,不用了,喝醉酒的小姐已经睡了。”
“对不起,小姐,打扰了!”
侍者看见眼前的小姐衣衫不整,面色潮红,心中微微诧异,客人的隐私他不便过问,端着托盘往别的房间送。
林沉畹把门整个拉开,抖着声音朝陈道笙道;“陈先生,你请出去,你不走,我走。”
陈道笙站起来,朝门口走过来,经过林沉畹身边,深深地注视着她,林沉畹羞愤交加,一字一顿地说;“陈道笙,你敢强我做我不愿意的事,我就去死。”
陈道笙身子一抖,面色瞬间灰白,然后,一语不发地走了。
他刚出门,客房的门在身后嘭地一声关上,里面隐约闩门声音,她这次小心防范他。
曹震走过来,赔笑问:“大哥,没办了林小姐?”
陈道笙低声骂了一句,“滚远点!”
他走进一间高级套房,到浴室里把冷水打开,穿着衣裳站在喷头下,冷水浇在身上,心里激狂的燥热慢慢退却,心想,方才又触犯了她,把她又推远了,她以后更避自己如蛇蝎。
她刚才竟然说出那样的狠话,令他心惊胆寒,别说真发生,这句话从她嘴里说出来,他都无力承受。
他一见到她不知为何控制不住自己,恼恨地一拳打在墙面上,心里隐隐作痛,他真的这辈子都追不回她了吗?她对自己已经没有半分情,难道重活一世,她就什么都忘了吗?
他仰头,冷水激打在脸上,忘了倒好了,他可以重新追求她,可是她没忘,一点没忘,她对他冷漠,待他不如她身边的人,她说过原谅他了,原谅他了,还把他当成可有可无,他在她心中难道没有一点位置和分量,她已经明白地告诉自己,嫁给谁,都不会跟他再有牵扯,他没有一点机会。
陈道笙从未有过的无力感,任冷水淋在头顶,全身,刺骨的冰冷毫无知觉。
林沉畹关上客房门,把门从里面闩上,靠在门上,身体还是抖着,后怕,方才如果不是侍者敲门,会发生什么,她不敢想,就算真的发生了,她也不会嫁给陈道笙。
床上唐昀玉说着梦话,林沉畹走到床边,把她踢到地上的被子捡起来,替她盖上,拉灭了电灯,自己走到旁边的床上,和衣躺下,她心有余悸,感觉自己的身体还在抖。
方才发生的事,她还没完全缓过来,睡不着,客房的窗帘厚重,遮挡室内黑暗,她胡思乱想。
很快就过年了,离出国的日子越来越近,她盼着早点离开这里,出国的事,督军府的人她跟谁都没说,怕节外生枝,大太太如果知道,必不会放她走,大太太跟陈道笙已有默契,这阵子没安排五姐和她跟陈道笙见面,等她放假了,大太太哪里能放过她,大太太的算盘打得精。
她无依无靠,只有靠方家,资助她出国,而这一切她要偷偷进行,连五姐、小楠她都没透漏一个字。
方崇文的母亲跟大太太是亲戚,大太太原来是很愿意她跟方崇文来往,但是在利益面前,大太太这样功利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不选陈道笙,而选方家。
她要跟方崇文走,方家是知道的,方太太如果告诉了大太太,事情就麻烦了。
方崇文是个好人,他愿意帮她出国,没勉强她什么,没逼着她做什么承诺,不给她任何压力,目前她想摆脱陈道笙,至于以后的事,顺其自然。
天已经大亮,隔壁客房的房门打开,传来秦谷芬洪亮的声音,“同学们,快起来,上课要迟到了。”
房门接二连三打开的声音,“上课晚了,今天迟到了。”
客房门口站着侍者,“请先生小姐们去用早餐。”
林沉畹听见走廊里秦谷芬的喊声,把她吵醒,由于昨晚没睡好,太阳穴针刺地疼了几下,屋里窗帘遮挡住光线,一片黑暗,看不清,林沉畹把窗帘一角掀开,一看外面天已经大亮,冲着亮看一下表,一骨碌爬起来,赤足走到旁边床,推唐昀玉,“玉,快起来了,上课迟到了。”
唐昀玉哼哼唧唧地扶着额头坐起来,“几点了。”
林沉畹把客房里的窗帘拉开,满眼的阳光,唐昀玉懒洋洋地走去卫生间,两人草草洗漱走出房门。
其它客房的同学手忙脚乱整理好,齐涌入餐厅吃早餐,早餐已摆好,同学们没人空出嘴说话,狼吞虎咽吃。
陈道笙身后跟着几个保镖走进餐厅,和蔼可亲,“同学们,汽车在楼下等,送你们去学校,同学们慢慢吃。”
说完,陈道笙朝林沉畹看了一眼,带着人走了。
一个同学朝后一倒,靠在椅子里,“谢天谢地,不能迟到了。”
第一堂国文课,全体迟到,沈老师的脸色有多难看,大家不敢想。
松了一口气,大家又活跃起来,讨论大饭店的奢华,有个女生说:“金华大饭店从前只是听说过,今天开了眼界,太豪华了,客房里都有冲水马桶,淋浴间。”
一个男同学回味着,“南北八大菜系,正宗,还有西餐,地道。”
“太舒服了,太享受了,西洋软床,我都不愿意醒了。”
一个女生看见陈道笙走了,悄声说;“我听说金华大饭店的老板是道上的人,不像耶!绝色美男,说话又和气。”
“林沉畹,他跟你是什么关系呀?是在追求你吗?如果没有方崇文,我看你就选他吧!”
汪寒雪赶紧说;“别乱说,这位先生有喜欢的女生,林沉畹陪别人相亲认识的,现在男女生可以自由交往,她们是好朋友。”
一群小女生好奇心大发,围住林沉畹,“林沉畹,你们认识还挺浪漫,讲一讲你们是怎样相亲的?”
秦谷芬招呼,“走了,晚了要迟到了。”
男女生方散开,离开饭店,汽车等在门口,大家纷纷上车,
陈道笙等在座驾旁,看林沉畹一走出饭店的门,楚行风走过来,神情恭敬,“林小姐,请。”
林沉畹挎着唐昀玉,唐昀玉上厕所耽搁一会,秦谷芬和汪寒雪已经上车了,林沉畹死活不肯一个人坐陈道笙的车,拉着唐昀玉一起坐上陈道笙的座驾,两人坐在后座,陈道笙自然不能跟两个女生挤,坐副驾驶位。
一路,林沉畹眼睛看着窗外,也不说话,唐昀玉酒喝多了,头疼,靠在座位上无精打采的。
陈道笙回头,看着林沉畹,搭讪,“早餐吃饱了吗?没吃饱路上买个蛋糕带学校吃。”
“饱了。”
林沉畹看着窗外,一副不想跟他说话的样子。
“昨晚睡太晚,今晚早点休息,别看书了。”
林沉畹不答。
“我看你昨晚爱吃那道鸭子,中午我叫人给你送几只到学校去。”
陈道笙陪着小心,瞅着她的脸说。
“不爱吃。”
林沉畹连瞅都没瞅他。
前面开车的楚行风从后视镜里看见,咧咧嘴。
汽车停在学校门口,林沉畹连招呼都打,直接下车,径直往学校里走,唐昀玉在后面说了句,“谢谢陈先生的款待。”
陈道笙看着前面脚步很快的少女,“你们要想玩,随时可以过来。”
“谢谢陈先生。”
唐昀玉对陈先生好感倍增,回身看前面林沉畹已经走进校园,赶紧快走几步追上,“你走这么快?”
“要迟到了。”
唐昀玉挎着她的胳膊,“这位陈先生对你真好,我看他对你有意思,他不像外面传的那样,哎!如果不是方崇文,我就劝你跟他在一起。”
你了解多少,林沉畹不想提他。
上午第一堂国文课,教室里一片哈气连天,国文沈老师拿着教鞭,直敲桌子。
州演讲大赛结束,林沉畹全力备战期考,为了教学方便,民国时期中学一般实行文理分科制,育德中学实行文理商三科制,林沉畹国文好,数理化也好,文理并重。
民国政府教育部,颁布了课程标准,学校的“体操科”改名为“体育科”。取消兵操,以田径、球类、游戏为主。
田径运动,对林沉畹这种大家闺秀,是个挑战,林沉畹的体育课,很悲催地长跑不合格,这一项不合格,林沉畹做不到所有学科优秀。
班级里的大小姐们叫苦连天,有许多不合格的。
外面天边刚透出鱼肚白,林沉畹的屋里就有了动静,小楠侧耳听,好像小姐起来了,轻轻推门,蹑手蹑脚地进去,林沉畹正在穿衣裳。
小楠走过去,“小姐起这么早?”
“我要去学校练跑步,把我布鞋找出来。”
“小姐这么早去学校,府里早饭还没开。”
“叫许妈去厨房,随便找点吃的带上。”
提前了一个小时,督军府的汽车到学校门前,一个学生都没有,学校的大门刚开。
林沉畹走到学校后院操场,把书包放到操场边上,绕着操场跑步,跑了两圈,天光才放亮,早晨天冷,林沉畹背后都出汗了,站着歇一会,第一天跑,运动量太大,吃不消。
她站着喘口气,突然发现操场上还有一个人在跑步,那个人什么时候来的,她没注意,林沉畹站在操场边休息,看那个人越跑越近,笑着扬手招呼,“杜同学。”
杜云峰跑到跟前站住,“林同学,你来这么早,也是练跑步?”
林沉畹不好意思,“我田径不合格。”
杜同学浑不在意,“我跟你一样,田径成绩不太好。”
这个不太好是什么意思,比不合格强,但没有达到理想标准,杜同学平常看着懒散,其实对自己课业极其认真和苛刻,林沉畹叹口气,“你是第一天跑吗?”
“第三天。”杜云峰原地活动,“林同学,你不准备跑了?”
林沉畹很惭愧,“我跑不动了,真没用,才跑了两圈。”
“我带你,你跟着我跑。”
杜云峰说着,往前慢跑,林沉畹跟上,杜云峰在前面跑了一圈下来,回头找,林同学姗姗地落下半圈,站在那里等林沉畹跑近。
林沉畹跑到跟前却没停下,继续往前跑,边跑边说了句,“我先跑,不然被你落了太远。”
杜云峰看她已经跑出三分之一,然后,才开始跑,正好在一圈的地方追上她。
林沉畹跑了三圈,累得实在跑不动了,坐在篮球架旁一块石头上歇着。
杜云峰又跑了两圈,林沉畹看他也累得弯腰直喘,天才也是在某个领域,不是全能。
走过来,对林沉畹说;“你先站起来一下。”
林沉畹站起来,杜云峰把肩膀上的校服外衣,铺在石头上,“坐吧!石头太凉。”
看他好像有洁癖,林沉畹犹豫,“我还是不坐了,一会就上课了。”
“你怕把我校服弄脏,没事,我校服本来脏得很,怕把你的衣裳弄脏。”
坐下两腿发沉,站着,林沉畹的双腿虚飘飘的发软,只好重新坐下。
功夫不负有心人,林沉畹晨练一个礼拜后,看到实质性的进展,体育课的长跑项目,几乎可以合格了,坚持接着练习,一直到期考剩三天了,她才作罢。
五姐的生日快到了,府里的零花钱听说过年一起给,林沉畹算算还差两块钱,她翻首饰匣子,想找一件无关紧要的首饰当掉,找了半天,翻到一支老银挖耳簪,
拿在手里掂了掂,想先把这件簪子送当铺,当出两块银元,等发下零花钱,再去把这支簪子赎回来。
中午吃完饭,她揣着簪子,从学校后门走出去,学校后街有一家当铺,她走进去,从怀里拿出手绢包着的簪子,“掌柜的,你看着支簪子能当多少钱。”
老掌柜的拿起来,仔细看看,簪子有些年头,说;“最多两块光洋,再多就不值了。”
正好两块银元。
“掌柜的,我很快回来赎。”
过年后,府里发零花钱和压岁钱,她就可以赎回。
掌柜的把两块光洋放在柜台上,林沉畹用手绢包好,走出当铺。
一出门,恍惚左侧街角人影一闪,林沉畹再看,没有人,陈道笙派人跟着她,说是保护她,只要不打扰她,她也不理会。
曹震手里拿着一样东西,纸包纸裹,放在陈道笙面前的桌上,“大哥,你看这是什么?”
说着,小心打开。
陈道笙瞄了一眼,“这不是一支女人簪子。”
曹震邀功似地,“大哥,你好好看看,这可是林小姐的东西。”
陈道笙立刻身体往前探,拿起那支银簪,曹震显摆地说:“大哥命派人跟着林小姐,林小姐今天中午从学校出来,到一家当铺,把这支簪子当了,派去保护林小姐的人等林小姐走后,去当铺给赎回来,当铺掌柜的起初不愿意卖,说林小姐说了,她很快要赎回,后来…..嘿嘿…..”
陈道笙仔细地看着簪子,簪子年头久了,看上去发乌,他穿着绸缎袍子,拿衣袖擦拭,“林沉畹难道穷到当东西的地步?”
“大哥,督军府是不穷,可是林小姐在督军府的地位,估计日子也不太好过,吃穿不愁,手头上不宽裕。”
陈道笙沉思,给林沉畹钱,她一定拒绝,可怎么给她钱,又不引起她反感,陈道笙如今这个江湖地位,一句话,脚下的地都要抖三抖,可就一面对林沉畹,他就束手无策,犯了难。
这时,曹震又拿出一个红绸缎包,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一层层打开,“大哥,这是林小姐参加大赛拍的照片,全冲洗出来了。”
陈道笙放下簪子,红绸上摆着一叠照片,他拿起来,一张张看,曹震等在一旁,看大哥一张照片看好半天,轻轻地用衣袖擦拭,大哥有洁癖,一天换几套衣裳,这件衣裳擦完要留着,擦完林小姐的簪子,又擦林小姐的照片。
照片能看了有半个钟头,曹震也不敢催,在旁边奉承,“林小姐照的真好看,我看哪天比赛的女的不少,都没有林小姐好看。”
站在身后几个保镖,那天跟着照相,心想,明明有几个女孩比林小姐还漂亮,曹爷口是心非,溜须拍马的功夫真到家了。
陈道笙扬起唇角,嗯了声。
从里面抽出几张,“拿去把这几张放大,挂墙上。”
曹震嘿嘿笑,“大哥,您真有品位。”
挂墙上,林小姐又不是明星。
陈道笙又把照片反复看了几遍,爱不释手,吩咐曹震:“你找个能办事,会说话的人去跟林小姐说,有一家新开的照相馆,想请林小姐拍照,愿意付给林小姐一千块银票,为招揽生意,把林小姐的照片挂两天。”
“好,大哥,我这就去办。”
曹震走出来,大哥太能逗乐,林小姐的照片挂两天值一千银票,□□女舞女影星的照片也没这么值钱?情人眼里出西施。
曹震安排下去,找人去见林沉畹,冒充是照相馆老板,就说有一天偶然街上看见林小姐,惊为天人。
给人送钱还搞这么多名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