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沉畹朝刚进门的高树增走了过去, “高主编。”
“林小姐,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高树增脸上露出意外惊喜。
“高主编是高省长请的客人还是高家公子的客人?”
高树增刚来琛州没多久,竟然跟高省长关系走这么近。
“我也姓高, 我跟高家是同宗,一个祖宗, 我祖父跟高省长的的父亲是亲兄弟。”高树增解释说。
“闹了半天高主编是高省长家的亲戚,那我们也算是亲戚了, 我二姐嫁给你堂兄。”
林沉畹捋一捋,她姐夫是高主编父亲的堂侄, 这样关系就清楚了, 真是实在亲戚加引号的。
“那我高攀林小姐了。”
两人不由都笑了,这亲戚论的有点八竿子打不着。
白妤薇站在客厅中央,看陈道笙不说话, 眼睛朝林沉畹站的方向看, 她说话全然没听见,轻轻又扯了一下陈道笙的衣角,“道笙哥,我新作的旗袍好看吗?这可是最时兴的样式。”
陈道笙敷衍地嗯了一声,眼睛却看向那边站着的林沉畹和高树增,面沉如水, 眸若寒冰,那边的两个人却有说有笑。
高家的客厅宽敞华丽, 西洋风格, 这时,舞曲响起,客厅里西装革履的男士彬彬有礼地邀请夫人小姐们跳舞,白妤薇仰脸看着陈道笙, “道笙哥,我们跳舞吧!”
陈道笙仿佛没听见一句,浑身透着阴寒之气。
高树增看周围人男女相拥跳舞,对林沉畹说:“林小姐,我请你跳一支舞。”
“我跳得不好。”林沉畹谦逊地说。
她跟四小姐林秀暖学过跳舞,但极少去舞场,舞步生疏。
“正巧,我不太会跳,林小姐指点一二。”
听他这么一说,林沉畹不好推脱。
一个认识四小姐林秀暖的男士邀她跳舞,林秀暖突然看见匡为衡,跟几个男人站在哪里,手执酒杯,正在聊天。
匡为衡正好也看见她,便跟同伴说了一声,穿过人群朝她走过来,周遭纷乱的人群,四小姐林秀暖恍若眼睛里只看见他一个人,迎着他过去,匡为衡绅士派头十足,做了个请的手势,“我能有幸请四小姐共舞一曲吗?”
林秀暖不由自主地便把手搭在他的手上,四小姐请老师教过跳舞,身姿轻盈,舞姿优美,匡为衡舞步娴熟,两人配合默契,匡为衡不由夸赞,“四小姐舞跳得真好,改日我请四小姐去花都跳舞。”
“匡议员的交际舞跳得很标准,经常去夜总会?听说花都夜总会新来了几个舞女,大受追捧。”
“四小姐误会,我不经常去,只是偶尔陪朋友去。”
“匡议员不用跟我解释,如果要解释,也是跟需要解释的人。”
“四小姐就是我必须要解释清楚的人。”
匡为衡话里透着深意,四小姐林秀暖面色一红,“匡议员真会开玩笑。”
“我是认真的。”
两人四目相对,匡为衡深情款款,林秀暖面带娇羞。
冷大奶奶和五小姐林秀琼站在餐桌旁,长条餐桌摆满各种点心水果,冷大奶奶叫住一个端着香槟的侍者,拿了一杯酒,自己慢慢地品,一个男士朝五小姐林秀琼走过来,“能请小姐跳一支舞吗?”
林秀琼摇摇头,“我不会。”
客厅里灯光调暗,成双入对的男女珠光宝气,相拥共舞,气氛暗昧香艳,留声机里歌女的歌声缠绵悱恻。
五小姐林秀琼目光落在人群中,最醒目的男子身上,陈道笙跟白妤薇翩翩起舞。
陈道笙的眼睛却没有看近在咫尺的白妤薇,而是一直盯着林沉畹跟高树增,高树增笑容温润,低头跟林沉畹说着话,林沉畹扬起小脸,笑靥如花。
当陈道笙和白妤薇转到二人身边,靠近时,林沉畹瞥见,赶紧跟高树增躲开他们,陈道笙不由妒火中烧,只是碍于这种场合不便发作。
白妤薇贴近他胸膛,头倚在他怀里,陈道笙知觉,身体往后撤了撤,保持距离,白妤薇略失望。
林沉畹本来没什么兴趣跳舞,被陈道笙刀子似的目光盯着,如芒刺在背,对高树增说;“我不想跳了,我想歇一会。”
“好,我们到那边坐一会。”
两人一同来到餐桌边,林沉畹端起碟子,拿叉子小口吃点心。
一曲终了,陈道笙放开白妤薇,朝林沉畹走去,二小姐林秀葳跟一个男士跳舞,看见陈道笙脸色难看,注意到那边站着的六妹和高树增,赶紧走过去,拦住陈道笙,小声说;“高先生是我公公的堂侄,今日是我公公的寿日,给我点面子。”
看见五小姐站在那里,便招呼,“五妹,你陪陈二爷跳一支舞,你不是想学跳舞吗?叫陈二爷教你。”
五小姐林秀琼走过来,第二支舞曲一响,林秀薇便把五小姐林秀琼推给陈道笙,“陈二爷,照顾好我妹妹。”
林沉畹吃了一块蛋糕,喝了一杯酒,入眼镂金错彩、纸醉金迷,她不喜欢这样的环境,“我去外面,透透气,高主编自便。”
“我陪林小姐去外面,我也觉得屋里闷。”
两人从客厅后门走出去,客厅后门出去就是高府花园。
客厅里,灯光幽暗,白妤薇同高家二公子高祖廉跳舞,心不在焉,人群中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当她终于转到陈道笙跟五小姐林秀琼身边,鄙夷地看了一眼五小姐林秀琼,林秀琼身体生硬,刻板。
五小姐林秀琼跟六小姐林沉畹两个人年纪小,不经常出门交际,舞步不娴熟,林秀琼总怕跳错,客厅人多,跟白妤薇擦身而过时,被白妤薇故意撞了一下,脚下乱了,走错一个舞步,不小心踩在陈道笙的皮鞋上,陈道笙锃亮的黑皮鞋踩了半个小脚印。
林秀琼有些慌乱,红了脸,“对不起,陈二爷,我踩你脚了。”
陈道笙把望向林沉畹的目光暂时收回来,“没关系。”
他全不在意,看五小姐林秀琼由于紧张,跳错一个舞步后,频频出错,温声说:“别紧张,跳错没关系。”
“我跳得很糟糕?”
林秀琼本来洒脱的性格,不知为何竟局促不安。
“没事。”
五小姐林秀琼毕竟是林沉畹的姐姐,陈道笙多了分耐心,林秀琼有陈道笙带着,调整舞步,慢慢适应了,不再出错,陈道笙鼓励她,“很好,你只要不紧张就能跳得很好。”
两人脚步趋于协调,陈道笙转过脸朝餐桌位置看,方才林沉畹站的位置空了,人没了,几分钟的功夫,两人消失就不见了。
他在客厅里搜寻了一圈,没有林沉畹和高树增的身影,他的心脏立时像生生被一只手揪住一样,想都没想,放开五小姐林秀琼,疾步朝客厅门走去,没顾忌五小姐林秀琼一个人尴尬地站在那里。
花园一排花架下吊着一盏电灯,一张白色长椅,冬天没人坐,蒙上一层灰尘,林沉畹跟高树增站在长椅后说话,高树增看着木头架子上已经枯萎的枝蔓,“你的演讲稿我已经改好了,没想到今晚能遇见你,没有带来,”
“不愧是主编,这么快就改好了。”
“稿子我基本没有大动,我认为整个框架很好。”
“我在学校演讲时写的不是这个内容,跟别的同学有些冲突,原来的主题不太适合我。”
“你这篇演讲稿的选题很适合你,女生以温柔知性为主,不要选择太过激昂的主题……..”
灯光照着她,气质温婉,素淡如菊,他心里有几分疑惑,“你很想赢?这好像不是你的性格。”
“是的,我很想赢。”
她前世与世无争,性格软弱,这次演讲大赛,她是存着跟白妤薇陈蓉较量的心思,可也不全是,重生后她觉得自己应该做一些改变,变得更好,把这次演讲大赛算作是一个挑战,她要赢的不是白妤薇,而是自己,她可以做到,一个全新的不一样的林沉畹。
除了嫁人,她还可以做好多事情。
高树增侧头定定地看着她,这个外表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女孩,其实内心执着坚持,从她写的那些优美的文字可以看出,她内心纯净而美好,有一份对生活的热爱,这些都感染并无形打动了他,对他产生潜移默化的影响,使他对她投入越来越多的关注。
“我想我可以帮你,我有这方面的经验。”
“谢谢高主编,你愿意帮我,我心里就有底了。”
这时,一个男佣人找到园子里,“增少爷,老爷叫你。”
佣人口中说的老爷是高树增的堂伯父高省长。
“林小姐,我过去一趟,明晚我等你。”
“明天见,高主编。”
高树增跟男佣朝后宅花厅去了。
今晚气候暖和,但在外面站久了,林沉畹感觉到凉意,她刚想转身回去,突然,背后一个冰冷的声音传来,“你跟他什么关系?”
她吓了一跳,转过身,陈道笙走到花架下,站在她面前一步远,林沉畹不悦,“你偷听我们说话?”
“碰巧听见。”
“我冷了,我要回去了。”
她刚迈步要走
“你能原谅我吗?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这句话说得太迟了,整整迟了一世,他不是从前那个他,但她也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傻傻等他的那个人,虽说挺悲哀的,但没什么遗憾,“不可能,我们早已经结束了。”
我是要重新开始,可是不是跟你重新开始。
“我等你,等你原谅我,我们再重新开始。”
他又补充一句,“你提出什么条件我都可以答应你。”
沉默,许久,林沉畹平静地看着他,“我原谅你!”
电灯光映着他沉黑的眸子,仿佛夜空中无数颗星星。
“你说我提什么条件你都可以答应我,那么今后我们互不相干,对没有可能的事,你别浪费时间了。”
话已经说得很明白,无谓的坚持还有什么意义。
“我要回去了。”
林沉畹说完,往回走,从他身旁经过时,他突然伸手一把拉住她,把她带到怀里,他双臂像铁钳一样箍住她,好像生怕她会溜走,薄唇在她头顶秀发不停地亲吻”。
她被他勒得骨头快碎了,夜晚太静谧,她不敢喊,她越挣扎,他搂得越紧。
她不动了,像块木头一样,他发疯似地亲吻她,她却没有任何反应,他心底升起恐惧,他已经留不住她的心,她在他怀里,他却抓不住她。
两人谁也没注意,不远处一棵树后,五小姐林秀琼站在那里,看着两个人。
“陈二爷,陈二爷。”
有两个男人的喊声传来,其中一个男说:“陈二爷去哪里了?我们刚才生意还没谈完。”
陈道笙分神的刹那,林沉畹用力推开他,跑出花架外。
她跑了一会,站住,前方灯火通明的地方是客厅,她不想回客厅,不喜欢奢靡的氛围,高省长府邸她曾来过,但高府房屋多,建筑结构相似,她不知道该去哪里能找到一处清净所在。
沿着廊檐漫无目的地走,她朝亮灯的房屋走过去,走到窗根下,听亮灯的屋里好像有说话声,细听屋里传来她二姐林秀葳的声音,还有她二姐夫高家大公子高祖秀的声音,两人好像在吵架。
林沉畹站在廊檐下,屋里传来姐夫高祖秀的声音,“你跟姓黄的来真的?”
二姐林秀葳的不高的声音,“真的又怎么样?你难道不是对那个舞女一掷千金?你没资格对我的事指手画脚。”
姐夫高祖秀气恼地语气,“你是女人,你能跟我比,我娶三妻四妾,理所应当,你红杏出墙就是荡.妇,舞女怎么了?我喜欢,她就是比你好。”
林秀薇冷笑,“哪里来的强盗逻辑,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我跟他不像你想的那样龌龊,他很尊重我。”
高祖秀冷冷的声音,“你是要离婚了?”
“我们的婚姻早已名存实亡,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你以为我不想离,我早就想休了你,你给我戴多少顶绿帽子,背后别人叫我高王.八,”
高祖秀怒极,嗓门提高了。
二小姐林秀葳声音冷静,“我们既然达成一致,跟双方家庭说清楚,尽快交割明白。”
高祖秀冷笑几声,“要说你去说,我急什么,你存不存在,不影响我,我看急的是你,怕人老珠黄没人要了,而且就你这副德行,名声烂透了,有男人家愿意要你,不嫌你脏,你赶紧抓住千万别放手。”
“正如你所说,有人不嫌弃我,我可别错过机会,既然你不提离婚,我提,我本来想夫妻协商,两家顾全面子,别伤了两家的和气,你不愿意,我也没办法。”
林秀葳声音平平静静,也不生气。
林沉畹打心眼里不喜欢这个花心的二姐夫,从前二姐也不是这样子的,都是被男人逼出来的,黄敏之看着人厚道,真心想娶二姐,错过了,再也寻不到这么好的男人。
夫妻闹到恶语相向,互相伤害,已经没有一分感情,她赞成二姐的决定。
她一直站在这里听壁角,偷听别人隐私不妥,于是悄悄离开。
她沿着游廊往前走,看一间正房开着门,里面还亮着灯,看门口牌匾,书斋,她轻轻推开门,对门墙面西式壁炉,红红的炉火,壁炉旁边一张椅子上坐着冷大奶奶,手里拿着一本书看,神态安详。
听见脚步声,冷大奶奶从书上抬起头,“六妹。”
林沉畹迈进门槛,“大嫂怎么在这里?”
“我不喜欢热闹,六妹没去客厅玩。”
林沉畹笑了,“我也嫌吵,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呆一会。”
她看旁边书架上有许多书,这可能是主人一个小书房,随手找了一本书看。
两人围在壁炉旁,静静地看书打发时间。
白妤薇被高二公子缠着脱不开身,转头看不见陈道笙,在客厅里到处找不见,看见林家的五小姐从外面走进来,一个人,无精打采的。
走过去,招呼一声,“五小姐。”
五小姐林秀琼很冷淡地问;“白小姐是叫我吗?”
白妤薇没理会林秀琼冷淡的态度,“道笙哥去哪里了?”
林秀琼对她没什么好感,“我又没义务给你看着你道笙哥。”
“道笙哥方才不是跟你一起跳舞了吗?难道不是跟你一起出去的?”
白妤薇方才应付高二公子,一错眼的功夫,再找陈道笙,陈道笙就不见了,而跟他一起跳舞的林家五小姐也没了影子。
林秀琼白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谁说他跟我一起出去的?他自己长腿,你雇我看着他了?”
林家五小姐是个厉害的主,白妤薇不跟她一逞口舌之快,似笑非笑,“你妹妹也出去了?”
“你想说什么?”林秀琼绷脸问。
“五小姐,难道你一点不知道,你妹妹缠着道笙哥,背地里追求道笙哥吗?”
白妤薇撇嘴,嘲笑地说。
“你再敢胡说,败坏我妹妹的名声,我对你不客气了。”林秀琼立睖眼睛,嘟囔,“我看是你追求陈道笙,陈道笙不搭理你,你嫉妒才这样说的吧?”
白妤薇不生气,一脸不屑,“道笙哥跟我是什么关系,我方才说的话,你就一点不信吗?你妹妹早晚露出狐狸尾巴。”
说完,白妤薇转身离开,她看这个五小姐跟陈道笙跳舞时的神态,只怕是对道笙哥动了心思。
五小姐林秀琼站在原地,六妹说过不考虑陈道笙,她还信了。她不信白妤薇挑拨,但她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
转身想离开客厅,看见四姐林秀暖跟匡为衡坐在那边沙发上,大概跳舞跳累了,两人聊得热络,彼此很亲近,四姐暗恋匡为衡她是知道的,之前,匡为衡对四姐若即若离,看今天的态度,两人的关系好像更近了一步。
三哥林庭铭跟他们一道来的,此刻不知跑到哪去了,大哥林庭申端着一杯酒,正跟两位小姐说笑,不知道谈论什么,两位小姐捂嘴直笑。
她走到西面椅子上坐下,桌上有瓜子花生糖水果,她抓了一小把爪子,有一搭无一搭嗑,没留意隔着两张椅子一个男士坐着,翻着报纸,那个男士一抬头,看见她,又继续低头看报纸,看了一会,抬起头朝她看过来,开口说;“小姐,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林秀琼把手里的瓜子摔在桌上,“无聊。”站起来走了。
那位男士看着她的背影笑笑,心想,这位小姐真有个性。
林沉畹跟冷大奶奶待在书斋里看书,直到无双过来喊,“大奶奶、六小姐,我找了一大圈,原来你们在这里,督军和夫人要回去了,叫大奶奶和六小姐过去。”
林督军和夫人坐一辆汽车,佣人回说;“督军,夫人,三少爷留在高家玩,今晚不回家了。”
林云鸿挥手,“随他便,我们走。”
冷大奶奶跟大少爷一台汽车,林家的小姐们坐一辆汽车,副驾驶位坐着程东林,四小姐林秀暖已经坐在里面等,看六小姐出来,程东林下去,打开一侧车门,林沉畹迈步上车,随后,五小姐林秀琼走出来,程东林没关车门,等五小姐上车。
五小姐林秀琼却绕道另一侧,自己打开车门,坐了上去,四小姐林秀暖在中间位置,左侧六小姐林沉畹,右侧是五小姐林秀琼,她把五妹和六妹隔开。
不解地说;“今天奇怪了,你们两个不黏在一起了,往常分都分不开。”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青衣,樺椒的地雷。
番外暂时先不写,有整体的布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