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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 吻

沈信一房连夜开始收拾行李,最让人拍案叫绝的是,临走之前,愣是逼着沈老夫人当着沈家族人的面分了家。

当日沈信夫妇被召入宫,沈妙在府门口同沈老夫人的一番争执终究是落入沈信耳中,沈信自然是怒不可遏。这落井下石的时机把握的也太好,连面子也不屑于绷一绷。罗雪雁更是气自己当初眼瞎,偏偏对这一家子混人真心相待。

沈信虽然被夺了兵权,却也是个有魄力的。真要犟起来的时候,九头牛也拉不回来。族长是赶不及到了,族人却还是有了。沈老将军临走之前希望这一家子和和睦睦,最后还是分崩离析。

沈老夫人拿出了原先在市井中当歌女般撒泼打混的功夫,愣是将沈老将军的宅子和田地占了大半。对此沈妙也未曾阻拦,这么多年,因为打理不善,那些商铺和田地早已不若从前那般收成喜人,留在身边反倒是个拖累。况且他们马上就要去小春城,这些东西也没用。

沈信是不缺银子的,皇帝年年赏赐堆的不少,沈老夫人本来以为公中那些账册里,有关沈信的银子去向早已被打点的干干净净,却不晓得临到头了,沈妙竟是不知道从哪里找来另一本账册。清清楚楚的写明了这些年交到公中的沈信自己贴补的银子。

当着族人的面,这些也抵赖不掉,无论如何,总还是让沈老夫人吐出了些。沈妙想的简单,不管能拿回来多少,就算沈信和罗雪雁根本瞧不上这些身外之物,恶心恶心沈老夫人也是好的。

沈老夫人果真被“恶心”的病了,陈若秋心中也很恼怒。如今任婉云甩手不管此事,她来掌家,银子本就不够,还被沈信要回去一部分,日后若是稍有不顺,只怕沈老夫人定会拿她出气。

沈玥也被气着了,这些日子眼睁睁的瞧着陈若秋为银子的事情累的焦头烂额,沈玥之前被养的“孤高清傲”的性子也有了转变,原先是对银钱之事看不上眼的,眼下却也觉得想要争一争。当着族人的面不好说什么,便看着沈妙故作担忧道:“五妹妹这一去也不知道何时回来,听闻那小春城物资缺乏,日后若是吃的用的不好就糟了,还是多带些银钱去吧。”

这话里若有若无的都是嘲讽沈妙去苦寒之地,罗雪雁登时就要发火,却见沈妙轻轻浅浅的笑道:“不错,不过定京物价也高的很,日后没有陛下的赏赐,二姐姐也莫要如从前一般大手大脚的花钱。”她的目光落在沈玥的手腕上,笑道:“毕竟,日后可没有爹给你送手镯了。”

沈玥一愣,看向自己手腕上的镯子,随即脸蛋涨得通红。那镯子不是别的,正是沈信得了的赏赐中的一个。原先年年沈信的赏赐充了公中,沈玥也会在其中挑些好看的首饰。谁知道她才方说了那话,沈妙便直接了当的说她戴的镯子是沈信的东西,岂不是当众打她的脸

可这镯子贵重的不得了,沈玥又很不甘心褪下来还给她。

沈妙好似看出了她的心思,微笑道:“姐姐和别将这镯子还回来,送出去的东西断没有收回来的道理,也不知日后还有没有这样好的镯子。”

这下子,连一边站着未说话的沈万脸色也变得难看了。沈妙这话的意思是,沈万是不可能凭借着自己的本事得到这么好的赏赐的。沈万在仕途上一辈子也达不到沈信曾经的地步。

他拉下脸,冷眼瞧了沈妙一眼,对陈若秋和沈玥道:“回去吧。”再也不看沈妙一眼就离开了。

沈信既然已经离京,还没收了兵权,从前那些虚与委蛇的兄弟情义也不必再装模作样,没有利用价值的人,沈万从来都不会多看一眼。

沈贵也有些得意的冲沈信做了个揖,道:“大哥,小弟先退了。”拂袖而去的身影,倒是显得有几分趾高气昂。万姨娘见状,连忙拉着沈冬菱跟了上去,伏低做小的模样倒是几十年如一日,未曾因为彩云苑的变故而有什么不同。

沈贵这人沉不住气,仕途上本就是凭借着溜须逢迎往上爬,论才学比不上他的儿子沈垣,论性情不如沈万坚韧,又无情无义,但凡得了点甜头便忘记吃过的苦头,倒是不足为惧。

只是气的沈丘怒道:“这都是什么人啊”

沈妙微微一笑,却不做答。沈万和陈若秋暂且不提,可是沈贵这一支,在两年之内,沈元柏会因为得天花而死,沈贵已经被任婉云下了绝子药,这辈子都断然不会再生出孩子来。便是拥有了钱权美人又如何,连个继承家业的人都没有。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等到了那时候,沈老夫人只会催促两个儿子赶紧开枝散叶,陈若秋以为,她就能高枕无忧么

恶人自有恶人磨,将这个烂摊子留给沈家,让他们自个儿收拾去就好。

沈信退守小春城的事情,传到定王傅修宜的耳中时,文惠帝已经准允了。

在这个时候,傅修宜自然不能再说什么,说得越多,反而令人生疑。只是沈信会突然来这么一遭,令他有些奇怪。他看的清楚,这么多年,沈信虽然表面上是个武夫,却绝非冲动之人。便是因为被夺了虎符心有不忿,也绝不会至于第二日就匆匆上了折子离京。

不由自主的,傅修宜就想起之前沈垣曾提醒过他的话来。

“臣府上的五妹妹,殿下不要小看她。”

只是这么一句话,当时并未被傅修宜放在心上。如今却不知为何在这个时候,却又重新浮上心头。沈信突然做出这个决定,会不会有沈妙在其中推波助澜但是一个定京城娇生惯养的小姐,又怎么会主动去西北那样的寒凉之地

傅修宜敏感的察觉到什么不对劲,又说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只觉得事情似乎不应该这样发展。

身边的幕僚问道:“殿下可是在为威武大将军一事忧心虽说事出有变,但沈家军已经散了,虎符收了回来,威武大将军的作用也不大。殿下可以放心的大展拳脚。”

傅修宜收回胡思乱想的心绪,淡淡应了一声。沈信虽然与他计划有些偏差,可是到底不是他的重要棋子。若说是重要棋子,当初沈妙爱慕他的时候,倒是可以一用,只是不晓得后来出了什么事,那点子爱慕便散了,让他失去了将沈家拉入自己这条船的机会。

不过也算是松了一口气,若是真的娶了沈妙,即便有了沈家的兵力,那也是要被众人耻笑的。傅修宜骨子里极为自傲,又怎么会容许自己有这个污点如今那些假设都随着沈信一家即将离京而散去。他道:“这些日子,你再去招揽些人。”

幕僚一怔,随即拱手称是。

傅修宜移开目光,既然局已经开始,逐鹿天下指日可待,在最短的时日里招揽更多的贤才,才是当务之急。

沈信是第二日一大早就离京的。

离京的时候是个大清晨,天都未亮,沈信是偷着走的。一来是不想让那些有交情的同僚为难,若是来相送,便几乎是明着与文惠帝对着干了。帝王之心喜怒无常,若是因此迁怒便不好。二来则是,小春城离定京千山万水,早些赶路,大约也能早些到达。

可即便是快马加鞭,也得大半年的时日才能到达。

沈信虽然被收了沈家军,只留了前部的人,可自己私下里还有一批心腹,加上沈丘的一众手下,加上莫擎和阿智,倒也不怕遇到什么危险。一路上过的也不错。罗雪雁和沈信起先还担忧沈妙的身子骨吃不消这么长途的跋涉,只怕中途便会不舒服,谁知道沈妙中途连累都未曾喊一下。连沈信都连连称赞:“娇娇不愧是我的女儿,这等坚韧心性,定京城里哪个女儿家有”

罗雪雁白了他一眼,却是越发的觉得对沈妙愧疚。好端端娇养的姑娘,却要跟着跋山涉水吃尽苦头。

惊蛰扒着马车帘子,因着是第一次出远门,倒是有些惊奇,一会儿指着天上的飞鸟,一会儿指着林中的野兔惊叫。见沈妙一脸平静的模样,好奇道:“姑娘怎么不觉得新鲜这些东西可是城里瞧不见的。”

这么一说,谷雨也敲了敲沈妙的脸色,试探的问:“姑娘看着,倒是没有一点儿留恋呢。”

坐在马车中的罗雪雁一怔。

离开生活了十几年的故乡,去一个从未听过的地方,小春城肯定不如定京城繁华,人生地不熟的,任何一个小姑娘都会在这个时候流露出对故乡的眷恋和不舍。可沈妙自始至终都平静的很,甚至有的时候看起来,还有些轻快。

轻快背井离乡,有什么值得轻快的

感觉到罗雪雁的目光,沈妙微微一愣,随即笑了,看向马车外掠过的风景,道:“爹娘大哥都在身边,有什么可留恋的。便是留在定京,没有亲人,不是一样算不得家么”

此话一出,罗雪雁心中一酸。想着这次回来瞧清楚了沈家那一大家子丑陋的嘴脸,这么多年都将沈妙扔在那家人中,以为她过得好,如今看来,才像是个天大的笑话。沈妙大约也没有拿那些人当过家人,否则也不会说这样的话了。

思及此,罗雪雁便将沈妙揽在怀中,愧疚的道:“不错,娇娇以后都和爹娘大哥在一块儿,谁也不敢欺负了你去。”

沈妙依偎在罗雪雁怀中,垂下眼眸,掩过眼中一丝冷意。

背井离乡,孤独上路,又怎么是头一次前生她去秦国当人质的时候,山高水长,又哪里不是一个人走过。带了自己的心腹丫鬟,又有多少折在了异国他乡那时候的风景如现在一般,明明已经很模糊了,却还清晰地记得那一刻的感受。从定京到秦国,从秦国回定京,两条路都走的十分萧索。可怜她以为自己是成全大义,为了天下黎民百姓,却不知在众人眼中,她有多么可笑蹩脚。

如今她不是一个人离开,待再归来时,必然也不是一个人。

山路遥遥,不知不觉天色竟然也晚了。因着走的是山路,山上没有酒家客栈,只能投诉在一家农户屋中。好在那农户一家也是个古道热肠的性子,热情接待了一众人。还烧了好些酒菜。

因着要赶路,沈信一众人是万万不敢喝酒的,只怕喝酒误事,耽误了第二日启程的日子。倒是沈妙,也不晓得是心情好了还是农户一家酿的梅花酒甜的醉人,喝了几杯,便是面颊生出桃花色。

“娇娇怎么喝了这么多”罗雪雁最初未曾留意,等瞧清楚时不禁大惊失色,看着沈妙一手撑着脸颊,有些昏昏欲睡的模样,连忙伸手去探她的头。

“姐儿大约是不晓得这酒的厉害。”农户家的女主人笑着道:“自家酿的梅花酒,味道清甜,不过后劲儿大着哩。咱家的丫头每每贪杯,也是喝的醉醺醺的。不过睡上一觉就行了,第二日也不会头晕,夫人不必担心。”

罗雪雁这才放下心来,沈丘看着沈妙有些醉意的模样觉得好笑:“没想到妹妹也有喝醉的一日,真有趣。”

沈丘这次回来后,见到的就是一个沉稳温和的沈妙,老成持重的让沈丘有时候甚至会生出沈妙才是姐姐的错觉。有时候还会怀念从前那个沈妙,虽然任性不知礼,好歹是个小姑娘该有的性子。如今瞧着她这副模样,让沈丘想起从前的沈妙,不觉有些亲切。

“臭小子,”沈信蹬了沈丘一脚:“你妹妹都醉成这样了你还闹”

沈丘忙吐了吐舌头,假装害怕的告饶。一家人连着那农户,都是热热闹闹高高兴兴的,哪里有“背井离乡”的失落和无奈

沈妙两手撑着下巴,眯着眼瞧着眼前情景。这梅花酒虽然醉人,可是她眼下却还是有几分清醒。今日的确是极为高兴。一切都按照计划走,其实除了让沈信远离定京城这趟漩涡之外,还因为一年后定京城会有天花,虽然上辈子无事,可如今她却是一点儿险也不愿意让家人冒,远离定京城,就是远离危险。就算要复仇,也要在保全家人的前提。

这热闹的一桌饭一直吃到夜深才散去。热情的农户主人安排了足够的房间给几人,本来罗雪雁是要跟沈妙一间的,可沈妙却非要闹腾着住在农户挨着院墙的一间,还必须一个人睡。那一间房是单独的,与旁人也隔得远。若是住进去,便是与罗雪雁他们分开了。

沈信起先觉得不好,若是有危险只怕赶不及去营救,可沈妙今日也不知是撞了什么邪,醉意朦胧着也要抵死住在那间屋里。农户家女主人瞧见,就笑道:“大约姐儿是想看院墙外的花吧这花儿在雪影下顶好看,姑娘家都喜欢。夫人也不用担心,咱们这地方虽然小,却没啥土匪强盗,要是不放心姐儿,在外头搭个帐子多找几个护卫也行。”

众人这才察觉,那靠着院墙的屋子,打开窗户,正好是一大片雪白雪白的园子,园子里还有冬日的梅花未谢,就着月亮洒下的清辉,花影摇曳在雪地上,倒真是一副十分优美的风光。

沈丘又好气又好笑,捏了一下沈妙的鼻子:“娇气包,难怪要叫娇娇,醉了还巴望着找个风景好的地方。”

罗雪雁打下沈丘的手,怒道:“你别乱动。”又看着醉的有些糊涂的沈妙,摇头道:“又不肯与我睡,偏还要睡这么远的地方。得了,让莫擎和阿智几个在院子外头搭个帐子凑合一晚,惊蛰和谷雨伺候完姑娘更衣就出来吧。”

这农户屋不像是从前在定京的宅子,还有个寝屋和外屋,能让惊蛰和谷雨在外屋的小塌上睡一晚。罗雪雁和沈信也不是苛刻的人,断没有让惊蛰和谷雨睡地下伺候沈妙的道理。想着这农户说大也不大,有阿智和莫擎他们在外头守着,总归是没什么问题的。

惊蛰和谷雨给沈妙换完衣裳,又洗净了脸才出了屋门。外头院子搭好帐子的莫擎和阿智几人也走准备好了,轮流守夜。惊蛰和谷雨又上前叮嘱了他们一番,这才离开。

那“风光优美”的小偏屋里,顿时就只剩下沈妙一人了。

而本来被惊蛰搀扶着已经上了塌的沈妙,却突然自榻上爬了起来。

梅花酒的后劲儿终于在此刻涌了上来,沈妙清澈的眼眸此刻一片混沌,她摇摇摆摆的站起身就要往窗户边走,却是一个踉跄差点碰倒桌子角,猛地跌倒下去。

黑暗中,一双有力的手臂扶起她的胳膊,隐约可以闻到对方身上清淡的香气,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淡淡的戏谑,道:“啧,竟然往人身上扑。”

沈妙顺势环住他的腰,让自己站的稳些,却不觉自己这个动作出来,后者的身子便是僵了僵。

片刻后,“嗤”的一声,火苗窜起,那人也不知从哪里寻了个火折子,将屋中的油灯点起了。

农户家的窗户都是木雕的,那是实打实的木雕,连层白纸都不糊,屋里点灯,外头也是看不到的。是以院子里的几人都没发觉屋里的异常。

灯光模糊下,倒是将对方的眉眼看清楚了。雪白狐裘,深红锦衣,唇红齿白,一双漆黑眼眸灿若桃花,锦衣夜行亦有秀骨风姿,不是谢景行又是谁

沈妙一愣,道:“谢景行”她说这话的时候,身子沉沉,不小心又往谢景行身上靠了靠,几乎是抱在谢景行身上。

谢景行眉头一皱:“这么大的酒气,你喝了多少”他打量了一下沈妙,有些嫌弃的开口:“好心送你一程,谁知道见了个醉鬼。”

“你才醉。”沈妙立刻反驳。

“行了,认识我还跟我还嘴,看来没醉。”谢景行一边说,一边将沈妙扶到榻上。又将油灯拿近了些。

明明暗暗的灯火下,沈妙穿着素白色的中衣,披散着头发,懵懵懂懂看过来,和平日里精明沉稳的模样判若两人,倒真的有几分楚楚可怜的小姑娘模样。谢景行想了一下,终是没忍住,狠狠拧了一把她的脸。

沈妙气鼓鼓的怒视着他。

难得见她这般孩子气的模样,谢景行觉得有趣,只想着沈妙如今是喝醉了,俗话说酒后吐真言,说不定能问出些什么,就道:“我是谁”

“谢景行。”沈妙飞快的答。

“知道谢景行是什么人”

沈妙盯着他,慢慢皱起眉,迟迟不开口。谢景行被她看的有些奇怪,心说这丫头莫非是在心里骂他。谁知道沈妙突然一笑,道:“是个精彩绝艳的人物”

谢景行:“。”

他若有所思的盯着沈妙,问:“你是不是在装醉”

“谢家小侯爷,少年英才,千古人物,英年。”后面的话却是渐渐低了下去,似乎是记不住的模样。

谢景行起先还有些怀疑,后头瞧着沈妙不像是装出来的模样,倒是有些奇怪,挑眉道:“没想到在你心中,倒是对我这么满意。”他凑近些,调侃道:“莫不是心仪我”

沈妙伸手将他的脑袋推开。

谢景行有些无语。若是平日里,调戏沈妙决计是很有趣的。可是如今沈妙醉的连对他“千古人物”的评价都出来了,现在调侃起来,也觉得十分无趣。他道:“本想见你最后一面,醉成这样,算了,就此别过。”说着就要走,谁知道只听“扑通”一声,沈妙却是从榻上再次跌到了地上。

谢景行先是想将沈妙扶起来,随即却又住了手,抱胸好整以暇的站在一边,看着沈妙在地上挣扎,欣赏了一会儿,才道:“真该让你自己看看现在这副模样。”

沈妙喝了酒头晕晕乎乎的,身子又软,哪里站的起来,在地上扑腾了许久都未果,谢景行终是看不下去,大发慈悲的再次将她扶起来,才坐到榻上。就听到沈妙道:“李公公,本宫想去看烟花。”

静寂的夜中,沈妙的这句话便分外清晰。

李公公,本宫想去看烟花。

屋中烧着的炭火似乎都凝固了。

谢景行原本翘着的唇角慢慢的放了下来,一双桃花眼也不再盈满风流笑意,他微微蹲下身,视线与坐在榻上的沈妙齐平,本是温柔的动作,眼中却冷意渐生。他说:“你说什么”

沈妙睁着眼睛看他,融融灯火下,她的眼睛越发清澈,而在清澈的双眸中,沾染上的星点醉意,便令青涩的姑娘陡然间多了几分妇人才有的风情。她娇娇的,高傲的伸出一只手,仿佛要搭在某个宫人的手上般,命令道:“李公公,本宫要看烟花,你去将太子和公主和叫来。”

太子公主

谢景行紧紧盯着面前的沈妙。他眉目英挺如画,笑的时候如春花秋月动人,不笑的时候,却是危险的如寂寂深渊,多看一眼都觉得被嘲讽。他看着沈妙,看着看着,突然轻笑起来。

只是虽然带笑,眼眸中却是一点笑意也无,他轻轻勾起沈妙下巴,这十足登徒子的动作被他做来,也优雅天成,温柔的仿佛让人溺死在漆黑明眸中。

他问:“沈妙,你想当皇后吗”

沈妙眨眼看着他,道:“那本来就是我的。”

“你的”

“本宫的。”

谢景行缓缓收紧双指,沈妙被他握着的下巴吃痛,不满的皱眉。

“小丫头,这么小就有野心做皇后了。”他语气不明,眼神却危险:“有野心的女人最美,不过你还不是女人。”

沈妙也看着他。盈盈月色,雪影清辉,梅花摇曳,对影二人,本该是花好月圆的风月场面,危险和暧昧的气氛却铺天盖地,夹杂的还有试探和危机。

她像是个被娇养着长大的姑娘,若是寻常女儿家,再大些便无非是操心嫁个好夫婿。可她一步一步隐忍筹谋,在背后算计天下,虽然已经猜到有野心不假,可是酒后吐真言,真正听到的那一刻,还是忍不住意外。

那小姑娘满身荆棘,从草包到执棋人,从瞩目的将军嫡女到失势千金,似乎从来没变过的,就是这看着温顺却如兽般凶猛的眼神,就是这满身的贵气和傲骨。那种天生的,仿佛在高位上做了多年的气度,一句“李公公,本宫想去看烟花”说的悠长缠绵,如同静夜里的铃铛,敲响在人的心弦。

便是做的梦,她的气势,大抵也称得上是个皇后该有的气度了。如今还是个丫头片子,再过几年再过几年,风华满身难敛,只怕真的有母仪天下的气度。

谢景行慢慢松开握着沈妙下巴的手,瞥了她一眼,眸中意味难平。顿了顿,作势要起身离开,却听见沈妙嘟囔道:“小李子,去把本宫的披风拿来,本宫冷。”

一下子就从“李公公”变成“小李子”了。

谢景行原本有些复杂的心绪被她这么一搅合,顿时哭笑不得。他问:“你命令我”

“冷。”沈妙委屈的看着他。

谢景行深深吸了一口气,憋着把面前的沈妙揪起来揍一顿的想法,将自己的披风取下来扔在沈妙身上。

沈妙围着他的披风,给了他一个笑:“回头本宫赏你几匹缎子。”

端的是恩宠无边。

谢景行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多谢娘娘厚爱。微臣告辞了。”说着就要离开,却被沈妙一把抓住袖子。

今夜的沈妙实在太反常了,谢景行做梦也没想到喝醉了的沈妙是这副模样,本以为可以趁着酒醉欺负一把沈妙,不过到最后好似他才被欺负了。堂堂的谢家小侯爷被人当太监使唤。李公公小李子

沈妙扯着谢景行的袖子,一个劲儿将他往下扯,直扯到谢景行蹲下身,再次与她视线齐平的时候才满意。松开手,一下子抓住谢景行的衣领。

谢景行被沈妙的动作弄得莫名其妙。只听沈妙喃喃自语道:“原先前朝有公主寡居后,就收了面首的。陛下既然对我不好,我就当死了丈夫,也该寻个面首的。”

谢景行原本听到前面一句话,有些无法理解,待听到后面时,又匪夷所思。他盯着沈妙:“你做的梦里,是个失宠废后么”

“不是失宠是死了丈夫”沈妙闻言,怒视着他。

谢景行点头,懒洋洋道:“失宠就咒丧夫,你肯定是毒后。”

“不过你这人倒是长得真好看。”沈妙突然开口道:“是新来的面首么”

谢景行:“”

“那前朝的公主找了个貌美面首,本宫见过画像,倒是觉得不如你美。”沈妙道:“你跟了本宫,本宫管你下半身衣食无忧。”

谢景行本来被沈妙一句“面首”震得不轻,待听到后一句时却是彻底愕然。这是。被当男宠了

他还尚在愣怔,却见抓着自己衣领的手猛地一使劲,有个软软的东西贴了过来,冰凉的小嘴在自己唇上舔了舔,继而啃了一下,满嘴的梅花清甜酒味扑面而来。

“从此以后,你就是本宫的人了。”沈妙松开手,端庄的看着他微笑。

等谢景行回过神来的时候,只有一个念头,他想掐死面前这个女人

却就在这时,外头突然传来一声哨声,那是他的人给的信号,莫擎他们注意到动静了。谢景行咬牙,看了沈妙一眼,飞身掠了出去。

阿智打开门,却见里头啥也没有,挠了挠头,道:“没人啊。”

“大概是弄错了。”莫擎皱眉。

梅花摇曳的雪地中,暗红锦衣的俊美少年,自来从容的脸上颇有几分不自在。身边的中年汉子见状,终是忍不住问道:“主子看上去有些心神不宁方才,里面发生什么了”

只是去跟沈家小姐告个别而已,怎么出来浑身不对劲。

红衣少年眸中意味不明,道:“铁衣,我看起来像。像。”

铁衣不解:“像什么”

“算了”他咬牙切齿的答:“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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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娘娘就是这么生猛霸道,我谢哥哥奏是这么一个口嫌体正直的毒舌暖男╭╯╰╮

真正的动心其实就是从这里开始的吧~这章写的好欢乐:3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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