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凤霞高高兴兴地规划自己的事业(挣钱)大业, 得趁着铺面便宜的时候赶紧拿铺子吃租金,到时候就算铺面价格跌下去了,她也不吃亏。另外就是梦巴黎的业务范围可以再好好细化拓展一下, 搞个专门为女大学生群体和年轻白领服务的子品牌。就好像那些国际大牌推出的少女副牌一样。
毕竟天下之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大而全是特点, 小而精也是特色。有针对性, 才能吸引更多的顾客。
先从江海的大学城做起,等积攒出经验了,再到全国各地的大学集聚地开分店。
正月快的很呢,过了十五, 大家都恢复正常的生活工作节奏。轻食店因为就挨靠在陈家父子的零食奶茶店旁边,有现成的客源被带过来。但是摄影工作室,陈凤霞还得自己亲自盯着, 到时候慢慢把招牌打出来。
这人一有了正经事做, 就顾不上其他八卦, 她也没再留意周秀萍和拉海的下文。
正因为如此,阳春三月,一家老小回陈家庄吃大舅爷家兰兰的喜酒时, 在村口的山脚下,陈凤霞碰上拉海跟在陈文斌身旁, 还特别想问一句:喂,小伙子,你跟周秀萍怎么样了?
陈敏佳最近备战中考,忙得昏天暗地, 不知道拉海和周秀萍还有故事,她就单纯地奇怪:“嬢嬢,我爸怎么把山里郎喊村里来了?是要表演吗?不是说勤俭办婚事来着?”
山里郎的演出费用可不低, 抵得上十桌八桌的农村席面了。
陈凤霞口风紧,郑明明同样不知道过年时发生的事,但她可以直升江外高中部,精神压力小,所以知道的其他消息也多些。这会儿不用她妈开口,她就能给表姐答疑解惑:“是种桃树呢。之前舅舅不是说要在村里种桃树嚒,有种晚桃到十一二月还有。拉海在农科院学过种植方法,舅舅想把这山上的杂树清理掉,专门种桃树。”
陈敏佳半点儿也不为表妹知道爸爸的事情比她还多而不快,只兴高采烈:“冬天还有桃子啊?那不得夏天开花。嘿,到时候人家看完樱花看桃花,多带劲啊。”
种冬桃的事情就是陈凤霞给陈文斌透的消息,她了解的情况自然不少。此刻听了侄女儿的话,陈凤霞笑着摇头:“不是的,这种桃子也是三月开花然后结果,但它的果子长得慢,一直长到十月份才会熟。”
天,这事真稀奇咯。
陈大爹和陈高氏也是头回听说这样的。桃子是生长期相当短的一种水果,本地的桃子基本上三月开花,端午节前就能吃上了。这晚桃,足足要长半年多的时间啊。
陈凤霞点头:“可不是嚒,听说就是因为长的时间长,日照多,所以口感甜。”
陈文斌的逻辑一直都是错峰销售,走新鲜路线。所以当时陈凤霞一提,他就立刻张罗人开始做。天鹅湖和晚桃山工程同步进行,保证村里人个个都有事情做。用他的话来讲,就是手上有活心里不慌。
呸,标准的地主老财剥削佃农的口吻。
但朴实的劳动人民似乎就吃这套。起码陈凤霞他们下了车往山上去,看到清理荒山的村民都脸上笑呵呵,一边做事一边说笑。嗯,种桃树呢,来清山种桃树的人家都能加入晚桃合作社,等到桃子长起来,卖了桃子刨除掉前期的投入成本,剩下的钱就带合作社的人家分红。
你说三年桃子四年梨,等丰收还有好几年的光景?嗐,今年种下明年就能开花。到时候有人过来看花,那家家户户的农家乐都有生意。就算人家觉得桃花不稀奇也没关系,桃树底下要套种东西的,就种那个金银花。
哪个告诉你种了金银花只能拿来熬水给娃娃洗澡,以为是你们村上没门路呢。我们文斌路子广的很,看看我们樱花树下的菊花,怎么样,卖得不是好好的。等着吧,等到我们金银花长起来,我们还要从外面请小工过来帮忙哩。
陈文斌正在和拉海说话,村民或恭维或赞叹都不便,只能将好话一箩筐一箩筐地往陈家人和郑家人头上倒。核心思想是夸奖他们运气好,尤其是陈家老两口有福气,儿女都成才。
陈敏佳叫人夸得面皮发烧,拉着表妹偷偷咬耳朵:“等中考完了咱们直接去西藏,别去洪家沟玩了吧。”
唉,直觉告诉她,她爸卖金银花的路子是沾洪家沟的光。当初就是姑爹的进修班同学那位同在洪家沟定点的交通局局长找的门路,洪家沟才敢种植金银花的。嗯,人家独食才吃了多久,她爸就凑过去要分一口。
真是遭人恨啊。
郑明明看看山,相当笃定地点头:“没事,咱们陈家庄才这点种植面积,跟洪家沟没得比。”
洪家沟可是典型的丘陵,放眼望去青山影重重。
不过少年人都爱新鲜热闹,比起去过好多趟的洪家沟,显然是西藏更加有吸引力。啊,布达拉宫,珠穆朗玛峰。那就放假去西藏吧。从今天开始加强锻炼,省得到时候高原反应太重吃不消。上次去新疆大概是不太高,大家倒是感觉还好。
众人回乡是为了参加兰兰的婚礼,眼看着时间不早,陈凤霞就赶紧招呼爹妈:“阿爹阿妈,我们先去大舅舅家吧。”
陈大爹和陈高氏这才恋恋不舍地抬脚。一辈子的老农民,对土地爱的深沉,就算自己厂里店里的生意蒸蒸日上,他们还是更加喜欢看家乡一天天的旧貌换新颜。真好,难怪人家说要衣锦还乡,不然就如锦衣夜行。
老两口跟在女儿身后下山的时候还感叹:“等到桃子结出来,我们佳佳明明还有兰兰都上大学了吧。”
小三儿在旁边上蹦下跳地强调:“我也上学了,戴红领巾!”
郑骁闻声立刻挺起胸膛,他是一年级第一批加入少先队的小孩,得了红领巾跟勋章似的,骄傲得不要不要。就连今天礼拜日,根本不用穿校服打红领巾,他照样戴在脖子上。
陈高氏笑道:“对,到时候小三儿都上小学了。时间快的很。”
那时候,就是一团肉,裹在包被里满脸的疹子。现在已经撅着小屁.股,在山上跑来跑去的了。
别说小三儿,就是佳佳和明明,当年也是小肉团子啊。一打眼,都这么高,是大姑娘了。
娃娃好比那地里的苗,嗖嗖嗖便抽出了一大截,只愁养不愁长。
大人们且说笑且惆怅着往山下走,直接过了桥,往樱花园去。从这边走,虽然兜个圈子,但能欣赏到阳春三月的美景。
是正经的美景,不是吹嘘。每年有那么多人专门坐高铁甚至飞机跑去武汉大学看樱花,可不是单纯为了凑热闹,而是的确好看。
陈家庄人去年种下的樱花经过一年的蛰伏,终在三月天里绽放出绯红的轻云。湛蓝的天空下,这云彩的颜色也是渐变的,到了边缘地带,淡的已经近乎于雪白,被太阳一照,竟然有种冰雕玉琢的晶莹剔透感。
要怎么形容眼前的美景呢?让不远处的孔雀园里的孔雀都黯然失色的美景。郑明明脑海里冒出的第一句诗词不是什么赏樱名句,而是“像云一样柔软,像风一样轻,比月光更明亮,比夜更宁静”。
是的,即便樱花树下的赏樱的人这么多,说笑嬉闹追逐的人这么多,看到漫天的樱花,郑明明还是感觉宁静。难怪会有人形容樱花是热闹的寂寞,即便开得如火如荼,那般热烈,一阵风吹过,花落如雨,那是宁静的寂寞啊。
她又想到了《荷塘月色》里的话,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都没有。
大人们可没有小姑娘伤春悲秋的心思。陈家老两口只高兴地点头:“总算开花了,真好看。”
不好看的话,也不会有这么多人特地跑过来看花。还有人穿着长长的衣服,打着油纸伞,在樱花树底下拍照。
陈文斌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过来,颇为惋惜的模样:“今年还是差了点,开得一般,等明年才能看出真章来。”
自家人还能不了解自家人的那点儿小心思吗?都不用人带头,大家就异口同声:“行啦,知道你做的好。”
陈文斌立刻咧开嘴巴笑,炫耀的情绪得到了初步满足,让他很有心情再度挥斥方遒,将陈家庄这一亩三分地侍弄得地提溜转。
“地里塘里山上整理好了,我准备再好好把村上搞搞。”
大家顺着他眼睛看的方向瞧过去,集体大惊失色,天啦,他这是被夺舍了还是被人下降头了,他他他,居然打算给全村人修新房子吗?当真要跟那个什么天下第一村一样,家家住上小别墅?
陈文斌莫名其妙:“我都没住上小别墅,我给人盖什么小别墅?我是说,把大家房子的外墙都重新粉刷下,到时候搞成统一的风格,就跟那个周庄一样。咱们陈家庄要啥有啥,就能招商引资了。”
众人集体想喊“我的天爷”,他这么快怎么又想到招商引资上去了。
陈大爹都不得不赶紧喊停:“你还是先把桃树种上,把天鹅捞回来养吧。”
跑步前进都没他这么快的。
陈凤霞却笑着撺掇他:“行啊,你把村里的房子都装修出来,我就把这里也当成婚拍基地,给你多带客人过来。”
说实在的,等到村里拾掇出来了,这里弄个婚拍基地刚刚好。有山有水有花有树还有桥,到时候想拍古风想来小清新都方便。也不用全拍婚纱照,个人写真照样行。
陈文斌就怨念地看了眼他姐,说得好听,分明就是在空手套白狼,想等他把村子弄出样子来,占他现成的便宜。
不过,要是到时候招进村的游客多了,那也不是不可以。
因为要去喝喜酒,大家看过樱花也没多逗留,径直往前走。
快过桥的时候,他们又撞见了手上还抓着铁锹的拉海。陈文斌不急着吃饭,先过去找人说话。陈凤霞等人便先走一步,喝喜酒又不是光等着上桌吃饭,该有的礼数还得好好尽的。
陈家庄原先的老书记笑着给拉海递烟,用那种长辈惯有的要捉弄小辈的促狭语气开口:“哎哟,拉海,你教会了我们种桃树,你老丈人要翻脸唗。”
陈凤霞听到这里,不知怎地,心就突突直跳。可是她刚好走在狭长的田埂上,后面还跟着人,不方便突然间刹车,所以只能远远地听陈文斌哈哈笑:“怕啥,他老丈人是我周家老哥哥,到时候我们桃子还要摆在一起卖呢。”
这下别说陈凤霞和阿爹阿妈,就是三个大姑娘都要跳起来了。老丈人,周家老哥哥,桃树,妈呀,不会是周秀萍家里吧。
陈凤霞转身就想折回头问陈文斌到底怎么回事,奈何跟在他们后面往前走的人都排成队了,人人手上都拿着干活的家伙,哪里方便给她让路。
还是陈高氏一把扭头问贴在她后面的老邻居:“二嫂,这小伙子他家老丈人哪个啊。”
二奶奶脸上立刻露出微妙的笑容,还促狭地眨眼睛:“哪个啊,不就是青山镇桃林村的周家嘛。嘿,没想到姻缘在这里。”
妈呀,还真是周秀萍。
小孩子不知道首尾,只瞳孔地震,理解不能这二位怎么扯到了一处。
老两口和陈凤霞却是目瞪口呆,完全搞不清楚他们怎么还没断,反而都真结亲了。
乡下人虽然喜欢拿男女关系开玩笑,但正经时候还是不敢胡说八道,不然就是存心跟人结仇了。
二奶奶还要忙着干活,讲完两句俏皮话就做事去了。
她做完这边的事,还得赶紧去田里给她家儿子儿媳妇搭手割菜,好送这趟车的货呢。文斌讲这回水芹品种不一样,可以割一年四季,要真这样,那两边的活就能都顾得上了。一家三代挣两头钱,可比让她儿子在外面做油漆工强。那个伤身体呢,挣的钱都不够看病。
陈高氏不好耽误人家做工挣钱,就只能催促丈夫和女儿:“走走走,我们去你大舅舅家问桂芳吧。”
文斌都知道的事,桂芳不可能不晓得内情。他们两口子又不是以前不钻一个被单笼子的时候了。
高桂芳正忙着呢,大舅舅家的孙女儿结婚,她是近.亲女眷,当然得帮忙。恰好陈文斌又是大队书记,她本人开着厂,三个儿女都聪明伶俐,健健康康,公公婆婆还健在。这在农村看来是叫人挑不出半点不好的全福人,她来张罗就是大福气。
看到公婆、姑姐还有孩子们过来,高桂芳只来得及招呼:“阿爹,舅舅在堂屋,阿妈,姐姐,兰兰在房里呢。小兵还有俊俊在后面拍三角,你们要去玩的话,回头记得洗手。”
后面的话,她是对三个小的讲的。
陈凤霞赶紧拉她到旁边讲话:“桂芳,秀萍跟拉海结亲是怎么回事啊?”
陈敏佳在旁边插嘴:“拉海还不到年龄吧,她家就招女婿了。”
郑明明冒了句:“他们那边十八岁就能结婚了。”
所以妈妈特别不乐意绣娘们回乡,就怕她们一回去便被家人压着结婚生小孩。贾宝玉说女人一老就变成了死鱼眼珠子,那还不是被家庭给负累的嚒。
陈高氏皱眉:“周家也是,怎么想起来招这个女婿?”
怎么看,这事怎么不着调。
高桂芳倒不觉得这是乱点鸳鸯谱。相反的,她认为招女婿,拉海是个很不错的选择。
第一,这小伙子正儿八经在农科院学过果树种植技术,侍弄周家的桃园不成问题。
第二,拉海家在千里之外,本地连个亲戚都没。他进了周家门,就只能把周家当成自己的家,一心一意为家里考虑,不会想着拿周家的钱去补贴自己家。
说第二条理由的时候,高桂芳还咽下了后面的话,就比方说姐夫郑国强吧,因为跟郑家已经断了往来,所以一心一意拿陈家当自己家,方方面面都考虑得仔细。要是他还跟自家有联系,那肯定不是现在的样。
陈高氏皱眉毛,嘀咕了句:“周家招赘,拉海家里能同意?”
高桂芳转头招呼了句进门的客人,才笑着回答婆婆的问题:“同意,怎么不同意。他家爷奶和爹妈一并过来看的。他上面有三个哥哥,下面还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他们那边也有人入赘,就是先在女方成婚,再去男方办喜事,完了男的送女的回门就是不走了。”
嘿,除了最后一步不走之外,好像和普通结婚没什么区别啊。
拉海的家人过来时,陈凤霞忙着大学城新店装修的事。那边店面定位不是主打婚纱摄影,而是女性写真,整个风格都要重新调整,自然费心费力。所以,她压根就不知道这一茬。
还是高桂芳老往幸福里跑,晓得拉海先跟他的小未婚妻正式退婚,然后又入赘到周家的事。
“他家大人都满意呢,尤其看着果园就高兴。他们家不怎么会讲普通话,不过人倒是还挺和气的,应该没说什么怪话,也没提什么过分的要求。两边合了下,就把亲事定了下来。”
陈高氏摇头:“还是太草率了,没必要这样急吼吼。”
三个姑娘更加接受不能,这叫什么?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啊,至于要这样。不结婚又不是会死,没的搞得这样尴尬。
进门的客人越来越多,高桂芳不能在跟婆婆姑姐闲磕牙不说,就连陈高氏和陈凤霞也得过去帮忙招呼客人。
大舅爷家说勤俭办婚礼还真是走勤俭路线,连待客的葵花籽和花生都是他们家自己种的。几个小孩抓了两把吃,最后一致得出结论,没有打瓜子好吃。花生也不行,土不对,比不上洪家沟的香。
听得陈高氏直摇头,这群娃娃,泡在蜜罐子里不知道什么是甜。就他们父母像他们这个年纪的时候,有把瓜子花生吃,能高兴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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