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职就是逞一时嘴快,赌气罢了,毕竟眼下她才刚和她们经理说涨工资的事情,因为景扬就去辞职,程安觉得十分不妥。
不仅不妥,说不定还会被景扬暗地里嘲笑一通。
辞职就算了,但换房子的事情确实要提上日程了,程安晚上窝在沙发上,一边看着平板上的房租信息,一边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这一周太忙了,几乎没什么空闲时间,正好趁着周末两天去看看附近有没有什么合适的房子。
因为之前吃过亏,程安不敢轻易相信网上的那些照片,每次租房子一定要亲自到现场去看看才放心。
只不过......
程安叹了口气,这附近实在是没有什么合适的选择了,她当初就是找了好久才找到现在这个地方,再换其他的,不是太大价格太高就是太偏安全性不好,怎么看怎么不合适。
窗外冬风呼啸而过,隐约有雨滴落在窗户上,撒下一层水珠,电视上气象栏目播报着北方入冬来的第一场大雪,厚厚的一层没到小腿。
程安双手捧着奶茶,小口小口地喝着,看着窗外淅淅沥沥不甚明显的小雨,出了神。
晏城入冬晚,但是冷得早,每年要到快过年的时候才晃悠悠地飘那么几朵雪花,冬天不下雪雨倒是没少下。
程安有些羡慕地看着电视上北方人打雪仗、堆雪人、滑雪球,记忆中这样的场景已经是很多年前父母还在的时候,他们还会坐雪橇,玩儿双人雪橇那种。
在景家的时候,她跟着景扬他们一起上的是贵族学校,每年都有冬令营,专门到国外的滑雪场,说是去玩儿其实是去参加滑雪比赛,整个学校评选出前三名,甚至还会颁发证书和奖杯。
她记得景扬每年都是第一名,还是包揽全项目的那种,景家三楼有个房间,里面全是他的奖杯奖牌还有各种荣誉证书。
大哥景明也很厉害,偶尔能拿个第三名,但每年“最帅滑雪者”的称号一定是他的,想到这儿,程安忍不住笑了出来。
她觉得景明拿不到冠军,最大的原因就是他总爱耍酷,根本不在意速度和技巧,也不在意最后的排名,每次都叮嘱她一定要把他拍得最帅。
景瑶总能想出些稀奇古怪的点子,然后搞各种小游戏,在学校里面人缘很好。
相比之下,
她简直就是在给他们拖后腿,程安喝了口奶茶,回想起自己当年做的一些傻事,摇了摇头,果真是往事不堪回首。
——
周六上午没睡懒觉,出门找了一天的房子,结果一直到傍晚都没有碰到合适的。
程安坐在公园的长椅上,摘了口罩,哈了口热气,捶着自己的小腿,走了一天的路,感觉脚都快要废了似的。
早上出门那会儿感觉冷飕飕的,特意戴了套头的那种围脖裹了两层,这会儿热得不行,干脆摘了放在一旁。
公园门口有个卖烤红薯的老大爷,大喇叭上反复喊着:
“又香又甜的烤红薯!”
“又香又甜的烤红薯!”
“又香又甜的烤红薯!”
......
程安闭着眼深深地闻了一下,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确实又香又甜。
想吃,
但是又不想动。
好累,要是有人能给她送过来就好了,
不,要是能送到她嘴边更好。
感觉烤红薯的甜味儿越来越近,程安猜,应该是路过的人买了一个吧。
一睁眼,愣住了。
景扬一身黑色长风衣,里面是针织套头薄毛衣,手里拿着纸包的烤红薯,不疾不徐地走了过来,径直坐在她旁边,慢条斯理地剥着红薯皮,从头到尾没看她一眼。
程安抿了抿唇,一直盯着景扬还有......他手里的烤红薯,忍不住问道:
“你怎么在这儿?”
他不是应该回江城了吗?虽说晏城这边他也算半个老板,但毕竟景氏在江城,他一周能来晏城一次都不错了,哪儿能天天待在这边。
景扬没说话,专心致志地低头剥皮。
程安撇了撇嘴,不搭理她算了,她还不想搭理他呢,吃个烤红薯还这么慢条斯理,姿态优雅,大冬天的给谁看呢。
哼。
几分钟后,景扬才转头看她,拿着手里的烤红薯,问道:
“吃吗?”
程安看了他一眼,很有骨气地拒绝了。
“不吃。”廉者不受嗟来之食!
“分你一半?”
“不用!”
“很甜的。”
“......你自己吃吧。”
“我买了很大一个,”景扬看着她,解释道:“因为是最后一个。”
程安抿唇,矜持了一下,才勉为其难地说道:
“那我就帮你吃一半好了。”
景扬唇角无声地勾了下,掰了一半递给她,程安接了过来,低头咬了一大口,满足地叹息着。
刚出炉的烤红薯果然是又香又甜!简直太好吃了!!!
“你怎么会在这儿?”吃到一半儿程安又想了起来,把嘴里的东西咽了下去,又问了一遍。
“你呢?”景扬看着她,不答反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我,”程安眼神微闪,不太想告诉景扬她是出来找房子的,“我出来转转,在家里待久了太闷了,你呢?”
景扬轻笑一声,薄唇勾出似笑非笑的弧度,懒洋洋地说道:“巧了,我也出来转转,在家里待久了太闷了。”
程安:“......”骗谁呢!他在江城待闷了,跑到晏城来散心?十几个小时的车程真是不嫌累得慌。
她没说实话,他也没说实话。
气氛忽然之间安静下来,谁也没再开口。
莫名觉得有些憋闷,程安低头快速地吃完了手里的烤红薯,起身就要离开,被景扬唤住:
“程、安。”
心口倏地一悸,像是许久未弹的琴弦被拨动一般,余音绕绕,在耳畔回响,身侧的手指不自觉地就攥紧起来。
大部分熟悉的人都会叫她“安安”,景叔叔、景阿姨、景明还有景瑶,唯有景扬,每次都是很清晰又很刻意地停顿一下,唤她“程安”。
偶尔几次的“安安”还是婚后的某些时刻,意乱情/迷时,景扬刻意用轻得不能再轻的声音唤她一声“安安”,就连......
程安回过神来莫名觉得脸上有些发烫,暗暗斥责一番,没等彻底缓过神来,景扬就已经起身走到她面前,修长的手指拿着她放在长椅上忘了的围巾。
“围巾别忘了。”
景扬说着给她围了上去,套头的围巾蓬松地绕上两圈正合适,他偏要费力绕上三圈,程安忍不住瞪了他一眼,抓着他的手腕,说道:
“好了,两圈就可以了。”
他是想把她勒死吗?
“是吗?”景扬笑了笑,手下没松进劲儿,“不舒服吗?”
程安蹙眉,觉得景扬这话真是奇怪,嘟囔道:“当然不舒服了,给你勒三圈试试。”绝对会让他说话都费劲儿,简直就是典型的直男思维。
“不舒服就要说出来,”景扬说着松了手,看着程安的眼睛,意有所指,“不管什么时候。”
程安顿了下,没说什么,低声道了谢,就准备离开。
“程安。”景扬伸手拦住她。
“干嘛?”程安仰头,眼神不善地看着景扬,“你想干嘛?”
“你该不会是想辞职吧?”景扬说着稍稍弯下腰,与她的视线对视,慢条斯理地补充了一句,“因为我。”
男人的呼吸温热,忽然逼近的距离更是让空气都逼仄了几分,空气中莫名多了丝若有若无的暧昧一般。
程安忍不住身子向后撤去,却被抓住了肩膀,动弹不得,僵着身子,心道景扬八成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吧,还是昨晚声音太大被他听到了?
咽了咽口水,程安结结巴巴地说道:
“我,我,我哪有!”
她才不会因为他辞职呢!
“是吗?”景扬显然有些不相信,挑了挑眉,“我以为你怕了。”
程安立马变了脸,毫不犹豫地否认道:“我不怕!”语速快到很难不让人多想。
“不辞职了?”景扬心下满意了几分,站直了身子。
“我为什么要辞职?”程安不满地看了他一样,她干嘛要因为他辞职。
虽说公司也不是百分之百的完美,但总体而言,她觉得目前的工作还是挺好的,也不是完全没有晋升的空间,她干嘛要为了景扬辞职?景扬又不是为了她才投资他们酒店的,她更不会为了他去辞掉自己好不容易找到的工作。
“因为——”景扬顿了顿,有些灼热的目光落在她微颤的唇瓣上。
这样的眼神太过熟悉,程安忍不住红了脸,立马戴上口罩,只露出一双漂亮的眼睛,墨宝石般亮眼,长长的睫毛宛若小扇子一般,扑闪扑闪的,瞪了眼景扬,猛地用力,一把推开他,说了句,“我走了!”就小跑着走远了。
景扬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笑了笑。
因为什么?
因为她是个胆小鬼,爱情里的胆小鬼。
——
晚上,经理在群里面发消息,江城那边的新店年后就可以开业了,有意向调往江城的填写流调申请表附加一份个人简历发给人事科。
江城啊......
程安手指停了一下,很快又划了过去,算了,她还做好回江城的准备,在这里也挺好的。
他们部门的小群里面,朱经理开始发言了。
朱科:「这次的人员调动意义重大,以后可能就是......」巴拉巴拉一大段话,蓦了又@了一圈人,「......我觉得大家都应该争取一把。」@的里面就有程安。
程安拧了拧眉,没回复。
经理刚发完,小美就给她私信。
小美:「安安姐,申请表你填了吗?还有简历别忘了。」
程安抿了抿唇,回了消息,「我没填,我不打算报名的。」
那边没回消息,跟着语音电话就打了过来,接起来就是小美噼里啪啦的一通念叨:
“安安姐,你干嘛不申请,多好的机会啊!多少人想去都没机会呢,我还想蹭蹭你的运气,看能不能直接去江城呢!”
程安喝了口茶,没解释。
小美继续在那边说道:“而且,你看群里面朱经理都@你了,他肯定想让你去的!你平时给他干了那么多活儿,还给他翻译各种文件,不知道,”小美说着压低了声音,“他之前还拿你给他翻译的文件出去装逼说是他自己翻译的,切!谁不知道他那个破水平,也就是小学生英语那种的。”
程安没说话。
“朱科把咱们部门年轻能干的人都拉上,就是想带去江城,以后好帮他升职啊,”小美在那边劝道:“等他升上了总经理,咱们部门经理说不定就是你的了!真的,你信我!”
程安忍不住笑了出来,“你也太高看我了吧。”
“我说的是真的,我就是看好你!”小美恨不得从电话那头钻过来,“你得有信心啊!”
要她说,他们部门正儿八经干出实事儿来的也就那么几个人,安安姐绝对是第一个!平时不争不抢的,做工作都不打折扣的,其余几个人,呵呵,整天嚷嚷的声音挺大的,每次东西都要返工。
程安弯了弯眼睛,“你是对我有滤镜。”她觉得小美这姑娘真的,每天都在给她吹彩虹屁,幸亏她还有自知之明。
“我哪有!!!”小美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隔着电话实在是解释不清,只好反复叮嘱她,“你一定得写,真的,你听我的,写!安安姐!要写啊!”
“嗯嗯嗯,”程安在这边含含糊糊地应着,“回头再说吧。”
回去?
她才不回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