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脸上涂了红绿黑三道油彩, 从左到右, 从前额依次到颧骨, 高挺的鼻梁，下颚。五官棱角分明, 依旧英俊, 平添几分硬气。
明烛看着他，不再挣扎, “那吃什么？”
陆焯峰还抓着她的手腕，那边眼尖的战士们都往这边看, 他回头扫了眼, 那帮人一个个都装模作样地低下头去。
他松开她, 挑眉道：“张武林运气好，抓了只野山鸡。”
不等他开口, 张武林已经极有眼色地说：“给明小姐她们吃。”
上次宿舍八卦, 大家都以为被罚定了，没想到陆队那么云淡风轻就放过他们了，再看看这两天陆队对明小姐的态度，他们脑子再榆木, 也看出点儿什么了。
更何况，上回不是说明小姐被狗吓着了, 陆队还抱了人家吗？
这帮小子有时候精明着呢。
明烛去把躲在帐篷里休息的唐馨和林子瑜叫上，三个姑娘走到跟前, 明烛看了眼战士们的食物, 默默别开眼。
陆焯峰用匕首把那只烤熟的野鸡肢解了, 拿了个鸡腿递给明烛，明烛接过，“谢谢。”
其他的放到唐馨面前，唐馨一点不客气地抢了另外一个鸡腿，留给林子瑜鸡翅膀。林子瑜怨念地看了她们一眼，默默啃起鸡翅膀，唐馨笑眯眯地：“谢了陆队。”
他笑了声，“客气了。”
明烛看向他，问：“那你吃什么？”
陆焯峰擦干净匕首，插回鞘里，漫不经心地往那边看了眼，“他们吃什么，我吃什么。”
“哦。”她低头，默默咬了口鸡腿。
肉质很香，很嫩，比城里吃到的土鸡还好吃，明烛吃完鸡腿，又吃了两块肉，剩下的给主创团其他人也尝了尝，几个男人一人吃一两块，其他的都给唐馨和林子瑜吃了。
明烛刚抿了下嘴，坐对面的曹铭就笑嘻嘻地指着破铁锅里的野菜，问：“明小姐，要不要吃菜？”
陆焯峰已经夹了一筷子放进竹筒里，递到她面前，冲她抬抬下巴：“试试。”
明烛看了他一眼，接过了，“这是什么菜？”
“苦菜。”
她尝了一口，真的有点儿苦，不过不难吃。
其他人也跟着尝了尝。
另一边，挑战心理极限训练开始了，明烛看见一个战士手里捏着条生蛇送到嘴边。下一秒，陆焯峰的手伸过来，半圈着她，挡住了她视线。
他说：“没什么好看的，吃饱了就回去休息吧，夜里会有情况。”
唐馨瞪大眼睛看了眼，惊叫地缩回脑袋，拽着明烛起来，“走吧走吧。”
画面恶心又血腥，她再一次感叹，当兵不容易。
明烛被拽走的时候，还回头看了眼，唐馨皱眉：“这有什么好看的？”
明烛对她笑了笑，“你进去吧，我再看一下。”
她就是想看啊。
这就是陆焯峰的生活。
从认识他第一天开始，明烛就觉得这男人特别硬气，她不知道是不是当兵的都这样，徐睿是，她哥是，她爸也是……但徐睿阳光爽朗，她哥有些吊儿郎当的，她爸严肃得有些过分。
陆焯峰不一样，以前他也爱笑，笑起来很好看，偶尔还会逗逗她。但明烛就是觉得他不一样，他穿着军装，往那里一站，就觉得他像□□的红旗，永远坚不可摧。
这段时间，明烛接触得越多，就越了解，所谓的铁骨铮铮，也敌不过百炼成钢。
但明烛知道，他的心，是软的。
陆焯峰正在训曹铭：“你前两个小时刚保证过，这么快就犯怂了？”
忽然感应到什么，转身看过去。
那姑娘俏生生地站在绿色的帐篷前，一身迷彩服，定定地看着这边。
他低头舔了下嘴角，又转了回去。
算了，她要看，就看吧。
明烛钻回帐篷里，手上和脸上被蚊子咬了好几个包，她皮肤白又敏感，被咬过的地方都红了。唐馨摸出手机玩手机，这里信号比较弱，又没电，她也不敢玩多久，就收了手机。
刚放下，手机响了声。
唐馨拿起来看了眼，唐域给她发了条微信，微信是前些天刚加的，因为上次她说的那句话被唐域听见了，然后现在她沦落为他的眼线，每天汇报情况。
【今天怎么样？】
唐馨看了眼正在听录音的明烛，回了句：在深山老林里，吃都没吃好，你觉得能怎么样？
她语气有些呛，信号也不太好，一直显示发送中，她把手机塞回包里，也不管到底有没有发送成功。
再说唐域那边，他刚应酬结束，没收到回复，脸有些臭。
一路回到车上，助理都小心翼翼地看他的脸色，“唐总，明天上午十点还有个会，会议结束是直接回去，还是参加晚上的晚宴，后天早上回去？”
唐域坐进后排，“直接回去。”
公司还有一堆事，就算回去，也暂时走不开。
他第一次有些羡慕当兵的。
……
黑夜笼罩着整片山林，偶尔几声虫鸣鸟叫，在山林里回荡，听起来有些可怖，如果不是有一群穿着军装的人在身旁，大家估计都吓坏了。
外面蚊子很多，明烛实在太招蚊子了，驱蚊液也不太管用，在外面呆了一会儿，就回帐篷里了。
她坐在帐篷里，仔细听外面的动静。
陆焯峰跟韩靖正在教战士们，如何在没有没有GPS定位仪、地形图和指北针等制式器材情况下，辨别方向。如何在密林深处、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间穿行和行进。
从观察植物，到地形，以及动物飞行方向……只要足够冷静细心，都能分辨出来。
再说到钟影法，手表法……
当他说到星辰法的时候，明烛想起以前在镇上的时候，有一次，两人坐在院子里，他教她用星辰辨别方向。
那天晚上，夜空极为明亮，繁星满天。
好像每一颗星星都亮极了。
她指了两次，才猜对哪一颗是北极星。
陆焯峰低头笑笑：“好了，学会辨认北向，那学学南向。”
明烛坐在他旁边，抬头看他，忽然问：“书上说，每一个遇难者都会变成星星，你说……徐睿哥是不是也是其中一颗？”
其实她很少主动提起徐睿，陆焯峰靠在椅子上，低头看她，又看向满天繁星，“嗯。”
明烛也仰头，看向夜空。
陆焯峰侧目，看着她小巧精致的下颚。
明烛又转回去看他，弯起眉眼，“其实，我更相信有来生，人死后就去投胎了。”
陆焯峰低头笑笑，抬手，在她脑袋上揉了一把，站起来，“人是很微小，但世界是大的，你觉得世界是怎么样的，它就是怎么样的。”
明烛问：“那……你怕死吗？”
“怕。”
没有人不怕。
“但有比死亡更可怕的东西。”
最后，明烛问了他：“你执行任务的时候，遇到危险，最怕的是什么？”
当时，陆焯峰说：“最怕完不成任务。”
明烛听着他的声音，回想起往事。
其实，上次采访，她问过他：“在最危险的时候，频临死亡，你最怕的是什么？”
当时，他看着她，没有回答。
明烛想，也许还是以前那个答案，最怕完不成任务。
唐馨躺在她旁边，有些佩服地说：“陆队真是全能了。”
林子瑜躺在最右边，已经睡着了。
明烛低头笑了下，也躺下，“是吧，他很厉害。”
唐馨转头看她一眼，困得不行了，外面声音还在继续，她嘟囔了句：“快睡觉吧，之前陆焯峰不是说夜里会有情况吗？”
陆焯峰之前确实交代过大家，东西都收拾好，夜里有情况的话，会随时突围离开。
明烛嗯了声，翻了个身，也闭上眼睛。
帐篷有些挤，三个人睡在里面，并不舒服。
明烛夜里睡得迷迷糊糊，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忽然听见一声枪声，惊得坐起来。
唐馨和林子瑜也惊醒了，“怎么了怎么了？”
话音刚落，帐篷就被人打开，张武林在外面低声喊：“你们快起来，有情况。”
明烛立即把包背上，爬出帐篷，唐馨紧随其后，林子瑜吓得脸发白，紧紧揪着张武林的衣服，不敢撒手。
几个人随着部队人流撤退。
明烛匆匆往前走，手忽然被人拽住。
她回头。
陆焯峰把人带到身边，“别乱窜，跟在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