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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要问我,这是否是最方便的选择的话,这的确是。”切萨雷沉默了一会,似乎是在思考珍妮的问题,又似乎是在揣摩她的内心,过了一会,他语气平静地说,“这也是维吉利亚和我商量过的职业路线,她认为这么做能让我们两人的利益都最大化——如你所见,她也一直想要在职业上找个继承人,而艾登他们的年纪毫无疑问是有些小了。”珍妮的嘴唇翕动了一下,但切萨雷没给她说话的机会。“但如果我们在讨论的是我以为的那个话题的话……是的,我之所以接受维吉利亚的邀请,甚至还在大学就读期间就开始做经纪人,的确是因为我对媒体本身的兴趣。这世上有很多实体行业,是的,我可以从政,从事贸易,甚至从事高新技术,因为我现在在做的工作本质上也是买入和卖出,而从事那些行业的获利也许更加丰厚。我之所以选择电影业,确实是因为我对它很着迷。”“很着迷。”珍妮重复说,她觉得有些好笑,“抱歉,不过我很难把着迷这两个字和你联系在一起——”切萨雷泰然自若地任她嘲笑,但没有继续分享的意思,仿佛话题就此结束。而珍妮疑问地看了他一眼,“怎么不继续往下说了?”“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切萨雷说,“我对传媒业很着迷,恰好也有优势,所以在家人的帮助下成为了经纪人——接下来的事你有泰半都知道得很清楚,否则你还想知道什么?”“我不知道,有没有什么感性的小故事,你为什么会对电影着迷,它对你有什么意义……”珍妮想到哪里说到哪里,“会不会有一个诸如孤独的孩子特别爱看某部电影的故事——这应该是很多文艺青年的标准配置吧。”“……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编撰出一个类似的故事来满足你,”切萨雷的声音也出现了笑意,气氛变得更像是闲聊,“不过遗憾的是,确实不存在这么一个感人的故事,我对传媒感到着迷,并不是因为我个人的经历——或则说,我缺乏通感的特点也让我无法把我的兴趣和个人经历联系起来,你知道,对于一些多愁善感的文艺人士来说,小时候某个雷雨天观看……我不知道,《音乐之声》的普通下午,可以被他们描述得好像世界大变革一样伟大,仿佛他的一生都因为那个下午而被改变,通常来说,这种人也具备强大的移情能力,可以在创作、表演上进行尝试,只有拥有这种特质的人,才能真正地去进入角色。而对我这样的人来说,没有什么改变是一夜之间发生的,甚至很少有什么决定是感性的结果,我选择了传媒业,这是感性和理性的双重作用,而我对传媒业感兴趣,则来自于经年累月的观察和体验……没有什么浪漫又动人的故事,很抱歉,如果这是你期待的话。”“我需要的也不是浪漫又动人的故事,”珍妮笑了起来,她裹紧了开衫,望着天边又大又黄的月亮,“那应该是萨尔维的专利——如果我去问他的话,他一定会给我一个浪漫的故事的,我和你保证——”“——我也绝对不会质疑。”切萨雷说。他们两人都笑了起来,珍妮说,“那你为什么觉得传媒业令人着迷?因为它影响人的能力?”“确实,因为它的权力,”切萨雷说,“为什么它能吸引最优秀的人才?在几大产业中,它是产出较低的行业之一——起码报酬较低,但为什么还会有这么多人投身于此?甚至以至于不得不采取苛刻的进入门槛、低薪、长时工作、艰难的上升通道来筛选求职者,因为它能给人以极大的权力,这正是我对传媒业着迷的最大原因……你会发现,当你获得注意力的同时,也获得了不可思议的权力,当他们在注视着你的时候,你仿佛成了他们的主人,你能带动他们的情绪,影响他们的思考,甚至更极端的是,对他们的人生产生影响——每一个被一部电影影响了一生的电影人身后,都站着另一个成功的电影人,这是一种迷人的现象,当然,它存在于所有的文化产品之中,但你不能不承认,电影,和电视剧、电视、新闻、音乐比起来,电影突破时空阻碍的能力更强。这也正是我选择成为一名电影演员经纪人的原因……遗憾的是,我没有成为演员的才能,但我依然可以通过曲折一些的路径参与到这个行业中来……是的,这是我选择成为经纪人的原因之一。”“遗憾的是,你没有成为演员的才能。”珍妮说——她忍不住窃笑了起来,“原来这对于你是个遗憾——这句话好像意味着你尝试过想要成为演员?”切萨雷报以意味深长的沉默,而珍妮直起腰开始追问,“等等,等等——别告诉我你真的尝试过?”“你要知道……我一直在私立学校就读——当然他们有丰富的课外活动,”切萨雷说,“而当你的全家都从事电影业,而且你的记忆力不错,背台词相当自然的时候,很自然的,人们就会安排你担任戏剧节的主角,起码在一开始,他们会做这样的尝试。”想到切萨雷在舞台上背诵莎翁名句的样子,珍妮大笑起来,“别告诉我他们是在一次轰轰烈烈的出丑后才放弃这个念头的。”“没有,”切萨雷似乎瞪了她一眼,不过他的语调里也充满了一种怪异的打趣,“事实上,对于一个小学生来说,我的演技还不错,所以一直到高中我都还在戏剧社里担任职务,这对于申请大学很有利——不过,我也只能勉强做到这里了,在人群跟前扮演另一个人,或者仅仅是受到人群的瞩目,对于我来说都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它们无法给我带来愉悦,反而是一种负担。我只能承认,虽然我对传媒有很大兴趣——我也做过明星梦,但我没有这方面的天赋,我无法在摄影机跟前打破自己的心防。”“没这么自信,是吗?”珍妮理解地说,“自我意识太浓重,这的确是表演课上需要克服的第一个问题。”“对,”切萨雷一本正经地说,“这的确是个遗憾——试想一下,如果我能有表演天赋,哪怕只是平庸的表演天赋——我想75后这一代第一个拿到奥斯卡的人应该就不会是克里斯托弗了。”珍妮喷笑起来,“是的,如果你能同时具有表演天赋、人脉资源和现在的公司——那你就是男版的我,说不定你还会比我更牛,因为你的人脉毕竟比我更强、更牢固。”“但我也很满足于现在的情况,从挑选电影、买卖电影进步到制作电影,虽然还没有获得市场的认可,但这多少是个进步。”切萨雷耸了耸肩,“而且起。点也比同行们要高一些,以我的天赋来说,能有现在的开局,可以让我满足了。”切萨雷今年不到35岁,已经凭借自己的能力(虽然不是从零开始)挣到了十几亿的身家,这还叫作刚开局?珍妮刚开始有点反应不过来,但很快才意识到,他说的是自己对于电影的直接生产能力——从这点来说,之前他在做的事的确都和制造电影没什么关系,一开始是造星、营销,之后则是公司运营、商业谈判,真正负责制片的,应该还是《马利与我》和《龙虎少年队》,而从立项到拍摄都由他一手把持的《龙虎少年队》,也许在切萨雷心里,才是他作为电影制片人的第一部作品。“所以,管理公司也不是你真正想要做的事喽?你更想要的还是直接制作电影,管理公司只是为了尽可能多地拿到所有利润?”她推测地说,“如果这两项工作发生冲突呢?我是说——其实现在你的时间已经有些不够用了,如果你一定要选的话,你会选择哪边呢?做公司,还是做电影?”切萨雷沉默了一会,然后苦笑了起来。“我发现你是一个很有韧性的人,你要把这个问题转嫁给我,就是一定要把它转嫁——这个问题应该是萨尔维问你的吧?要出演新电影的人又不是我,为什么一定要我来回答?”他话里轻松的埋怨让一切更像是个玩笑,也让珍妮笑了起来。“因为我想要参考你的做法啊,”她老实地说,踢了踢切萨雷的小腿,“你看你多重要——快回答——哎哟!”切萨雷赶快抓住了她的手臂,警告地说道,“不要坐得太靠近边缘,小心点,否则你有可能滚下去。”珍妮也被吓到了,她贴得更近了一点,但嘴上没认输,“快回答,快回答,不然我就一直踢、一直踢、一直踢——”虽然光芒很微弱,但她还是看到了切萨雷翻白眼的动作。“ok,那快速的回答——我和你的情况根本就不同。”他的语调比平时要更高亢和紧绷,好像在压抑着喝她‘闭嘴’的冲动,回答的语气也有炫耀的嫌疑,“当然,最近半年时间要比以前更忙,但那主要是因为国际发行和制片都在学习之中,有些事只要自己做过一次就够了,接下来你就可以让别人去做了——这就是为什么你被叫做领导层,不是吗?只要过了这段艰苦时期,我的工作量还是能够应付得来的,对我来说,这并不是单选题。”因为他的语气里充满了‘我赢了’的优越感,所以问题本身的沉重味道反而减轻了不少,珍妮嗤笑了一声,又踢了他一脚,切萨雷‘嘿!’了一声,但没有躲开,而是再度抓住了她的胳膊,预防她因为这个动作失去平衡,真的掉下去。“抛开你毫无道理的自豪,这的确是个很因人而异的问题,”珍妮也停止再幼稚地宣泄情绪,重新把脚缩了回来,她打开手电筒,漫无目的地扫射着山坡上的植被,“也许任何人都是这样,当你开始的时候,你的选择并不会太多,你一直在为了选择权奋斗,人们不是说吗?富裕的唯一意义就是你可以享有选择,但很多时候,当你别无选择的时候,其实幸福感也许反而更强烈,因为你只能,也只需要把眼前的事做好,而当你开始拥有选择的时候……当选择充斥了你的世界的时候,也许你反而会因此迷失……当你做什么都可以的时候,你又到底该做什么好呢?”气氛似乎渐渐地有些感伤了起来,然后切萨雷平淡地、家常地‘嗯’了一声,破坏了所有气氛——珍妮没忍住,差点想再踢他一脚。“所以,这实际上是个感性的选择,”切萨雷用‘你有些大惊小怪’的语气说道,“——我还以为你是担心你又演出精神障碍——哎!这真的很痛!——ok,ok,这也是个非常重要的问题——但我觉得这并不是非此即彼的选择不是吗?情况远远没到这么急迫的地步,不是吗?我理解萨尔维可能要求你在拍摄期间绝对的专注和投入,这也是体验派的基本要求——不过在此期间,公司的事我可以管起来,既然它在你拍摄《梦露》期间都能存活下来,这一次为什么不行?从逻辑上来说,这不通顺。”“不是说我就不担心我的精神障碍问题了——”珍妮强调地说,随后又抿了抿唇,和切萨雷的对话经常让她有无从逃避的感觉——在他跟前你会觉得逃避自我是一件很孬种而且很愚蠢的事,“而是……而是,这未必是一部成功的电影,你知道吗?如果我是个演员,我要考虑的只是电影本身的质量,那么我也许会毫不犹豫地答应出演,但当我是明星的时候——当下一部文艺片对我来说非常重要,当我的时间、我的精力非常宝贵,同时被许多项目需要的时候……花费半年、一年的时间去生产这样一部电影,也许不会在票房和评论上获得成功,也许能欣赏的人不是那么的多——甚至连导演自己都没有把握的电影,只为了我被这个项目吸引,只因为一种可能……如果你是我,你会犹豫吗?你也会难以选择吧,它关系的并不是一部电影本身的成败,也不是你在商业和表演中怎么去平衡,它关系到你的追求,你的方向……你的最终选择……”言语不能表达她的所有思想,珍妮停顿了一下,有些费力地说,“关系到一种形而上的东西……*,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总的说来,你胆怯了,”切萨雷说,“你被这个项目的风险性吓住了。”“不!”珍妮本能地否定了这个弱势的猜测,“我是——我是不能适应去拍一部商业价值完全不被看好的电影,甚至连我自己都不看好,虽然我也受到了吸引——是的,这就是我想要问你的,我想它赚钱的可能不会太高,这对于珍妮弗。杰弗森来说,会是一种损害,当然对于大梦来说也会有影响,即使我——即使我想要出演,你会支持我吗?你会埋怨我吗?我们可是刚做了决定,下一部艺术片一定要慎重选择,绝不能得意忘形——”她不再说话了,珍妮有种感觉,切萨雷现在已经陷入了思考之中——也许这对他来说,一样不是容易选择的问题,要考虑的因素确实有些太多了,不仅仅是一部电影的机会成本,时间成本,还有整个‘珍妮弗。杰弗森’这个品牌的价值……“你喜欢表演吗?”当切萨雷发问的时候,珍妮差点没回过神——她也已经陷入了自己的思维迷宫之中,再度被这个难题困扰。“我……我喜欢表演吗?”她重复着这个问题,有些猝不及防。“对,你喜欢表演吗?——你第一次接触到表演的时候是什么感觉?”切萨雷问——他又笑了一下,“奇怪的是,我刚才回想的时候忽然发现,在我们认识的九年中,我从来没有问过你这个问题。”“也许那是因为在我们刚认识的时候,这本身也不是一个选择,这是一门技艺,一条快速的上升通道。”珍妮说,她也忍不住微笑了起来——那是她第一次货真价实地接触到演员这个职业,不过,当然不是她第一次接触到表演。“我喜欢表演吗?”她低声地重复着这个问题,“这是个很好的问题,当我刚接触到表演的时候,我喜欢它吗?”她望着脚下的庄园——这只沉睡的,现代科技打造的猛兽,望着她靠着表演得到的财产之一,一股淡淡的成就感升腾起来,让她的嘴角慢慢上翘:成功的现在,让回顾过去也变得不那么痛苦,甚至有了几分缅怀。“——我想……是的,我喜欢它,当我刚接触到表演的时候,我是很喜欢它的……它让我感到我很特别,让我看到了摆脱烦恼的希望,它是改编命运的方法,是一条……一条快速的上升通道。”她说,想到往事,笑容越来越大。“你能想象吗?一个刚到北京的女孩,她的整个世界原来只是一个小小的边远城镇,忽然间来到了世界上最大的都市之一,她揣着零星的财产,她所有的一切甚至换不来我们的一顿美食,她就这样走在一个又一个昂贵的专卖店里,翻检着那些吊牌,居然一点都没有胆怯,她所有的只有憧憬,她想要为面试准备一身得体的衣服,不再是身上不合体的旧衣,而她所能凭借的一切,除了她的长相以外,就只有她的表演天分——那时候,她当然非常的热爱表演。”“但那只是一种功利性的热爱,”切萨雷低沉地说,“她的爱只是因为表演能给她带来好处。”“是的,在那之后——她进入了大学,开始了自己繁忙的大学生活,除了学业以外,她有很多事要做,给自己挣点生活费,找到一个合适的金龟婿……她有太多的事需要考虑,表演已经不再是她的全部希望,”珍妮轻声说,“她也意识到了,通过表演改变自己的命运——靠这门技艺在社会上立足,这是个很天真的想法,远远比不上找一个金龟婿现实,就像是你说的,演员的门槛很高,如果你没有人脉,就只能指望自己的运气。当然,还有一个例外,那就是用你的天分去征服这一切。”她停顿了一下,随后自失地一笑,“说实话,在进入大学之前,有一段很短的时间,她是非常渴望表演的——她喜欢得到赞许,在她发现表演之前,她一直为自己的无能困扰,表演让她第一次受到了长相以外的肯定,让她感受到了自己的能力,原来她真的可以靠自己的力量改变命运——她也喜欢这种展示才华的感觉,她以为自己可以这样继续下去,用表演来改变一切……然后,她入学读书,开始真正地研习表演,随后而来的是很常见的‘大学失落’,她发现,原来自己的天分远远说不上拔尖,她在同学中的水平充其量也只能算得上是中庸。”切萨雷没有打扰,所以珍妮自由自在地往下回忆,“没有天分,没有人脉,而在北京,机会远远没有好莱坞丰富,竞争当然则更激烈得多,她没有等待和尝试的资本,那么最明智的选择当然是转移重心,为自己找一个理想的丈夫……”“而她找到了。”切萨雷的语气很肯定。“是的,她找到了,”珍妮说,“她也确实转移了重心——但她依然是很喜欢表演的……她喜欢表演课,喜欢实践作业,喜欢那种短暂地离开自己,假装成为另一个人的感觉,另一个人的烦恼也许比她的烦恼更多,比她的处境更窒息,更让人绝望,这让她对自己的生活感到一丝宽慰——另一个人的生活也许很甜蜜,很幸福,对她来说更是一个难得的逃离,她从来都不知道什么叫做幸福,但在表演里,她可以允许自己去渴望,去想象——即使她没有天分,她也依然喜欢这种感觉,她不需要老师的赞赏,选角导演的肯定,只从表演这个行为本身汲取幸福感,她喜欢表演吗?我想,她应该是喜欢表演的。”“那我想,她应该算得上是一个真正的演员。”切萨雷说道,他的语气柔和了下来,就像是个无形的拥抱。“只有明星才需要计算自己的星路得失——票房号召力、奖项竞争力,公司领导人需要计算自己的影响力与权威感,制片人计算一部电影的票房和奖项,但对演员来说,重要的只有电影本身,她不需要观众和影评人的肯定,对她来说,表演本身就是结果。”“可……”珍妮说,她有些无由的犹豫,“可——”“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可我是你的合伙人和经纪人,是的,从公司的角度来说,公司需要你的权威感,你的永不失败,”切萨雷严肃了起来,“这能帮助大梦更快的发展,作为你的前经纪人,我也希望你能接下胜算更高的电影,这能延续你的职业生命,让你获得更多的奖项——你要知道的一点是,珍妮,在好莱坞,明星不会缺乏朋友,可演员永远都是孤独的,他们不可能拥有一个专业团队,因为无法生产出足够的利润来支持。所以,作为你团队的一员,我服务的是你明星与名流的身份,当我们坐在大梦的办公室里时,我也必须对我的职务负责,我必须告诉你这部电影可能会对大梦带来什么不利的影响……”他扭过头望着珍妮,忽然露出笑容,“但现在,我们穿着运动服,在非上班时间坐在山崖顶端的一块大石头上,我想在这一刻,我仅仅是一个演员的朋友,而我必须要提醒你,你的天赋有多么的宝贵——世界上有无数人愿意交换你的天赋,想要成为像你这样的演员——也许作为你的……我不知道,你的拍档,你的好友,我应该要为你的精神健康担心,我要说‘*it,什么电影,我只希望你健康富有地活着’,但作为一个缺乏天赋,没能踏上这条路的前预备演员,我真正想告诉你的是……你是一个演员,而一个演员应该去演自己想演的电影。”顿了顿,他补充,“这很自然,不是吗?”珍妮转过头望着他,望着月色中的切萨雷,望着他暗蓝色的双眼,和双眼中温柔的笑意。“你说得对。”她也笑了起来,“这很自然,一个演员就应该去演自己想演的电影——不计成败与得失,这是……哈哈,这是……一个演员的自我修养,不是吗?”切萨雷眼中闪过了一丝困惑,但仍然点了点头。“最终这只是探寻自我身份的问题,”他说,变换了一个姿势,“想要再坐一会儿吗?”“明天我们都要早起。”珍妮站起身拍了拍屁股,重新打开了手电,看到亮度已经明显减弱的光束,她有些心虚地吐了吐舌头,“在我把手电光源耗尽之前,回去吧。”“ok。”切萨雷接过了手电,在珍妮之前下了石头,“小心落脚——现在的光线没那么好了。”“嗯,你也小心点,手电先照你脚底,再照我——”珍妮说道,“对了,回去以后记得我给你打钱——今晚的心灵鸡汤时间如果按玛姬的收费标准,起码价值上千美元巨款。”“哈,哈。”切萨雷礼貌地发出干笑声。“那我就谢谢你的慷慨解囊了。”珍妮轻笑起来,但很快也集中精神寻找落脚点,现在月亮到山那边去了,路的确不如上山时好走。两人默不作声地走了一段,这一回是切萨雷打破了沉默。“说起来。”他若有所思地说道,“你在这件事上的表现的确有些奇怪——也许你可以和玛姬聊聊这点。”“你是说?”珍妮有些奇怪的问。“按照我对你的了解,你对表演应该一直都是很有兴趣的,也很敢于冒险——按照你一贯的思维模式,虽然你会意识到这其中的风险,但应该还是会采犬我相信我能让它变得卖座’的想法去加入,因为在此之前,你已经几次缔造了这样的奇迹。”切萨雷有些困惑地说,“对于你这样非常有天赋,也不缺肯定的演员来说,你对这个项目的谨慎有些不合情理——我甚至觉得你是有些畏惧,有些不够自信——但你没有理由如此啊。如果仅仅是不好预测项目前景的话,《代号shero》也是无法预测的项目,但你的表现一直充满了自信,不是吗?”“因为《代号shero》对演技的要求不高,而——”珍妮冲口而出,但及时地咬住了下半截话:也许这才是她真正对这个项目感到犹豫的原因,这是一个无法动用金手指辅助的项目,演艺空间似乎毫无用武之地,而,没有金手指,她……也许在萨尔维这样的导演跟前,她……确实会感到心虚……察觉到切萨雷停下脚步,好奇地看了她一眼,珍妮忽然感到了一股愧疚感辛辣地直冲脑门:这些年来,她靠自己的金手指拿到了那么多本来不该属于她的奖励,到最后她甚至都已经有了几分习以为常,但——在这一刻,当切萨雷刚刚和她分享了自己的*往事的这一刻——她再次感到了愧疚感、负罪感。‘对你这样有天赋的演员’,‘你不知道有多少人愿意交换你的天赋’——切萨雷没有强调自己有多想当演员,但他的羡慕和赞许难道不是已经在话语中流露了出来?而她能配得上这些称赞吗?《第五个莎莉》是靠演艺空间投机取巧,《迈克尔。克莱顿》和《与梦露的一周》都不能说是纯粹出于演技——《迈克尔。克莱顿》那是刚好有现实生活的体验,‘撞到’了,而《梦露》其实还是有演艺空间的帮助,她才能快速地进入梦露这个角色,现在的这个项目,没有什么可‘撞’,演艺空间也无法帮助她入戏,她只能全靠自己,在萨尔维这个明察秋毫的挑剔导演指导下进行拍摄——诸多借口,是不是只是为了掩饰她的畏惧?她……真的能演好这个角色吗?离开金手指,她真的是个足够出色的演员吗?“而——”她心慌意乱地重复着,胡乱踏出了一步,“而我——啊!”“嗷!”男女声的痛呼同时响起——切萨雷的左脚今晚可谓是多灾多难,被踢了好几下之后,再被珍妮无意间一脚踩中,两人都因此失去平衡,挥舞中先后摔进了山坡,手电先被甩到了不可见的远方,而珍妮在电光火石间只能死死地捂住脸,生怕吃饭的家伙受到伤害——有一度她似乎要失控地滚下去,但好在切萨雷扯住了她的帽子,硬生生地把她拉到了自己怀里,和他一起蹬着泥土往下滑铲。还好,坡度很缓,他们终究是没有一路滚下山脚,而是在半坡上就停了下来。但即使如此,山石也起码给他们带来了大片的软组织挫伤——起码珍妮的半边背和屁股就都很痛,她猜测明天应该会形成大片青紫。瞪着月亮喘了一会气,她勉力挪到了一边——又因为这动作而痛哼了一声,这才虚弱地说,“呃……对不起……”为她荣当半个肉垫的切萨雷哼了一声,语气不是很爽快,不过考虑到他受到的冲击应该比她更大,珍妮缩了缩脖子,姿态更低了,“你没事吧?”“你最好保证你的脸没事,否则这会是史上最滑稽的受伤理由——也会严重削弱你的威信,如果你还在乎的话。”切萨雷说,“——我没事,你呢?”“我……屁股有点痛……”珍妮说,“你先起来吧,让我再躺一会,我现在没有力气。”切萨雷的语气有些严肃起来了,“是剧痛吗?——具体是哪里痛?到底是臀部还是腰椎——”他已经坐起身了,此时弯下腰想要查看她的情况,起码在珍妮模糊的思维中是这样理解的,不过与此同时她已经积蓄了一定的力量,想要把自己撑起来——一切都发生得很快,她甚至不能肯定这一切有没有发生,一次撞击,甚至也许只能说是擦过——切萨雷猛地往后退了一段距离,而她还有些迷糊,顺势坐直了身子,本能地宣布道,“应该没有——”慢慢地意识到刚才似乎发生了什么,珍妮抿了抿唇,呆呆地说道,“——大事——噢——”切萨雷别开头没有看她,气氛忽然变得极其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