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这个师妹明明超强却过分沙雕[穿书]

水月秘境(6)

能来水月秘境参加试炼的,无疑都是年轻一代的精英。

即便是万兽门、百音门、妙玄观这样的小门派,也总会有几个杰出的弟子。比如白术。

精英都是聪明的。

逃命的时候也很聪明。

比如……为了避免被暴怒中的百目猞猁追上,他们有志一同,采取了之字形的走位:

一种精英弟子,忽而往左,忽而向右;有时冲进树林,有时钻进水里。

这一幕看上去实在有点奇怪:百目猞猁又没有翅膀,也只有一只,为什么它可以追着无数会飞的修仙者,而这些会飞的弟子们也不知道分头跑?

因为百目猞猁具备一种天赋法术:集中狩猎。

百目猞猁可以张开身上的眼睛,每一只眼睛都会发出微弱的光芒。这种光芒没有杀伤力,却会让被百目猞猁锁定的猎物彼此产生一种“粘性”,使得每一只猎物都无法离开另一只超过大概六尺的距离。

宝级中阶的百目猞猁,一次性可以锁定六个人。

现在被追击的弟子一共五位,还差一人就满员,令人欣慰。

以上信息来自万兽门大师兄白术的讲解。

“……我们一点都不欣慰!!”

被“绑定”的其他四人里,有三个人都发出了怨气冲天的抱怨。剩下一个安安静静的是剑修少女何燕微——她足踏飞剑,一言不发,闷头冲在了最前面,真可谓彻底践行剑修“一往无前”的信念。

白术有些遗憾,叹了口气:“那可是宝级中阶的百目猞猁……”

但这份感叹并不影响他自己也逃得飞快。

——喵嗷!!

山猫穷追不舍,浑身的眼睛全都愤怒地瞪到了最大。它追了半天,仍旧神完气足,没有半点疲态。

“这样下去不行,”庄梦蝶踩在笔洗型的飞行器上,耷拉着眼皮回望一眼,已然恢复了冷静,“我们的灵力总会耗尽……宝级中阶的灵兽,不是我们现在能够抗衡的。”

庄梦蝶是天璇峰的真传弟子,看上去就是个文秀柔弱的读书人,飞得也是几人之间最慢的。

“庄师兄有办法?”谢蕴昭回头问,手里还不忘紧紧拽住舒道直的腰带。

庄梦蝶有些肉痛,却还是说:“我有一件法宝,名为‘万里河山图’,可以收容和封印活物。”

这是他师父天璇真人赐下的法宝,同时也是一副绝妙的山水长卷,平时庄梦蝶都舍不得拿出来。

“原来万里河山图在庄师弟手上?”舒道直蒙着眼罩,但并不妨碍他大喜过望,“那劳烦庄师弟了!”

庄梦蝶点点头,也不多话。山水长卷虽好,也得有命留着才能多多欣赏。

他双手一展,右手中出现一只狼毫墨笔,左手握住一轴沉沉画卷。他转身一抖,画卷展开;壮美河山展现在半空,刹那竟有虚影投映在半空,发出薄薄金光,让百目猞猁的动作生生停滞了一刻。

在猞猁停滞的刹那,庄梦蝶妙笔一点百目猞猁,嗤道:“收!”

金光大盛。这一刻,众人分明听见有流水潺潺、林海涛涛,不由与这天地壮丽共享旷达之意,胸中块垒尽去一空。

而百目猞猁则被光芒包裹,再被这光一卷,便即刻被收入画中。

白术叹道:“果然是上品法宝,北斗仙宗果然底蕴深厚!”

五人组总算能停下来,赶忙补充丹药、吐纳灵气,恢复刚才消耗的海量灵气。

谢蕴昭抱着怀里的鸭子,松了口气:“多亏有庄师兄……”

话音未落,却看庄梦蝶面色铁青。他咬着牙,迸出一句:“不行,这猞猁品阶太高,我的灵力不够困住他……!”

众人齐齐一愣。

下一刻,不需要谁说话,四个人一同出手,十分默契地把手里的灵丹塞到了庄梦蝶嘴里!

“唔唔唔——!”庄梦蝶被四个巴掌拍到脸上,孱弱的小身板晃了晃,嘴里却被堵满了灵丹,噎得他差点翻白眼。

“庄师弟你挺住!”

“庄道友,得罪了!”

“庄师兄,一剑可以破万法,只要坚定意志你也能行!”

“庄师兄……我没词了,就让我家鸭子给你唱首歌吧!”

鸭子:“嘎嘎嘎!”我唱得好听吗?

庄梦蝶艰难地吞下灵丹,好不容易把噎出来的白眼给噎了回来,就看见面前有四张满含希望的面孔。

“怎么样?”

庄梦蝶对着这四个人,露出了一丝狰狞的、充满怨念的微笑:“还是要出来了。”

在“还”这个字刚出口时,这四人就心领神会,转头就想自己跑路。可是他们快,百目猞猁脱困更快——

金光一起!

——喵嗷!!!

谢蕴昭面前滑过一连串让人眼花缭乱的提示:

[来自百目猞猁的【狂怒值】+100]

[来自百目猞猁的【狂怒值】+100]

[来自……]

无形的力量再度把这五个人捆在了一起!

庄梦蝶脸色大变!他刚才为了封住百目猞猁,灵力几乎消耗一空,现在实在是没法再逃了。

幸好,他想得到的别人也早就想到了。谢蕴昭情急之下,抓着舒道直的腰带打了个结,自己抓着一头,另一头丢给庄梦蝶。

“庄师兄接住!”

庄梦蝶下意识抓住了这凭空抛来的淡蓝色物体,再低头一看——腰带?

没等他发挥读书人的聪明脑瓜细细思索,手里的腰带就倏然绷直;一股巨力传来,拖着他就往前冲去!

“啊啊啊啊——”

庄梦蝶双手抓着腰带,整个人在半空几乎飘成了一个“一”字形,发出一阵惨叫。

谢蕴昭与何燕微并驾齐驱,抓着腰带的手搭在肩上,正气凛然:“不抛弃不放弃——舒师兄你忍一下!”

舒道直飞在中间,一把劲瘦好腰几乎要被勒成纤纤小蛮腰,勒得他头昏脑涨、脸色发白,脑中闪过了一个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逸闻:听说凡人女子为了追求细腰,会天天把自己给勒起来,原来竟然是这样的感觉……凡人女子心性之坚毅,真是太令人敬佩了!

五人组在水月秘境中一通狂飞。

巨大的山猫在他们身后一通狂追。

五人一兽,到处乱窜,自然就撞进了秘境其他地方。

……

有两人正站在一头死去的灵兽旁边。

这灵兽是二人合力杀死的,自然也是二人共同的战利品。

其中一人蹲在死尸身边,用匕首割下灵兽的角。他盯着这珍贵的战利品,眼中闪过一丝贪婪。

无色无味的液体从他指间渗透出来,涂抹在了灵兽角的表面。他笑了笑,这才转头将角递给另一人,眼神纯良。

“丁道友,这是说好给你的。”

那姓丁的是个七尺大汉,背负长剑,性格和面容一般粗犷。他毫无戒心地伸手去接,爽朗笑道:“刘道友是个痛快人……”

——前面的人让让!!

狂风起。

五个人影从树林中钻出来,披着一身枝叶,动作快若闪电,顷刻就消失在两人眼前。

两人只看见最后一人横身飘飞在半空,好似一只翩翩起舞的风筝。

他们都糊涂了。

刘道友那涂了毒1的角,也停在了他自己手里。

“这是……”怎么了?

——喵嗷嗷嗷嗷!

“隆隆”声中,一道白中夹杂了无数黑点的巨大身影,踩着无辜的树木草叶,狂奔向了刚才消失的五人组的方向。

横冲直撞的野兽根本没有留心这两个人,更没注意到掀起的狂风把刘道友吹了个倒仰。

还好巧不巧,让那两根涂了毒的灵兽角飞了出去,正好撞进了刘道友的嘴里。

丁道友还摸着脑袋去看那远去的滚滚烟尘,心向神往:“够带劲!这才是真正挑战自我的秘境试炼!刘道友……刘道友?”

他回头一看,只见刘道友躺在地上,竟然已经口吐白沫,昏迷不醒。

丁道友纳罕半天,喃喃道:“吓得这么厉害啊?”

……

有人仗着头脑灵活,设计坑了其他参赛者。

这会儿,他正蹲在坑边,摇着折扇,得意地对坑里的人笑:“两位道友何必徒劳挣扎?任你们修为再高深,这沉金泥淖陷下去了,就再难上来。”

坑里的是两个姑娘,都穿着百音门的服饰,怒道:“无耻!”

设计者洋洋自得:“修仙一途,本就是强弱相争,强者赢得一切,弱者失去所有……”

——闪开闪开闪开!

——刹车失灵啦!!

——嘎嘎嘎!!

——喵嗷!!

一阵飓风过境。

设计者一个倒栽葱,栽在了前面的坑洞里,整个脑袋都插在了泥淖中。

两名女修虽然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却在吃惊过后露出狞笑。

“……两位师姐饶命!!”

……

五人组已经在秘境里兜了大半圈。

有三个人都气喘吁吁。剩下的两个没气喘的,一个是被勒出一把细腰、呼吸困难的舒道直,一个是横飘半空当人肉风筝、晕晕乎乎的庄梦蝶。

谢蕴昭嚼着灵丹,咬牙抓出五火七禽扇。

夜色在她背后展开,龙女的虚影握住羽扇,对着百目猞猁一挥……

就像前几次一样,百目猞猁被逼退片刻,以便其他几人趁机吃一把丹药、补充灵力。

但片刻后,百目猞猁就用怒吼击破了星空幻影,重又发足狂奔。

“北斗功法虽然玄奇,但谢师妹一再出手,恐怕撑不了多久。”白术的八字眉皱在一起,更是愁上加愁,“既然百目猞猁是被引兽香吸引出来的,其他物什想来也管用。我手中还有一块‘大梦香’,可以让灵兽陷入沉睡。只是……这香须得有人在灵兽背后,以口诀配合,再能发挥作用。”

何燕微说:“我去!”

谢蕴昭无奈:“燕微,你忘了你也被绑定在这儿了?”

剑修少女蹙着眉,眼神不甘,发狠道:“大不了和它鱼死网破!”说着竟真要转身拼命。

白术却说:“何道友冷静些。这只百目猞猁气息清正,应当早已摆脱五谷轮回,以天地灵气为生。若是被它捉住,虽然不会被吃,但很可能被它团着当球玩耍,何道友许是会更加恼怒……”

剑修都是一群宁折不弯的人,最讨厌被人戏耍。

果然,何燕微露出犹豫之色。

“还是想办法用大梦香……”

“何师妹!”

遥遥地,传来一声惊喜的呼唤。众人眼睛一亮,循声望去,果然见到斜前方山顶上,立着个俊秀可亲的少年。

谢蕴昭:“冉师兄?”

白术:“冉道友?”

正是剑宗的冉则嘉。此前谢蕴昭在丙号沙漠中坑过他一回,那时他还和另一个剑修苏元禾在一起,现在他又单独出现在这儿。

同时,他也是在逢月海湾对何燕微一见钟情的那名少年剑修。

何燕微美目一亮,急急道:“冉师兄,还请助我等……”施展大梦香,让百目猞猁陷入沉睡。

谢蕴昭已经再次展开星图,对着猞猁扇扇子,让它原地停下。

白术也已经拿出了大梦香,准备和见过一面的冉则嘉联手合作。

其他几人也振奋了精神,生出几分“终于可以脱困了”的唏嘘之感。

但……他们都低估了一个纯净少年面对心上人的激动之情。

冉则嘉见到心上人,立即热血上头,听她说“助我”,当即豪气冲云霄,也不管她后面说了什么,自己又打那百目猞猁不过,踩着剑光兴冲冲就飞了过来。

“我来助何师妹——咦?”

已知,百目猞猁最多能控制六个人。

遇到冉则嘉之前,谢蕴昭他们一共五人。

遇到冉则嘉之后……

“我怎么飞不动了?”冉则嘉挠头。

“……”白术看了看自己手里那已经被掏出来的大梦香。

“……”谢蕴昭默默又塞了一把灵丹补充灵力。

然后,原本的五人组齐刷刷哀叹一声:

“时也,命也!”

六道人影,继续逃窜。

一边飞,一边鄙视冉则嘉:“你急个什么!”

冉则嘉一见何燕微,就自动陷入脸红结巴状态,还不时傻笑一下,对大家的抱怨照单全收。

众人无奈,只能继续搜寻有没有可以合作的路人。往好处想,好歹六个人的位置满了,再遇到个憨批也不怕了。

谢蕴昭却听见,怀里的鸭子一直“呜噜噜”不停。

“嘎嘎!”它举起一只翅膀,戳了戳谢蕴昭。

“怎么了?”

“嘎嘎嘎!”

“你有办法?”谢蕴昭狐疑,“又是吐口水?”

“嘎嘎嘎!!”

“也是,情况不会更糟糕了,就让你试试吧。”

在旁人的瞩目下,谢蕴昭把舒道直的腰带扔给何燕微,自己倏然转身,让怀里的鸭子面对着怒火冲天的百目猞猁。

鸭子睁着四白眼,两只翅膀举起来,扁扁的嘴张开,表情十分严肃,却又带着必胜的信念。

“嘎嘎嘎——呕!!”

银色物质从鸭子的喉咙里喷涌而出。

不再是“线”的状态,因为它们铺天盖地、源源不断,好像一张巨大的毯子,朝百目猞猁扑了过去!

“呕、呕……呕呕呕……”

鸭子不断发出“呕”的声音,银色物质也越来越多。

百目猞猁一个急停,抬头看着躲不过去的银色神秘物质,身上所有的眼睛都露出了惊恐之色。

“喵嗷——!!”

伴随这声凄厉的、几乎带着哭腔的惨叫,汹涌的银色物质将整个巨大的山猫头都包裹了起来,包得密不透风。百目猞猁好像喝醉了一样,在原地摇摇摆摆地转了两圈,最后轰然倒地,侧躺在森林里,压倒了一大片树木。

除了呼吸,再也不动。

鸭子这才放下双翅、闭了嘴,却又没忍住,打了个嗝。

“唔……”

整个过程中,六人组都停在半空,看着前面发生的这一幕。连舒道直也因为好奇,在刚才摘下了眼罩,观望这一幕。

越看,他们脸色越青;当鸭子最后“嗝”了一声后,庄梦蝶甚至自己也干呕起来。

舒道直有气无力地推开他,嫌恶道:“庄师弟你离远一点……呕……”

何燕微更是微微颤抖着身体,往旁边退开。冉则嘉跟着她,体贴地为她遮去前面的景象。

谢蕴昭倒是面不改色,还能给鸭子揉揉肚子,鼓舞道:“干得漂亮,晚上给你加餐!”

鸭子严肃点头:“嘎嘎!”好的,这是我应得的!

白术率先飞过去,落在百目猞猁身边。这庞大的灵兽即便侧卧在地,也像一座小山;当它失去意识,身上的眼睛也都纷纷闭上,变成了白色毛皮上的黑色圆点,看着就像一般的动物毛皮花纹,没有那么可怕了。

山猫头上那层银色物质,慢慢渗透进它的毛皮当中,消失不见。只有山猫的头枕在地上,双目紧闭,两只耳朵上的长毛柔软地垂在半空;胡须随着它细小的呼噜声不断颤动。

“……睡着了。”白术观察片刻,松了口气,回头正好看见谢蕴昭在和她怀里的鸭子叽叽咕咕。

“嘎嘎嘎!”

“你确定没事?”

“嘎嘎!”

“毒性微弱,它睡一觉就好了?”

“噶!”

她抱着那只模样古怪却又有点可爱的鸭子,抬头嫣然一笑,道:“白术师兄,这只百目猞猁只是睡着了,不会有事。”

目光明澈,眉眼清艳,笑容如风中盛开的花一般动人。

白术移开目光,平淡道:“好。”

几人又商量了一番如何处置百目猞猁。

百目猞猁是十分稀有珍贵的灵兽。按修仙界的规矩,众人既然赢了,就能随意打杀,或者收归己用。

不过,在场除了白术和冉则嘉,其余人都是北斗真传出身,有时行事和想法虽不免稚嫩,心性却都很正派。他们虽然被百目猞猁追杀了半天,但既然白术说了它生性温顺又不会食人,追杀他们是因为被激怒,而非怀着恶意,几人就都不忍心伤害它。

冉则嘉更是无所谓。他道法根基在剑,连灵兽都不养,反正他喜欢的何师妹开心就行。

于是,他们齐心协力,按着白术的指示,在附近合适的地方挖了个坑,把猞猁埋起来,但留够它活动的空间。再把泥土堆上去,它就又变成了睡醒前的那座“小山”。

几人还一人出了些灵石,布置了个隐匿气息的阵法,好让百目猞猁不被其他人发现。

“……它应该会睡个十天半个月,到时候我们早出了秘境了。”谢蕴昭轻松道,又问,“白术师兄不带它走?听说万兽门豢养灵兽十分细心,肯定不会虐待它。”

白术摇头:“这里是他的家。”

处理了百目猞猁的事,天色也暗了下去。最后一丝黄昏的霞光在天边流连,将秘境染成一派温暖中带了些许感伤的色调。

“……擎天山再见!”

众人相互道别后,就各自分散而去。这才是在秘境的第三天,各人都还有目标灵物需要收集。

谢蕴昭目送燕微他们离去,奇怪又有些警惕地看向白术:“白术师兄,你怎么不走?”

八字眉、含愁目的青年看了她一眼,说:“谢师妹,若是你接下来还要去寻岩沼人面菌、大角云牛毫毛这两样,我们不如合作。若是灵物只有一样,便由谢师妹先取。”

他声音虽然嘶哑,语气却温和,提的条件也很优厚。谢蕴昭恰好只差这两样灵物,不由感兴趣,却也不肯放松警惕,只面上笑道:“这么好?白术师兄为何这般谦让?要是不说清楚,我可不敢和你结盟。”

白术道:“我对试炼头名本无兴趣,来水月秘境只是想收集一些材料,顺便看看大派子弟是何模样。”

“这么说,我还算入白术师兄的眼?”

白术又看她一眼,将目光移到天边将尽的晚霞上。那霞光将要尽了,只余大片清浅的蓝色,并渐渐过度为群星闪烁的、深蓝的夜幕。那片星星让他想到所见的星图和幻影。

“我对北斗的功法很好奇。”他语调平平,“如果谢师妹不怕我偷学,也就没什么别的可以怕我。若是不信,我可以发道心誓。”

谢蕴昭正想开玩笑说一句“那也好”,白术却不等她开口,已经飞快地把誓言说了一遍。

“……如在秘境中对谢师妹心怀恶念,此生便再无寸进。”

他的声音还是很淡,却让谢蕴昭感到了一丝郑重其事。她收起面上的笑,端肃说:“好,白术师兄心怀磊落,是我落了下乘。那便多谢白术师兄相让。”

二人察看了一番地图,发现岩沼人面菌恰好与大角云牛的栖息地距离不远。

定下明天的目标后,两人就选了一处林间空地,作为今夜的暂栖之所。

夜色已降,弦月挂在中天,被群星簇拥,如一个安恬的梦境。

火光升起。

谢蕴昭用树枝扒了扒火堆,取下烤鱼,递给身边眼巴巴等了很久的鸭子。后者举着翅膀,抱着烤鱼,还会“呼呼”地先吹气,才慢慢啃起来。

也不知道它的小扁嘴是怎么啃鱼的。

谢蕴昭揉了揉它头顶竖起来的一撮软毛,问:“你有名字吗?”

“噶?噶?”名字?小蛋?

鸭子眨巴着无辜的四白眼。

“小蛋不是名字。我给你起一个,你要不要?”

“噶嘎嘎……”可是,为什么要有名字?

“名字就是你在这个世界上的象征,更重要的是,它是你和别人的联系。”谢蕴昭给它擦擦嘴上的油渍,“以后你要是喜欢谁,就和那个人或那个兽交换名字。要是讨厌谁,就说‘我某某某和你势不两立’。”

“如果你没有名字,别人就会很容易忘记你。如果你遇见的谁没有名字,你今后提起他时也没办法告诉别人。所以,无论是谁,活在世界上首先要有一个名字。”

“噶……”

抱着烤鱼的鸭子,歪头想了会儿。

“嘎嘎嘎?”如果有了名字,你会记得我吗?

“当然了。”

“嘎嘎嘎嘎?”我会记得你吗?

“我叫谢蕴昭,你以后要记得。”

“噶!”记得!那我也要一个名字!

鸭子有点高兴,重重点头。

谢蕴昭想了想,故作严肃:“既然你今天初出茅庐就大获全胜,就叫你‘可尔必达’,小名‘达达’,你是女孩子对吧?女孩子也可以叫这个名字。寓意是只要你想做,就一定能达成目标。”

鸭子又想了想,继续点头:“噶!”我喜欢这个名字。

它忽地扭头去把白术盯着:“嘎嘎嘎?”

白术始终安静地坐在一旁,被这么一看,有点疑惑。

谢蕴昭解释:“她问你会不会记住它叫可尔必达……咳。”

她有点想笑,但憋住了。

白术便说:“会。”

他和动物说话的时候,似乎比与人类相处要温和一些。

达达满意了:“噶!”

谢蕴昭主动翻译:“达达说她也会记得你。”

白术笑了。夜色的阴影让他的八字眉模糊了不少,而火光照亮了他唇边的笑容。他的五官本来就纤柔,这个被光影更改了气质的微笑,让他看起来像一个因为遇到新朋友而高兴的小孩子。

他对达达说:“多谢。”

达达专心吃着烤鱼,短短的尾巴不时晃一下。吃了一条,它还要了第二条。

夜风吹得树林“沙沙”不断,其中隐隐传来狼嚎的声音。

白术听了一会儿狼嚎,忽然说:“这里不是视线点的笼罩范围。”

“哦?白术师兄终于要动手了?”她开玩笑。

他摇摇头,忽然说:“我是半妖。”

说这话时,他眼睛里那比正常人窄小的瞳孔,缩成了尖尖的状态。

谢蕴昭在煮鱼汤,两眼都顶着奶白的、喷香的汤汁,心不在焉:“哦。”

白术顿了顿,有些不可思议:“你没有别的反应?”

“什么别的反应……难道你是什么珍贵的大妖后代?”谢蕴昭立即警惕,“我警告你啊,就算你是珍稀动物,我们谈好的条件也不变,灵物如果只有一份我要先拿。”

[来自白术的【哭笑不得值】+1]

他迷糊了一会儿,才说:“条件自然不变……”

“哦,那没什么了。”谢蕴昭继续盯她的鱼汤,不时再往里加点料。她的鸭子啃完第二条烤鱼,也伸着脖子,满脸严肃地跟她一起盯。

白术忽然笑了:“我从没见过有人给灵兽起名字,还要问问灵兽好不好。”

谢蕴昭一想,有点惭愧:“对哦。我还有只狗,当时给他起名字的时候也没问过它。唉,回去多亲他两口。”

“不是说这个……”白术又笑了。

他今天笑的次数实在有些多。要是叫万兽门的人看见,一定惊得手脚不知道往哪儿放。

“嘎嘎?”达达抬起头,“嘎嘎嘎?”你还有只狗?你是喜欢他还是喜欢我?

“一样喜欢一样喜欢。”谢蕴昭乱揉一通她的头。

达达想了想,大概觉得能接受,就继续盯着鱼汤去了。

白术忽然从石头上跳了下来。他刚才在上面保持一个打坐的姿态,现在滑坐在地上,显而易见地放松了。

“你真是个奇怪的人。”他说,“人修都很警惕妖修。尤其是……我这样的毒蛇的后裔。”

“有些人很讨厌嘛。我认识一个小妖修,她也是蛇的一种,有时候会被人欺负……不过,我和好友都很喜欢她。”

白术笑道:“这说明你同你的好友都是讨人喜欢的人了?”

谢蕴昭大言不惭:“这话不假。”

半妖又笑了半天。他就像要把过去欠自己的笑一气释放出来一样。

鱼汤熬好了。谢蕴昭拿出三个碗,先盛一碗给达达,再盛一碗给白术,最后自己才端着碗吸了一口,满足地眯起眼睛。

白术接来喝了几口,神色安然。

谢蕴昭含糊道:“我还以为你会吃素。”

“天道之下,有相生就有相杀,万物皆在竞争以求存。只要不为一己私欲肆意杀生,有何不能接受。”白术像是想到什么,淡淡补充一句,“总归到了自己被更强者杀死之时,我也不多说废话。”

谢蕴昭“嗯”了一声,抬头看看星空,问:“你故意挑避开视线点的地方,就是为了告诉我你是半妖?”

白术放下碗,碗中已经干干净净。

“对。”

“为什么?”

白术移开目光:“想做就做了。”

“这还真是道法自然的真意。”谢蕴昭笑笑,也无心追问,顾自抱出睡袋。

在白术略微错愕的目光里,她缩进睡袋,顺手把达达抱过来,一人一鸭缩在一起。达达把脑袋搁在她脑袋边,闭着眼睛,用翅膀心满意足地摸着肚皮。

“嘎嘎。”晚安。

“晚安。”

片刻后,万兽门的半妖熄灭了篝火,自己背靠岩石,抬头仰望星空。

一条巨蛇的阴影游来他身边,盘起躯干,将他轻轻围起来。

白术靠着巨蛇的身体,也轻轻闭上眼。

他对自己的灵兽传音道:[庞蚺,你替我回复他们。我对修仙界的现状没什么特别的不满,他们白莲会的事,我就不掺和了。]

巨蛇昂首对月,吐了吐蛇信。

……

逢月海湾也迎来了夜色。

谢妙然的仆从已然为她搭好了临时居所。那是一件品质上乘的法宝,清雅又奢华,更能保护其中主人不受任何伤害。

她起身同其他修士道别。她只是一介凡人,到了夜晚需要睡眠。

她坐在车舆中,由仆从送她前往前方别馆。

车舆飞在夜色中。

那名抱着九环大刀的丫鬟,在车舆旁说了几句什么。

月色照不到的车舆中,谢妙然的面色阴沉下去。

“不识好歹。”她冷冷吐出几个字,又吩咐道,“那便怪不得我了……虽然和阿兄计划有悖,但想来阿兄也能体谅我。阿茶,让荀自在设法来见我一面,若他也有异心……”

她纤细优美的面容上,露出一丝傲慢又冷酷的笑容:“他做过的那些事,就会让他再也无法立足。”

而在洒满月光和星光的山崖顶……

卫枕流轻轻皱眉。

一种古怪的心血来潮让他抬起了头。

但他什么也没看出来。只有隐隐的不安如海浪拍打岩石,一浪又一浪。

“师妹……”

他微一沉吟,忽然起身,径直往海面飞去。

“卫师弟?”“卫道友?”

他充耳不闻。

星空与海浪之间,他白玉般的额头上有血红的花纹蔓开一瞬。

当他掐出一个手势的时候,在逢月海湾与水月秘境联系的法阵之中,有一道看不见的缝隙被开辟出来。

卫枕流面沉如水。

“大能,棋手……就算是这天道,谁要动她,我都掀了这天给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