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太累了,这一觉,郁龄睡到了下午才醒来。
醒来时,发现昨晚卷着水果刀落跑的妖已经回来,并且爬上她的床,抱着她睡得正香。
刚醒来时,她的意识还有些浑沌,眯着困盹的眼睛看了他一会儿,才想起昨晚睡前这只妖干的事情,虽然睡了一觉气消得差不多,可仍是憋得紧。
于是她伸手就掐住他的脸。
就算是妖,脸上的肉也挺软的。
奚辞睁开眼睛,眼里并没有睡意,而是一片清明,仿佛刚才没有睡着一样。
他侧着脸看她,那双浓紫色的眼睛里含着柔软的笑意,非常柔顺地躺在那儿任她掐。
这种无怨无悔一般的乖顺,反而让欺负妖的人类觉得没劲,于是伸手将他一推,面无表情地说:“走开,不想看到你!”
妖男睁大了那双妖媚的眼睛,一脸震惊地看着她,仿佛不认识她一样。
郁龄已经趁机坐起身,可能是睡太久,身体都有些发软,忍不住揉了揉眼睛,翻过挡在床外的妖男这座大山要下床时,被已经回过神的妖掐住腰拖了回来,死死地困在怀里。
“放开!”郁龄踹了下他的脚,挣扎着不让他抱。
妖男趴在床上,双手自后搂着她的腰,叫道:“不放!你先说为什么不想看到我?”
“放开!”郁龄捂住肚子。
“不放,你先说。”他腻到她身上,一脸委屈,双手却紧紧地搂在她腰上,连整个身体都恨不得与她紧密相贴。
郁龄脸都要绿,“放开,我要上卫生间,等会儿再说。”
听到这话,他终于不情不愿地放开。
郁龄一得自由,马上就冲进卫生间放水,得到解放的身体终于轻松了。
差点被那妖男憋死。
她在卫生间里慢吞吞地洗漱,外面的妖男在敲着门,“郁龄,你好了没有?”
“没有。”郁龄慢慢地洗脸,双手沾着白色的细小的泡沫,听到门声,继续道:“你敢擅自进来,我明天就回B市。”
于是想要像昨天早上一样破门而入的妖男只好歇了这个想法。
先前他千方百计地想要阻止她过来,就怕她看到自己现在这种邪恶又恶心的模样,会加深她的恐怖,说不定大小姐冲动之下又要离婚。现在却反而不愿意她离开,生怕她一气之下真的拎着行李回B市。
他站在门前,盯着门,转而道:“郁龄,现在已经下午,你一定很饿,想吃点什么?”
“睡饱了。”门里传来非常轻淡的声音。
不要脸的妖男被噎住,讪笑道:“怎么可能睡饱呢?睡觉也需要消耗的。”
“不会,我只要睡饱,就不会饿。”继续轻飘飘的声音。
妖男无话可说。
因为他想到她身体里的妖蛊,这东西对于人类来说,虽然坏多于好,但只要有它在,她还真是能睡饱,一直睡一直睡都没关系,反正也不会饿。
虽然她不饿,但奚辞依然认为作为人类,一天三餐要准时,这样身体才会健康。
所以他继续道:“你今天想吃什么?刚才白鹰他们送来了新的食材,我看了下,不如等会儿就做烧汁焗生蚝、雪蟹蒸蛋、泡菜牛肉锅和辣炒四季豆吧。”
里面没传来声音。
于是妖男很满意地走了。
郁龄洗漱出来,换了身衣服,便打开房门出去。
站在回廊上,她首先往院子里看去,阳光下花圃里的花依然开得灿烂绚丽,鲜花满院,不远处的湖边是一群小动物们悠闲地在那儿玩耍,湖水碧蓝,微风徐来,水波荡漾,远处青山树秀,一派悠然宁静。
世界平静宁和得让人不禁感慨出声,就像经历了灾劫后的宁静,特别地让人珍惜。
郁龄看了一眼,忍不住勾了勾嘴唇,慢悠悠地往厨房走去。
厨房里飘来一阵香味,抽风机的声音呼呼作响,她来到厨房门前,就见将头发扎成长辫子绕在颈项前的妖正站在琉璃台前娴熟地处理食材,动作利落又优雅,如同在做一件非常赏心悦目的事情。
锅里正蒸着米饭、熬着高汤,满室都是鲜香的味道。
明亮的光线下,光洁的现代化厨房与其中的妖显得如此格格不入,却让她感觉到一种说不出的温暖。
曾经让她害怕到不敢正眼面对的妖,现在却能让她感觉到温暖和幸福。
只能说,人类真是一种复杂的感情动物。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面上却依然非常冷静。
站在琉璃台前的妖将食材处理好,转头看她,神色温柔得近乎柔媚,“再等十分钟就好了,你再等会儿。”说着,他端了一盘切好的水果递给她啃。
郁龄接过,就站在门口边吃边看他忙碌。
越来越诱人的食物的香味扑鼻而来,原本觉得睡饱了的人类现在却有种进食的欲望,忍不住在心里期盼着开饭时间。
菜做好后,郁龄端着菜到餐厅,决定吃饱了再和那只妖聊聊。
只是口腹之欲得到满足后,她又懒得搭理那只昨晚落跑的妖了,懒洋洋地窝在沙发里,拿手机刷新闻和微博,就想这么懒洋洋地渡过这个下午。
当然,她这种想法很快就没了。
某个妖男像软骨动物一样腻过来,仿佛有肌肤饥渴症一样,和她黏得紧紧的。
“走开!”她推他。
自然是推不开的,人类和妖的力气压根儿就不对待。
郁龄转头看他,近距离看着,发现他的皮肤比昨天更白了,那种透明的白,仿佛用手轻轻一戳,就会将那脆弱的皮肤戳破,流出殷红的血。
“你真的没事么?”她忍不住问。
“当然。”他大言不惭地回答。
“那昨晚你昏倒的事……”
“体力消耗太多。”他轻描淡写地说。
郁龄看着他一会儿,不高兴地问,“你昨晚跑去哪里了?”
奚辞呃了下,知道戏肉来了,一脸无辜地说:“也没去哪里,在山谷里啊。”
郁龄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他温柔地朝她笑,眉稍眼角仿佛有无尽的温柔妖邪,直到听到她对他说“去给我拿把刀来时”,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
“要刀做什么?郁龄,别闹。”他将她用力搂到怀里,无视她的抗拒,声音变得低沉,“你的血很珍贵,别随便流血。”
“我没有随便流啊,不是给你治伤么?”
“别说傻话,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他叹了口气,“妖蛊对于妖的吸引力非比寻常,我无法保证,到时候会不会失去理智将你吸干。”
他的伤确实重,但没有重到堕落成妖物的程度。可纵使如此,他仍是不能保证到时候,会不会失去理智,将她吸干,毕竟妖蛊对妖的吸引力太大了。就算没有吸干她,也会让她大量失血,对身体的伤害不言而喻。
也是因为如此,当初他才会断然拒绝金侯的要求。
听到这话,郁龄终于明白他为什么一直拒绝喝她的血,忍不住道:“没有这么严重吧?”
他朝她笑了下,意思却不言而喻。
他并不想试,宁愿用这样的方法慢慢地养伤。
郁龄皱着眉,直到又被他整个人都趴在她身上,被他的重量压得难受,不得不冷着脸推开他,然后不要脸的妖男反而振振有词地说:“要不你靠着我?”
郁龄呵呵一声,起身换了个位置,继续道:“好吧,这事先搁着,我们说其他的。”
奚辞跟着挪了个位置,坚定不移地靠着她,亲亲她的脸,又黏黏她脖子的动脉,忍住那种甜蜜到残忍的诱惑,舔着唇角说:“只要不让我喝你的血,其他的你随意问。”
郁龄想了想,先说金侯的事,将昨晚半夜醒来,后来金侯潜进来的事情说了。
奚辞依然懒懒地靠着她身上,微垂着眼睛,脸上紫色的妖纹使他纵使安静地坐着,看起来依然有一种无端的妖冶柔媚之意,这在一个男性身上非常违和的东西,在他身上却显得如此自然,仿佛这是他与生具来的东西一样。
或者,这是作为妖的一种特征。
“原来你半夜就醒了,看来你还不算累。”他轻笑,艳红的唇勾起,仿佛连声音都是一种甜腻暧昧的气息。
郁龄的脸不受控制地发热,她想自己现在的脸一定很红,因为身边这个妖一副愉悦高兴的样子,凑过来将那像花瓣一样的唇烙在她发热的脸上。
郁龄不想和他讨论这种东西,问道:“金侯是什么意思?他说的通灵一族的人……是我外公么?”说到这里,她的声音有些干涩。
“应该是的。”奚辞没否认,神色变得有些悠远,“我听说过通灵一族,不过那是百年前的事情了,听说这个族群在百年前就灭族了,我以前不太关注他们,所以不知道你外公原来是通灵族的后人。”
“通灵族是干什么的?”她继续问。
“通灵,灵为天地鬼神,这一族人有一种天赋神通,可以沟通天地鬼神,纵横阴阳,算是一种非常逆天的存在吧。”奚辞慢慢地说,“连天师都做不到的事情,通灵族的人却能轻易做到,所以他们触犯了某种天地法则,天不予其寿,必断其血脉。”
天不予其寿,必断其血脉!
这十个字,让郁龄手脚发凉。
“我妈妈……不管怎么也逃不开这个死劫,就是因为如此么?”郁龄忍不住问。
“原理是这样。”
“原来是这样啊……”
她明白了,原来外公曾经和外婆说的约定已经透露出太多的秘密,而她妈妈逃不开死劫,都是注定的,就连她,可能也不会活太久。
同时也明白昨晚乌尚的话的意思,原来她是短寿之相,可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死了。
“郁龄。”奚辞将她搂到怀里,低头吻她抿紧的嘴唇,“你不会早死的。”
是的,她不会早死的,他会想办法为她续命,和她分享生命,她不会死的。
郁龄抬眸看他,下意识地笑了笑,笑容却没有多少高兴。
她整理了下思路,问他:“我外公会被人炼成鬼王,是因为他是通灵人么?”
“我不知道。”奚辞摇头,他以前并不知道郁天竞是通灵人,毕竟百年前,就听说通灵族人已经灭绝了,不关心也是正常。
也是经过这次的事情才知道,先不管乌尚他们是从哪里得到这些消息,不过得知郁天竞的身份后,倒是让他明白了以往的疑惑。
怨不得修罗墓的守墓者在知道郁天竞时,轻易地就开启修罗墓,为他们大行方便之门。想来,以郁天竞通灵后人的身份,可纵横阴阳,不管阳间还是阴间,他可自由往来,能认识阴间的鬼也没什么奇怪。
想着,他的目光落到她的手腕上的渡厄铃上。
郁天竞传授给郁龄口诀供她驱使渡厄铃,只怕这口诀也是他们郁家的东西,郁龄虽然身上没有通灵族人的天赋,到底仍有其血脉,受到血脉影响,驱使法器并不算什么。
奚辞说不知道,郁龄并没有失望,奚辞要是知道的话,以前就会告诉她。
她轻轻地说:“我现在终于明白,上次外公离开时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了,那时候外公就在提醒我们了,可惜我不知道这世界上有能灵族的人,也不知道通灵族的人有这样的天赋神通。”
外公和外婆曾经的约定,其实并不是外婆以为的开玩笑,世界上真的有安魂乡所在。
作为一个通灵族的人,可以沟通天地鬼神,纵横阴阳,那些非人间的东西,于他而言,可以唾手可得。
安魂乡、苦乐果、七情蛊、七苦珠……或许这些真的不是人间的东西,可只要是通灵族的人,却能轻易到达得到。
奚辞见她若有所思,拍拍她,说道:“你别想那么多。”
郁龄垂下眼睑,将双膝缩起来,下巴靠在膝盖上,就像一只小动物将自己团起来一样,这是一种没有安全感的表现。
她说:“奚辞,我心里有些难受……我不知道怎么救外公……连你现在受伤,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你又不肯喝我的血……我是不是很没用?”
她将脸埋进膝盖里。
奚辞被她弄得心都要掏出来给她,只求她不要做这种像被遗弃的小动物模样,“没有,你很好,你外公将妖蛊封在你身上,就是为了救你,你不用想太多,只要郁天竞的鬼魂仍在,迟早有一天,你们还会遇到,遇时候我们努力一点将他救下来就行了。”
她从膝盖间抬起脸,一双眼睛湿漉漉的,“真的?”
“真的!”
郁龄扑到他怀里,紧紧地搂着他。
她的情绪来得快,也去得快,虽然心里仍是难受,不过却明白难受无济于事,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像他说的,努力准备好,下次遇到外公的时候,不管他变成什么样,先将外公收了再说。
“既然外公是通灵人,那我和我妈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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