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上, 屋子里很快就熄灯了,下人们都只敢守在门外。思安特地把侍女们叫到廊下,很随意地跟她们谈论上元节花灯的事情。
侍女们大多没去过都城,纷纷询问她都城的灯会如何好玩。
思安便将所见所闻都说了。她能听到屋内额动静——这对她来说见惯不怪了。在相府里, 有时大白日的时候, 寝居也会关上门。相爷对姑娘的喜欢, 可是有目共睹的。
但那几个小侍女毕竟是未出阁的姑娘,听到声音各个面红耳赤的,只能强装镇定。宰相姑爷看上去十分清冷威严, 真不知道在姑娘的闺房里头时是什么模样。
屋内摆着四个大火盆, 熏得暖如春日, 但帐内的温度更滚烫。都说是小别胜新婚,夏初岚也格外热情主动, 攀着男人的肩膀,任他所为。只不过顾行简有意惩戒,不肯立时满足她。
“夫君……”夏初岚像一尾脱了水的鱼,嗓子眼都在冒火。
顾行简有耐心地问道:“岚岚, 该叫我什么?”
夏初岚只想得到满足,便急促地叫道:“顾郎……顾郎……”
接着,犹如兜头一个巨浪下来, 她整个人都被吞没了。
夏初岚原以为他今日赶路累了, 应当有所克制。可她到底低估了男人旺盛的精力,加上她的床没有相府那么大,几乎被锁在他的怀里, 无处可逃。
顾行简看她被“收拾”得差不多了,才说道:“知道错了?以后不准再私自离开我。”
自从她走了之后,相府就不像个家了。没有一盏温暖的灯等他,没有人跟他闲话家常。他不是一个怕孤独的人,都已经活到这把年纪,更不喜欢热闹。可他发现,生活里竟然不能再没有她。
夏初岚趴在他的肩上,哭笑不得,才反应过来他今晚这么凶狠原来是在惩罚她。这人的占有欲和强势在平日里掩藏得很好。只有在这个时候,才会彻底地暴露出来。
她伸手搂着他的脖子,乖乖认错,声音细细小小的,像猫儿叫。
“不敢了,不会了,顾郎别生气了?”
顾行简的心一软,最后那点余怒也消了。本想再好好教训她一顿,让她明日彻底下不了床,看她还敢乱跑。但最后只是吻了吻她的发顶,抱着她去净房。他们两个的“战果”十分惨烈,入水的时候,皮肤还有些刺疼。
清洗完毕之后,顾行简将她抱回床上,她已经睡着了,还有微小的鼾声。
在他身边,她总是能很快地沉入梦乡里。这是一种毫无防备的状态,只有对最信任的人才会如此。
顾行简拉过被子,盖在她的身上,这才轻手轻脚地下床,穿上衣衫和鹤氅。
他开门出去,思安和侍女们连忙行礼。那几个小侍女有点窘迫,都不敢看他。他并不是那种十分英俊的长相,身形瘦削,但胜在满身的书卷气,还有如山如海般的稳重深厚,其实很讨小姑娘们的欢心。
可他平日对人十分清冷,下人们也不敢在位高权重的宰相面前放肆。加上刚才房里的动静,她们未经人事,听在耳朵里,实在是不好意思。
顾行简转身关上门,只对思安说道:“我出去一下。你照看好夫人,她怕冷,屋里的炭火别断了。”
“相爷放心。不过这么晚了,您去哪里?要不要叫六平跟您一起去?”思安多嘴说了一句。这次崇明没跟来,相爷对绍兴应该不熟,有个本地人在身边做事也会方便一点。而且她记得姑娘说过,相爷认路好像有点……
顾行简想了想,点头道:“你去把六平叫来,跟我一起出门。”
……
绍兴城西的这家客舍是官营的,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入住,得有凭证才能进去。孙从章喝完酒回来时听到掌柜说有人打听他,酒醒了大半,心中暗觉得不妙。他在绍兴的事,只有萧家的人知道,怎么会有人来打听他呢?他飞快往楼上走,心里起了念头,想收拾东西趁夜离开。
这个时间二楼没什么人走动,孙从章先在楼梯口那里观察了一下,发现没有异常,才快速地走回自己的房间。挂上门栓之后,他闭眼松了口气。
此处非久留之地,连夜就得离开。
忽然他觉得不对劲,猛地看向桌旁。出门前留在桌上一盏灯,火苗还轻微地晃动着,那里坐着一个穿着深色鹤氅的男人,眉目清隽,正淡淡地看向他。
“你是什么人,你是怎么进来的?你可知道这是官舍!”孙从章先是害怕,然后很快镇定下来,威胁到,“只要我一叫,就会有人把你拉出去!”
男人平静地说道:“我既然在这里,就不怕你叫人来。孙从章,你是受谁的指使到绍兴来给萧家送信的?如实交代,或可饶你一命。”
这人连他的姓名都知道,而且气势压人,孙从章有种不妙的感觉。他眼珠一转,想要夺门而出,从旁边又走出两个人来,齐齐将手按在门扇上,断了他的去路。
那两个人穿着玄衣,面容威严,一看就是练家子。孙从章知道对方的来头肯定不小,双腿有些发软,耷拉着脸道:“这位爷,你我无冤无仇,何苦要管这闲事呢?”
男人拿起床上的茶杯把玩:“你拿给萧音的证据牵扯到二十年前的一桩侵吞家产的案子。若确有其事,自当交给官府查办。你为何要私自挑起夏萧两家的私怨?你自己身为大理寺的主簿,却知法犯法,对于我来说,这可不算是一桩闲事?”
大理寺的官员少说也有数百,孙从章不过是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吏,怎能想到竟有人识得他?他颤着声音问道:“你,你到底是谁?”
男人淡淡地说:“顾行简。”
顾行简!孙从章如遭雷击,双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宰相!他怎么可能知道自己!
顾行简对孙从章有印象,大概是去年看过孙从章代笔写的一份结案陈词,内容有些意思。后来他到大理寺公干,特意问了那里的官员哪个是孙从章,远远地看过一眼。他这人素来过目不忘,见过的人,做过的事,都像刻在脑海中一样。
但孙从章自然不懂得这些!他声音发颤:“相爷!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他原本也担心这件事牵扯到夏家,顾行简会插手干预。可上面的人说,顾行简日理万机,根本没空管这种琐碎的小事。夏家只是他的外家,孙从章一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官,还轮不到宰相来过问。
可眼下看来,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孙从章明白自己根本不是宰相的对手,今日能留条命算不错了。
“说吧,你上面那个人到底是谁。”顾行简将茶杯放在桌子上,发出“哒”的一声响。
孙从章又抖了一下,额头上不断地冒冷汗。他连挣扎都不想挣扎,只想求饶,哪里还敢隐瞒。
“是,是右拾遗,王大人。”孙从章颤着声音说道,“他跟萧家老爷原本有些交情,最近查到了一些证据,要下官来交给萧家的人……下官之所以没交给官府,是因为……相爷饶命啊!下官真的不是故意如此……”
顾行简冷冷地说道:“你自己身为官吏,罔顾法纪,对得起你头上的乌纱帽么?此间事了,我会将你交给刑部处置。”
顾行简没想到此事竟然又跟王律有关系。他以前只当王律是个铁骨铮铮的言官,没有想到他几次三番地借夏家与自己作对,这些不会只是巧合。
“相爷,相爷饶命……”孙从章爬前几步,一把抱住顾行简的裤脚。顾行简说道:“人要为自己做的事负责。若再多言,便将你交于皇城司。”
孙从章听到皇城司,脸吓得雪白,不敢再多说一个字了。
顾行简示意那两个玄衣的人将孙从章拿下,推门走出去。凤子鸣刚带着人上来,他看到顾行简愣了下,再看到他身后押着的人,连忙行礼道:“老师也来了。此人……”
顾行简点了下头,负手道:“此人你先收押在府衙大牢里,明日我还有些事需盘问他。两日后你将萧音叫到官衙。”
凤子鸣嘴上恭敬地应是,心里却有些讪讪的,早知道顾行简亲自出马,他哪里需要硬闯官舍抓人。若是被言官知道了,免不得要参他一本。可他绝不会想到,顾行简会出现在绍兴。以他的官位,除非是公差,否则几乎离不得都城。
顾行简在绍兴的确也只能呆几日。他那日进宫向皇帝告假,皇帝还觉得十分奇特。他入仕近二十年来,除了上次被罢官,似乎从未主动提过要休假几日。但皇帝还是准了,当他是为了去兴元府的事情做准备。
顾行简回到夏家的时候,三更鼓早就响过,连夜市都散了,街上十分安静。六平在前面给他提着灯笼照路,也不敢多说话。他们这些下人都很怕顾行简,因为他身上的气势实在太压人了,只有面对姑娘的时候才会全部收起来。
他们走到长廊上,一个人影突然从景墙那边绕过来,直直地站在顾行简的面前。
六平吓了一跳,举起灯笼照亮眼前的人,疑惑地说道:“大公子,这么晚了,您不睡,在这里干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出去过中秋,本来要发通知说不更的,后来写了一点,就索性写完发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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