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小舞摘了空档,目光直视车前几米之外的黄文旭,忽然,她一脚油门踩下,发动机发出了巨大的轰鸣,吓得黄文旭一下跳到一边,让开了路。
倪流笑了,吴小舞不但狡黠而聪明,而且还颇有几分女中豪杰的胆量,不由他不刮目相看。
不料黄文旭跳到一边之后,并没有躲开,而是又来到副驾驶的位置,敲了敲车窗。
倪流火了,黄文旭太嚣张了,还没完没了,他猛然推开车门跳了下去,伸手就拎起了黄文旭的衣领:“黄文旭,皮痒了是不是?欠揍的话,大爷今天就成全你!”
让倪流惊讶的是,黄文旭却一改刚才的狂妄,一脸讨好的笑容,任由他抓住衣领并不反抗,反而低声下气地问道:“你就是那个倪流?”
那个倪流?哪个倪流?难道还有很多倪流不成?倪流怒极反笑:“有话直说,别绕弯。我是姓倪,外号倪达叶。”
“好好,你是大爷,你先松手行不行?脖子勒得难受,倪流,你就是这样对待你的朋友?”黄文旭嬉皮笑脸,轻轻一推倪流的手,“你开的是宋国文的车,再根据襄都商界传来的消息,毫无疑问,你就是宋国文的指定继承人倪流,对不对?”
“是又怎样?”倪流上下打量黄文旭几眼,看不出来黄文旭的来历,不过根据他的穿衣打扮和轻浮的言行举止,充其量不过是一个浮浅的富二代而已。
“本来呢,我和你素昧平生,你不认识我,我更不认识你,但有两个原因让我们在茫茫人海中相遇了,第一个原因是因为梁米,她是你的前任女友,是我的现任女友……”黄文旭举止轻浮,说起话来却喜欢长篇大论,而且还滔滔不绝,“表面上看,梁米是我们之间的一道桥梁,如果没有她,我和你不可能见面,更不可能认识。”
“有话直说,有屁快放,别说废话。”倪流不耐烦了,转身要走。
“其实不是,梁米并不是我们之间的一道桥梁,充其量算是一个纽带,实际上,我们之间真正的桥梁是宋国文先生!”黄文旭一个箭步跳到倪流身前,再次拦住了倪流去路,“倪流,先别急着走,听我把话说完。如果我话说完了,你还没有动心,那么你走也可以,或者不解气朝我脸上打一拳再走,也可以,我绝不还手。”
倪流站住,饶有兴趣地看了黄文旭一眼,心想这个黄文旭倒有点意思,就说:“直接说重点。”
“重点就是……”黄文旭天生就喜欢卖弄,让他改了毛病还真是为难他了,他拉长了声调,故意停顿了片刻,然后才加重了语气说道,“重点就是,宋国文先生在去世的当天,在和王树斌见面之前,先和我见了一面。”
倪流顿时愣住了,不知何故,脑中蓦然闪过林凝欢的话——你回石门也没那么安全,石门已经有人注意上你了,小心点,石门至少有两家公司对兼并远思集团兴致很大,而且很有可能背后已经开始了有所动作。
不过转念一想,他又释然了,轻描淡写地说道:“宋国文在石门认识的人多了,他和你见上一面,并不证明什么。”
“是不能证明什么,但如果我说,假如你想顺利继承宋国文的股份,你身边需要一个非常了解宋国文的高参,就是说,你离不开我的帮助,你怎么想?”黄文旭嘴角露出了一丝玩世不恭的笑,“不是我吹牛,谁也没有我了解宋国文的所思所想,而且除了我之外,再也没有第二个人能够知道宋国文身上的全部秘密。”
“小舞,走。”倪流听不下了,他认定黄文旭不过是故弄玄虚,一个人身上的秘密,只有他自己能全部了解,黄文旭说得天花乱坠,肯定别有用心,不用再浪费时间听他胡说下去了。
倪流拉开车门就要上车,黄文旭却又说了一句话,顿时让他愣在当场。
“宋总和我见面时说了一句话……”黄文旭抱住双肩,气定神闲地说道,“宋总说,如果有一天我突然不在了,我要把股权留给倪流,让他帮我掌管远思集团,远思集团如果交给倪芳,最后肯定会落到洪东旭手中。真有那么一天的话,文旭,我要你尽你最大所能帮助倪流。”
倪流愣了,黄文旭一个外人,就算从风声中知道宋国文留下的遗嘱,也不可能知道远思集团内部的真实隐患,这么说,他说的话,是实情了?
“走,找个地方聊一聊。”倪流决定深挖黄文旭和宋国文背后的故事,而且他现在身边也缺人手,一个吴小舞显然不够,如果真如林凝欢所说一样他现在是十面埋伏,那么有黄文旭相助,也算是一件好事,不过……他的目光落在了梁米身上,“不相干的人,就不要来了。”
黄文旭也够光棍,打了个响指,回头冲梁米说道:“对不起了梁米,你自个儿玩吧,我有正事去忙了,回见。”
梁米又羞辱又气恼:“黄文旭,你给我站住,如果你敢跟倪流走,我就和你分手。”
“不好意思,姑奶奶,虽然我很喜欢你,但我是一个事业心很强的好男人,在事业面前,爱情如浮云。”黄文旭一扬他额头上的一绺黄毛,潇洒地冲梁米一挥手,“觉得我够好,就等我。遇到更好的,请随意。”
梁米气得七窍生烟,原指望黄文旭能让她在倪流面前长长脸,没想到倪流不但有了一个更漂亮的女朋友,而且似乎还发达了,最后连黄文旭也主动凑上去当倪流的跟班,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对了梁米,我得告诉你一句大实话,不管你爱不爱听,我还是要说,你的眼光真的很烂,守了倪流几年,眼见守得云开见月明了,你又没耐心了,还主动离开了倪流,你不知道现在的倪流是什么身份吧?告诉你,他继承了襄都首富的遗产,他现在是襄都首富了。”
啊……梁米惊呆了片刻,忽然扑到了倪流面前:“倪流,其实我还爱着你,黄文旭就是我拿来气你的道具……”
“怎么样倪流,我说对了吧?有些女人就是肤浅到可以让人一眼看到她的人生下限!”吴小舞一把推开梁米,冷冷一笑,“给别人一个重新选择的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
呆呆地望着倪流的奔驰和黄文旭的宝马绝尘而去,梁米愣愣地站在亮水KTV门前,大脑一片空白,耳中传来狂乱迷茫的DJ舞曲,她的心也随着摇摆而坠入了狂乱和迷茫之中。
梁米就如一片被风从枝头吹落的枯叶,无人在意她的命运和悲伤,倪流一行两车三人,直接到了远思集团驻石门办事处。
现在远思集团乱成一团,驻石门办事处成了被人遗忘的角落,一次性交了一年的房租,明年这个时候也不用上愁有人上门要钱,只管住就是了。偌大的办公室只有吴小舞一人,也不知道宋国文当初成立这个办事处到底是怎么想的,就为了吴小舞有一个办公的地方?
“这地方,当初还是我和宋总一起选中,我说是个好地方,宋总才决定租下的。”一进门,黄文旭就感慨地说道,“没想到,一转眼宋总不在人世了,真是让人不胜唏嘘呀。”
青石巷56号是三杰大厦写字楼,办事处在三楼303房间,足有一百多平米,完全是一家小型公司的规模,吴小舞的办公室是单间,外面有许多格子间,摆好了桌椅,以倪流的设想,最少也要有三五名员工上班才像个样子。
“租这么大的一个办事处,却只有一个人办公,宋国文真是浪费。”倪流看了黄文旭一眼,“听你的口气,你和宋国文很熟了?”
“这么说吧,如果不是因为你是宋国文的小舅子,宋国文临死时的遗嘱上面,我可能就是股权继承人了。”黄文旭说大话从来不打草稿,张口就来,“我和他的关系密切到了什么程度呢?打个比方说,他经常和我谈论女人,有几次还说到了吴小舞,我问他有没有和吴小舞上床,他说……”
“闭上你的臭嘴。”吴小舞羞红了脸,“黄文旭,你就不能说点儿正经八百的事情。”
“能,当然能。”黄文旭嘿嘿一笑,斜着眼睛打量了吴小舞一眼,小声对倪流说道,“宋总是个男人,他愣是没打过吴小舞的主意,我真服他。要是我是他,放这么一个尤物在身边,早就忍不住了。不过也别说,宋总对你真他二大爷的好,不但股权给了你,还留了一个原封未动的秘书给你,你算是捡了个天大的便宜。”
倪流得承认吴小舞确实是个尤物,但却不认同宋国文对他好的说法,宋国文名下的股权是留给了他,但他越来越发现,宋国文的用心深不可测,可不仅仅是为了让他接管远思集团。
听了黄文旭真真假假的吹嘘,倪流对黄文旭的话又多了几分信任,他坐在高大的办公桌后面,不咸不淡地问道:“黄文旭,我也实话实说,现在我身边也正好缺人手,股权继承之路,很不顺利,而且背后有许多问题,我想不明白,既然你说你是高参,那么你就帮我分析一下现在的局势,该从哪里入手才能打开局面。”
倪流的话有试探之意,尽管黄文旭口若悬河,似乎他和宋国文真的关系十分密切一样,但吴小舞作为跟随了宋国文一年多的秘书也不知道黄文旭是何许人也,就不得不让他怀疑黄文旭的身份和用意。
“该从哪里入手打开局面?”黄文旭颐指气使地冲吴小舞说道,“小舞,先帮我倒一杯咖啡提提神,KTV里面太吵了,现在还脑袋疼。”
吴小舞不去,她看不惯黄文旭摇头晃脑的德性,才不会为他倒咖啡:“要喝自己去倒。”
“好吧,我自己倒。”黄文旭没敢麻烦倪流,不过话里话外还是透露出了他的不满,“刘备三顾茅庐,礼贤下士,求贤若渴,现在人心不古,连一杯咖啡都不给倒,太势利了,太现实了。”
吴小舞气得张嘴想和黄文旭理论一番,被倪流制止了,倪流摇头一笑,小声说道:“别理他,听他卖弄。他有真本事,用他来对付洪东旭和宋国武。没有真本事,等下扫地出门。”
黄文旭倒了咖啡,美美地喝上一口,品味半晌,见倪流和吴小舞都不主动开口问他,他很无奈地说道:“算了,不和你们一般见识,下面,就让你们见识见识我的真本事。不过我可有言在先,倪流,我帮你,不是学雷锋做好事,我要求回报。”
要求回报就对了,如果他无私奉献,倪流更不敢相信他。
“先说你的建议,如果有可行之处,再谈你的回报。”倪流接过吴小舞送来的咖啡,喝了一口,“先尝后买,知道好歹。”
“好,我喜欢和痛快人打交道。”黄文旭站了起来,“让我猜猜你目前的处境,首先,你姐姐反对你继承股权,其次,洪东旭也不会让他顺利继承,再次,宋国武会以大无畏的无赖精神和你拼个你死我活,逼急了他,说不定他还会雇人灭了你,所以你现在是四面楚歌,不对,如果再加上襄都有两家公司石门也有两家公司都想吞并远思集团,你的处境就是十面埋伏了,啧啧,真是让人堪忧,这一笔巨额遗产对你来说就算是从天而降的金条,最后也要看你用什么接住了,用头,就会被金条砸得头破血流,下场就是有钱没命花。用手,说不定还会被金条砸得生活不能处理,到时候就算有一座金山也没用了。所以说,倪流,你现在麻烦大了。”
倪流的脸色凝重了几分。
没错,黄文旭的话一点儿不假,现在他已经没有退路了,如果说以前他还天真地认为他不想继承遗产还可以全身而退,那么现在他完全想通了一点,遗嘱就是一把双刃剑,高悬在他的头顶之上,成功了,可以手握宝剑,劈荆斩棘杀出一条血路,最终坐上远思集团董事长的宝座,功成名就,号令天下。失败了,就会被无数人唾弃,不但被家人所不容,还会被宋国武之流鄙视,甚至会被洪东旭之流当成炮灰,直接手起剑落,人头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