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们都后退了,卫『奶』『奶』索『性』将刚才问自己话的那名学生给揪出来, 直接问道, “你都是从哪里听说的, 来,让我知道知道。”
那名学生也没想到这老太太居然如此彪悍, 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卫『奶』『奶』身后的卫明言, 见他神情如常了,才结结巴巴, 仿佛很慌张一般的回应。
“学校, 学校都这么说。”
“学校?”
卫『奶』『奶』叉在腰上的手就没放下来,她虎视眈眈的看了一圈周围的学生们, 接触到老太太实视线的学生们情不自禁的就低下了头。
“这还是大学呢, 连我这个从来没有上过学的老太太都知道大学里面培养的都是国家的人才, 毕了业要为国家做事的!那可都是祖国的希望, 老太太我本来来之前,以为看见的都是一群像我孙子这样,成天捧着书不离手的知识人, 没想到居然都跟村子里那些长舌『妇』一样, 对着一个还不到二十岁的小姑娘编造一些『乱』七八糟的!!”
原本还想着看热闹的学生们被说的心中一阵羞愧,是啊,他们来学校里明明是来学习的, 怎么能背后说人呢, 这和他们最看不起的那种小人有什么区别。
卫『奶』『奶』看清了这群年轻人脸上的愧疚, 顿时更加精神了, 她高高的扬起下巴,一想起自己宝贝的不得了的孙媳『妇』居然被这群怂货欺负,那股子怒意就怎么也按捺不下来。
“这是仗着我们家离着京城太远,我家明言又去为国家做事不在学校,童童脸皮薄好说话对吧!”
“你们看不见老太太我多么喜欢童童,就可以在外面胡编瞎话说我不喜欢童童,那你们要是看不见咱们国家为了打跑那些侵略者做出的努力,是不是还要说当初那些人是自己跑的?咱们那位先生根本没有想法子!!”
这个罪名给的可太大了,一些学生吓得脸直接就惨白了下来。
“『奶』,你先别生气了,他们传瞎话也是有源头的,找他们也没什么用。”
卫明言也没想到老太太能说出这么一句话来,看来这段时间没少跟着张老太一起唠嗑,他倒是没被吓到,但看着周围学生那惨白惨白的脸蛋,还是上前扶住了老太太。
见他说话了,周围人纷纷都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卫明言『性』子也好,有他拦着,估计这老太太也不会再想着找人算账了。
“对,我乖孙说的没错,我找你们做什么,你们这么多人,难不成我还能去找公安同志把你们都拷到局子里面去吗?”
卫『奶』『奶』说完,突然偏头问孙子,“明言啊,咱们能把传瞎话的人交给公安同志吗?”
卫明言依旧笑着,“如果当事人要追究的话,理论上来说是可以的。”
有了孙子这一句话,卫『奶』『奶』立刻拍板,“追究,我们当然要追究。”
“这要不是我们来看童童这孩子,还不知道她在学校被欺负成什么样呢。”
“还是大学生呢,你们怎么不欺负老师,欺负校长去,欺软怕硬,到底知不知羞啊你们!”
有跟同学传过这个流言的学生被说的脸涨红,按理来说南大的学生们是不怎么喜欢背后议论人的,可这一次因为段乐童丈夫卫明言的各种神秘传言,大家不免就多了几分关注,结果不知不觉得,就变成这样了。
他们身为大学生,明明早就学过背后议论人非君子,却还要为了这么一点点不真实的消息暗自窃喜,四处打听,真是,真是……
这群人越是羞愧,卫『奶』『奶』就越是理直气壮,她用自己正义的目光审判着面前的大学生们,冷哼一声,“走,我们现在就去找公安同志来处理这件事。”
学生们顿时惊了,没有背后说过什么的还好,曾经也在与人讨论这件事的直接心脏都仿佛被吓凉了一般。
他们要是真的被公安拘留,留了案底,以后毕业肯定是不能再去国字打头的单位工作了,这可是毁一生的事啊。
卫明言见他们真的被吓住了,连忙拉住了『奶』『奶』,“『奶』,还是算了。”
“不行!”
卫『奶』『奶』得理不饶人,“他们背后说人的时候,有没有想过算了,啊,现在轮到自己身上了,就想算了?没那么好的事!”
那个长相清俊的年轻人似是很无奈的拉着自己的『奶』『奶』,声音温温和和的劝着,“他们还没工作呢,这要是真的被送到了公安局,以后可就不好找工作了。”
在有学生用感激视线望向卫明言,觉得逃过一劫时,卫『奶』『奶』却依旧不松口,“他们毁了童童名声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她以后好不好找工作,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自己做不到,就别指望别人!”
“『奶』,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对!就是这句话,我个老太婆没念过书我不知道,这些大学生还不知道吗?”
卫『奶』『奶』的话犹如一块又一块的重重石块落在了说过段乐童坏话学生的心间,个个都低下头羞愧的说不出话来。
连一个没有读过书的老人家都知道的道理,他们念了这么多年的书,学了这么多年的道理,怎么还不明白呢!
在愧疚的同时,这些学生们也期盼着他们心目中脾气很好的卫明言能够帮他们说服这老太太,要是真的被送到了公安局,那以后还有什么前途可言。
卫明言果然一直在劝说卫『奶』『奶』,“送到公安局真的太严重了,公安同志也没有那么多闲时间处理这些小事。”
卫『奶』『奶』虽然不想放过这些人,但见孙子一直这么说,也跟着点头,“对,有道理。”
呼。
周围人顿时都松了一口气。
就连没有参与过这次流言时间的学生都有些放松,毕竟都是一个学校里面出来的,要是南大学生的名声毁了,对他们不也一样有影响吗?
而他们正在感激着的脾气很好的卫明言,又慢条斯理的说出了下一句,“不如交给校长吧,学校的事情,本来就应该让校长处置的。”
校长……
学生们的心顿时就凉了半截。
“对!”卫『奶』『奶』原本还有些不乐意,此刻看着他们的表情,顿时乐了,“交给你们学校的校长,让他好好管教管教自己学校里的学生。”
她是不知道交给校长会怎么样,但是她能看到这群学生脸上那仿佛晴天霹雳一般的神情。
敢说她乖乖孙媳『妇』的坏话,就必须得付出代价!
卫『奶』『奶』立刻找到了新的目标,“明言啊,你们校长在哪里?我这就找他去,好好的跟他说一说,学生不光要成绩好,这个个人的品德也一定要好,你看看,连我这个乡下老太婆都知道的事,大学生居然还不知道,说出去,丢人啊!”
现在就够丢人的了。
一群学生都垂着头,不愿意接受被告诉校长,让校长处置的事实。
他们南大的校长是一个非常温和的人,他对待做错事的学生,有自己的一套处罚方式。
不是打,也不是骂,而是让这群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学子们,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忏悔自己的错误。
如果是那种打架一类的错误还好说,这种背后说人,说的还是一个年轻的小姑娘的家事,上台的人绝对会被嘲笑死的吧。
当即有人心里就开始发虚,他们不敢去找一看就十分补好欺负不好说话的卫『奶』『奶』,只敢悄悄地追在一行人身后,眼看着他们真的要走到校长室了,一名到处散播八卦的学生立刻就着急了。
他连忙走上前去,叫住了卫明言,“明言,你能不能跟你『奶』『奶』说说,不要去找校长啊?”
因为自己身上铁证如山,这位同学直接破罐子破摔,承认了自己的罪行,“对不起,我不该背后说段乐童同学的坏话,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当面跟她道歉行不行?要是找了校长,他肯定会开会批评的。”
他心底的希望还是很多的,毕竟卫明言的脾气也不错,以前还在学校的时候,有人来找他借笔记他都直接应下,而且刚才还帮着他们说话了,也许他也不想闹大呢。
“同学,我记得你是和我一个系的吧?”
皮肤白净的年轻人没有答话,反而看了他几眼,打量过后这么问道,“我们天天在一起上课,童童的为人你应该多多少少也知道一点,就算是不知道,她也是你的同学,你背后说人的时候,就不知道自己错了吗?”
这位学生立刻就愣了,显然没想到一向好说话的卫明言居然说出了这样一番话。
他连忙结结巴巴的为自己解释,“我,我不知道,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听别人说的,那你证实了吗?你知道事情的真相吗?就不说别的,别人说童童不被我『奶』『奶』所喜欢,你知道我『奶』『奶』住在哪里,叫什么名字吗?”
面前人的神『色』立刻就惨白起来,“不,不知道。”
“对于不知道的事情胡『乱』猜测,我真的非常难以置信,这种行为居然是出现在我们南大。”
“说句不好听的,你一个人,就毁了我们整个南大的风气,你自己说说,这种情况,到底该不该找校长。”
这名学生的脸『色』越发白了,“明言,我不是故意的,我向你道歉,真的对不起……”
卫明言却并没有因为他的道歉放弃去校长室,“同学,你现在做了伤害了别人的事,一句轻飘飘的道歉就可以解决问题,如果以后毕了业,你在外面伤害了别人,也打算这么解决吗?”
“如果我们不是一个学校的,今天你也许就会在公安局道歉,到了现在,你还不满意吗?”
卫『奶』『奶』跟着附和,“不去找校长,那就去找公安同志,你们既然敢做,就要敢当,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还是大学生呢,连我那个从来没有上过学的老头子都比不上!”
“『奶』,还是去找校长吧,去公安那边,他们这辈子就完了。”
说着,俊美的年轻人一把扯住了他,小声道,“你别在这挡着了,我『奶』『奶』脾气不好,要是你再把她给弄不高兴了,今天这个事说不定真的就被闹到公安局去了。”
“谢谢,谢谢,我不闹了……”
被这对祖孙两个一唱一和的教训完,这位同学身形摇摇欲坠,脸上满是颓『色』。
他错了,他当初为什么要在背后说人坏话,随便猜测别人的家事,还把自己猜测到的那些根本不是真相的话告诉其他同学。
如果今天不是明言求情的话,也许他真的会被送到公安局去,那这么多年的辛苦读书,就毁于一旦了。
和有了案底比起来,虽然在学校里面接受校长惩罚很丢人,但至少对未来没有影响。
还好,还好卫明言人好。
他『迷』『迷』糊糊的走了回去,完全没有想到,刚才对着自己一句脏话没有却把他整个人都贬低到了泥土里面的那个人正是卫明言。
程缪段妈妈和张老太看着祖孙两个说话也『插』不进去,索『性』就在一边看着,段妈妈与张老太看的是两人对童童好,程缪却是看出了现在这个场景看似是卫『奶』『奶』掌控全场,实际上一直都是卫明言在『操』纵。
看来,这个年轻人不像是他外表那样温和无害,程缪有些担忧,毕竟她这一路上和段妈妈聊天,得知童童是一个有些天真的女孩子,虽说女孩子娇憨一点很招人疼爱,可也没有防备心,现在看女婿这副只是动动嘴就完美解决事的模样,以后童童还不被他吃的死死的。
她的这些担忧当然不会直接说出来,只是一路上都在悄悄的观察着卫明言的神情变化。
他们进去的时候校长正在勤勤恳恳的埋头工作,喊了进来后,一抬眼看见居然是被特招的卫明言回来了,脸上立刻就笑开了花。
好学生无论在哪里,都是十分受欢迎的。
听完始末之后,他就开心不起来了。
南大一向以多出优秀学子出名,而现在,他们这些优秀学子们,却在背后议论着人家无辜的女同学。
简直就是……
“有辱斯文!!!”
校长根本没有多么思考就决定了要开大会批评,不光如此,他还要多加惩罚!
“对于这种学生,必须要加体力劳动,让他们在勤奋劳动中认识到什么叫做人!”
卫『奶』『奶』坐在沙发上,问道,“那是什么劳动呢?”
校长神情严肃,“打扫厕所。”
学校里面再干净,厕所也永远都不会干净太久,尤其因为厕所污秽,请人来打扫要花的钱比起普通打扫可是多很多了,这一次,他可以惩罚这些学生打扫三个月。
又可以达到惩罚的目的,又可以省钱,这一招,真是一石二鸟啊。
校长高兴了,卫『奶』『奶』满意了,那些传闲话的学生们就悲催了。
当然,他们是分辨不出哪个说了段乐童闲话哪个没说,校长也不屑于去『逼』迫他们互相指正,他只说了一句,君子,敢作敢当,如果有那些做了却不肯承认的,自己闷着就闷着,绝不强求。
如果这件事再往后推个几十年,也许还真的会有一大票的学生不肯承认,不做君子就不做呗,好像他们愿意做一样。
但现在,所有读书人的『性』子还是比较清高的,有那些被卫明言和卫『奶』『奶』一席话说的羞愧不已,主动站出来,愿意为自己的错误付出行动的,也有不愿意打扫厕所的,可传闲话总不能是他自己个跟自己说啊,只有一个人知道了,就代表一大堆人都知道了,他不站出来,到时候被人传闲话的那个人也许就是他了。
最终,一群年轻的大学生们站在了台上,羞窘的脸爆红,挨个上去道歉,为自己没有查清楚情况就胡『乱』传话猜测而感到羞愧。
也许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这是一件很受辱的事,但在以后的人生中,有了这个惨痛的教训,他们也绝对不会在没有查清楚事情真相前胡编『乱』造了。
金雅雅站在底下,看着一个个道歉的学生们,几乎要咬碎牙。
她明明查到的是真的,段乐童的亲『奶』『奶』还说了,要是让她找到机会,肯定要给段乐童退学,她还说段乐童还没结婚就跟着人家到男方家里去住,卫明言的『奶』『奶』肯定不喜欢她。
没有老人家是喜欢这样不爱重自己送上门来的孙媳『妇』的。
可为什么,卫明言的『奶』『奶』那么喜欢段乐童,甚至为了她站出来去找了校长出面。
她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乡下老太太吗?
怎么就有那个胆量,找校长去要说法呢!
“诶,金雅雅怎么没有上去?我记得她就跟我说过段乐童的坏话。”
“人家不在乎呗,她说段乐童的坏话还能少了?一天天的眼睛就只盯着人家了。”
“也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直都这么针对段乐童,要让她上去道歉,肯定难。”
听到身后两个姑娘轻声的讨论声,金雅雅立刻转身,恶狠狠的看了过去,结果她们不光没有害怕,还更加理直气壮了。
金雅雅这个说人坏话的都不怕,她们说实话怕什么。
不少人都注意到了金雅雅没有上台,但校长都说了绝不强『逼』了,她们除了用异样的眼神看几眼她,也没有多余反应。
可这些眼神反而让金雅雅更加愤怒了,看着她的人太多恨不过来,她的重心就都放在了段乐童身上。
如果说一开始金雅雅针对段乐童是因为卫明言的话,那么到了现在,她就是单纯的恨她了。
她有今天的屈辱,都是段乐童造成的!
她就不相信了,段乐童身上难不成就一点把柄都没有吗!
除了上午知道了别人说自己坏话,一直到整件事结束都没有对金雅雅有什么的关注的段乐童正在消化着段妈妈告诉自己的消息。
她不是亲生的,她的亲生父母一直在找她。
段乐童被这句话中巨大的信息量给弄懵了,她『迷』茫的看向一边正用着希冀神『色』望向自己的张老太与程缪。
这是两张陌生的面孔,可现在,她们说她们是她的血缘亲人。
段乐童第一反应是抗拒,她艰难的扯出了一个笑,“是不是哪里搞错了?我印象里,一直都是在家里长大的……”
张老太还好,程缪的眼泪却是立刻就掉了下来,她也顾不上擦,小心翼翼的解释,“你丢的时候才一岁大,还不记事呢,童童,我真的是你亲生妈妈,你看我们长相,我们长得很像的……”
段妈妈也是满脸的泪,她颓然的垂着头,轻声道,“童童,我当初坏了身子,早就不能生育了,你是我抱回来的。”
段乐童的眼圈早就红了,她涩声问,“爸爸也知道这件事吗?”
如果她不是亲生的,那么爸爸最后放弃了她们母女,选择了『奶』『奶』,也是因为这一点吗?
段妈妈知道她什么意思,红着眼点了点头。
她道,“童童,你爸爸……你还是别想他了,地址也给他了,如果他真的记挂着我们,肯定是会来找我们的,你还是好好跟你亲妈妈说说话吧。”
段妈妈说着,哽咽着站了起来,捂着脸道,“我出去透透气。”
卫『奶』『奶』看她的样子不太对,连忙站起来跟了出去。
卫明言见妻子无措的模样,连忙走过去将她揽在了自己怀中,“好了,没事的,这又不是坏事,以后,还多了人疼你呢。”
段乐童靠在丈夫怀中,就像是找到了依靠,心中的无助也仿佛减少了一些,程缪一直看着女儿的表情,见她这副模样,心里松了一口气。
再看向卫明言,那眼中的温柔,绝对不是能装的出来的。
尽管她错过了孩子这么多年,但好在,相遇的也不算太晚。
程缪和张老太开始说着段乐童小时候的一些事,还有这么多年来,她们为了寻找她,都做了一些什么事。
段乐童的神情也渐渐的没了刚才的紧张,她靠在丈夫怀中,迟疑的问道,“这么多年,你们就没有再要一个孩子吗?”
叶城是出了名的重男轻女,段乐童虽然在家中没受印象,但生活在那,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
在叶城,没有男孩子传宗接代绝对是要被人笑话的,有些家里一个男孩子不够,绝对还会要第二个,第三个。
而她作为一个女孩子,丢了这么多年,他们当初,明明可以再要一个孩子的。
程缪慈爱的望向这个找了这么多年的女儿,道,“我知道,如果我真的再生一个孩子,分在你身上的精力肯定就没了以前那么多,一个在外面不知道死活的孩子,和在身边需要妈妈陪伴的孩子,我肯定是会选择第二个。”
所以,她选择不生第二个。
即使大家都说这样做不好,毕竟都说养儿防老,她没有孩子,以后老了可怎么办。
又说老张毕竟是个县长,他都做到了这个位置上了,怎么可能不想要孩子,她这么做,要是哪天老张离婚跟别的女人生孩子怎么办。
可张县长的想法,和妻子是一样的。
他们夫妻两个即使现在关系僵硬,也都是共同的目标,他们不想再生一个孩子,替代了那个小小年纪就被迫离开父母的丫头。
说到这里,程缪笑中带泪的望向面前这个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甚至已经嫁为人『妇』的女儿,为丈夫辩解道,“你也别怪你亲爹,他这个工作有时候就总能碰到突发事件,本来他是想要赶紧用一天的时间处理完再和我们一起来的,但我们实在是等不及了,我估计啊,他现在正在闷头处理呢。”
程缪自己虽然责怪丈夫放不下手中的事,但她不想和他们分别这么多年的女儿也怪他。
到底,这是他们的女儿。
如果当初没有那个意外的话,她应该是被他们好好的娇养着长大,什么都会给她最好的,她不会吃苦,也不会受罪。
想着一路上听着卫『奶』『奶』与段妈妈说的那些段乐童以前的生活,程缪的眼泪就止不住的往下掉,“童童,我知道你现在暂时还不能接受我们,其实你也成年了,就算是我们找到你,也不可能把你带回家让你和我们一起住,但是我就是,找了你那么多年,突然找到了,我就忍不住想来见见你,看看你好不好,长多么大了……”
她说着说着,实在是说不下去了,压抑的捂着嘴哭了出来。
这么多年来,她实在是太害怕了。
害怕找不到,又害怕找到后面对的是更加残忍的现实。
一个一岁的孩子,还是女孩,能够面对的艰难险境太多太多了。
程缪有时候就连做梦都会梦到那天的那个场景,她要带着孩子回姥姥家,路上要转车,就那么一眨眼的功夫,孩子就被人抱着就跑。
那段日子,简直是两家人最崩溃的时候。
段乐童不知所措的望着亲生母亲的哭泣,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时,手上被塞了一张软软的手帕。
卫明言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童童,安慰安慰你|妈妈吧。”
她听话的递过去了手帕,却没有叫妈妈。
在段乐童心中,即使段爸爸现在不要她们了,她也永远都是段妈妈的孩子。
这一点,程缪早就有所预料。
因此哭过之后,她红肿着眼冲着面前的女孩『露』出了个欣慰的笑来,“我也不强求你什么,你要是觉得别扭,就把我们当成你认得干亲就行。”
女儿能够找到,她已经很满足了,再多的,程缪也没有指望上。
段乐童还是担心在外面的段妈妈,几人又说了一会,她就开始坐立不安起来。
卫明言见妻子这副模样,索『性』道,“童童,你先去看看妈和『奶』,我和程姨聊。”
看着亲生女儿迫不及待的出去,即使早就知道她不可能这么快接受他们,程缪眼中还是不免带上了几分失落。
看着妻子走了,卫明言这才收敛了神『色』,“程姨,张『奶』『奶』,我在外面呆的时间不能太长,国c部那边也不能随时出来,所以有件事要和你们商量一下。”
程缪猜到了几分,道,“你说。”
“你们来的时候也看到了,因为我的事,童童在学校成了众矢之的,虽然她根本不在乎这些,但是时间长了也不好,所以就要麻烦您一下了。”
卫明言长得好看,眼睛微微眯起的时候,就算是不笑看着都带了几分笑,张老太看的觉得小伙子精神,程缪却将其中的善意看的清清楚楚。
“你说。”
她相信,这个女婿,也一定是想着童童的。
屋里面,卫明言正在跟程缪说着自己的想法,外面的段乐童却是找到了母亲。
段妈妈正在和卫『奶』『奶』一起靠在墙边,她一双眼直勾勾的望着窗外,怔怔出神。
这样的段妈妈是段乐童从没有见过的,即使在段爸爸没来的那段时间,因为她出嫁的事,她脸上也总是带着几分轻快的。
她走上前,轻轻地抱住了这个将自己养大的妈妈。
段妈妈在看见她后,眼泪流了下来,她涩声道,“童童,你跟着你亲妈走吧,他们才是你亲人,这些年,也一直都没有放弃你。”
和她比起来,程缪才算是一个母亲。
而她甚至连自己的女儿都养不活,从小到大,童童跟着他们家吃了多少苦头,如果她在县长家长大,即使没有锦衣玉食,也绝对要比现在过得好。
“妈,你说什么呢……”
段乐童刚才还能强忍着不落泪,现在一听到母亲的话,眼泪就再也忍不住了。
“我都听,听她们说了,如果不是你把我捡回去的话,我可能会活生生冻死,你虽然没有生我,但是你把我养大了啊。”
她紧紧抱着母亲,抽泣道,“不管怎么样,你永远都是我妈妈,我不会离开你的……”
段妈妈的情绪一下就失控了,抱着女儿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卫『奶』『奶』刚刚还在好言好语的劝着,现在见着母女两人像是生死别离一样悲痛,立刻傻了眼了。
“等等等等,我说竹笋你哭了半天哭什么呢,合着是因为这件事啊!”
“诶呀,你们这是闹什么呢,童童都成年了,还结婚了,又不可能说是两家人抢一个孩子,抢不着的那个就只能以泪洗面了!”
“现在多方便啊,就算住的再怎么远,坐火车不是一下子就到了吗?更何况咱们挨得多近啊,两个小时就到了,童童是被你养大的,那就是你女儿,童童是老张家的亲生孩子,那也是他们的女儿,但是这两个不冲突啊!”
卫『奶』『奶』理直气壮道,“谁说一个姑娘不能有两个妈的,童童对着你也喊妈,对着程缪也可以喊妈,对着我喊『奶』『奶』,对张老太也喊『奶』『奶』,这算下来,童童一下子多了这么多人疼,你该高兴才对!”
段妈妈的眼泪还在眼眶要落不落的,人直接被卫『奶』『奶』给说懵了。
这么想想,好像是的啊。
张家也从来没有说过要让童童和她断绝关系,一直说的是来看看孩子。
段乐童也反应过来了,她其实在桌子前的时候就应该知道张家的意思,但出来一看见母亲哭成这样,就没忍住跟着一起哭了。
可其实,她只是多了亲人,妈妈也还是她的妈妈啊。
母女两个面面相觑,都有些茫然。
卫『奶』『奶』不客气的笑话她们,“可算是看出来是竹笋你把童童养大的了,看看你们娘俩这红着眼睛互相看的样,行了行了别看了,咱们赶紧进去,以后啊,竹笋你就和张家当做亲戚来处着,准保没错。”
她看着母女两个乖乖听话往前走了,忍不住生出了一种高处不胜寒的得意来。
这天底下,咋会有她这么能耐的人呢?
她咋就这么聪明呢?
怨不得明言这么聪明这么懂事呢。
随『奶』啊!
***
卫明言手上钱不少,看着这一大家子,干脆在京城买了一座四合院。
手续之类的自然有他的万能助理去办,他只需要负责给钱就好。
卫『奶』『奶』乐呵呵的带着大家搬了进去。
段乐童渐渐适应了多了一个妈妈和『奶』『奶』的感觉。
别看程缪现在这副利落的风风火火的样子,当初也是一个温温柔柔的女人,看着像极了自己年轻时候的女儿,她拿起了十几年都没有碰过的针线活,给段乐童做出了一身漂亮好看的衣服来。
张老太是最先和段乐童亲近起来的。
可以说,她彻底的推翻了段乐童对于亲『奶』『奶』的印象,面前这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简直和那个村子里的段『奶』『奶』有着天翻地覆的差别。
她总是笑呵呵的看着她,只要段乐童一放假,就变着法的做好吃的,恨不得将菜摆满一桌子,望向她的眼中,永远都满满的是慈爱。
再加上段妈妈和卫『奶』『奶』,一屋子里四个女人,全都将段乐童看成了掌上宝,心头肉。
至于张县长,他还没来,至于原因,程缪只说是她让他去办点事,估『摸』着要等上两天才行。
段乐童根本没有心思去想这个亲生父亲迟迟未来是不是不喜欢自己,可能是因为从小到的生活环境培养,她是一个很知足的人,多出来两位亲人疼爱,已经让她连续好几天都是好心情,就连上着课唇角都忍不住的带笑了。
曾经她会去想是不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对段『奶』『奶』才会不喜欢她。
她曾经以为的春树姐她们懂事乖巧能干才讨卫『奶』『奶』开心,原来是错误的。
和亲生『奶』『奶』相认后,她才知道,作为孙女,她什么都不用做,『奶』『奶』就会非常疼爱她,将她当做掌上明珠一般的疼宠。
而最让段乐童开心的,还是段妈妈的神情也跟着一天天的开心起来。
程缪带着段妈妈一起开始做衣服生意,这还是春树姐妹两个给她们带来的灵感,两人针线活都不错,盘下了一个门面,就开始捣鼓。
段妈妈现在是卖出去一件她做的衣服就有提成,当第一件衣服卖出去的时候,她拿着自己挣的钱,突然有一种,即使没有那段老三,自己也可以活的很好的感觉。
段妈妈脾气好,程缪又对她满满都是感激,两人相处了几天,关系便好的跟亲姐妹一样,吃得好,住的好,女儿又在近前,无聊了还可以和程缪一起聊聊天,和顾客说说话,段妈妈因为这些年『操』劳而早早长出来的皱纹都仿佛变少了一般。
卫『奶』『奶』更是住的舒坦,她刚搬来第二天就将周围的邻居们打探了个清楚,快速的和附近的老太太们相熟起来,每天相约着一块去公园打太极,天天喜笑颜开的,丝毫没有想家的迹象。
反正现在春草在上学,家里也只剩下了那四个土豆蛋子,又不是小孩子了,难不成离了老娘就不能活了吗?
土豆蛋子还不好养活,往土里一扔,浇点水就行!
愉快的将四个土豆蛋子抛在脑后,卫『奶』『奶』彻底在京城扎了根,每天打打太极,和老姐妹们逛逛街,生活美滋滋。
学校里,从来都是只顾着看书的高冷女神段乐童一反常态的这么高兴也引起了别人的注意。
金雅雅直接强行理解为她这么开心是因为上一次那么多人道歉出了大大的风头。
她瞅准了当初因为第一个站出来所以也被批判的更加厉害的同学,故作不经意道,“你看段乐童,连累其他同学受批评她就那么高兴吗?”
这名同学啪的合上了自己的书,神情不赞同的望向金雅雅,“同学,我推荐你去看看增广贤文,尤其是里面的一句,说人是非者,必是是非人,我想,应该很适合你。”
金雅雅能考上南大,当然也不会不理解这一句的意思,她脸『色』被气的青青白白,冷哼一声,“不识好人心!”
身后那名同学不在意的继续打开书看,上一次本来就是他们做的不对,卫明言都已经帮他们跟校长说情,将五个月的扫厕所改成了四个月,这才是真正的君子,岂是背后说人是非的人可以议论的。
金雅雅一连找了好几个当时站在台上的学生,偏偏他们态度古怪,明明被连累的惩罚了,还去感激害他们被惩罚的人。
她几乎要以为这些人脑子有问题,难不成扫厕所还能让人扫坏脑子吗?
金雅雅屡战屡败,却越挫越勇。
她的目光,放在了最近变化越来越大的段乐童身上。
那身衣服,少说也要几百块,还有那块手表,她都没有,她脖子上甚至还多了一条漂亮的项链。
一个穷乡下出来的,哪里有钱买这些东西,除了卫明言送的,她想不出别的理由来。
越是这样,金雅雅就越是嫉恨。
她想要像是上次一样在全校流传段乐童靠着卫明言过活,结果那些没用的家伙们像是被吓破了胆,没有一个人愿意背后议论段乐童。
而就在这个时候,她的室友方一在寝室里抱怨遗失了一块手表,第二天,段乐童手上就戴上了新的手表。
和方一那一块一模一样。
金雅雅这段时间找段乐童把柄找的几乎要疯魔,现在逮到这么一个消息,立刻就振奋起来,不顾自己和方一关系不好,拉着方一就去了大教室找段乐童对峙。
方一满脸的不情愿,“金雅雅,你别闹了,我的手表是我出去吃饭的时候不小心掉的,关段乐童什么事。”
“怎么就不关她的事了,段乐童,你说,你手表是怎么来的!”
段乐童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有些不知道怎么说。
这块手表,是程缪给她,说是她亲生父亲要买给她的。
而明明不知道这件事的张琳却直接站起来仗义执言,“这手表是童童爸爸买给童童的,金雅雅,你有这个功夫就好好看书,别总把眼睛盯在别人身上行不行!”
她这句话一出,金雅雅直接就笃定了。
“谁不知道段乐童爸爸是乡下人,哪有钱给她买手表,编瞎话也要编个像样的!”
“谁说童童爸爸是乡下人了?当时校长都说了这些不实流言不准再传,不实是什么意思你懂吗??”
不实?
金雅雅冷笑一声,这个消息可是她亲自放出去的,她能不知道是真是假吗?
别的可能是假的,段乐童的爸爸是实打实乡下泥腿子这件事,绝对是真的!
“段乐童,你不是说这个手表是你爸爸买的吗?那你让你爸爸出来作证啊!”
她得意洋洋的看着段乐童眼中为难的神『色』,心情无比的畅快,完全没注意到,一旁的方一望了她一眼,一丝冷漠一闪而过。
她不知道,面前这个人是怎么做到差点将她害死后还这样上蹿下跳无事发生一样。
方一是没有证据指正金雅雅,但不代表她不会想着让这个人也吃吃苦头。
她垂下眼,轻声道,“金雅雅,我相信段乐童的为人,那块手表真的是我不小心丢的,和段乐童没关系。”
“你相信一个小偷?!”别人越是阻拦,金雅雅就越是振奋的要抹黑段乐童,她笃定,段乐童那个泥腿子的爸爸,绝对买不起这样一块名贵的手表。
等到事情真相大白,她倒要看看,卫明言还愿不愿意和一个偷东西的女人在一起。
大教室里的人渐渐没了声音,所有人的关注点都放在了段乐童身上。
一声温柔的呼喊突然从门口传来,“童童!”
段乐童刚抬头,张琳就兴奋的大喊了出来,“童童,是叔叔阿姨诶!”
门外,一向不爱施粉黛的程缪脸上难得抹了粉,穿着『毛』茸茸的大衣,脖子上挂着圆玉般的珍珠项链,手挽着身穿笔挺衣物,光看架势就知道长居高位的丈夫,笑眯眯的冲着她们的方向招手。
段乐童还没反应过来呢,就被张琳扶起来,带着往门口跑去。
张琳问,“叔叔阿姨,你们怎么来了?”
程缪笑眯眯的,一副贵『妇』人做派,将女儿拉在身边,温声道,“我和童童她爸正好经过,就想进来看看童童。”
她只字不提刚才他们坐在学校周围的店面里一等就是两个小时的事,慈爱笑着从包里拿出来首饰盒。
“童童,妈妈刚才逛街,买了一条和妈妈一样的项链,来,给你戴上。”
段乐童目光放在了站在程缪身边,眼神难掩激动望着自己的中年男人身上。
“好啦!多好看,和我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
程缪给女儿戴好了,偏头去看身边的丈夫,“怎么样?咱们女儿好看吧?”
“好看,真好看。”
张县长望着段乐童,眼中泛着激动的光,还没忘记自己的台词,“童童啊,爸爸送给你的手表,你戴着好不好?”
段乐童在看到程缪背对着身后人,冲自己俏皮眨眼后,懵懵懂懂的明白了什么。
她点了点头,“很好,谢谢……爸爸。”
张县长脸上立刻笑出了一朵花。
程缪嫉妒的看了一眼自己的丈夫,又重新端起温婉笑容,看向台上都望着他们的学生们,“童童,上面有你的朋友吗?要不要叫上一起去吃顿饭?”
满屋子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渐渐的转移到了金雅雅身上。
有人悄声道,“刚才有同学去找校长了。”
金雅雅难得慌『乱』起来,南大对学生品行要求很高,背后传流言蜚语就要被叫上台道歉,她当着这么多人指着段乐童说她是小偷,情节可比上一次严重多了。
校长会怎么处置她?
要不就说自己是因为担心方一?
她下意识的去四处看,却发现了方一根本没有在看自己,她正在翻找书桌,找来找去,从一本书里面,找出来一块手表。
见她望过来,方一唇角显出了一抹惊喜的笑。
“呀,手表在这呢!”
闪亮的银白『色』手表,被摊在了她的面前。
方一在手表后站着,眼中,是只有金雅雅看得清的,报复成功后的得意。 16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