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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拂拂咽了口唾沫, 也不啰嗦,飞快爬进车厢里,将从宫中带的珠宝拖了出来。

“只有这些。”并趴在地上, 双手合十垫在额前, 款款行了个大礼。

商人重利, 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怎甘心献出钱货, 但事已至此, 保命要紧, 也纷纷献上了银钱, 哀声恳求,只求能花钱消灾。

所说如此,心里却没抱多大希望,这些胡人嗜杀成性, 就从没见过他们大发善心的时候。

叮当一阵泠然轻响。

车前的铜铎微扬, 车帘不知何时被人卷起。

拂拂回过头, 吃了一惊,却看到牧临川已经从马车里出来了。

“你出来干嘛?!”

少年面色苍白,眼神阴郁。这几日秋雨潇潇,断腿处经常疼得他连夜睡不着觉, 气色更差, 眼下也有两抹深深的乌印。

这些羯胡揭开匣子, 查阅过后, 目光一转, 自然而然地落在了牧临川身上。

少年竟然露出个笑来, 眉眼狭长,波光盈盈。

为首的羯胡一愣,见他高鼻深目, 唇色丹晖,不由笑道:“我观郎君容貌似与汉人不同,可是有我族血统?”

“我确有羯人血统,”少年落落大方,言笑晏晏,竟然口吐胡语,言语流畅熟稔,“还望诸位壮士拿了银钱之后,能饶我等一命。”

这些羯胡愣了一愣,见这同族的少年郎腿下空落落的,拄拐而行,却从容不迫,冷静周旋,倒也没再为难,哈哈大笑,拿了银钱之后,鸣金收兵,拍马扬长而去。

拂拂也怔了半晌,狂跳的心脏渐渐回落,恍惚想起来,好像《帝王恩》原著小说里的确提到过牧家有羯胡血统。

至于牧临川他爹做的那面人皮鼓……好像也是羯鼓吧?

她本来还以为这是刷时髦值用的,没想到反过来竟然救了一命。

可是钱却没了。本来还想着留这些金银珠宝到并州再慢慢脱手的,翻着所剩无几的银铤子,拂拂发出一声哀鸣,心在滴血,几乎都快哭了。

这是人干事儿吗???

看女孩儿这一副深受打击的模样,少年“噗嗤”笑了出来。

少年嗓音本就如山间云雀,此时噗嗤一笑,更觉清朗动听。

拂拂精神一震,惊讶地看着他:“你笑了??”

少年面色一变,冷冷道:“没有。”

“你笑了。”拂拂眨眨眼,目光活像看到了什么奇观。

“你看错了。”牧临川面无表情地拄着拐杖,甩袖离去。

拂拂嘴角一抿,露出个甜甜的笑来,没再继续戳破这小暴君的谎话。

倒是那支羯胡离开之后,有人不解问其首领,缘何放这支商队离开。他们在此地打家劫舍久了,也未曾见首领遇到什么“羯胡同胞”就大发善心,倒不如一并杀了来的爽利。

那为首的羯胡指了指刚劫掠到的金银珠宝,笑道,“你看这些珠宝,非是寻常商旅所能用得,我看那女郎和那小儿必有什么大背景啊,你我等人在此处打家劫舍,早就惹恼了孙循这老匹夫,非常时候,这些达官贵人还是少招惹为妙。”

他们倒是不惧这些汉族贵人,怕只怕泥人也有三分土性,若将这些汉人逼急了,到时候派兵来围剿,他们又要往山里躲避,也实在是烦人。

到了并州上党地界,与这些商旅分别之后,拂拂拿出仅剩的银钱开始四处去找房子。

找了一圈,不是太贵,就是太破旧。

好不容易找到一间尚算齐整的,要价竟然比市面上一般价贵出了不少。

她脸皮厚,对上这些大爷大妈也不带怕的,口齿伶俐,能说会道,好说歹说,终于把价杀了下来。

她忙着杀价的时候,牧临川明显陷入了难得的焦躁不安中。

少年赧颜汗下,想要拽着她走,也窘得手足无措。

“陆拂拂。”牧临川难得有些不适应,觉得浑身别扭。

而陆拂拂压根就没搭理他,依然指着房子挑三拣四。

最后对方也没辙了,无奈地摆摆手,同意了这个价。

陆拂拂这才以胜利者的姿态回头看向牧临川。

正好对上了少年微微睁大的眼睛,红瞳里倒映出气势汹汹的她。

“发什么呆?”

陆拂拂敏锐:“你怕丑?”

牧临川浑身一僵,明显是被说中了,有些咬牙切齿。

看他这副模样,陆拂拂反倒是幸灾乐祸地捧腹大笑:“牧临川你是不是没见过我这个样子?”

他不愿承认,也不想承认。

可最终还是低低地“嗯”了一声。

刚刚看着陆拂拂杀价的时候,少年眼睛睁得大大的,眼里流露出的情绪几乎是惊恐了。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这样的陆拂拂,一副口沫横飞,寸步不让的泼辣模样。

虽说牧临川他平常没脸没皮了点儿,但他这没脸没皮甚至可以说是“优雅”的“体面”的,而不是像现在这般为了几钱的利益争执个不休。

他觉得惊恐,难得烦躁羞恼,窘迫。

还有一股无能为力的自厌与愠怒,刚刚,他几乎不敢去看陆拂拂,她就像一面镜子,在她身上好像倒映出了他的无能。

“唉。”拂拂有些惆怅地捧着脸,“我这样子是不是很难看?”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早早就要为了这三瓜两枣的扯下面子,和同为穷人的对方,斗智斗勇,你来我往。

两者都在为了生计精打细算,机关算尽,布局机深。

陆拂拂她当然知道这不体面,可是大家都为了生活奔波,谁能体面。

想到这儿,拂拂又露出个笑来,啪啪啪用力地拍了拍手掌。

“恭喜你陛下,欢迎你进入真正的生活!!”

等中介一走,陆拂拂带着牧临川就进了屋,挽起袖子忙活开来。

这屋不知道多久没住人了,伸手一抹,桌子上都是灰。墙上蜘蛛网结得到处都是,床铺又脏又旧。

“这也太黑心了。”女孩儿嘟囔着,拎起扫帚就开始大扫除。

这一忙活就忙活了一下午。

牧临川腿不方便,可这人不知道抽了什么疯,非要和她一起忙活。

陆拂拂没办法,只好把擦桌子整理东西的这些小事儿交给他,自己去拾掇重活儿,累活儿,脏活儿。

这个劳动分配下来,少年神情喜怒莫辨,低着眼在屋里站了很久。

“别扭啥啊。”陆拂拂脑子里飞快转动,面上装出凶巴巴道,“觉得我这样分配是看轻你,觉得你自己没用?”

“知道自己没用就边儿去,别给我添乱,人贵有自知之明。”

这小暴君不愧是个M,被她兜头一骂,竟然骂清醒了,冷嗤了一声,拽着抹布径直去忙活。

这一忙活就忙到了傍晚,晚上,陆拂拂铺开床被,两人枕着这一股灰尘与霉味儿睡了一夜,第二天一早,牧临川没多加耽搁,就去拜访了并州刺史孙循。

少年去之前,好好打扮了一番,特地作了些修饰。乌黑卷曲的长发以红绳绑在脑后,一身簇新的新衣,如不看空落落的双腿,也像是昔日上京缠绵烟雨中的贵胄少年。

只是去了还不过一两个时辰,便沉着一张脸回来了。

拂拂心里咯噔一声:“怎么了?”

是不顺吗?

何止不顺,根本没见着孙循的人影,据说这几日他不在上党。

“孙循这老匹夫若在,定当扫榻相应。”牧临川嗤笑,面色阴晴不定。

可孙循不在,他俩如今又身无分文,门房狗眼看人低却不愿意代之通报了。

拂拂愣了愣,好声安慰道:“俗话说阎王易见,小鬼难缠嘛,你也别太记挂心上?嗯?”

好不容易哄了这小暴君面色稍霁。拂拂自己一个人在院子里站了好一会儿,喟然长叹。

心知当务之急还是得挣钱。

便抹了把脸,认命地瞒着牧临川悄悄找工作去了。

上党不比上京,上京是纸醉金迷的繁华之所,秦楼楚馆与宝塔佛寺林立,而此地民风剽悍,拂拂转了一圈,竟然也没找到适合自己的工作。

最后只在上党最大的一间酒肆欢伯楼,找了个洗盘子洗衣服的活计。

傍晚回到家中,拂拂正迟疑怎么和牧临川交代。

牧临川的神情却也有些异样。

拂拂:“你先说?”

牧临川垂着眼研究着案几上的木纹,状若无意般地随口道:“我今日找了个活儿干。”

“什、什么?” 拂拂张了张嘴,诧异地问。

少年似乎有些不耐烦她问这么多,脸色又红又黑,虽说如此,还是答了。

“当街卖字。”

唇瓣一动,顿了顿,到底没好意思说自己支了一天的摊子一钱都没有挣到。

“你今日出去是找活干了?”牧临川打肿脸充胖子,复又不以为然地冷嗤了一声,“我还没这么废物,需要你来养活。”

窗外幢幢摇曳的树影落在两人之中,夕阳正好,融融烂烂的温暖光影落在了两人鬓角衣侧。

拂拂看着他的模样,想了想,把欲要说出的一肚子话又咽回了嗓子眼里。

“好!”少女用力地点了点头,盯着牧临川那瑰艳的眸子,轻快地歪着脑袋笑起来,“那我就靠你养我啦。”

话虽这么说,实则每天趁着牧临川去卖字的时候,拂拂还是该干嘛干嘛。

第二天,牧临川出了门,抿了抿唇,把幕篱给带上了,自己在集市附近摆了个摊,前面扯了一块儿布,滑稽地写了两个字。

“卖字”。

他带着幕篱的模样吸引了不少人匆匆中一瞥。

也有人上来问价,问完了嘀咕了一声。

“太贵。”转身就走了。

牧临川面色一黑,心里蹭蹭蹭直冒火。

这还贵?!!他这一副字不论出生,单凭技艺,也评在了中之上,放在上京那得万金!万金他还不定乐意写,一幅字人人都抢着要的!

他的字筋力俱骏,疾徐有度,气态高逸凌厉,这个价已经足够良心了,这些人问价也就算了,问完还要好奇地说一声。

“你做生意怎么还带着幕篱呢?”

这本是善意的掰扯两句,闲话家常,但牧临川受不了这个。

问得人多了,忍不住原形毕露,一张嘴,就突突开火,傲慢地道:“爱买不买,不买快滚,问这么多也拉不了关系,不讲价。”

面前的妇人面色骤然一变,骂骂咧咧地走了。

唯一的客户被自己赶跑之后,牧临川也自知失态,又不肯承认后悔了,只沉默地拿两只眼睛斜着看附近吆喝的商贩。

这些商贩们吆喝的调子又长又高,甚至编成了北地的民歌,高亢激昂,硬朗爽利,在北地旷远的天空下,直摩云霄,和几点大雁打橘红色的日头前掠过。

人来了又走,走了又来。

迫于生活的压力,少年试着动了动唇,然而一开口,浸润了上京烟雨的金陵音,软糯得像是在撒娇,哪里能和这些浑厚响亮的北地声相提并论。

没想到又半柱香后,那妇人去而复返了。

似乎是找了一圈没找到其他卖字的,或是不合心意,又或是本来就是和牧临川玩得欲拒还迎的心理战术。

“这样,”妇人一咬牙,扭动着臃肿肥胖的身躯,活像是吃了大亏一般,“我再给你多1个钱吧,这一封信4文钱你说卖不卖吧?”

“你这也太贵了,”抖落着面前的字帖,妇人像挑肥拣瘦一般地絮絮叨叨,“你到别家看看,别人卖字顶多就3文钱,你这一封信竟然要10文钱。”

“哪有你这样做生意的。”妇人不满地嘟囔道,“到底卖不卖,不卖我就走了。”

觑着他的神色,妇人转身就走。

在后宫里遇神杀神,遇佛杀佛,大杀四方的少年天子,在大妈的欲拒还迎,布局机深之下节节败退,像只被拿捏得死死的,掐住了脖子的乖乖鸡仔。

“慢着。”

妇人:?

牧临川焦躁道:“写什么?”

妇人:?

“我说信写什么?”

说到这儿,妇人身子立刻就扭了过来。

“你这样做生意就对了嘛。”

在大妈的教育之下,少年天子忍气吞声,折腰五斗,乖乖地照着对方的意思写了一封信。

写的还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什么给在军中的儿子寄去了一件冬衣,几个钱,望儿子好好保重身体,一切小心。

落下最后一个字,牧临川忍不住稍感自得,自己能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写得如此工整华丽,很是漂亮。

写完了,妇人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像模像样地拿在手里左看看右看看,忽而又将信拍在了他面前。

“你得读给我听。”妇人咋咋呼呼,警惕道,“万一你给俺瞎写呢。”

牧临川:“……”

只好忍住蓬勃的杀意,好声好气地念了一遍。

完了,一抬头,两人大眼瞪小眼。

妇人变了脸色:“诶呀,你这写得都是啥啊!”

“什么乱七八糟的,文绉绉的,听都听不懂。重写!重写!”

他写的时候,这妇人还在不满地嚷嚷着,明显已经火大了。

最后还以之前写错了为要挟,信誓旦旦地又杀了2个钱,以2文钱拿下来纳入书品之中中上品的家书。

牧临川:……

看着桌上这排开的两文钱,简直是杀人的心思都有了。

这一天下来,最后也不过赚了10多文钱,来这儿写字的,以家书为最多,接着便是什么欠条借据之类的。

牧临川做梦也想不到,他这一手俊俏漂亮的好字,如今却只能拿来写鸡毛蒜皮的小事。

今日谁谁谁欠了两只母鸡,几颗鸡蛋,以此为凭证。

到了晚上饥肠辘辘地回到家里的时候,陆拂拂已经回来了。

少女跪在地上,拿着个扫帚往床底下捅,好像正在和耗子斗智斗勇,看到他头都没抬,哼哧哼哧道:“回来啦。”

“喏,饭就在这桌子上你自己吃吧。”

牧临川又疲又倦,没多说什么,走到桌前拿起了筷子。

刚抓在手上,又放下了,迟疑道:“你不吃?”

陆拂拂还在呼呼直喘气:“你没回来的时候我自己就吃过了,不饿。”

牧临川顿了片刻,目光落在桌子上。桌子上一碟子白灼的白菜,一碟子清炒的萝卜,还有一条寸长的小鱼熬成的鱼汤,小鱼基本没动。

陆拂拂确实没骗他,她早吃过了,碗里还有点儿残羹,是不知道南瓜还是什么东西混成的。

他碗里倒是有满满的一碗饭,局促地加了不少粗粮,到看起来总归是一碗饭。

面无表情地端着碗,飞快地扒拉着吃了,他活这么大,从来没觉得这顿饭这么难以下咽,吞进去好像都卡拉嗓子,像刀子一样割得口咽胃鲜血淋漓。

陆拂拂这边奋斗了大半天,老鼠还是跑了个没影,她灰头土脸地叹了口气。

谁能想到她竟然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富贵果然就是过眼云烟呐!

其实如果牧临川没断腿,没遇到那几个羯胡,他俩还不至于此,牧临川这腿到现在还没好全,平日里要内服外敷,慢慢调理,每次去拿药,白花花的银子就跟流水一样哗啦啦流出去了,看得拂拂心如刀绞。

这个晚上,牧临川难得安静了下来,往床上一滚,背对着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被子很薄,窗外冷风呼呼地刮着,她拿碎布条塞住了门缝窗户缝都挡不住北地的苦寒。

牧临川这自小生长在南方,娇生惯养的更忍不了。

拂拂摸了一下他的手,冰冰凉凉的,又把衣服给他盖上了。

“晚安。”

少年像条冻僵的咸鱼一样,动弹都没带动弹一下的。

第二天一大早,他又去支摊。

往日里,他总要坐在凳子上,将下面那的假肢以裤裙挡得严严实实的。而今天,牧临川阴郁的视线在自己腿上来来回回扫了半天。

果断地,撩起了衣袍,无所顾忌地将自己的残缺展露在过往的行人面前。

卖字的同时也在贩卖他的残缺,以此作噱头,以图获得几个廉价的同情。

生活就是要将所谓的体面与优雅扯个稀巴烂,赔笑卖笑,包羞忍耻,在泥巴地里打滚刨食。

至少得让陆拂拂这人吃饱饭吧?

想明白了,牧临川就悟了。变|态的心理素质又一次得到了印证。昨天还无所适从的少年,今天一大早就开始操着一口稀奇古怪的北地口音,笑吟吟地当街吆喝卖字。

动不动就陪个笑脸,当然幕篱挡着也看不出来,只是嗓音乐呵呵的。

一文钱,两文钱的写,十文钱的也写,耐心得出奇。没钱就打个欠条,拿个什么布头包子抵钱也成。

大家虽然不认得字,但也都看得出来这一手字写得漂亮,也看得出来少年虽然落魄,但身上却掩不去一股养尊处优,风流清贵的神态。

这副样子就比其他几个卖字先生,看起来足够唬人。

再见他年纪轻轻断了一双腿,出来卖字,只当他是糟了什么重大变故,心生同情,也愿意去光顾一二。

初时不显,十多天下来,每日也有了固定的百来文进账。

某天傍晚,陆拂拂突然带回了一碟子茴香豆,一小瓶酒。

少女眨眨眼,一副献宝的模样,大为自豪地把茴香豆推到了牧临川面前。

牧临川木着一张脸:“这是什么?”

“茴香豆啊,零嘴。”女孩儿笑眯眯地捻了一颗豆子塞到他嘴里,“尝尝看。”

嘴里又絮絮叨叨地说着人听不懂的话。

“这可是鲁迅先生认证过的,咱们中国人人都知道的绝佳美食。”

女孩子家大多嘴馋,陆拂拂也不例外,每次“下班”路过那些小吃摊店前,馋得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她好想吃零食,好想啃大鸡腿!!

奈何囊中羞涩,只能忍痛买了碟茴香豆,又买了壶暖身子的浊酒。

牧临川默了半秒,皱眉:“今天是什么日子?”

“不是什么日子,”拂拂笑靥如花,“算是庆祝你我生活步入正轨了。”

正轨……又是什么?

陆拂拂不待他反应过来,便小心翼翼地排开了两只碗,往碗里到了点儿酒。

其动作之小心谨慎,连半点酒水都舍不得洒出来,天知道古代用粮食酿造的酒有多贵,这简直是奢侈品!堪比她穿越前总是眼馋的星巴克。

这是城市里最普通也是最普遍的咖啡馆,然而在她眼里却是都市曼妙的白领丽人的象征。刚来到城市里的时候每次进到这种地方的时候,陆拂拂她身上就有一种局促感。

点餐前要提前百度查好了,进入店里,又紧张得好像每个人都在看自己。

她像是个误入此地的,把自己涂花了脸,故作光鲜亮丽,企图融入城市阶层里的骗子,与这个地方格格不入,人们一眼就能看穿她故作平静的假面。

每当这个时候,她就格外地怀念起,和幺妮一起分吃地瓜条的场景。

女孩儿眼里好似有星光熠熠,叼着地瓜干就像是叼着香烟。

摇了摇脑袋,将自己心中真白月光抛之脑后,看了眼面前的白月光替身,牧临川同志。

拂拂兴致勃勃地提起手指,在桌上一笔一捺地写了起来。

“你知道吗?茴香豆的茴有四种写法,嗝……”

少女的脸蛋猛然凑了过来,红得惊人,愈发衬得眼睛晶亮。

牧临川:……

不自在地往后挪了挪屁股,想要躲开她。

她喝醉了酒,简直像只喷火龙,吐息是热的,含着酒意和淡淡的花香,好像是她身上的胭脂味儿。

一股很劣质的花香,直冲鼻子,浓艳馥郁。

像是浓妆艳抹,在花枝乱颤,咯咯直笑,眉眼间蕴着无言的风情。

这香冲得他脑子里突突直跳,浑身上下不知不觉地也热了起来。

“来!”少女昂首提胸,拍着胸脯道,“妮啊,姐姐教你啊。分别是回、囘、囬、廻……这样的。课上的内容我都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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