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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抱着这小姑娘, 大郑夫人心中千回百转,一时想到自家妹子,一时又想到家中亲人, 鼻尖不由一酸。

可笑她身为郑家女儿, 非但害死了自己父母族亲不说, 连身边的侍婢都护不住, 竟然还对牧临川心存幻想, 她真是猪油蒙了心。

主仆俩跪倒在地上, 相拥着抱头痛哭起来。

哭毕, 大郑夫人一擦眼泪,咬着牙站起,发了狠地招来宫中众侍婢,叫众人拿起殿内凡是能防身的东西, 不论烛台还是花瓶。

“哈哈哈哈陛下的江山今日亡了。”大郑夫人鬓发散乱, 眼中冒火, “陛下弃我等于不顾,那就让我们自己拿起武器来保护自己。”

“有我在,定不让叛军踏入玉寿殿半步!”

众人心神微定,擦干了眼泪, 里里外外地忙活开来。

芙蓉也及时赶到了大郑夫人身边。

正看到大郑夫人松了那侍婢, 捡起地上的长剑, 摇摇晃晃地站起, 脸上血迹未干, 明亮冷静的眼却叫人心里发憷。

大郑夫人不论如何都算不上一个善人, 旁人侍奉稍有不如意之处,便动辄打杀了出去,其为人自视甚高, 偏又没有与之野心堪匹配的才华,但不愧是出生名门,危难当头,倒也冷静心狠。

“去。”大郑夫人眼里流露出几许决绝之意,厉声低喝道,“你去带人将殿里的绢帛钱财统统清点出来。”

芙蓉心头一凛,忙低声称是。

“若有叛军闯进,先好言好语以利诱之,不可多生事端。”

又吩咐随从将地上那具尸体拖走,血迹擦干。

做完这些,大郑夫人摇摇晃晃地走出了殿内,脚步虚浮,目光所至之处,见一片断壁残垣,宫室倾颓,往日荣华不再,气堵咽喉,流下眼泪来。

就在这时,一个黑影却陡然蹿出!!

“何人在此!!”

大郑夫人悚然一惊,长剑在手,尖叫被吞没在了嗓子眼里。

廊下的飘摇的灯光,依稀照出这分明是个已经醉了的兵士,看其模样显然是与之前那个兵士是同伴。

这兵士不知同伴早已命陨黄泉,看到她,不由一怔。

面前的美妇,肌似羊脂,乌发如缎,此时云鬓蓬乱,泪痕未干,更多了几分难言的风情,简直痒到了骨头里。

大郑夫人觉察出不对,面色大变,拔剑怒视,疾言厉色:“站住!!”

她的态度实在算不上多好,兵士倒也不动怒,反倒哈哈大笑,顶着剑刃,往前走了几步,“美人莫怕。”

趁着大郑夫人惧怒交加之间,略一失声的功夫,两指便牢牢钳住了剑刃,往一边扭去。

大郑夫人吓得几乎魂飞魄散,就在这紧要关头,忽而传来一阵利刃破空之声——

眼前一花,一把明晃晃的大刀竟然从那兵士身后劈来。

鲜血喷涌而出,飞溅了大郑夫人满头满脸,转瞬之间,这兵士已被人当场斩杀。

来者是个跨马提刀的将军,生得魁梧,一双虎目阴沉。

收了刀,对方横眉立目,指着地上的尸体,对身后的披甲士兵们怒喝道:“若让我再撞见有这种事发生,此人就是你们的下场!!”

血腥气被夜风送来,头一次直面这肃杀狠厉的荆州兵众,大郑夫人双腿一软,险些栽倒在地。

……

而袁令宜与方虎头那儿,倒也顺利。

这一路上,若遇上叛军,袁令宜便执剑疾言厉色地高呼道。

“我乃汝南袁氏女,尔等也敢冒犯于我?退后!”

少女风尘仆仆,眉眼间掩不去倦色,但亦掩不去这通身的高雅光彩。军士们见此无需凭证就已经信了七八分。

“女郎莫怕。”

一个年轻的军官恭敬行了一礼,好声好气道:“殿下进城前特地叮嘱过我等,要好生礼遇女郎等。”

“还请女郎放下手中刀剑,先去偏殿那儿休息,殿中早已准备好热茶,给女郎们暖暖身子,压压惊。”

这年轻的军官,言辞恭敬,语气中却含着股不容置喙的坚决之态。

见他身后兵强马壮的,袁令宜与方虎头互相递了个眼神,明智地道了谢,没有在这时多生事端,就连方虎头也黑着脸勉强忍耐了下来没有发作。

那年轻的军官长舒了一口气,“女郎,请吧。”

见他生得一团稚气,袁令宜似有意,似无意旁侧敲击地问:“敢问这位军爷,可有陛下与王后的消息?”

那军官倒也坦荡,摇摇头,笑着应答道:“女郎有所不知,这废帝一双腿被咱们陈郸老将军斩断了呢!可惜叫这废帝跑了。至于王后,倒是没有消息。”

察觉到面前两个少女面色微微一变,那军官自觉威慑的目的达到了,只笑笑也不说话。

一场鏖战结束,天色微明。

牧行简面不改色,平静自若地拔出长剑,一脚踢开面前已经凉透了的宿卫。

长剑入鞘,快步往一处已经收拾妥当的偏殿而去。

未走多远,陈郸跪报。

“殿下赎罪……”陈郸苍苍面容上掠过一抹痛悔之色,咬牙恨恨道,“是老臣鲁莽,让那小崽子跑了!!”

牧行简上前一步,慌忙扶起对方,低声道:“老将军请起,牧临川断了双腿,料想也跑不出多远,再派人仔细搜寻便是。”

一个全须全尾的牧临川,或许还能对他造成威胁。

但一个双腿尽断的牧临川,找得回来找不回来,牧行简并不多上心。总归是气数已尽,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

安慰了陈郸之后,牧行简并未着急入殿,而是静静地顿在原地,望向天际出升的朝阳。

明月落下了。

朝阳初升。

一夜的火光几乎将天边都烧透了,牧行简发丝、盔甲上的血迹已干,整个人显得疲倦不堪。

众将看他神情,知他心中所想或许是顾清辉,微感不安,俱都默契地一言不发。

此时刚攻入上京,还有许多事亟待他处理。牧行简目光微沉,抹了把脸,大踏步进了殿内,一边走一边冷冷低声道。

“好生善待宫中诸妃嫔,待事毕,愿意留下的留下,不愿意留下的遣一笔银钱送她们还乡。”

“另,召集众臣来此会事。来的,许以高官厚禄,抵死不从者,且徐徐图谋之,不能擅动刀剑。”

“封锁上京各处城门,注意各处医馆、当铺的动静,凡看到有宫中规制的金银首饰流出,一律追查到底。找到牧临川——”略一沉吟,牧行简冷然道,“杀了。”

刚踏入殿内,身后一军士忽而飞奔而来,面带喜色,大声高呼道。

“报!!!殿下!找到王妃了!王妃未殒!”

众人纷纷一怔,“嗡”地一声炸开了锅。

牧行简也愣住了,众人窥他神色,却是一声不发,

眼下却不是儿女情长的时机,良久,牧行简才抿了抿唇,“找尚药局的人好生照顾王妃,待事毕,我亲自去看她。”

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

顾清辉未殒,刺杀牧临川事败之后,就被牧临川囚禁在了桂宫内,吃住倒是未曾刻薄,一直到叛军入城,这才被人救出。

只是顾清辉的神情却有几分憔悴,比之之前瘦了不少,也苍白了不少,乌发披散在肩头,伶仃单薄。她性子本来就冷淡,此时眉眼更加冷淡如霜雪。

哪怕听闻牧行简未曾来,只叫了尚药局过来好生照顾她,也未曾流露出任何失望之意。

身旁的侍婢晓白、繁霜俱都是忧心忡忡。

哪怕是阿媚也忍不住欲言又止地劝了一句,“王妃多少吃点儿罢。”

“文殊呢?”

顾清辉动了动唇,终于低声说了这么多天来所说的第一句话。

众人都未曾想到她第一句话,没问牧行简,竟然是问牧临川的,纷纷怔住了。

“陛——”晓白一个囫囵,忙改了口,“废帝他,被陈郸老将军斩断了一双腿,如今不知所踪,不知往何处去了。”

顾清辉的脸色终于有了点儿变化,唇瓣抖了抖,面色苍白得更厉害,凌乱的额发垂落,望之十分狼狈。

她究竟都做了什么。

原本,她早已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却未曾想到文殊非但没有杀她,还留了她一命好生照顾。

顾清辉一阵心绞疼,额上冒汗,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晓白吓了一跳,慌忙来扶她。阿媚看着她,眼神闪烁,有同情怜悯亦有觉得她自作自受的奚落。

顾清辉已无暇与她计较这个,她接过晓白所倒的茶水,难得有些仓惶地灌了一杯进去,终于稍稍冷静了下来,目光自阿媚脸上扫过。

阿媚心里一紧:“王妃?”

少女是生得很美的,鲜妍明媚,姿容俏丽,圆圆的杏眼,看人时颇有几分白兔般的慌乱与无措。

于牧行简而言,这不过是个普通侍婢。

顾清辉不禁去想,他将阿媚随手拨给她使唤的时候,可曾想过她的感受与阿媚的感受。

少女似乎很怕她此时突然发难,战战兢兢的,低下了头。自从到她身边伺候后,她像是很怕在她面前露脸,行事一向低眉顺眼的,说话轻声细语,生怕她这张过于妩媚的脸触了主母的霉头。

是啊,牧行简如今已是新帝,她这个王妃即将成为新朝的王后,随手赐死一个侍婢罢了,牧行简定不会与她计较,他或许连“阿媚”是谁都忘记了。

可眼前的少女却在痴痴幻想着帝王的恩情,尽心尽力地撺掇她,助她行事,好像这般牧行简就又会施舍几分目光,记起她的劳苦功高似的。

“晓白,你扶我出去走走。”顾清辉放下茶瓯忽道。

天才微明,一天星斗,被火光一烘,显得黯淡了不少。

此时顾清辉已经冷静了不少,慢慢地走了一圈,觉得冷了,叫晓白帮自己去拿件斗篷披上。

晓白拿完斗篷回来,只见到眼前静荡荡的,唯有火烧的动静,却不见了顾清辉的人影。

“王妃?”

她心里一紧,抱紧了斗篷,四下搜寻了一遍,依然一无所获。这下,晓白有些怕了,呼喊的语气急促了不少,隐含泣意。

“王妃??”

又往前走了几步,眼前余光掠过不远处那一口井水的时候,晓白也不知怎么回事,大脑轰地一声,鬼使神差地扑了过去往井里张望。

这一看,顿时吓去了半条命,双腿一软,瘫倒在井边差点儿昏死了过去。

天上的圆月淡去了,只余点儿残缺的朦胧的月影,映在冷冷静静的井水中。

夜风吹来,寒潮不时往井壁激泼而去,月影很快就碎了。

在顾清辉支开晓白叫她去拿衣裳的时候,她举身投了井。

她被情爱蒙蔽了双眼太久,至此突然就了悟了。

顾清辉她身上有一股决绝的气质,她此番入京本来就存着与文殊玉石俱焚的死志,然而天意弄人,到头来文殊竟然留了她一命。

打着“辱臣妻”的名号进了京,如今全天下都当她失了贞。活下来的她,一个被前朝废帝“凌辱”过的王妃,又以何颜面做新朝的王后,面对天下人。

牧行简当真在乎她吗?怕是没有的。哪怕他当真兑现了他的诺言,冒天下之大不韪封她为后,身为帝王,牧行简当真只会与她一人白头偕老吗?

为坐稳帝王,他会娶无数高门士女入宫,无数个如她少女时那般,如阿媚那般,天真热切的女郎,将在王城中枯萎。

思来想去,她对不起的唯有文殊,对不起他从小到大这般殷殷信赖,拳拳真心。好在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愿清清井水能洗涤她的罪孽,愿下辈子她能做个“出入擐郎臂,蹀座郎膝边”的烂漫女郎。

天亮了。

晓白的痛哭声也随之划破了王城的天空。

“王妃、王妃投井了!!”

王城易主,百废待兴,好不容易将眼前的事务都交代妥当,牧行简就病倒了。

这段时日以来他基本上就没怎么合过眼。待众将领了命令纷纷离去后,牧行简面色苍白,眼前一黑,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栽倒了下去。

“殿下!”

“殿下!”

众人连声惊呼,心惊胆战地上前欲扶。

好在,男人眼疾手快,扶住了案几,拧着眉朝众人摆摆手。

“诸公不必忧心,某无事。”

牧行简抬眼,眼神冷冽如昔,“只是有些头晕,歇一会儿想来就无碍了。”

就在这时,人群中一中年文士模样的男人走上前,吩咐左右去叫尚药局的人来了。

此人名唤娄良,是牧行简的幕僚,年四十有余,样貌清俊,性情温和,他出生荆州本地士族,博闻强识,善谋略,随牧行简南征北战多年,拜为军师,深得牧行简信赖。

“殿下这几日一直未曾好好歇息,”娄良拱了拱手,苦笑着劝慰道,“如今王城局势初定,诸事繁杂,亟需殿下主持大局,殿下更应该养好身子啊。健康就是一切,若无一副康健的身子骨,一切不过只是空谈罢了。”

对于娄良,牧行简一向很是尊重,也心知自己的身子能撑到现在已实属不易。他也不是那等顽固之人,便阖上眼,沉声道:“军师所言,某明白。”

“某这便去睡一会儿,若有什么事,一律先禀报军师,由军师作决断。”

娄良见他听进去了,松了口气,微微颔首,不再多打扰,领着一众心腹退了出去。

连日来冲锋陷阵,废寝忘食,如今大局初定,上京已纳入囊中,强撑着的一口气泄了,牧行简这一阖眼,就发起了高烧。

这一夜,众人又急又忧,几乎没怎么合眼,逼着医官小心伺候。

一直到天边泛白之际,牧行简这才醒了过来,强撑着身子坐起,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招来随从,第一句便是询问王妃的境况。

“王妃如何了?”

底下的随从面面相觑,一副犹犹豫豫,吞吞吐吐,又悲恸难言的模样。

男人眉头随之拢起,心中微感不安:“说,王妃呢?”

众人一阵缄默,眼里露出惶惶难安之意。

牧行简将目光投向了娄良,蹙眉道:“军师?”

娄良浑身一震,叹了口气。

他也是半夜才接到了顾清辉投井的消息,如今心知瞒不住了。

以额扣地,低声长叹道:“殿下,王妃她……殁了。”

……殁了??

那一瞬间,牧行简差点儿以为自己听错了。

男人面色骤变,脸上旋即覆了一层寒霜:“军师这是何意?什么叫王妃殁了?”

“王妃……”这随从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出声,“王妃她殁了啊!!在被救出后不久,王妃就投井了。”

一片令人死寂的沉寂。牧行简颊侧用力地抽搐了两下,目光环顾了一圈纷纷跪倒下来的随从们,垂着眸,良久才冷静了下来,开口问道。

“军师,王妃是如何死的?”

娄良顿了顿,一五一十地交代出来。说完许久未曾听闻到牧行简的反应。

烛火耀耀,牧行简面色苍白,竟然很短促地笑了一下,

“竟是自杀的。”

他一连说了三遍,笑了三声,便沉默地披衣站起。

“明月的尸身如今在何处?”

随从道:“已打捞了上来,安置在殿中。”

牧行简:“我去送明月一程。”

众人想要阻止。井水那般深,井壁又那样滑,光是打捞就花了不少时辰,王妃的尸身早就被水泡变了形。

却被娄良拦了下来。

殿内很安静,唯有晓白繁霜几个顾清辉的贴身侍婢跪着替她守灵,繁霜只默默流眼泪,晓白哭得几乎快昏厥过去。

阿媚看着也觉得有些萧瑟,眼底悲凉,涌出一股物伤其类的感伤,又有些许困惑和不解。

王妃缘何要自戕呢?明明等殿下登基了她就是王后了啊。

牧行简到来的时候,众人忙整裙去跪。

阿媚仰起头,小脸苍白,眼中含泪。

牧行简只掀开蒙着的白布看了一眼,便起身走到外面去了,站了一夜。

那日石头城外,他有悲恸亦有作秀的意思在其中,他以为在送明月入京之前,他已经做好了准备。

哪怕在石头城驻军时,听闻她死讯的时候他也未曾这么悲恸过。

这可真正看到明月尸首的时候,一股莫大的苍凉和悲怆猛然袭上了心扉。

就好像是那个结发的妻子,清冷端庄,从不失态于人的女郎,豁尽全力给了他心上一刀。

太疼了。

自戕远比被杀更痛苦,因为她什么都知道,这才决绝地选择了赴死。

她以自戕在他心上留下深深的刀痕,像是她清明的双眼看着他,冷静地控诉着他的薄情与虚伪。

其实明月也并非从一开始就是这般冷情的,当她还是少女的时候,她会穿着最鲜艳的裙装,挽着他手臂快活地唱歌。

唱“天生男女共一处,愿得两个成翁妪”。

他必须要走出殿外,否则定会在人前失态。

众心腹武将来了又去,去了又来。最后,娄良问该以何礼下葬。

一名合格的谋臣,是能猜得出主上的心意的。

面对娄良,牧行简终于说了唯一一句话。

“待我登基后,追封王妃为后罢。”

……

一夜已过,正午的日头高高挂在了天空,朗照着方才经历了兵燹之祸的上京。

拂拂一个鲤鱼打挺,从梦中惊起,冷汗瞬间淌了下来。

“牧临川??”

四周空空荡荡,安安静静,并无一人应声。

目光所及之处,竟然是全然陌生的室内。

屋里窗明几净,陈设素净,墙上还挂有一副大字,以遒劲的笔力写作一个“禅”字。

拂拂头皮顿时麻了半边。

这是哪儿??

她、她不是和那小暴君刚从河里爬出来吗?

又一摸胸前,湿漉漉的衣衫都已经被换了下来,竟然是一身僧袍。

他俩这是被救了?还是被抓了?

拂拂惊疑不定,忙赤着脚飞奔下了床,打开门往外看去。

出门,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身处在一个佛寺之中。

远处,一个女郎正提着食盒缓缓走来,女郎也身着一袭僧袍,未施脂粉,一捻细腰,雪肤花貌,明艳动人。

待女郎缓缓走近,看到女郎容貌的那一刻,拂拂睁大了眼: “崔、崔蛮??”

那少女竟然是阔别已久的崔蛮。

崔蛮看到她,眼里掠过了一抹惊讶,又迅速化作了一抹不自在。

“你醒了?”

“怎么醒得这么早?”少女嘀咕了一声。

拂拂茫然地左顾右盼:“这是哪儿我怎么在这儿?你救了我?”

又急切地追问道,“牧临川呢?”

崔蛮面露不耐之色,“你问这么多叫我如何作答?”

拂拂自知失态,红了红了脸,抿紧了唇:“抱、抱歉啊,是我太着急了。”

看到少女眼睛明亮又急切地盯着她,软化了语气,身后几乎快具象化出一条毛茸茸的尾巴,摇来摇去了。

简直就像只急不可耐的小狗。

崔蛮不合时宜地想道。

少女嘴角不由翘起了个笑,有意想要再捉弄她一番。

不过,转瞬又变了脸色。

她在想些什么?还小狗??

少女气急败坏地跺了跺脚,故作冷淡地扬起下颔,恶声恶气道:“他没事儿,受了点伤,在床上躺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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