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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拂拂愕然地看着牧临川突然发疯, 咬了咬嘴巴,心里陡然乱了起来。

她不知道牧临川到底经历过什么,这才让他长成了这么个癫狂的样子, 他在《帝王恩》里的意义只是充当个反派BOSS。

可……就算童年再悲惨, 这也不是他为恶的理由。

但少年这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模样, 又是这么像幺妮。

拂拂看着看着, 垂下了头, 心陡然间就软了。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她该不会也被传染成了三观不正的变态了吧?拂拂忧心忡忡地想。

这只是一本书, 一本小说而已。

陆拂拂心里叹了口气,继续接连不断地催眠着自己,也只有这样她才能抛弃三观,继续和牧临川相处。

就当作是在改造封建主义地主老财好了, 她的使命就是把鬼变成人!

“你是不是想得太多了。”陆拂拂鼓起勇气, 走到了牧临川身边, 捧起了他的脸,关切地问。

少年漠然地看着她,像是倒要看看她能说出什么理论出来。

陆拂拂迟疑地想。

牧临川刚出生就“克”死了他爹,被送进了寺庙里。

从小接受的都是那些什么“众生皆苦”啊, “凡有所相皆是虚妄”的概念, 又被法裕猥亵, 不长成个满脑子哲学的疯子这才奇怪呢。

“你想得太多了。”

“你是不是从小待在寺庙里。”少女欲言又止, 歪着脑袋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待太久了?”

牧临川冷笑。

拂拂皱起了眉, 她好像渐渐地琢磨到了点儿牧临川的心理,心里不由砰砰直跳。

和其他暴君不一样,牧临川的昏聩倒不是因为他真的好色嗜杀好吃懒作。

他生父是个暴君, 把他接回宫里后又虐待他,接二连三地打压他,否认他存在的价值。

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牧临川一直在寻找自己活着的意义,寻找着自我,偏偏幼年接受到的沙门经典却又告诉他,这世上一切都毫无意义。

久而久之,他就长歪了,又因手握权柄,不受规则束缚,跑偏得越来越严重,一意孤行地走在了自我放逐和自我毁灭的道路上。

陆拂拂安静了好一阵子,她觉得这些话不该由自己来说。

“我觉得,生命的意义在于你自己要如何定义。”

“任何人都不能定义你自己。”

“我自己定义?”牧临川闭了闭眼,又睁开,猩红的眼里掠过了几许讥诮之意,“若让我定义,我活着的意义就是杀人。”

陆拂拂头大如斗,差点儿因为牧临川的冥顽不灵气到暴走。

深吸了一口气,拂拂抿了抿唇,又问:“那你有没有想过要做一个勤政爱民的明君?”

“你看,你杀过人了吧,你几乎每天都在杀人,可你现在还不是这么痛苦?那你要不要换一种生存的方式?”

少年的笑容僵硬了,看着她的目光就好像见到了鬼:“这更没有意义,我为何要将自己的时间浪费在这些人身上?”

陆拂拂轻声道:“我觉得你没资格说,你没做过的事没有意义。”

“你不试试看又怎么知道呢?”

少女或许是因为他的冥顽不灵而动怒了,脸颊气得通红,眼睛却亮得如同水晶,眼睫像蝶翅旋开即合。

牧临川心里冷笑,自打从千佛窟出来之后,陆拂拂胆子就大了不少。

他们就像是撕开了虚伪的假面,关系却又多了几分微妙而古怪的亲近。

可他却微微一怔,心里竟然莫名涌出了几许意动。

“孤饿了。”

少年垂着眼催她,终于后知后觉地将自称从“我”又改换了回来:“孤要吃粥。”

“什么?”拂拂差点儿以为自己听错了。

“孤要吃粥。”少年低垂着眼,又耐着性子重复了一遍。

面前的少女眨眨眼,盯着他看了好几秒。

看到牧临川浑身都不自在了起来。

少女这才露出个讨厌的笑容来,

笑得他忍不住又冷下了脸。

她这是在看什么闹变扭的小孩儿吗?

少女弯着眼笑得格外欢实,像是阳光陡然刺破了云翳照入心底。

牧临川浑身一个哆嗦,错开了视线,眼里露出了几许茫然。

她怎么又能笑得这么开心?这笑容好像看破了他的心思,含着点儿无奈。

“好啦,我这就去做。”

如果陆拂拂知道了,他最想要杀的人其实是她,她还会这么笑吗?

恐怕不会了。

张嵩那狗奴才说他喜欢她。

不,不是喜欢。

在张嵩笑着说出这番话的时候,他在心下立刻就否定了。

但张嵩为何会以为他喜欢陆拂拂?

牧临川想了半晌,旋即,恍然大悟。

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能与面对面站在一块儿沟通的人。

少年身为皇帝,高处不胜寒。

陆拂拂她狗腿圆滑,却一点儿都没见她发自内心地畏惧“皇帝”这两个字。对于拂拂而言,自小她奶就同她说啦,皇帝什么的都是封建主义的毒瘤。她屈从的只是这两个字背后代表的权力,却一点儿都不害怕他这个所谓的“真龙天子”。

或许正是因为这一点,才是他迟迟未曾下手,一拖再拖,直至今日,这才使得她气焰嚣张,越来越恃宠而骄了。

吃过粥后,这一晚牧临川是在陆拂拂这儿睡的。

这一晚上,牧临川都没怎么睡踏实,第二天一早,少年顶着一头乱糟糟的乌发,宽大的领口滑落,露出了白皙清瘦的肩膀。

坐在床褥之中,牧临川阴沉沉的,一脸暴躁地看着陆拂拂。

少女双眼紧闭,呼吸悠长,睡得脸色潮红。

她怎么还能睡得这么熟??

昨天多嘴说了这么多话,害得他这一晚上都没睡好。

心眼儿比针尖小的暴君,大感不平,牧临川缓缓地,缓缓地伸出了手,覆上了少女纤长白皙的脖颈。

只要他稍微一使力——

牧临川脸上微热,兴奋地在脑子里开始勾勒出画面来。

她如果醒了,他就抄起枕头捂在她脸上,用不了多久,陆拂拂不被掐死也会被闷死。

被这兴奋又火辣辣的视线直视着,拂拂若有所觉,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一睁眼,就对上了少年炽热的眸子,拂拂愣了一下,浑身发毛,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早、早啊。”

牧临川目光在她身上游移,骤然阴沉了脸,像是什么好事被打断了一样。

“这么能睡,你是猪吗?”

越想越觉得不爽,牧临川凉凉地刺了一句。

一大早上被吵醒,又被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拂拂心里窝火,没忍住轻轻回嘴道:“你才是猪呢。”

她还没怪他大半夜突然发疯跑到她屋里,又是逼她杀人,又是逼她熬粥的。

“哼。”

少年闭上眼,扭过了身子,大马金刀地岔开腿坐在床前,不搭理她了。

又隔了半晌,牧临川不耐地催促道:“快收拾收拾准备起床。”

陆拂拂一愣:“做什么?”

牧临川乜了她一眼,冷笑道:“不是想出宫去吗?今日是上元,孤今天心情好,带你出宫。”

元宵节?

今日是元宵节?

拂拂又是一怔,飞快地穿好衣服,敏捷地跑了出去。

昨夜又下了一场雪,枍栺宫中玉树林立,

不远处几个宫人正在扫雪,又有几个宫人正踩着□□,忙着往檐下挂灯笼。

宫中早在好几日前就开始布置了,只是陆拂拂心思不在这儿,根本没意识到。

如今被牧临川一提,拂拂又惊又喜。

少年才是已不慌不忙地穿好衣衫,走了过来,抬手朝拂拂扔了个什么东西过去。

陆拂拂慌忙扒拉下来,竟然是一件斗篷。

“披上。”牧临川冷淡地说,“今日孤带你出宫。”

早上那点儿怒气在此刻早已烟消云散,拂拂心花怒放,忍不住弯着眼笑起来:“多谢你!”

有这么高兴吗?

牧临川皱起了眉,猩红的眼里倒露出几许迷惘来。

照理来说,上元佳节,天子要登楼与民同乐。

但牧临川一向视规矩为无物,等入了夜,少年帝后借着夜色,悄悄地偷溜出了王宫。

御街前,歌舞百戏,吞吐刀火,滕骧彩幢,使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或作神鬼装扮,金蟒缠身,或身着白衣,合掌作天竺观音模样,衣袂翻飞,热闹非常。

宝马香车,香轮辘辘,五陵年少,高门士女,言笑晏晏。

上京佛寺林立,彼时佛寺竞陈灯烛,百姓烧香供佛,作乐燃灯,通宵达旦。

望之,整个上京都如九天银河倾倒,星火错落,欢笑声声闻十余里。

牧临川今日照常穿着他那件黑色“灯笼裤”,上身裲裆,金线勾勒出莲花纹,脚蹬朱漆木屐。

唇红齿白,眉眼含笑,凤眸左顾右盼间,意气风发。俊俏中又可见几分亲切之意,看起来就像是谁家的少年郎,正与新婚的小妻子逛灯会。

除了这双天底下独一无二的血红色双眼,有些难以遮掩。

不过灯会上灯火繁盛,烛火为瞳仁蒙上了一圈暖色的光晕,不仔细看倒也看不出来。

陆拂拂今天为了行动方便,也穿了裤子,但是在牧临川的逼迫之下,带了不少琳琅的环佩玉饰。

走起路来,当当作响。

上身白绫袄,下身大红色长裤,双螺髻点缀着一团一团皎白色的兔毛,乌黑的长发伴随着脚步,偶尔露出长长的红发带。

少年对打扮她,抱以了莫大的好奇与热情,跃跃欲试地往她鬓发间一支一支地簪步摇。

这样走在大街上,简直是在跟别人说,快来抢我啊。

拂拂忍不住小声嘟囔,露出了点儿小市民力求财不外露的心态。

“抢了就抢了。”牧临川浑不在意道,“你不是叫孤做个好人吗?便当做慈善了。”

拂拂气笑了:“陛下,这能一样吗?”

“嘘。”

冰冷的手指冷不防地摁在了她唇瓣上。

拂拂一怔,少年歪着脑袋,勾唇轻笑,冰冷的指腹又一下没一下,轻轻重重地按压着少女的唇瓣,旖旎又暧昧:“今日出宫,便不能叫陛下了。”

牧临川捧着她的脸,四目相对间,呼吸交融。

少年纤长的眼睫好像扇在了她脸上,他露出个讥诮的笑,循循善诱般地说:“要叫……夫婿。”

少年歪着脑袋,漫不经心地摩挲着她的唇肉,“要不便叫良人?夫主?”

“你说是不是?阿奴?卿卿?”

出了宫称呼都得改,牧临川勉为其难地学着寻常人家,叫她阿奴,卿卿。

“来,”牧临川猩红的瞳仁转动,眸子在灯火的照耀下,熠熠生辉,如同凝血的红宝石,他翘起唇角道,“叫一个让孤听听。”

拂拂涨红了脸,汗毛都炸了起来,张了张嘴,徒劳地憋出个“夫”字,就再也憋不出来了。

“夫什么?”

“夫……”

牧临川毫不客气地嘲笑她:“阿奴嘴是被堵住了?”

“连这都不敢说,陆阿奴你没救了。”

陆拂拂微恼,飞快地低声道:“卿卿!!”

在大雍朝“卿”算是个较为放肆,且没大没小的称呼。

少年睁大了眼,圆睁的大眼里飞快掠过了一抹错愕:“你叫我什么?”

喊都喊出口了,看着牧临川有些滑稽的呆愣模样,拂拂忍不住笑道:“卿卿。”

牧临川黑脸:“你叫谁卿卿呢?”

陆拂拂:“卿卿,卿卿,卿卿,卿卿。”

少年面无表情地转身拉着她往回走:“走,回宫,孤不带你去了。”

“孤给你脸了还。”

“诶别!”拂拂急了,慌忙又把牧临川给拽了回来。

牧临川眸色阴晴不定地盯着她看了半晌,看得拂拂心里忍不住打起了小鼓,有些懊悔自己刚刚的急于求成了。

现在叫“卿”这个称呼是不是……太过冒犯和迫切了?

毕竟她还没忘记牧临川还有个白月光顾清辉呢。

少年沉默地看了她半晌,突然道:“算了。”

“算了。”把脑袋往她头上一磕。

少年郎还未发育完全,但这尖尖的下颌磕在脑门上,酸得拂拂眼泪都快飚出来了。

牧临川毫不客气地大笑出来:“孤不吓你了。”

拂拂有些懵,又有些僵硬,混乱地想。

刚刚牧临川难道都是在吓她的吗?!!

喵了个咪,卿本佳人,奈何为贼!

少年垂下眼睫,掩去了眼底的冷意。

得寸进尺,恃宠而骄,说得或许就是最近的陆拂拂了。

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擦过了少女的唇瓣,不由一怔。

眼里的冷意渐渐散去,手指微微蜷曲,又想起刚刚指腹下这柔软的触感来,指尖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挠了一下,有些痒。

两个人都是第一次出宫见识上京的元宵。

少年帝后宛如两只刚进城的土包子,走马观花地游览了一遍,围观了一番剥驴投井,植枣种瓜的幻术,又吃了牢丸、八和齑、蝉脯菹、细环饼、桂花蜜藕……饮了酥酪

道旁有人在卖玉梅、夜蛾、蜂儿、雪柳、菩提叶……

牧临川拿着支捻金雪柳,轻蔑嗤笑:“这东西这么做工这么丑?真有人戴吗?”

拂拂脸色“腾”地涨红了。

快住口!你没看到老板脸色都变了吗?!

和牧临川走在一起,她觉得好丢脸。

这老板也是个性情中人,不客气地反唇相讥道:“郎君若是不买那就别看。”

王宫中哪有人敢这么顶撞他?

牧临川一愣,旋即弯腰弓着身子,面色扭曲,单手捂住了脸,又开始浑身发抖地大笑。

“谁说孤——我哈哈哈买不起的哈哈哈?”

若是在宫中,他这么笑估计会呼啦啦跪倒一大片,但在宫外却没人买他的帐,老板更是用一种看神经病的目光看着他。

拂拂汗毛直竖,绝望而羞耻地涨红了脸。

能别再中二了行吗?陛下!

眼看牧临川又要犯病,拂拂恶向胆边生,一把摁住了少年的脑袋,狠狠地薅了一把牧临川的头毛,恨铁不成钢地带着牧临川一块儿赔礼道歉。

“实在不好意思,我这夫婿他脑子有点儿问题。”

少年脸上这炫酷的笑容顿时僵住,周身的杀气微妙得消散了无影无踪。

在离开摊位之后,牧临川阴沉沉地看着陆拂拂,杀气旋即笼罩了她:“敢按孤的脑袋,说孤脑子有病?你胆子不小。”

少女露出个有点儿狡黠的笑:“不是卿卿说的吗?今日没有帝后,只有寻常人家的夫妻。”

夫妻。

少女的嗓音如同山间的清泉,“夫妻”这两个简简单单的字,叮叮当当地撞入了心扉。

牧临川面色古怪地理了理自己被薅得一团乱的头毛,盯着拂拂足足看了半天。

这一路上,拂拂表现得还算镇定。

少女睁着大大的眼,好奇地左顾右盼。

这还是她第一次逛灯会呢。之前她打算和幺妮去南京夫子庙逛灯会,可惜人太多遂放弃。

至于牧临川,他幼年一直长在寺庙,长大之后,又被困于深宫,鲜少外出。

一会儿觉得这个有趣,一会儿又嫌弃那个俗气。

少年一张嘴嘚吧嘚吧的,一会儿嫌弃这个一会儿嫌弃那个,可谓走一路拉一路的仇恨。

还拽着陆拂拂毫不客气地嘲笑,这个少女脸上胭脂涂得太浓,那个少女口脂都涂到外面去了。

感受到众人愤怒的视线,拂拂臊红了脸,生拉硬扯,拽着牧临川快步走出了众人的视线。再不走快点,她担心她和牧临川会被打。

牧临川好像找到了乐子,少年抃手而舞,大笑连连:“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自然是要玩的尽兴了,阿奴,你说是也不是?”

拂拂:……你可闭嘴吧。

小姑娘像是被抽干了魂魄,双眼无神,脚步虚浮,有气无力。

气鼓鼓地想,她再也不要和牧临川一起出来逛灯会了。

上元节出来看灯的人多,心怀鬼胎的人也就多了。

拂拂眼睛尖,心里一沉,忍不住拽了拽牧临川的衣袖,轻声说:“你看那边。”

牧临川循着她视线看去,目光微微一凝。

不远处,正上演着一出高门子弟强抢民女的戏码。

男人一袭宽袍大袖,衣着华贵,臂弯间搭着麈尾,脸上敷着厚厚的一层粉,几乎快看不清本来面目。

他身后的仆从个个人高马大,身强体壮,如铁塔般伸出手去扯他面前的少女。

少女似乎是个抱琴的乐伎,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生着一张圆脸,眉眼间稚嫩未散,小姑娘慌乱地睁着眼睛,以目光朝众人求救,却无一人敢站出来。

牧临川面色淡淡地看着,眼看着小姑娘快被扯上了牛车,哀声哭泣,依然还无反应。

拂拂睁大了眼。

众目睽睽之下还有敢强抢民女的?

忍不住道:“陛下,我们去帮帮她吧。”

牧临川这才好似回过神来,奇怪地问:“帮?孤为何要帮?”

拂拂愣了一下,对上了牧临川的视线。

少年眸色平静,半垂着眼事不关己地把玩着手上那只捻金雪柳。

拂拂舔了舔干涩的唇角,低声道:“求求你了。”

牧临川依然毫无反应。

这般的冷淡,使得拂拂心中蹿升出一股寒意,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

眼看着就快来不及了,拂拂抿紧了唇,懊恼地推开了牧临川冲了上去。

他不帮就算了,她来管!求他还白白浪费时间呢!

拨开人群,拂拂走上前,冷声道:“你放开她。”

众人微微一愣,不由侧目。

那小姑娘止住了哭声,含着泪光的通红双眼,怔怔地看着她。

拂拂看得一个恍神,不由想起来她以前还在KTV上班的时候。

那天好像是半夜两三点吧,她在走廊过道上遇到了个女孩。

年纪和她一般大,又或许比她大上两岁,浓妆艳抹,神情冷淡地蹲在包厢外面抽烟。

她身上这股冷意并非是因为她本性如此,这股冷意说起来更像是一种疲倦和麻木,因为太累,不愿意再费心思与人打交道。

她看着女孩指间的香烟,一个橘红色的黯淡的光点,伴随着她吞云吐雾的姿势,明明灭灭。

细小的烟灰弹落在KTV深红色的走廊毛毯上。

女孩扯着唇角,笑笑说,她早晚有天也会和她一样的,陪酒陪睡。

“我不会。”陆拂拂看着她,少女眼珠乌亮,蕴着KTV五光十色的彩球灯,依然冷澈干净得叫人心悸。

当时,她便下定了决心,她绝不会变成这样,也绝不会让幺妮变成这样。

那男人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嗯?你是何人?”

陆拂拂深吸了一口气,走到了小姑娘面前,像从前护住幺妮一样挡住了那少女,冷冷道:“我说你放开她。”

“放开她?”男人目光在陆拂拂身上游移了一遭。

见她衣着平常,不由冷笑道:“你是何人,也敢在此造次?”

仔细一看,男人约莫四十多岁的年纪了,却还是将脸敷得像个少年,对方一挥麈尾,施施然道:“我观这位女郎小小年纪琴技精湛,想请这位女郎回去与之切磋琴技,关你何事?”

男人眉头一皱,心中不由嫌弃起这贱民多管闲事来,又道:“快快让开罢。”

他堪堪维持住了几分风度,傲然道:“否则休怪我失礼了。”

拂拂面色未变,低着头帮小姑娘整理好了凌乱的衣衫,拉着小姑娘的手就往外走。

“站住。”男人面色微变,却依然强撑着这所谓的名士风度,冷声道,“你可知晓我姓甚名甚?”

陆拂拂握着小姑娘的手继续往前。

小姑娘脚步一顿。

拂拂疑惑地问:“怎么了?”

小姑娘咬着唇,怯怯道:“他……他……女郎你别管我了,快走罢,他看起来家大势大,得罪不起。”

拂拂一声不吭继续走,男人终于绷不住了,看起来快气炸了,一边自报家门,说着自己祖父名望如何之重,又说家父官至几品……

一边怒斥道:“你这贱民,也敢在此造次?”

“我劝你若是识相,还是快快离去,莫要打扰我与这位女郎高山流水之谊。”

这些官职头衔听得陆拂拂云里雾里,总而言之,就算这人再牛逼,也没王后牛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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