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侯爷喜得佳婿!”
旁人也纷纷应和,上前向忠义候敬酒。
面带微笑的忠义候,来者不拒,几杯水酒下肚,面色不改,引得来宾兴致更高,后面的人摩拳擦掌打算趁这机会混个脸熟。
忠义候只得笑吟吟接待,袖子底下的手握成一团,今日一过,忠义侯府树敌无数,日后当如何自处,可是为了活命,明知山有虎也得向虎山行。
正值酒酣之际,突然从外面闯进来一群凶神恶煞的士兵。
“你们是谁?”
“来人啊,有刺客……”
“大胆……”
人声鼎沸,广来厦像炸开了锅。
一些沉稳的纷纷将目光投向忠义候,侯府可是有家丁的,这群人能在不发出任何动静的情况下到达这里,要么是赵家下人太废物,要么就是合谋,在见到忠义候神色之后,众人一颗心往下沉。
有人死死盯着忠义候,等着他给个说法。
忠义候重重叹了一口气,这时候士兵如潮水一般往两边退,中间出现一条道,一身铠甲的大皇子闲庭散步一般出现在众位大臣面前,目光逡巡一圈,见到各种各样的表情,心情大好,“诸位大人好!”
一些人已经开始发抖,他们带着重礼来参加忠义候的婚礼,便有着臣服九皇子的意思在里头。九皇子能力有目皆睹,元后嫡出的身份,又有一批能臣悍将支持,在他们看来,那是稳稳的新皇。
谁能料到,临了,临了,大皇子造反了,他们可怎生是好?
大皇子又将林延恩早被掉包的说辞说了一边,沉痛道,“父皇为奸人所惑,本王岂可坐视外族占我大历江山,各位都是国之栋梁,社稷重臣,本王诚请诸位大人与本王一起揭发奸人身份,还政治清明。”签了这份投名状,可就又不
话音刚落,便有人义愤填膺的附和,这些都是大皇子的心腹,然后稀稀拉拉的又有一部分在明晃晃的大刀下应和出声。
气得一些耿直的大臣愤而怒斥。
大皇子冷笑两声,目光阴鸷的看着几人,“白大人、刘大人、王大人……”一个一个点名过去,“你们有什么话要对本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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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义侯府内一片肃杀,府外也好不到哪里去。
手持陌刀的侍卫神情阴冷的穿梭在街头,杀气腾腾的闯进官邸,京城风声鹤唳,人人自危,不一会儿平民百姓便明白过来,要担心的是官老爷,他们都安全的很,就是街上来不及避回家中的侍卫都不过是被推开,并没有刀剑相向。
永宁街一座茶楼上,两拨人马泾渭分明的在立在那,气氛一触即发。
戚威目光锐利的盯着面前的人,沉声道,“为什么?”
大皇子已经带兵进了忠义侯府,不轨之心昭然天下,戚威觉得自己可以出手了,他不能让大皇子有时间大开杀戒。
但是在他打算动手的时候,他生死与共的副将却将剑指向了他。
“皇上!”副将只说了两个字。
戚威瞳孔骤然收缩,不敢置信道,“皇上!?”
“帝王家的事,不是我们该揣摩的,将军,我们只要听令行事便可?”
“那就由着哲亲王诛杀重臣。”
“真正的重臣,陛下自然会派人保护。”会死的都是不重要或者不该活下来的。
饶是见惯杀戮的戚威,都心下发寒,为皇帝的无情,也为自己的副将竟然是皇帝的人,还有什么是皇帝没算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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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广来厦中花了重金铺设的地板上已经沾满飞溅的鲜血,横七竖八的躺着几具尸体。
大皇子神情自若的将剑上的血擦干净,“你们签还是不签?”
不少人已经露出了惊慌之态,签了,贪生怕死,临危变节……,一旦动乱平定下来,家族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不签,现成的例子摆在他们面前。想到这里,一些人额头上已经出现了冷汗。
众人低下头避开大皇子的视线,就怕自己是下一个刀下之魂。
而不愿意避开的人理所当然一眼就被大皇子盯上。
大皇子毫不惊讶,林家二老爷还在守父母的三年孝,遂并没有参加,他是刚刚被大皇子抓来的,“林大人。”大皇子起了猫捉老鼠的兴味,饶有兴致道,“难不成为了一己私利,你要奉外族人为主。”
二老爷眼神淡然的瞧着大皇子,“跳梁小丑!国之逆贼!”说罢闭上眼不愿瞧他之丑态。他岂可让林家荣耀毁于他之手,自古邪不胜正。
大皇子怒不可遏,挥剑而向。
“咣”一声,戾气碰撞的声音,砸出丁点火化。
大皇子大吃一惊,退后几步,气急败坏的指着赵彦之,“放肆!你别忘了你们赵家。”说着一挥手,示意左右的侍卫上前擒拿赵彦之。暗道,难不成赵家是假降,可他们犯的错误死上十次八次都有余,哪来这么大的胆子。可是心中掩不住的惊慌,若这是个局,大皇子越想后背出了一身冷汗。
在侍卫气势汹汹要上千捉拿赵彦之之时,赵彦之一把扔掉手中的剑,对大皇子诚恳道,“用二老爷能要挟睿亲王(林延恩)。”
大皇子半信半疑,只不过没有方才那般小心翼翼,但是怡然自得之色却淡了许多。
只是瞧着不屑一顾的二老爷,心中有一把火在烧,狠戾的目光盯上二房的三个儿子,三人如他们父亲一般,挺直了脊梁闭上眼,一幅等着慷慨就义的模样,大皇子眼中杀气更重。
当下顾不得太多,赵彦之和一直站在一旁隐形人一般的周荣都站了出来,欲言又止。
大皇子一愣,然后笑起来,笑容倒是轻松了几分,他居然忘了林家二房是两人姻亲,怪不得两人如此。既然这样,他到不介意给属下几分面子,也好叫他们死心塌地。
林家二房逃过一劫,大皇子便把目光投向了四老爷。
四老爷战战兢兢,恨不得自己是个隐形人,大皇子心下得意,拿剑尖虚虚的点着四老爷的脖子,“你可没林二老爷有福气,何况你也没那分量做筹码不是,”等他抓了林家长房再抓了林延恩的老婆孩子,还怕没筹码吗,这些人不过是添头罢了。
“何必为了不相干的人枉送性命,只要你说出真相,本王保你富贵荣华一生。”林四老爷再不亲近,东堤也是林延恩喊了二十几年小叔的,他的背叛大皇子就不信林延恩能无动于衷,只要他不开心,大皇子就是很高兴。
赤白着一张脸的四老爷脖颈上已经出现血迹,骇得四老爷几乎晕过去。心中人神交战,林家的荣耀,那都是嫡系的,庶枝不过是捡漏,凭什么出了事却要让他们填命。另一个声音却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日后如何做人。
没等四老爷挣扎出个结果,就听到耳边一阵惊叫声,七爷被拖了出来,面对发着寒光的大刀,七爷吓得面无人色,哭喊道,“爹,爹救我,我不想死,爹你救救我!”
大皇子似乎瞧见了好玩的,笑的越发意气风发,玩着剑笑道,“林大人不为自己,也得为孩子想想。”
面对哭天抹地的儿子,四老爷失望之余,微微颤颤的抬起了手,只觉得这支笔犹如千斤之重。
“好好好,”大皇子连说三个好,对众人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各位大人瞧瞧,林四老爷才是聪明人啊!”言下之意,林家人都妥协了,你们旁人何必硬撑着。
这个先例一出,就有不少人咬着牙又签了字,还剩下一些顽固分子,依着大皇子暴虐的脾气,那是恨不得全杀了,不过因为忠义候以及一干属下的劝慰,说这些人牵一发而动全身,家族子弟遍布全国,势力盘根错节,若是贸然杀了,怕是会引起地方官员不满。
大皇子也不想做光杆皇帝,这才不甘不愿的将人收押起来,打算秋后算账。
这时候有人跑进来,大皇子便问,“如何?”语气总归压不住的紧张之色。
信差在大皇子耳边小声禀报皇宫的情况,他们根本进不了皇宫。事先安排好的内应仿佛死了一样。
大皇子彻底慌了,他明白自己必须趁着皇帝昏迷不能理事,等京城外的兵马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占据优势,否则等皇帝醒来,等皇帝那些恰巧离京的心腹回来,就是他兵败之日。
所以他必须要在这段时间把所有事情都做好,当天下人都对林延恩身份将信将疑,当皇帝只剩下他一个儿子的时候,皇帝要是不想江山不稳便宜外人,就必须保他。
他比谁都希望皇帝最后醒来,因为他知道自己未必能压制的了那些野心勃勃的各方将领。
可是现在他进不了皇宫,宫里却也还有他那么多弟弟。
大皇子之前有些摸不着的怀疑,眼下更是越想越害怕,他想起自己这一路势如破竹,只遇到不成气候的抵抗,打的对方溃不成军,好不威风。
大皇子灵光一闪,眼中出现了疯狂之色,怪不得这么顺利,怪不得这么顺利!
众人就见大皇子突然仰天大笑,笑声苍凉,让人发}。
天家无父子,天家自然没有兄弟!抬手间一枚绚丽的烟火燃放在空中。
灿烂的烟火照的人表情明暗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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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宫中,外人眼中昏迷不醒的皇帝,正倚在龙榻上闭目养神,突然问道,“宫中守卫都安排妥当了?”
宫人马上胸有成竹回话,皇帝再三叮嘱的事情谁敢马虎,那些作乱的侍卫宫人早在第一时间都被控制,皇城外的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皇帝敲了敲御案,淡声吩咐道,“去把老大抓起来,不要惊动其他人。”不能再让他闹下去了,他还要扯着大皇子这面大旗做一些平时不能做不方便做的事情。
当年安王和寿王的势力错综复杂,哪怕他登基了也要受这些人掣肘,禁令下达不顺畅,最后只能用了‘造反’来一次大换血。
造反是个好法子啊!是金子是沙子,经过今晚也能看个大概。
朝堂上少不了一些倚老卖老的人,留几个给新帝立威和表示宽厚,其余的老顽固,却要趁这个机会拔出了。
死扣着林延恩身世不松口的人也能顺理成章的消失。
势力过大的家族也该修剪下树枝。
该报的仇也要报。
……
想着想着,皇帝重重的咳嗽起来,白太医赶紧上前诊断,神色一白,黯然的垂下眼。皇帝本就寿元不长,偏他思虑太重,又因为边关的消息心神大恸,虽然醒过来了,但是这脉象就如空中的蛛丝,脆弱的让人心惊胆战。
皇帝眼中划过浓浓的不甘之色,他还未过耳顺之年,他以为只要精心调养,自己未必挺不过一年,可事实却是朝不保夕。
好不容易,白太医让皇帝平复下来,就见一位都通战战兢兢的进来,一见到皇帝就跪下请罪。
白太医直觉不好,要让人退下,待会儿禀报。
皇帝却挥手制止,淡淡道,“说吧!”
“微臣罪该万死,荣亲王、贤亲王、景亲王、庄亲王遇刺甍逝,果亲王、穆亲王、礼亲王受重伤。”那都统越说声音越抖,谁能想到大皇子这样丧心病狂,他疯了一般认准了皇室中人下杀手。
皇帝猛地坐起身来,矫健的不像是个行将就木的老人,脸上淡定的表情出现裂缝,噬人的目光盯着对方的眼睛, “你,你……”哇一声,皇帝喷出一口心头血,溅的对面白太医满脸。
惊得目瞪口呆的宫人也回过神来,堪堪接住皇帝颓然倒下的身体。
这是大皇子最后一步棋,他只吩咐了自己一手训练出来的亲兵,其余人都一无所知,饶是皇帝和林延恩在他身边埋了这么多钉子,谁都没有想到大皇子会出这一狠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