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打大宛,开头一个月势如破竹,这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大宛与大历的实力差距犹如云泥之别。
林延恩真正忌讳是大宛背后的大梁,大梁作为当世大国,与大历关系一直暧昧不清,两国互相试探,互相觊觎早就是心照不宣的事情。
果然在打下孜黎城之后,大梁派出的援兵也来了,那才是一场实力对等的战争,而不是碾压,军刀收割着一个又一个年轻的生命,血流成河。
夜幕降临,营地中亮起一盏又一盏的灯光,一列列步伐一致的士兵来回巡视,上空盘旋着一种紧张压抑的气氛。
帅帐之中,一络腮胡子的大汉狠狠的一拍桌子,“他/娘的,让老子知道哪个吃里扒外,老子剥了他的皮!”
旁人也是义愤填膺,这一群都是老兵油子,脾气耿直暴烈的居多,当下也咒骂了几声。这次会议遂只让心腹将领参加,都是值得信任的人,故都不掩饰怒气。
打仗不怕对手如狼似虎就怕同伴蠢笨如猪,更怕里通外和。眼下他们就遇上了这戳心窝子的事。
自古战争就有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说法,为了防止大梁耍花样,他们故布疑阵,安排了三十八个真真假假的粮草地点。
昨天就像从地里冒出来的奸细几把火几包炸药烧了他们十八个点,每一个里面都是满满的粮食,天干物燥又起着风,几乎烧的一干二净,要不是对方人手不够,估计剩下几个点都保不住。
营地能神不知鬼不觉混进来这么多奸细且运气这么好一烧一个准,说没内鬼,谁信!偏这档口为了安抚军心,不好严查,遂只揪了个小虾米出来。
“王爷,眼下我们的粮草只够坚持四天。”林延恩手下一谋士道,孜黎城内的粮仓在破城之前就被大宛人自己烧毁,而这里离大历边境有二十天的距离。不管是等着大历派人送粮草过来,而是甩掉粱人往回赶都来不及。
再骁勇善战的士兵也不能饿着肚子打仗啊!
“要不向孜黎城人征粮,到时候连本带息还他们。”语气很犹豫,‘征粮’是体面的说法,在大历人眼里他们是英雄,在孜黎眼中他们就是害他们流离失所的敌人,谁会给敌人送粮食,最后还是得弄点非常手段。
“不可!”坐在上首默不作声的林延恩坚决道,大历将士绝不能留下扰民的污名。绝大多数平民百姓只关心吃饱穿暖的问题,统治者是谁他们并不十分关心,虽然异族在归顺的过程中更困难一些,但是在现实无法改变,日子还能过得下去的情况下,大多数人会安于现状。为了渡过这次难关破例强行征收粮草,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
“吩咐下去,不管是谁,滋扰百姓,斩立决!”
众人心头一凛,马上挺直了腰板回道,“遵命!”然后众将军都看着林延恩,眼含期待,明明比众人都年轻,但是在众人眼中,似乎没有什么是他不能解决的。
侧对着灯火的林延恩,一张脸半明半暗,“派一支部队去西宁借粮,来回八天足矣。”
算一算路程七八天的样子是差不多了,余下的粮草紧巴巴算一下倒也能撑到那时候。但是西宁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筹备到足够他们等到大历援军的时候吗?
很多人的脸上后浮现狐疑之色,“一下子他们能拿出这么多粮食吗?”
林延恩笑了笑,语气笃定,“西宁会有的。”西宁和大宛不同,大宛处于大梁和大历中间地段,所以敢背叛大历,西宁可没有这份地利,西宁王不敢得罪大历。
作为友邦,对方既然帮了他,他倒愿意让皇叔邱摩尔安分下来。
西宁王若是想敷衍拖沓,他不介意找邱摩尔帮忙,相信这位王爷很乐意取侄子而代之。
林延恩走到沙盘面前说道,“这八天是最危险但也是我们的机会。”在粮草被烧那一刻,粱人和大宛的盟军就发动了攻击,粮草被毁,是大历士气最旺同时也是最脆弱的时候,因为愤怒而杀气腾腾,因为后继无力而心怀胆怯,端看怎么引导。
众人脸色一正,心头沉甸甸。
“他们以为我们没了粮草为拖延时间会采取防守姿势,我们偏要反其道而行之,主动出击,让对方心存疑虑不敢轻举妄动。”用兵之道,虚则实之,实则虚之。
当下林延恩便做了一番部署,一场会议持续了一个多时辰,结束之后,各自领命退下。
“阿腾。”
欲往外走的周腾一动,转过身来,笑嘻嘻道,“王爷还有什么吩咐?”
林延恩上前几步,拍了拍他的肩膀,“注意安全!”又笑道,“否则我可没法向皇叔交代。”
周腾大笑,“放心放心,虽然我做梦都想着建功立业,但是我还是很惜命的。”见林延恩再无吩咐,便笑着掀起帘子出了营帐。
回到自己帐篷的周腾,脸上的笑意已经消散的无影无踪,走到书案前坐下神色木然的看着晃动的烛火,随着时间的流逝,神色挣扎,呆坐了足有半个时辰才提笔写了一封信,卷成比小指头还细的一截。离开书案走到床边,掀开床底的帷布,露出的不是土壤而是一个黑乎乎的洞。
周腾伸手掏出一只一手长宽高的笼子,里面是一只拳头大小,长相类似松鼠的动物,这东西俗称地行兽,擅长在倚仗之下的底下爬行。那小东西极其安静的任由周腾将信插入脚环中,显而易见是受过训练的。
等做好一切,便将这地行兽又放回洞中,原本安静乖巧的家伙,猛地开始刨土,不一会儿洞里便失去了它的踪影。
周腾将笼子放回去,又盖好帷布,将一切恢复原样,神色有一瞬间的茫然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