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本来是打算在香山玩到日落时分才打道回府,不过出了这样的意外,什么兴致都没了,待下水的人都换好衣裳弄干头发便去寒山寺找林延恩。
林延恩看几人出去一趟衣裳都变了,少不得询问一番。
听罢只是微微颔首也不多说什么,又请寺庙中的师傅替几人诊脉,确定都无碍,遂道,“那回府!”
林瑾衡今天玩得厉害,吓得也厉害,精神便有些恹恹。幸好林延恩熟知她玩起来不把自己折腾到没劲不罢休的性子。出府的时候就命人把她的马车也一同带来,于是林瑾衡、九姑娘和俞钰晚姑嫂三人都上了马车。
周颖和萧紫涵也各自上了家仆提前备好的马车,实在是几人都有这样的前科,骑马出门,最后累得不能骑马回来。
林瑾衡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懒洋洋的躺在软垫上,九姑娘有样学样,也是如此。芷言忙让两个精通按摩的小丫鬟给她们揉腿,跑了一天,这会儿不松松筋骨,明儿两位小祖宗非得嚷起来。
俞钰晚看她们模样失笑,问,“今儿玩得可尽兴?”
九姑娘笑吟吟点头道 “在外面比在家里有意思多了。”
林瑾衡也是点头赞同,忽的又垮下脸,“要是表姐她们不掉进湖里就完美了。”或者说周颖像萧紫涵一样把落水当做新奇的经历来,萧紫涵的神经真是粗犷的令她都甘拜下风。
虽然后面周颖又正常起来,但是之前的反常实在是令她担心。可是她想破脑袋都想不出为什么。
俞钰晚见林瑾衡精致的五官皱成一团,显见是被难住了,关切道,“可是怎么了?”几人都一如平常,唯独莫馨蕊眸中遮不住的慌乱。
林瑾衡慢吞吞的摇头,她自己都不知道,或者明天她该去看看周颖,实在不行,直接问。
林瑾衡暂时将疑惑抛在一边,问俞钰晚,“三嫂今天开心吗?”俞钰晚嫁进来之后,除了交际应酬、进宫和回娘家,甚少出门,更不用说游玩。
嫁人真不是好差事,林瑾衡屈指一算,没几个月又要过年,然后她又长了一岁,忍不住叹气,怎么这么快呢!
“妹妹又怎么了?”靠坐在她对面的俞钰晚就尽看林瑾衡变脸了。
林瑾衡抱着靠垫闷声道,“就是觉得时间过得真快!我马上就要十一了。”
俞钰晚哑然,心道等你有了喜欢到非他不嫁之人,你就会觉得时间过得真慢。林瑾衡这一窍,还没开,心中微叹,她知道大部分人的结局,却不知林瑾衡的未来,想为她做什么都无能为力。
林瑾衡把靠枕垫在头部,道,“三嫂要是不喜欢爬山进寺庙,我们改天玩其他的,游湖怎么样,听丝竹之声,赏湖光风色,品各色美食。打猎也不错,不过这个时节不好玩。反正三哥这么忙,三嫂留在家里也没意思,就是管家也不用整天待在家里啊,这样要那些管事婆子干嘛。父亲母亲都说了,常在家里待着会变呆的。”说道诸侯一句忍不住笑出声来。
她这么爱往外跑,也都是父母教出来的。林瑾衡很小的时候是个宅女,林晋海和重华长公主看不过眼,便带着她去闹市郊外甚至出海玩,次数一多林瑾衡这心就野了,再也收不回来。夫妻两也不多说,就由着她上山下水的闹腾。
马车旁的林延恩听到隐隐绰绰的笑声,虽不知她们谈着什么,眼底笑意弥漫开来。妹妹和妻子相处和睦,自然是他喜闻乐见的事情,且俞钰晚心事重,和天性开朗的林瑾衡待一处,也能更轻松一些。
林延恩错眼瞥见林延意心事重重的模样,方才他已经找家丁事无巨细又问了一遍。又观察到林延意和周颖之间眼神的躲闪,莫馨蕊的无措,唯有叹息。
责任与感情,孰轻孰重,只能让林延意自己掂量取舍,情深几许,只有他知。
林延意已近十四,若连这个都不能处理,更不用说立足朝堂。
俞钰晚也是满脸笑意,点头应道,“若有空,我也陪妹妹们出来玩。”
“若三哥有空就把三哥也喊上,”林瑾衡喜滋滋的拍拍软垫,“有三哥在,什么都不用愁,芷言她们也能轻松下。”
正在为三人煮茶的芷言凑趣笑道,“还是郡主心疼我们。”
“是啊,我心疼了你们,三嫂就该心疼三哥了!”林瑾衡看着俞钰晚笑的挪揄。
俞钰晚轻点林瑾衡的额头,嗔道,“你这丫头,嘴上不饶人。”
三人说笑了会,林瑾衡撑不住乏意便睡着了,俞钰晚让人给她盖上薄衾,看着林瑾衡睡得脸颊红扑扑,眉眼不觉柔和下来。若她有了女儿,也想她如林瑾衡这般无忧无虑长大。
俞钰晚笑容一滞,手轻轻放在腹部,女儿!
“三嫂?”九姑娘不觉出声。
俞钰晚忙收敛情绪,又感觉到马车缓缓停下,便问,“怎么了?”
在马车里伺候的丫鬟忙下去打探,不过没等她走出几步,就迎面遇上了梁海家的。
梁海家的上前行了礼才道,“六太太要生了。”六房太太生产,隔房的侄媳妇可以有事不在场,但是作为管家夫人的俞钰晚少不得要坐镇,否则,说不过去。
俞钰晚怔了怔,这应该是十六爷了。马上回过神来,问道,“一切可好?”她出门前就预防着这事早已吩咐妥当,应该出不了大纰漏。六太太产期原在月底,但是妇人生产早些日子,晚些日子都是常事。
梁海家回道,“一切都好,老奴出府的时候,六太太已经被送进产房了。”
俞钰晚下了马车,翻身跃上一旁自己的马,对驱马过来的林延恩道,“六婶生产,我得快些回去看看,妹妹睡得熟,不必急着赶回去。”马车一快,林瑾衡必是要醒过来的,作为侄女晚点到也无碍,且六太太头胎,时间恐怕不短,去了也是枯等。
林延恩点了点头,对探出头来的九姑娘道,“九妹随着延意和妹妹晚点到也无妨,我和你三嫂先回府。”对林延意道,“这里便交给你了。”
马背上的林延意拱手应是。
林瑾衡一路睡,没有半点醒来的趋势,没林瑾衡好睡功的九姑娘只能眯着眼养神,到了公主府,九姑娘不得不示意芷言拿温热的帕子把她弄醒。
林瑾衡睡眼惺忪,随手抽了块帕子掩嘴打哈欠,迷迷糊糊问,“到了?”
“天都黑了!”九姑娘道,因为林瑾衡睡觉,窗户上罩了一层厚纱,里面光线昏暗,根本瞧不出时辰。
林瑾衡坐起来,喝一口茶漱口又吐到盂里,慢条斯理掏出怀表一瞅,“申时一刻!”
九姑娘也不跟她贫嘴,直接道,“六婶生产,我们去看下。”
“啊!”林瑾衡惊了惊,彻底清醒过来,“情况怎么样?”古代女子生产就是在鬼门关上晃悠。
九姑娘掀起帘子跳下马车,摇头道,“我也不清楚。”
这时候,玲珑迎上来,笑着屈身给二人行完礼,又道,“产婆说孩子胎位极正,六太太身子骨又好,只是头一次才至今未分娩。”再深的产道什么,她也不敢跟两位未出阁的姑娘细说。
“是三嫂让你候在这的?”随后下马车的林瑾衡笑问。
玲珑应道,“世子夫人想着郡主和九姑娘肯定担忧六太太,便让奴婢候在这里免得郡主和九姑娘挂心。”
“有劳三嫂了。”九姑娘道,俞钰晚行事面面俱到,要是再传出好消息就尽善尽美了。半年的时间说长是不长,说短可也不短了,何况她二嫂已经有四个月的身孕,两人相差两个月进门,这么一比,俞钰晚压力徒增。
林瑾衡和九姑娘赶过去,就被迎进了偏厅,偏厅内各位姑娘们都在场,见礼之后都安静坐在一旁等候。
大家神色都尚算镇定,六房嫡女八姑娘坐在杨婉月身边也是神情淡然,六房庶女十五姑娘急得坐立不安,不断探头张望。潘颖雅待她比之前的六太太刘氏好千百倍,十五姑娘虽忧心潘颖雅有了亲骨肉疏远她,却也真心实意想潘颖雅母子相安。
林瑾衡和九姑娘对视一眼,安静坐下等消息。
期间林瑾衡掏出怀表看了不下三次,过了一个多时辰,总算听到孩子哇哇大哭声。林瑾衡吐出一口气,生孩子,真是遭罪!
不一会儿一丫鬟跑进来,欣喜道,“太太生了位小公子!母子均安!”
闻言,厅内众人不觉舒展了眉头,大家和六房无冤无仇,潘颖雅又会做人,知道她熬出头了,都替她欢喜几分。
八姑娘眼神闪了闪,嘴角一勾,权当高兴了。
新鲜出炉的十六爷被人裹在大红锦纹的襁褓中抱到偏厅来,女儿家鲜少有不喜欢婴儿的,都纷纷凑上去瞧。她们这样未出阁的姑娘是不能进产房的,过来其实不是看潘颖雅而是看新生儿。
林瑾衡伸出一根食指小心翼翼的去碰小孩柔弱无骨的嫩手,连呼吸都屏住了,就怕一个不小心,用力过猛,把他戳坏了。作为弓马骑射样样在行的姑娘,对自己那把子力气很有自知之明。
重华长公主在一边看的忍俊不禁,难得她姑娘也有这样小心的时候,无意中看到身边的俞钰晚脸色微白,以为她为子嗣之事着急,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眼神安慰。
重华虽然急着抱孙子,但这点耐心还是有的,心事重,情绪郁结都不利于子嗣,为这她也私底下找俞钰晚专门谈过。不过大凡通透聪颖之人,鲜少能听进劝,只能自己想开。
慧极必伤!重华不由得添了几分愁思。
俞钰晚马上回过神来,对重华笑了笑,目光柔软的跟着襁褓中的婴孩。
看完婴孩,回到公主府,重华搂着林瑾衡问她玩了些什么,吃了些什么,看她精神不振就让她早点回去休息。
俞钰晚这才笑着开口道,“六婶喜得麟儿,六叔而立之年又得一嫡子,可是大喜事!”
重华微笑拿着茶盏饮一口,潘颖雅是她做主迎进门,又有裕丰郡主的面子在,见她有了儿子傍身,自然高兴,也不用担心六房后继无人丢了嫡系的脸,以潘颖雅的聪慧,这个儿子总差不了。
“洗三那天办得隆重一些,把往日交好的亲友都请来。”重华吩咐道,她向来很给潘颖雅这个弟妹面子,否则今天也不会亲自到场。
俞钰晚恭敬应是,又向重华讨了几个主意
等俞钰晚告退,重华对孙嬷嬷道淡淡道,“这些事,便是不问我,她也能打理的妥妥当当。”
孙嬷嬷觑着重华的脸色,不知她的态度,只好拣中听的说,笑道,“世子夫人是个妥当人,不过她到底年轻难免有疏漏的地方,少不得请您给她把关。”但凡是个聪明的都不会拿了管家权就把婆婆扔在一边,然后独断专行。
重华似笑非笑看一眼孙嬷嬷,“你就帮她说话。”
孙嬷嬷赔笑。
“我就是替她累得慌!”重华幽幽道,俞钰晚的做法无可挑剔,她只是感慨在家里再金贵的姑娘,嫁了人,总归是不同的。
俞钰晚回了隔壁国公府,列出洗三当天邀请宾客的名单,选了几家往来频繁关系亲近的人家,亲自执笔写请帖。当写到昌华长公主五字时,俞钰晚眼底划过冷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