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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九只崽

四十九只崽

对陆星寒来说,知微就是唯一的解药。

他烧得迷迷糊糊,一时没听懂她话里的深意,只知道她在身边。

在身边就好,别的都不重要。

他像冻僵濒死的小动物终于找回自己栖身的巢,心里拼拼凑凑黏起来的可怜防线再也不用强撑了,全碎成软绵绵的呜咽声,从肿痛的喉咙里挤出来。

手脚并用,无助地拼命贴近她,连汗湿的发梢都在抖。

“知微,你抱抱我,”他含糊不清说着,不顾一切地把她往身体里压,“我害怕,我快死了,你抱抱我。”

林知微心里被他熔成一摊流动的岩浆,心甘情愿灼烧,她往上挣动一些,避开伤口,揉着头把他搂到胸前,“小孩子似的。”

“我是小孩子。”

他老老实实回答。

“说好的大人呢?”

“你先抱我,我再做大人。”

陆星寒拱来拱去,把她病号服的领口蹭开些许,他浑身滚烫,触到她凉丝丝的皮肤,立刻犹如尝到甘泉,唇黏上去吻了又吻,不能满足,伸出舌尖试探着舔舐,很快汲取不够,张开口轻轻地咬。

林知微动一动就头晕,好不容易调整到相对好受的姿势,就被小崽子弄到浑身发软,忙按住他,扭起他的下巴,“……我就不能疼你。”

陆星寒乖乖任她抬着脸,唇红得刺目,眼里全是水,“能疼,多疼我点。”

他难受地再次凑上去,忍住剧痛摸她脸,一下下啄吻。

林知微手抓着床单,渐渐收紧,哪怕不动也要晕了。

……真是最嗲的女明星也没有他会撒娇!

敲门声响了两下,林知微没听见。

陆星寒不厌其烦在她脸颊上一寸寸亲吻,移到耳朵,舌尖轻勾,把她耳垂含住,他口腔里的温度几乎能把人烫伤。

林知微呼吸沉重,想推他,手腕却酥得抬不起来,要踹他更舍不得。

他变本加厉,松开耳垂,亲到脖子,又贪得无厌地落到唇角流连。

敲门声响第二次。

袁孟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小林老师,我进来可以吗?

医生也过来了。”

这次林知微听见了,惊觉半个小时过得真快,赶紧躲开陆星寒的侵略,语气尽量平静,“稍,稍等——”

“陆星寒,快起来,”光听声音也知道等在门外的人不少,她可不想这种样子被别人看见,“听话!”

陆星寒没了理智,不由分说缠上去,“你要走是不是?”

他鼻音浓重,“你又要丢下我!”

林知微忍无可忍,“……我头疼,头晕!你还管不管了?”

陆星寒一下子怔住,慌忙抬起身,混沌的眼睛逐渐对焦,看清楚她额角的纱布和苍白脸色,终于反应过来现在是何时何地,手脚颤抖地差点滚下床。

“哎,你慢点。”

“知微你别动,”他光脚站在地上,扶着她躺下,头昏脑涨大步往门口冲,“我去喊医生,我这就去!”

林知微再想拦他也来不及。

小崽子目前只剩下一根神经,单向传导,信号传递过去了就别想拽回来。

傻死了。

心疼死了。

但门已经被他拉开,不能说更多的,林知微只能蒙着被子做病号。

一大群人齐刷刷立在门口,目瞪口呆,全看见了这一天来煞神一样谁也搞不了的陆小祖宗,赤着脚,衣服凌乱,头毛翘着,桃花眼水淋淋,脆弱黏软得像块颤巍巍的小豆腐。

小豆腐鼻尖通红,一眼在人堆里认出主治医生,急匆匆往里拽,“她醒了!头晕!快点,快点看看!”

行了,看他这状态,也知道林知微肯定醒了,状态不错,没有大碍。

要不早翻天了。

医生仔仔细细检查一通,问了不少,林知微一一如实作答,最后医生点点头,“没事,好好休养,情绪别太激动,多躺着,等到头不晕了,没有恶心感,就能出院了。”

陆星寒在旁边屏着呼吸,医生说完他还要追问,同样的问题一遍遍重复确定,医生想起这孩子不禁吓,耐着性子给他肯定答案,在他伤口边缘按按,“你还是操心自己吧,你这情况严重多了。”

林知微一听,当时就要坐起来。

医生一瞧,得,两个都惹不起,又简要给她讲讲陆星寒的病情,说到底都没大碍,看着凶险,毕竟没伤骨头,全靠老老实实静养,男孩子年纪小身体又好,很快就能恢复。

等医生一走,关起门剩了自家人,袁孟实在憋不住了,气得叉腰,“没大碍没大碍,那是反应快运气好!差一点就两条人命搭进去!吓死我了!这回我要是不跟节目组死磕到底,以后干脆别在圈里混了!”

出事的时候,袁孟正在四层,忙着照料提前淘汰的容瑞,狂风暴雨来得太急,周围开始混乱收东西,他还没来得及领容瑞下去时,就听到上层传来梁忱嗓子都破了的惊恐嘶吼声。

他连忙探出身体一抬头,心脏直接停跳。

说魂飞魄散一点不夸张。

相拥的两个身影在半空里接连撞上障碍,直挺挺掉进五层的水池里,溅出来的池水混着雨,甚至飞下来掉在他的脸上。

袁孟根本不记得他是怎么上去的,扑通跪在水池边上,一条腿都迈了下去,就看见陆星寒拖着一身血,抱着昏迷不醒的林知微浮上来,整个人石雕的一样,彻底没了魂儿。

陆星寒意识迷离,但死活不肯撒手,一双手都快掰破皮了也掰不开,袁孟到底没辙,蒙上好几件大衣服,藏得严严实实,把俩人一起送到医院。

幸亏这海岛今年热门,开发得不错,该有的应有尽有,医疗设施完善,加上事发突然,天气恶劣,消息暂时没有扩散出去,一路顺遂,没有遭到什么阻碍。

等到初步检查结束,确定两个人都没有重大伤害,袁孟总算把一口气喘上来,知道陆星寒离不开林知微,小祖宗发起疯来谁也没办法,干脆沟通好医院方面的保密措施,任他在床边守着,找了不少人看门,安排容瑞和梁忱多照料。

但他也没闲着,前因后果了解清楚后,气势汹汹挨个联系节目组相关人员。

海岛天气突变是常态,预警做不到位。

摇臂摄像机本身就需要丰富经验,却找新人操作。

加上安全意识不到位,这么高的游戏场地,以为不会出事,理所当然不去设置坚固的防护栏。

桩桩件件都要致命。

“小林老师,你放心,这次我绝对不可能轻易放过,”袁孟喘长气,“别说出人命,就算是伤筋动骨摔坏胳膊腿,也够让他们这辈子翻不了身!什么东西!这节目我们星火娱乐出的钱和力可不少,要不是咱家星寒争气,能红?

能爆?

要收视率找我们,结果连安全都不能保证,开玩笑呢!”

袁孟越说越气,不禁义愤填膺找认同,“星寒,你说是吧?”

陆星寒是真没闲心想那些,坐床边抓着林知微的手,淡淡说:“知微不好,我就不拍了,如果有意见,全程拿到网上去公开,让他们看着办。”

袁孟双手一拍,“我也是这个意思!”

“但是,”陆星寒低着头,把她头发别到耳后,拧起眉,“不要曝光知微,尤其是对粉丝,她受不了那种骚扰。”

袁孟点头,“这你放心,当时现场太乱,摄像机也全关了,就算有人恰好私拍到,也都是远景,事故发生那么快,几秒钟而已,根本看不清,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而且这件事确实需要个前因,我们已经做好了对策。”

说完,袁孟矮胖身体一让,把后面的梁忱和容瑞露出来。

容瑞总算逮到机会,扑到林知微床边泪眼朦胧,哆哆嗦嗦说了不少话。

梁忱也想上前,忍了忍站住,神色复杂地看向陆星寒,低声说:“当时留在六层的,只有我和你,我会对外承认,是我不小心站在了危险区域,下雨地滑没站稳,你为了救我,才会失足掉下去的。”

陆星寒抬起眼。

袁孟摸摸鼻子没吭声,知道这俩孩子最近不对付。

容瑞不甘寂寞想开口,被林知微适时按住肩,给他比了个“嘘”的手势。

沉默许久,两个人谁也不说话。

林知微打破僵局,攥了攥陆星寒的手,轻声说:“出事的时候,梁忱……是想过来拉我的。”

陆星寒冰封的长睫这才动了一下。

梁忱望了望她,到底是个十七八的孩子,想起当时的情况还心惊肉跳,他别开脸,“……是我反应太慢了。”

陆星寒摊开手掌,把林知微的手包裹进去,大大方方放在膝盖上,生怕谁看不见似的,“为什么帮我?”

梁忱吸吸鼻子,“因为我是队长。”

“队长要负起责任,而且这件事我也不无辜,要不是我闹情绪,不配合补妆,知微姐姐可能早就把喷雾用完收起来,不会弄掉了,”他梗着脖子,“你们没出事是万幸,我没救到,是我失职,但是剩下的事,你别想一个人把风头全揽了!”

成为事故的起因,免不掉要被陆星寒战斗力强劲的唯粉们骂得天翻地覆,算什么风头。

非要撑着面子,嘴硬。

林知微和袁孟不约而同放下心,知道梁忱多半算是跨过了某道心魔。

梁忱握着拳,“你,你别惦记我队长的位置,想都别想!”

陆星寒懒得看他,“那要看你表现。”

等到当晚,陆星寒节目里高空坠落身受重伤的消息开始在网上不断发酵,还真有人拍到了,就一条特别模糊的视频,再放大也仅能隐约能看到飘落的人影,姐姐粉们要急疯,数条长微博轮番轰炸节目组和星火娱乐讨说法。

节目组这边毕竟后续离不开陆星寒,态度良好,主动道歉赔偿,并发布声明,承认错误,以星火娱乐提供的官方说法,为事故作出解释。

梁忱准备好了挨骂,自我安慰说不定能上热搜上热门,也挺好的。

结果陆星寒直接拍了条视频放微博,证明伤不重,安抚粉丝情绪,顺便表示跟梁忱兄弟情深,他也是受害者,请大家千万别迁怒。

真情实感,感人至深。

姐姐粉们被寒寒的温柔体贴感动哭,暂停骂战,把矛头重新对准节目组,梁忱那边转眼平静,还有几个柔情派粉丝反过来安慰他。

梁忱的心情实在难以言明。

陆星寒活动着肩膀从他旁边经过,“不会让你挨骂的。”

梁忱别别扭扭,绝不承认还有点小感动。

其实他挺受震动的,亲眼看见陆星寒毫不犹豫抱紧林知微掉下去的时候,他那点脆弱敏感的少男心就彻底炸裂了。

三观都晃了好久才稳下来,不得不相信竟然真的有人,能爱一个人到了这个程度。

不单是喜欢,不单是迷恋,更别说什么为了红炒CP,能拿命去拼的感情,梁忱再不理解,但也挺佩服。

本想说两句软话,谁知道陆星寒紧接着冷哼,“想借我热度,做梦。”

梁忱差点背过气去。

林知微听得一清二楚,又想笑又想叹气,十八岁的小男生们,还真是种言不由心的奇怪生物。

《今夜无眠》为了接下来还能顺利拍摄,事故赔偿款到位非常及时,导演也三番两次上门,态度极好。

梁忱和容瑞继续回去把本期剩下的环节拍完,陆星寒有伤在身,全民皆知,也就作罢,下期再复工。

等到这一期节目完整收工时,距离高考只剩下九天。

男团暂停一切活动,全体进入高强度复习状态。

林知微的病情比预想中难恢复,陆星寒已经基本上行动自如,她还没办法在户外太长时间,头晕始终不退。

陆星寒说什么也不肯让她出院,更别提坐飞机回去。

袁孟无奈,先安排容瑞和梁忱返程,留下看着陆星寒,反正都是复习,在哪都差不多,避开受伤风头再露面,也不见得是坏事。

陆星寒开始常驻病房,除了老师上课之外,就往林知微床边一趴,数学题解得那叫一个飞快。

他笔杆支着下巴,欲言又止盯着林知微好半天了。

目光火热,林知微不得不放下平板电脑,“你干嘛?”

“知微,你刚醒的时候,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说的,”他郑重其事问,“我虽然记不清,但知道肯定有这件事。”

林知微咳嗽一声,想否认,但转念想想,说好了不骗他的,慢吞吞承认,“……嗯。”

陆星寒眸光一亮,一把抓住她手腕,“现在说,行吗?”

林知微无奈抚了抚额,她腿边摆着厚厚的各种五年高考三年模拟,要她现在怎么说?

总有种诱拐纯情高中生的禁忌感啊!

做不到做不到。

但……并不打算继续逃避。

她眼帘垂下,拍拍他的头,“等你考完,分数够了,我就说。”

陆星寒一眨不眨,扔下笔站起身,腿曲在床边,倾身把她抱进怀里,“是我想听的话吗?”

林知微没有挣扎,顺势把头抵在他肩上,“……如果不是呢?”

陆星寒低笑了一下,“知微,你应该很清楚,我不可能放手,你也不可能逃得掉,如果这次不是,那我等下次,总有一次,你会说的。”

他把她搂紧,在她颈窝蹭蹭,声音渐轻,但不容反驳,“总有一天,你会爱上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