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3章：身份
林远当然知道以西泽的个性不可能开这种无聊的玩笑,然而，西泽所说的话,他真的一句都无法相信！在他十八年的人生中，他一直非常确定自己是个beta,他从小到大最大的梦想就是成为一名优秀的军人，给妈妈和姐姐更好的生活，再找一个温柔善良的beta女孩，结婚生子，安居乐业！
可是现在，西泽居然说他是omega？这真的不是开玩笑吗？
林远从小就生活在贫瘠荒凉的瑞恩星球，他的身边都是beta,对他来说,omega是完全陌生的存在。他只知道omega必须在出生的时候到omega协会登记，十四岁开始所有omega都会被统一安排到首都星的专门学校里学习，在十八岁第一次发情期到来之前就会被omega协会指定给一个基因匹配的alpha，从此待在家里安心给对方生育后代！
――自己怎么可能会是omega？
――能够生孩子的omega？每年不固定时间发情的omega？什么事都不用干只需要被圈养在家里为alpha生育后代的omega？
林远疑惑地看着西泽,重复道：“西泽,一定是你搞错了，我当beta都当了十八年了，怎么会突然变成omega呢？”
福恩特博士从小就照看自己，他对自己的身体情况最为清楚，他是个水平很高的医生，在瑞恩星球开了一家私立医院，他说是因为天生免疫系统缺陷才会出问题,一定不会有错的！
大概是刚才的情况很像是omega的发-情期？所以西泽才会误会？
西泽怎么这么笨呢……
明明跟他解释过了，他还误会自己是omega，还去标记？他到底怎么想的？
西泽被林远“看笨蛋”的眼神看得心情很是复杂。
林远居然一直把自己当成是beta……
显然，他从小到大生活的环境，以及他的家人，早已给他灌输了“你是beta”这样的观念，这种信念在他的心底根深蒂固，甚至是他十八年来做所有事情的前提条件。
以为自己是beta，所以才考进圣罗米亚军事学院想成为一名军人；以为自己是beta，所以才能坦然跟卡尔、西泽、布莱恩这些alpha们成为朋友；以为自己是beta，所以才去参加机甲大赛，在努力之下取得了全校亚军的好成绩。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个omega，甚至不知道自己一直在吃的药是一种抑制剂！
是谁在故意瞒着他？为什么要瞒着他？
看着林远惊讶又疑惑的样子，西泽突然间心疼起来。
让他知道真相，对他来说一定是个很大的打击。
如果说，这十八年来，他认真努力地在心底建起了一栋梦想的大楼，那么，beta的身份就是那栋大楼的根基。
现在告诉他，其实他并不是beta而是omega，他的世界会整个轰然倒塌的。
他这些年所有的努力几乎都白费了……
原本以为林远混入军校是有什么目的，西泽根本没想到他居然毫不知情。
这种情况反而让西泽更加难受。
对上林远满是困惑的眼眸，西泽甚至有些不忍心说出口。
然而，身为omega，林远必须知道真相，时刻防备，才能在西泽的掩护下继续留在学校里读书，万一被别人发现了他的身份，后果绝对会更加严重。
西泽不想在这个关键的问题上对林远有丝毫的隐瞒。
西泽深吸口气，轻轻把手放在林远的肩上，看着林远的眼睛，语气温柔地说：“林远，我并没有骗你，你的确是个omega，你之前一直在吃的药根本不是控制免疫系统的药，而是一种可以将你伪装成beta的信息素抑制剂。”
林远：“……”
西泽说：“刚才你身体发热的时候，我让白羽给你做检查，白羽在你的血液里发现了omega信息素，浓度升高到了8.5mg/l，omega信息素的浓度高于9就会进入发情期，我为了控制你的信息素波动，给你注射了一支抑制剂，并且暂时标记了你。”
林远：“……”
对上西泽认真的眼眸，林远的脑海里顿时一片空白。
刚才脑袋被烧得昏昏沉沉失去了意识，之后发生了什么他已经记得不太清楚了，可脖颈后方的印记还在，显然，西泽并没有说谎，西泽真的标记了自己。
……怎么会是这样？
……自己怎么突然变成omega了？
林远怔了怔，小声反驳道：“可是，福恩特医生说那是免疫系统的问题，我从小就是这样，难道他在骗我？”林远顿了顿，轻轻攥紧了手指，疑惑地说：“我妈妈也是个beta，妈妈是beta的话，不可能生下omega的儿子吧？”
林远的这两个问题，西泽根本就无法回答。
这也是西泽想问的。
――那个福恩特医生，还有林远的妈妈，为什么要骗他？
大概是标记之后会对自己的omega产生强烈的占有欲和保护欲，看着自己的omega攥紧手指一脸无助的样子，西泽只觉得十分心疼。
强忍住想用力把他抱进怀里的冲动，西泽把通讯仪递到林远的面前，放柔声音说：“林远，不如你亲自问一问他们？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远点了点头，从西泽手里接过通讯仪，这才拨通了家里的号码。
***
面前的拟真投影屏幕里，出现的正是家里厨房的场景。
妈妈和姐姐正在厨房里忙碌，姐姐在做蛋糕，空气里似乎飘荡着奶油的香味，熟悉的温馨画面让林远的心底忍不住一阵酸涩。
“小远？”林夫人微笑着看向屏幕里的儿子。
林远正坐在卧室的床上，卧室面积很大，家具陈设看起来也十分高档。林夫人忍不住疑惑地问道：“你在哪儿呢？酒店吗？”
“嗯。”林远顿了顿，“我在首都星，代表学校去参加全国大赛。”
林遥立即凑过来竖起了大拇指：“小远，之前听你说拿到了亚军，我还不敢相信！你真是太牛了！对了，我正在做你最爱吃的点心，做好了就给你寄到学校去！”
林远挠了挠头，笑着说：“姐，不用了，我在学校想吃什么都能买到，用星际快递寄吃的太麻烦，而且费用又贵……”
林遥摆摆手打断了他：“那不一样，我亲手做的肯定比买来的好吃。就这样吧，我明天去给你寄，真空包装不会坏的，你可以存起来慢慢吃！”
林遥说罢就转身继续去折腾她的点心。
林远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妈，您现在方便吗？我有些话想跟您说。”
“哦，好的。”林夫人解下围裙，跟女儿交代了几句，便带着通讯仪来到卧室内，目光温柔地看向儿子，“怎么了？小远？”
林远：“……”
面对这个含辛茹苦把自己拉扯大的温柔的女人，林远的声音哽在喉咙里，一时竟无法问出口……你是我的亲生母亲吗？为什么我会是omega？是不是你一直在骗我？
林远深吸口气，稳定了一下情绪，才假装不在意地开口道：“妈妈，您给我带的药，我不小心弄丢了，我的身体突然出了点问题……”
林夫人的脸色立即变得惨白起来，语气也满是紧张：“小远，你、你现在没事吧？你在哪里？有没有alpha在附近？天呐……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林远看见她的脸色，心底顿时一阵发凉。
看来西泽说的是真的……
沉默了片刻，林远才轻声说：“妈，我没事，有同学及时发现了我的问题，给我注射了抑制剂。”
林夫人：“……”
林远看着她说：“其实我是omega对吗？到了现在，您还不肯告诉我真相？”
林夫人的眼眶立即红了起来，哽咽着说：“对不起，对不起小远……妈妈是不忍心打击你，所以才瞒着你的……其实，其实我并不是你的亲生母亲……”
林夫人整理了一下紊乱的思绪，回忆起当年的情景，断断续续地跟林远解释起来――
“十四年前，我丈夫林伟成突然从战场上带回来一个四岁的小男孩，他说那是他战友的儿子。他的战友在前线牺牲了，对他有救命之恩，他要我把这孩子当成亲生儿子一样照顾……他还告诉我，这个孩子是在无人星球出生的omega，所以没有去omega协会登记。孩子在出生的时候被注射了抑制剂，因为他的父亲希望他能够变成beta。”
“当年有一个地下组织在秘密进行性别改造计划，只要从小就注射抑制剂，度过18岁到20岁这三年的发情期，omega就会彻底地丧失生育能力，从而转变成beta……”
“你从小就以为自己是个beta，也一直以beta的身份过得很快乐……我没想到你会去报考军校……我跟福恩特医生商议之后，制造了一瓶抑制剂药片让你带去学校里。调节免疫缺陷的药是妈妈骗你的……我实在不敢告诉你……我以为你只要按时吃药，变成beta就好了，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意外……对不起，小远，对不起……妈妈对不起你……”
看着面前的女人流泪的样子，林远的眼眶也微微红了起来。
妈妈的身体一直不好，个性也一直这样柔弱，其实，她早点告诉自己真相的话，自己绝对会把那瓶药好好的珍藏起来，按时吃药，从而变成一个beta的。
自己也并没有她想的那样经不起打击啊……
就算知道亲生父母已经战死的真相，就算知道她只是养母，那又如何？对林远来说，她跟林遥，一直都是他在这个世上最亲的亲人……
然而，林夫人不忍心之下的隐瞒，反而导致了如今无法挽回的局面。
林远沉默了片刻，问道：“那个所谓的性别改造实验，是不是一直吃药到20岁就可以？”
林夫人轻声说：“是的，就算不小心停了药，只要及时注射抑制剂，控制住发情期就好。”
林远顿了顿，“如果……如果是被alpha标记过了呢？”
林夫人震惊地道：“标记？你、你不是说，你同学给你注射了抑制剂吗？”
林远说：“因为当时我身体里的信息素出现紊乱，他为了压制住我体内的信息素，就暂时……暂时……标记了我……”见妈妈瞬间惨白的脸色，林远不安地道：“……不可以吗？”
林夫人：“……”
林远继续说：“我的发-情期的确被抑制剂控制住了，继续吃药还能变成beta吗？”
林夫人沉默片刻，才哽咽着说：“不可以，小远……你被标记过，你的omega腺体就会被彻底激活，就算注射再多的抑制剂，也只能控制发情期而已……你不能变成beta了……”
林远：“………………”
怔了良久后，林远才轻声道：“也就是说，以后，我只能当omega了？”
林夫人红着眼睛没有回答。
林远沉默了片刻，又问道：“那我的亲生父母应该是alpha和omega吧？他们是什么人？”
林夫人说：“当初伟成把你带回来的时候，只说你是他救命恩人的孩子，你的父母已经牺牲了……”
林远问：“名字呢？”
林夫人难过地垂下头说：“我……我也不知道。”
林远沉默了很久，终于深吸口气，笑了笑说：“好了妈妈，别难受了……您养育我这么多年，在我心里，您永远是我的妈妈……好好保重身体，等假期的时候儿子回来看您！”
林夫人流着泪用力地点头，“小远，你在学校好好照顾自己，我待会儿就让福恩特医生再给你做一批抑制剂药片，跟你姐姐的点心一起快递过去……”
林远点了点头，“好。”
挂断通话后，林远这才收回了笑容，有些失落地垂下头去。
――原来自己真的是个omega，在无人星球上出生的无父无母的omega。
梦里那个跟自己说“你就做一个beta吧”的男人，应该就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他已经战死了吗？他说“做一个beta”原来就是注射抑制剂改造性别的意思吗？
终于得知了这样的真相，林远却觉得心底一片冰凉。
原本所努力的一切，好像突然间失去了意义。
他的整个世界天翻地覆，他甚至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西泽见他垂着头不说话的样子，心脏忍不住一阵揪痛。
林远的心底明明难过得要命，刚才居然还装出一副笑脸来反过来安慰他的养母……明明遭受了如此沉重的打击，他却故作平静地说：假期再回去看你……
刚才他养母的那一番话，换成是别人，或许根本就无法接受，在伤心之下或许还会忍不住去责怪自己的养母。可是林远却很快就接受了，他甚至没有对隐瞒他多年的养母露出一丝一毫责备的情绪……
这家伙太坚强，坚强得让人心疼。
西泽终于忍不住走上前去，用力地、紧紧地，把自己的omega抱进了怀里。
林远的身体猛然僵硬了一下。
可奇怪的是，西泽的拥抱并不让他反感，大概是被西泽标记了的缘故……林远反而觉得这个拥抱无比的温暖，温暖到让他鼻子酸涩，几乎要流下泪来。
西泽抱紧了林远，轻轻抚摸着林远后颈的那个标记的位置。
就是这个标记改变了一切，让林远再也无法完成性别改造实验彻底的变成beta了……
阴差阳错之下，是自己亲手改变了林远的命运……
然而，西泽并不后悔，因为当时的情况下他只能这样做，否则后果只会更加严重。
西泽有些心疼地收紧了手臂，柔声说：“小远，别难过了，就算你是omega也没有关系。我已经帮你安排好了一切，只要你愿意，你可以继续以beta的身份在学校里读书，你可以成为一个军人过你喜欢的生活，我会支持你，让你得到最大的自由……”
林远僵硬的身体在西泽的安抚下渐渐放松了下来。
他甚至没有察觉到西泽称呼上的改变。
他叫他“小远”，那是只有最亲的人才会使用的称呼。
良久之后，林远才犹豫着伸出手臂，轻轻回抱住西泽，把脸埋进了西泽的怀里。
西泽胸前的衬衣立即被泪水浸湿了。
一向坚强乐观的家伙，居然……哭了……？
西泽心疼之下立即将怀抱收得更紧，用右手温柔地一遍又一遍顺着他的脊背。
在西泽温暖的怀抱里，即使坚强如林远，也终于没有办法再强撑下去。
――十八年的信仰彻底崩溃。
――努力构筑的梦想彻底破碎。
――平凡快乐的beta突然变成了无父无母的omega，他的世界几乎全部颠覆了。
他迫切地需要发泄内心疯狂涌动的难过情绪，西泽的拥抱终于给了他一个宣泄的出口。强烈的不甘、失落和茫然，种种情绪混杂在一起，汇聚成眼泪，失控一般从眼眶里涌了出来。
alpha和omega之间，本来就有出于天性的强烈吸引，更何况，西泽已经标记过林远，林远在西泽的面前会不由自主地放下防备，产生依赖感，这是属于omega的天性。
林远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因为标记的缘故而对西泽产生了这种依赖感。
他只知道，此刻，给予他拥抱的西泽，是他被颠覆的世界里，仅剩的一点温暖了。
林远终于伸出双手，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紧紧地回抱住了西泽。
***
次日早晨，简单用过早餐后，西泽给林远找来一套新的衣服换上。
因为接下来还要去参加赛前集训，西泽没有找太过正式的服装给林远，反而让他穿上了一套比较休闲的衣服，干净整洁的白色休闲服让林远显得很有活力。
他昨晚显然没有睡好，大概是想了很多心事，早上起来后表情倒是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不再去纠结omega身份的问题，吃到王宫内好吃的食物，甚至还露出了愉快的笑容。
林远很快就把面前的盘子一扫而空，吃饱之后擦干净嘴巴，这才笑着说：“西泽，你家的条件真好，这个房间就你一个人住吗？”
这里一个卧室的大小几乎比得上学校内的四人间套房了。
西泽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地解释道：“咳，其实我是四王子，这里是帝国王宫。”
林远：“……”
还能有更惊悚的消息吗？
昨天醒来后，西泽说：“其实你是个omega，我不得已之下标记了你。”
今天醒来后，西泽又说：“其实我是四王子，这里是帝国王宫。”
短短两天时间，林远突然觉得自己的脑子都快不够用了。
就在这时，西泽又说：“我父王想见你……”
“你父王？”林远震惊地看着西泽，“你是说……特兰德陛下？”
西泽点了点头，“昨天我带你回王宫的时候，被父王知道了。你omega的身份万一泄露出去会惹来大麻烦。不过你放心，我已经跟父王说好了。我跟父王都会帮你，只要你喜欢，你可以继续以beta的身份在学校里读书，直到毕业。”
“……可以吗？”林远不敢置信地说，“陛下他……真的会帮我？”
西泽微笑着说：“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虽然西泽这么说，可林远还是有点受宠若惊。
被西泽带着一起走到特兰德陛下的宫殿，看着王宫内一座座白色的建筑，还有偌大的宫殿内红色的地毯和屋顶精致的雕花，林远甚至有种置身于梦境中的错觉。
这就是帝国王宫？
自己居然站在王宫里，马上要见到帝国的陛下？
就在林远还在震惊的时候，特兰德陛下和安娜王后一起从屋里走了出来。
西泽立即躬身行礼道：“父王，母后。”
林远：“……”
林远愣了一下，赶忙学着西泽的样子躬身行礼，“陛下……王后……”
天呐，自己真的见到了陛下和王后？
林远心里好奇得要命，想抬头看看国王和王后真人长什么样子，可又害怕自己会失礼，只好乖乖垂着头不敢乱动。
就在这时，头顶蓦然响起一个沉稳的中年男人的声音，语气似乎还带着笑意：“林远，来这边坐吧。”
林远立即行礼道：“谢谢陛下！”
西泽把林远带到对面的座位上坐下，凑到林远的耳边说：“别紧张，这里是我母后的宫殿，今天是私下会面，不必太拘礼，我父王脾气很好的。”
林远这才大着胆子抬起头来，正好对上特兰德陛下的目光。
陛下的目光很温和，完全没有一点压迫感，就是长辈看向晚辈的那种温和。
王后的目光就更温柔了，就像是……家里的妈妈一样？
安娜王后温柔的注视反而让林远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特兰德这才开口说：“林远，你的事西泽已经跟我说过了。你可以放心，你是omega的秘密并不会泄露出去，你可以继续在学校读书，”特兰德顿了顿，微笑着说，“如果你足够优秀，你毕业之后，还可以到最好的军团里服役，将来，甚至可以成为帝国的将军。”
特兰德这话一出，不止林远震惊地无言以对，连西泽都惊讶地回头看向自己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