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灼蹙眉,“为什么这么问。”
他分明记得,系统说自己脱离上级系统,就等于是半独立了。
233说,“我怕他不答应。”
“他是谁?”
系统怂了吧唧的,不吭声了。
方灼没问继续追问,“你之前让我答应的就是这件事吧。”
系统默认了,方灼再次保证,“我不会让你消失的。”
话虽如此,方灼的心情却变得低落。
他很清楚,自己的保证并不牢靠,他连任务结束后,自己何去何从都不知道,但他不想让233难过。
系统虽然坑过他,但也帮过他。
在长久的相处中,他对它的感情,早就不是单纯派送员和辅助系统的关系。
他认为他们是朋友,甚至比朋友之谊还要深一些。
如果233真的消失了,他一定会难过很久。
下午两点,方灼出门去了影视城,跟大卫碰头。
大卫今天的衣着打扮很规矩,摘了耳钉,还特意把头发染黑了,也没穿挂着链子的破洞牛仔裤,而是简答的t恤和运动长裤,下面蹬着一双高帮运动鞋。
方灼比了个大拇指,“帅。”
大卫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托朋友问了下,咱俩排在老后面,估计得四五点才能轮到我们。”
“没事,还能多看多学。”方灼觉得无所谓,不管排在前面还是后面,自己尽力就行。
两人一前一后往影视城里走。
这座影视城很大,平均每天有几十个剧组在这里拍戏,到处都能见到明星,和前来探班的小粉丝。
方灼兴致勃勃,突然脚下一顿,惊讶的揉了揉眼睛。
卧槽,不会这么倒霉吧。
“三哥,我好像看到白眼狼了。”
233,“在哪儿?”
方灼说了个方向,系统搜寻一番,甩过来就一张高清图,真是方炜。
他小跑跟上大卫,在心里问,“他怎么在这儿。”
233,“我去帮你查一下,看看能不能回放。”
查到的结果是,方炜算是废了。
画面显示,那天从家电卖场离开以后,白眼狼因为他哥的苦口婆心,确实动摇过,犹豫着要不要主动坦白错误。
但当他在教授办公室门外转悠几圈后,犹豫和零星的勇气溃散,掉头走了。
回到宿舍后,方炜先是找那位同学求情,希望对方能宽限自己几天。
好说歹说,那位同学终于答应了,但要方炜写个欠条,并且录了音。
这手段老辣程度,让方灼叹为观止。
事情并没有到此结束,真正作死的,还在后面。
方炜写完欠条以后,去了网吧。
也不知道他从哪儿搞来一个网贷网址,偷偷摸摸登陆上去,输入身份证号后,网址上弹出一个对话框,是客服。
方灼虚着眼睛仔细看了几眼,竟然有vip专人接待,好高级啊。
方炜也觉得听高级,打字的时候紧张得手都在抖。
他是第一次干这种事,心里又慌又怕,好半天才完整打出一行字,跟对方说命了自己的身份详情,以及需要贷-款的金额,还有偿还能力等。
没多久,平台联系到了他的手机。
方炜去了网吧后面,走进满是老鼠的小巷子,忍着恶心接起电话。
那头的人也不知道说了什么,方炜面红耳赤,支支吾吾,“不行,我做不到,你们让我再考虑考虑。”
方灼挨着大卫,在一张小板凳上坐下,让系统把音量开到最大,终于听清了对面说的什么。
那头竟然提出倮贷。
方灼,“……”
方炜如果真敢答应,就等于是跳进了火坑。
这种贷-款跟高利-贷差不了多少,拿钱容易,可等你还不上的时候,利息就像是雪球,越滚越大。
借的是一百,几个月后,利息就滚成了一万。到了那时候,哭天喊地都没人救得了。
偏偏为了自己倮照不被曝光,还不能报警。
白眼狼真是蠢得可以,这种东西也敢沾。
方灼捏着眉心,问系统,“你说方炜这种脑子,是怎么考上大学的,太不科学了。”
233说,“科学数据表明,人的情商和智商是两码事。”
方灼在心里叹口气,梭巡一圈四周,全是跃跃越试,等着试镜的帅小伙们。
随后收回眼,继续看回放。
方炜跟对面又多了几句才挂掉电话,仰头背靠在墙上,焦躁的咬指甲。
经历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挣扎,他再次掏出手机,找出了方灼的号码。
指尖快要触到屏幕的那一瞬,忽然想起对方漠然的态度,以及将自己送去的东西,丢进垃圾桶的一幕。
指尖滑动,把号码给删了。
号码消失的那一刻,心里犹疑和顾虑也跟着消失了。
他紧紧捏着手机站起来,走出巷子,打车去了一个老旧的小区。
小区门口,早早就有接待人员等在那儿,方炜一下车,就热情友好的,将他领到办公地点。
那屋子里站着五六个左青龙,右白虎,还挂着金项链的彪形大汉。
每个人脸上,都写着老子不好惹。
此时的方炜已经后悔了,转身想跑,被人强行拎了回去。
对方态度明确,既然来了,就必须签字画押再拿钱。甚至亲自上手,把方炜扒得精光,又从他的衣服口袋里搜出身份证,让举着拍照。
被丢出来们的时候,方炜连衣服裤子都没穿整齐,拿着支票的手一个劲儿的抖。
整个人如同刚刚经历了一场巨大灾难。
回学校后,他把钱给了那位同学,拿回借条也删除了录音。
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债主找上门了。
每天一睁眼,手机里就会收到提醒他于x月x日还款的通知。
看到这儿,方灼基本已经知道方炜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了。
他身上压着一座山,山上不只有坏债的经济压力,还有他无比看中的名誉,他必须想方设法,尽快赚钱把债还上。
方炜他们学校隔壁就是艺术院校,估计是听说这边能赚钱,拜托谁介绍来的。
方灼现在头很痛,让系统把回放关了。
可以预见那十万块,方炜是不可能在三个月内还清的。
到时候,他很可能会被放贷的强行带去某个地方,打白工还钱。
当然也有另一种可能,方炜能从其他地方弄来一笔钱,把窟窿填上。
方灼心情复杂的叹了口气,“能把自己一手好牌打得稀烂,也算是一种本事。”
233声音里透着不悦,“你不会想帮他吧。”
方灼蹙眉,“他的事跟我没关系。”
“不能心软。”233叮嘱,“也不要再单独见他。”
方灼愣了一下,“你是想告诉我什么吗?”
这话问完,系统许久没有应答,又藏起来了。
坐在旁边的大卫见方灼又是摇头,又是蹙眉,一脸古怪。
他用手肘碰了下对方的胳膊,“紧张?要不咱俩再练练?”
方灼摇了摇头,“我自己再琢磨琢磨。”
这几天他自己在家练习过好多次,基本明白,除了记住台词,最重要的还是得揣摩透人物的心里和情感,并且要做到,能在任何时候迅速入戏。
闭着眼睛,靠在墙上,渐渐冷静下来,脑子里却猛地划过一个电影场景。
是他虚假的记忆的一部分,那部同性题材的电影。
电影中,他正在和一个看不清脸的男人争吵,像个疯子一样的嘶吼,摔东西,他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
眼里的痛苦,挣扎,纠结,突然被特写,激烈的情绪刺眼而深刻,直击心灵。
这演得也太投入了,仿佛周遭没有人,也没有摄像机,完完全全的,人物的情绪变成了自己的情绪。
在这一刻,演绎者和角色融为一体。
画面突然被吹散了,方灼眼前陡然一亮,仿佛整个世界都清晰了,脑子里有什么东西正在成形。
来参加试镜的人很多,每个人都是满怀激动地走进去,神色黯然的走出来。
大卫越看越为自己的处境担忧,紧张的抖腿,“方哥,怎么办,我,我有点怕。”
方灼看他抖腿,自己忍不住抖起来,“要不打会儿游戏,放松一下?”
大卫觉得这办法可行,掏出手机两人开始打匹配。
周围的人来来去去,总要看他们一眼,又嗤笑一声,不屑的经过。
方灼一脸懵逼,“他嗤什么呢。”
233说,“觉得你们俩是来划水的。”
方灼气得都指头一抖,死了,他抬眼看向四周,有两个人触及到他的眼神,直接瞪了回来,还有人冲他翻了个白眼。
到了这地方,大家都是敌人,没有朋友。
相互看不顺眼,很正常。
方灼不以为意,跟大卫俩人接着玩儿,直到快轮到他们前,才结束游戏,复习了两遍台词。
大卫在游戏里拿了几个人头,信心暴增,什么紧张害怕,全部滚蛋。
等该他试镜的时候,整个人容光焕发,还跟方灼击掌,相互鼓励。
五分钟后,大卫面无表情的出来了。
方灼迎上去,抓紧时间问,“怎么样?”
大卫苦笑,“应该不怎么样,就说让我回去等消息。”
坐在对面,正在等朋友的一个男生说,“对我也这么说的。”
“我也是。”
“我也……”
看来是统一回复,那就是还有希望。
叫号人员站在门喊了一声,“132号。”
方灼的胸口一窒。
大卫在他肩上捏了一下,神情透露着几分怪异,“就当导演和其他人不存在,闭着眼睛演就行,加油。”
系统也这么说,“实在不行,我就帮你把马赛克打开。”
它停顿半秒,支支吾吾的补充道,“其实昨晚你一个人在家练得挺好,真的。”
233很难夸一次人,方灼听了通体舒畅,深吸口气,昂首挺胸的走进去。
房间里一共七个人,坐在摄像机前看镜头的导演,负责说话调解现场节奏的副导演,另外四人之前也在片场见过,都是剧组的工作人员。
倒是中间那位,啧,有点眼熟。
不,严格来讲不仅仅是眼熟,两人都熟到一张床上了。
方灼有点口渴,吞咽了下,“阿三哥,我没眼花吧。”
不是今早才打电话说自己在国外的么,怎么就空间大挪移,穿过来了。
233,“我猜大佬是特意为你赶回来的。”
方灼有惊无喜,麻痹的,又开始紧张了,特别想坐下来,抖抖腿放松一下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