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灼坐在一楼大厅接待处的沙发上,正在跟耗子一起玩儿游戏。
按照上次被丢出来经验来看,蒋陆岩是不可能轻易让他上去的,不过没关系,他就守在门口,迟早能见到人。
想想也是惨,晚上要应付一个,白天还要应付另一个,一对二,这种体验真的是紧张刺激。
耗子突然操了一声,低吼,“老大我被你拖死了!”
方灼回神一看,可不是,屏幕上两个小人吐血身亡。
耗子咬牙,“再来,这次你专心点。”
方灼挽起袖子,一副要搞大事的表情,“开干。”
“陈先生。”脑勺后想起一个女声,“我们总裁请您上去。”
方灼手指一抖,来了个自杀,他迅速退出游戏,不确定道,“蒋总?”
女秘书面带微笑,“是的,陈先生请跟我来。”
方灼站起来抻了抻衣摆,朝耗子使了个眼色,后者急忙揣上手机,亦步亦趋跟上。
大厅里的电梯和后面停车场的有些不大一样,更为宽敞,玻璃擦得铮亮,能清楚的看到下方行色匆匆的上班族。
女秘书一脸淡定的看着正前方,对旁边的青年好奇得要死。
蒋陆岩不近女色的事,全公司皆知,大家没少猜测过他可能爱好男,偏偏也没见他和哪个男人亲近过。
眼下这位,是第一个找上门,并且还被蒋总亲自交代,要单独相处的男性。
女秘书见还有六层才到,纠结了下,终于忍不住问,“陈先生跟我们总裁是朋友吧。”
方灼眉毛拧紧,思索了下才说,“算是吧。”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这模棱两可的答案,一听就有猫腻。
女秘书心里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您还是第一个,让将总腾出时间单独相处的客人呢。”
原定十分钟后有个会议,依照他们蒋总“半小时内,不许有人打扰”的来看,会议肯定自动延后。
这至少意味着,青年比工作更重要。
方灼看向正一脸期待恢复的女秘书,心里的疑惑越来越重,这次的待遇和上次差得也太多了,“事出反常必有妖。”
233赞同,“走一步看一步。”
也只能这么办了。
方灼抬眸,发现电梯已经到了十六楼。
女秘书将两人引到总裁办公室外,轻轻在门上扣了三下,“蒋总。”
蒋陆岩将咖啡杯放下,“进。”
随后就见女秘书推开门,侧身让进来两个小年轻。
蒋陆岩合上文件夹,两手交叉搁在上面,“陈先生,我有事情想单独和你聊聊。”
话是对方灼说的,眼睛却落在耗子身上。
男人神色平静想,目光淡然,耗子却硬是被盯得打了个颤。不等老大开口,麻利的退出去,还体贴的替两人将门拉上。
女秘书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手指头飞快地敲击键盘,报告事件的发展进程。
耗子站在那办公桌旁边,瞥了一眼点脑屏幕,反光,啥都看不见。
他撇了撇嘴,竖起耳朵听里面的动静。
里面一点动静也没有。
方灼站在原地疑惑蒋陆岩的动机,蒋陆岩则是安静盯着他看,没有任何言语和动作,坐姿挺拔得像一尊雕像。
两人在沉默中对峙,像一场无形的拉锯战。
心里的鼓点越来越快,方灼实在担心,再这么被盯下去,自己脸上会不会多出两个窟窿,悄悄问系统,“难道色鬼回归肉-身后还保留着昨晚的的记忆?叫我上来叙旧?”
233说,“不像。”
的确不像,色鬼哪次见了他不是又亲又抱,对,昨晚还在他身上动来动去,也不知道折腾到几点才走。
方灼突然感觉自己像被包养的小情夫,每天晚上两人一起翻滚,一到白天对方就提裤子不认人了。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腿有点僵,他清了清嗓子,走到沙发前坐下,拿起一本财经杂志看起来。
看到蒋陆岩的专访时,方灼终于舍得打破沉默了,“蒋总这张照片拍得真帅。”
办公桌的方向终于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动静。
蒋陆岩阔步走过来,在方灼对面坐下。
他后靠在沙发上,大长腿交叠起来,语气平静,和之前凶巴巴的语气有天然之别。
蒋陆岩,“陈先生今天不来,我明天也会主动去找你。”
方灼细不可察的皱了下眉,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毛病。
“我不太明白蒋先生的意思,您是遇到了什么问题吗?”
“我以为陈先生应该比我本人更清楚。”蒋陆岩神色渐冷,放下腿身体往前一倾,“你对我究竟做了什么?”
方灼僵在沙发上,脑袋空白。
这句话难道不该由他来问吗?自己管不好地魂,每晚放出来作威作福,他还没找他算好账呢。
“蒋先生,我认为你应该好好问问你自己,究竟对我做了什么。”
问完又担心自己的表情崩掉,连忙问系统,“我表现得够镇定吗?有没有大师风范?”
233说,“有的。”顺便给了一张截图。
方灼,“……”截图的自己面部僵硬得近乎扭曲,还真有点疯。
他看向对面,大佬就是大佬,居然没有被他狰狞的表情吓到。
蒋陆岩眉目平静,眼里闪过一丝微妙的光,他扯唇轻笑,“我不管你对我做了什么,最好是立刻收手。”
两个人你一句哑谜,我一句哑谜,搞得方灼很头痛,蒋总,我真没对你做什么,不如你先把问题说出来,我帮你分析分析?”
蒋陆岩神色一沉,随即也不知想起什么,脸上竟然有些不自然。
方灼微微眯起眼,啧,蒋总的耳朵尖红了。
他咧嘴笑起来,这么一看,突然感觉对面坐的不是冷面大佬,而是怀春少男。
“蒋总,首先声明,我真没对你做过什么,其次,我之前放话你会找我,是因为我知道……”
方灼停顿,担心隔墙有耳,于是抬起屁股,坐到男人旁边,“我知道你有离魂的毛病。”
蒋陆岩耳朵上的红晕迅速褪去,凝眸看向眼前的青年。
离魂的毛病是从他回到蒋家的第二年开始的,一入夜就会脾性暴躁,和白天判若两人,起初蒋家的老祖母只当是小孩子闹脾气,直到有一年,家里请了术士来看风水。
临走前,术士突然将实现落在了他身上,先是大富大贵说了一通,末尾是来了个转折,简单的两三句话,全说到了要点上,这才知道,居然是离魂。
蒋陆岩的离魂和被人还不太一样。
普通的魂魄离体,如果不喊魂,是不会自己找回来的。蒋陆岩不同,白天地魂会好好待在身体里,只有晚上出去遛一遛。
为了治好他的毛病,老祖母替找来了许多能人异士,都无济于事
蒋陆岩侧首,探究的打量着青年。
知道这件事的,除了老祖母,就只有那些签了保密协议的术士……陈酒一个半吊子的算命先生,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他的第一反应是,有人泄密。
“是谁告诉你的。”
见男人眼神不对,方灼下意识往后蹭,被一把捏住胳膊拖了过去。
他垂眸看了眼自己胳膊上的那只手,因为太过用力,青筋都凸了起来,怪吓人的。
“我算出来的。”方灼蹙眉,“松手。”
蒋陆岩抓他只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闻言也觉得有些不妥,正欲松手,突然从青年的领口瞥见什么。
他眼神一顿,一把抓住方灼的衣襟,用力扯开。
白皙的胸口,那一块又一块的痕迹,他太熟悉了。
蒋陆岩沉着脸,撕掉了方灼喉结上的膏药,不但有吻痕,还有牙印。
一瞬间,他的神色难道极点,薄唇紧抿。
自陈酒出现的那一天起,离魂发作的时间比以往更早,并且一到白天,他就容易困倦,有时候只是稍微一阖眼,就能迅速睡着。
这也就罢了,除了瞌睡,他还一遍又一遍的梦见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而这些梦里,陈酒是除了他以外的另一个主角。
如今看到青年身上,位置熟悉的痕迹,他不禁怀疑,那些恐怕根本不梦,而是真切发生过的事情。
男人额角的青筋突突的跳,咬合肌都快咬变形了。
方灼把衬衣领子从他手里解放出来,慢条斯理的扣上,“一言不合就扒衣服,蒋先生这是还什么习惯。”
难怪都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和那只死色鬼一个德行。
瞬息间,蒋陆岩已经神色自如,没头没脑的冒出一句,“我相信陈先生的能力。”
方灼慢半拍反应过来,扯了扯嘴,刚刚不是还各种质问,把他当成故意接近的心机婊么。
他哼了一声,没接话。
蒋陆岩,“你有多大把我能解决我的问题。”
方灼懒洋洋地的比了个一,“百分之百把握。”
蒋陆岩盯着他神采奕奕的眼睛看了两秒,“好。”
好?这是答应了?谁能想到,幸福竟然来的这么快。
方灼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蒋陆岩,“我需要住到蒋先生家里。”
蒋陆岩也站力气起来,这一次换他俯视,“不可能。”
方灼态度坚决的忽悠,“你必须答应。”
“蒋先生恐怕不知道离魂对你来说有多危险,地魂阴气较重,四处游荡很容易被误认为是阴魂,若是运气不好被鬼差被抓走了,你的其余两魂七魄也要跟着遭殃。”
他偷瞄了眼蒋陆岩阴沉的脸,继续瞎编,“但我有办法让他留在你附近,只要地魂沾上你的阳气,鬼差就不会错认。”
蒋陆岩半阖眼帘,视线落在茶几上。
手指在腿侧轻轻点了两下,突然道,“陈先生请回吧,我需要考虑一下。”
话音刚落,办公室门被敲响,女秘书听到应答推门进来,“蒋总,会议需要延后吗?”
蒋陆岩,“不必。”
“你没拒绝那我当你默认了。”方灼冲着男人的背影喊道,可惜对方连头都没回一下。
让你狂,总有一天你会哭着喊爸爸。
方灼无所谓的坐回去,把茶喝完才起身走出去。
耗子一脸崇拜,直觉告诉他,生意谈成了,“自从黑老大的事情以后,咱们的财运是越来越好了。”上门的全是大单子。
方灼这才想起,忘了问大佬要卡号,不过转瞬,他就改变了注意。
蒋陆岩会在乎那点小钱?更何况他根本没有地魂离魂时的记忆,给了也不会要。
反正迟早会成为一家人,不如攒起来当个家庭基金。
万一哪天大佬遭难了,关键时刻他慷慨拿出这笔钱,绝对能拉一大波好感度。
越想觉得可行,方灼走路都变得轻快了,“阿三哥,地魂每晚都来我这儿准时报道,也算是叫到魂了吧,我接下来该做什么?”
233说,“固魂。”
方灼,“怎么固?”
233顿了顿,“今晚再告诉你。”
方灼没有多想吗,哼哼唧唧,“不是我说,蒋总就是个口嫌魂正,表里不一的人。你是不就知道他昨晚……”
“我知道。”233淡定道,“我昨晚一共被强行屏蔽了四次。”
说完又强调了一遍,“四次。”
方灼震惊,“这么多么。”
他昨晚迷迷糊糊,身体也轻飘飘的,就跟躺在棉花上似的。说实话,这种落不到实处得感觉,让人有点不安。
233,“可不是。”
系统那语气中隐含的一丝丝佩服,被方灼挑拣出来。他与有荣焉,脸上挂着迷之微笑。
耗子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没烧啊,傻笑什么呢。”
方灼把他的手拨开,恢复正色,“刚刚那笔单子还没彻底说死,咱们先不走,就在楼下守着。”
耗子二话没说,跑去买了面包喝水,陪着一起蹲点。
下午快六点的时候,大楼里陆陆续续开始有人下班。
方灼去接待处,“my的人也是六点准时下班吗?”
接待处的小姐记得,之前可是蒋总的秘书亲自下来接的这位小青年,实话道,“这得看他们加不加班。”
方灼点了点头,回到接待处的沙发上前坐下。
大概又过了一个多小时,太阳开始下山的时候,总算是看到有挂着my工作证的人从电梯里走出来。
方灼立刻上楼,恰好碰见蒋陆岩的秘书。
秘书小姐惊讶于他的还没走,“陈先生又来找蒋总吗?”
方灼点头,“他在办公室?”
秘书小姐,“在,蒋总说还要再看会儿资料。”
方灼放心了,也不打算进去,就站在门口干等。
随着太阳跌落地平线,夜幕逐渐拉开,原本就被空调吹的凉飕飕的走廊,更加阴凉。
办公室内,办公桌上的电脑屏幕上,显示着走廊上的监控。
穿着衬衣牛仔裤的青年,正蹲在走廊里,嘴唇蠕动,不知道在念什么。
蒋陆岩微微眯起眼睛,抱着胳膊靠在椅子上,好像盯着屏幕就真的能看出什么端倪。
他点开手机,重新翻出陈酒的调查资料,从头到尾又看了一遍。
陈酒的人生太过简单普通,十八岁以前是学校和无名观两点一线,十八岁以后,是租屋和鬼街两点一线。
而他在鬼街的这两年,确实是在给人算命,还小有名气。唯一失手的一次,就是前段时间,一时贪心惹到了鬼街的流氓头子。
收回思绪,将视线落在屏幕上。
活蹦乱跳,神神叨叨,实在不像被人暴揍过的。
蒋陆岩突然蹙眉抬起手按住额角,太阳穴开始一阵一阵的锐痛,拉拽着他的每一根神经。
啪的一声,他扣下手机,再抬头时,脸上的戾气明显加重了。
方灼留下来,一是想确定蒋陆岩的想法,二是顺便把魂喊回来,带回无名观,让师父好好看看。
可他蹲在走廊上喊了半天,也没把色鬼喊出来,不禁怀疑是不是喊漏了。
他挠了挠头站起来,甩了两下麻掉的腿,走到秘书办公桌前,猛的抬手一拍——
耗子也不知道梦见了什么,正咧嘴傻笑,脑子里突然一声巨响,吓得他直接从凳子上的跳了起来。
他茫然的左右看了,“老大,出什么事了?”
方灼,“要命的大事。”
如果地魂真的已经离开,他今晚就不能跟去蒋陆岩家了,得去把不知死活乱逛的熊孩子鬼找回来才行。
他回头看了眼紧闭的办公室大门,蒋总真是够拼的,现在已经八点半了,还没有要离开的趋势。
正犹豫要不要进去看看,突然耳朵上一凉,耳垂像是被什么轻轻揉捏了一下。
总算是来了。方灼想了想,决定先不等了,朝着耗子打了个手势,“走人。”
两人前脚刚走,后脚蒋陆岩就开门走出来。
明明上一分钟还蹲在走廊上的人没了,而自己背后的门上,贴了一张便签。
——蒋总,明天再约。
他眉头紧拧,将便签揉成一团,精准的扔了垃圾桶里,随后抄着手站在原地听了许久。
夜深人静,没有任何响动,陈酒至少已经进了电梯。
下午死皮赖脸想跟他回家,结果就这点耐力,呵。
蒋陆岩闭了闭眼,没来由的想起了下午撕开青年衣襟时,看到的风光。
皮肤上的每一个红痕,都和他做白日梦时,种下得位置一模一样。
“陈酒……”蒋陆岩咀嚼着这两个字,心里的烦躁越来越浓,一脚踹翻了旁边的垃圾桶。
恰好上来的巡逻的保安看到这一幕,砸了咂舌。
大晚上的,蒋总又犯病了,惹不起躲得起。
无名观里。
老爷子正坐在门槛上,盘玩小葫芦,老远就看见一辆出租开过来。
他挑了下眉,起身进屋。
不到两分钟,出租车停在道观外。方灼付账下车,耗子已经两三步跨进观内,他内急,赶着上厕所。
方灼在原地站了会儿,感觉到冰凉的空气擦过颈侧,悄悄松口气,还好乖乖跟来了。
“你跟我去见一下师父吧,让他帮你看看。”
“你今晚找蒋陆岩做什么?嗯?”那股凉意随着说话声,放肆的钻进他衣服里,轻轻划过小红豆。
那颗小红豆大概是昨晚被咬的太狠,直到现在都有点肿,有点疼。
方灼“嘶”了一声,捂紧领子朝着道观方向狂奔,背后的阵阵阴风,昭示着色鬼心情不佳。
他心里一慌,没注意脚下,被门槛绊了一跤,摔了个脸朝下。
“你想让我回到他的身体里?”色鬼压下来,冰凉的手箍住方灼的后颈,“我不会回去,你想都不要想。”
方灼的脸快被压变形了,含含糊糊说,“为什么?”
色鬼又不说话了,方灼动了动,起不来,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师父,救我。”
紧接着一道黄符飞了出来。
谁知黄符半点作用没起,碰到色鬼身上的阴气,直接烧着化为灰烬。
老爷子脸色难看,“你到底吃了些什么,阴气煞气竟然重到这个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