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冬看着手机屏幕上的红色感叹号,脸色阴沉下来,用力扔开手机,进了卫生间。
卫生间里黑漆漆的,他却能清晰的看清镜子里的自己,这是一张不属于他的脸,一颦一笑都是陌生的。
他微微抬首,撑开下颚的伤口,把手指伸进去,有技巧的勾起手指,将那张脸皮揭下来,随后脱掉衣服走到浴室门正对的穿衣镜前。
这具身体千疮百孔,只有一小部分完好无损。每一处凹凸不平,都在提醒他当初被火灼烧的疼痛。
在他看来,母亲当初虽然是抱有目的接近,给人类传递了消息,实际上并没有造成伤害,龙族完全可以迁徙规避,他们却残忍的烧死了她,还逼死了父亲。
事后,他原本想捧着骨灰离开金银岛,将母亲安葬在外面,却被禁足来了。
纯种的龙族们从前就对他态度恶劣,如今更加变本加厉地歧视他不够纯正的血统,骂他是杂种、人龙混血的怪物,甚至拳打脚踢。
为了记住这些仇恨,他特地把这些伤疤留下来,甚至固执的认为这是一种独特的美,因为每一块都是他复仇的象征。
但总有人欣赏不了,嫌弃它们恶心丑陋。
譬如那位年轻老板,这是唯一一个,谩骂过他,却还没被杀掉的人。
不过没关系,这些人最少还要再岛上停留两天,他有很多机会。
t洗了个澡,重新戴冬冬的脸,躺到了床上,他闭上眼睛又睁开,取过手机,发了一条晚安的信息出去,依旧是感叹号。
拉黑吗?真是个有意思的人。
他盯着屏幕,神经质的咯咯笑起来,像是发现了什么特别有趣的东西。
躺在他隔壁的客人当即被吓醒了,还以为是房间闹鬼,好半天都不敢入睡,即便是后来睡着了,也是噩梦连连,第二天一早就换了房间。
漫漫长夜,有人失眠,有人噩梦,也有人酣睡至天明。
方灼昨晚睡前被浇灌了一次,今早起床前又被浇灌了一次,此时正懒洋洋的坐在餐厅用餐,浑身酸软,却精神百倍。
“大佬的营养液功效真神奇,不愧是龙的传人。”方灼忍不住跟系统夸奖,不,炫耀。
233无言以对,“哦。”
方灼说,“不过我发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什么问题?”233有点激动,以为他睡了一觉,想通了什么。
方灼一本正经道,“大佬不只x功能强,最近在开车技术方面,也是突飞猛进。”
233,“……好了,你不用再说了。”
方灼把牛奶咽下去,垂着的眼,“可是不说我憋着难受。”
233沉默再沉默,终于妥协了,似有些害羞的说,“那、那你说吧。”
方灼开口,语气不带半点色-情,“之前大老板开车花样比较单一,就三个,正面、背面、骑乘。现在不是了,早晚两次加起来,一共换了八个姿势。”
每个姿势都像是为他量身定做的,折腾起来不费劲,还爽。
“所以我怀疑,他最近可能在偷偷看学习资料。”
233,“不能无师自通?”
方灼摇头,这玩意儿还能发挥想象力,自由凹造型?反正他是不信的。
不过转念一想,也不一定,毕竟是龙族,说会不定人家就有这个天赋呢。
一只手从眼前晃过,方灼朝旁边看去,霍延已经吃好了,正看着他。
他心虚把牛奶喝光,舔了一下嘴角的泡泡,发现男人还在看他,“怎么了吗?”
“在想什么?”这已经不是少年第一次走神了,“不舒服?”
方灼摇头,他是舒服过头了,稍微一回想,那种隐秘的感觉就会从身体里冒出来,这估计究竟是传说中的妖精体质吧,特比容易发……浪?
不,不能这样,他是合格的社会主义接班人,不能满脑子都是这种事情。
“先生。”方灼想了想了,倾身靠近男人的耳朵,“你能不能节制一点。”
“为什么。”霍延点燃一支烟,烟雾在两人中间升腾。
他平时是不怎么抽烟的,只有应酬和心情不佳的时候才会抽上一两根。
方灼硬着头皮说,“我肾不太好。”
“你的肾比之前好多了。”
龙精的滋润下,好转的不止是方灼的畏寒体质,还有肾。
以前那只鸟是死的,现在是蔫的,虽然仍旧整天垂头丧气,但兴奋到极致的时候,还是能稍微精神几秒。
之前硬不起来,很可能跟少年的畏寒体质缘故,至少霍延是这样猜测的。
所以他说,“在我这里,只有多做和不做。”
方灼,“……”
他抿了抿嘴,一副受气包的样子,霍延把他抱起来放到腿上,“乖,我也是为你好。”
方灼强颜欢笑,“先生对我真好。”
霍延说,“应该的。”
远处,冬冬独自一人坐在窗边看着外面。
台风停了,风雨散了,阳光穿透厚厚的云层,温暖着遭受侵袭的万物。
远处挂着一条彩虹,绚烂漂亮得有些刺目,就好像是在反衬着他肮脏与恶毒。
一个同事坐下来,撑着下巴说昨晚那位老板弄得他有多爽,说完又掩住嘴,阴阳怪气的说,“啊,我都忘了,你被昨天那个老板给踹了。”
闻到对方身上浓烈的香水味,冬冬有些反胃,不动声色的往旁边挪动。
同事冷哼一声,嘀咕道,“装什么装。”
任何行业都有激烈的竞争,少爷小姐们也不例外,平日里你挤兑我,我挤兑你,你抢我的客人,我在背后阴你,再寻常不过。
可是同事发现,今天的冬冬不太一样,这么挤兑都不吭声。
不会是被踹了,气傻了吧。
“冬冬,你没事儿吧?”他状似关心,好奇这小子肚子里又装了什么坏水。
冬冬挑了下眉,“我能有什么事。”
他朝着方灼那桌抬了抬下巴,微眯着眼睛说,“你觉得林海洋那人怎么样?”
同事顺看过去,嗤笑,“怎么,你是看上林海洋了,还是看上霍延了?”
冬冬沉默,一个眼神撇过去,那同事莫名泛起一阵寒意,他讪讪的扯嘴笑了一下,“挺好一人。”
冬冬也说,“是挺好,也挺有意思。”
任何时候都和和气气,他实在好奇,这种人要是害怕或是愤怒,脸上会呈现什么样的表情呢?
当天下午,霍延带着方灼搬到了海边的别墅酒店。
院门一关,谁都进不去,比在酒店清静多了。
别墅面朝大海,后花园里开满鲜花,方灼在那儿架了一把打伞,摆上一张躺椅,懒在上面晒太阳。
他晃了下脚丫子,想起半天没见的霍延,问背后的保镖,“霍先生呢?”
保镖说,“老板带人去南面的礁石滩了。”
搬来别墅酒店的路上,霍延接到了一通电话,潜水队向他请示是否继续进行搜寻和勘察工作。
哎,大佬大佬,你要找金钥匙其实就是我啊。
方灼拍拍屁股站起来,回里面换了件衣服,准备去找霍延,刚走出房间,就听见门铃响。
保镖去开门,不等外面的人还没开口,就硬邦邦的送上一句,“他没空。”
冬冬垂着眼,看着自己的脚尖,固执的不肯离开,“我知道他在,我就想跟他说句话。”
方灼理着衬衣衣领走近,见保镖堵在门口,“怎么了?”
冬冬立刻把脑袋探出来,“林海洋,是我。”
方灼,“……”
他眉头皱了皱,在心里问,“三哥,这人没问题吧,怎么我走哪儿人都能看见他。”
233,“无可奉告。”
这看似什么都没透露,实际上透露了不少,因为系统只有对关键剧情闭口不谈。
所以眼前这个人,应该跟剧情有关。
扒皮魔行踪不定,谁都不知道,你所面对的那张脸,会不会是一张人-皮面具。
方灼不打算把人请进来,站在门口问,“你有事吗?”
冬冬点点头,无辜又无害的样子,“我……”
“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你好像把我拉黑了,是按错了吗?”
方灼,“……”
一般情况下,不是应该生气到老死不相往来吗?
方灼清了清嗓子,坦白道,“我老公管我管得严,你懂的。”
冬冬“哦”了一声,“那是不是我们没有机会做朋友了?”
方灼,“是啊。”
冬冬,“……”
方灼也跟着沉默,如果对方真的有企图,一定会试图聊下去。
冬冬盯着方灼看了很久,眼前的人和他预想的不太一样。
少年曾给过他两次关心,和自来熟的找他聊天,面对陷入困境的朋友,也会出手相救,他以为这该是个没有戒备心的二傻子……事实好像恰恰相反。
面对对方明显的排斥和戒备,他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暴露了。
就在冬冬决定离开的时候,随着转身,视线无意瞥见少年衣领里,一点若隐若现的金色。
他伸手,一把抓住方灼的胳膊,直接把衣领给扒开了,看见了一个狰狞咆哮的龙首,像纹纹身,又不像纹身。虽然无法窥见全貌,但他确定,龙首后一定还连着龙身,而且就在少年背上。
方灼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正要挣开,保镖已经出手,一把将冬冬推来。
冬冬眼里闪过一丝疑惑,总觉得那条龙自己在哪儿见过,尤其是那双红色眼睛。
他迅速调整表情,“你身上纹的什么?是一条龙吗?”
方灼低头看了眼右肩,眼里闪过惊愕,他若无其事的把衣服穿好,淡然道,“是啊,有什么的问题吗?”
冬冬摇头,好奇问道,“纹的时候很疼吧,能让我看看你后背吗?我也想弄一个。”
方灼冷漠拒绝,“不能。”
说完他直接退了一步,砰的一声,直接关上了大门。
他转身疾步走回房间,扒光衣服站到穿衣镜前。
镜子里,他的右肩上有一个金色的龙首,像是一只从沉睡中苏醒的龙,由背后爬到了前面。
他转身,艰难地扭头看向镜子,之前盘亘成团的龙,如今像是舒展开了,龙尾也已经越过臀部,缠到了下面,从背后看,那条龙就好像上挂在他身上。
方灼头皮发麻,觉得诡异,明明今早起床刷牙时,大金龙的脑袋还缩在后面。
“233,我是不是快变身了,我后面的大金龙都变了。”方灼心里慌张,他不确定这种变化是好是坏。
233,“你很快就知道了。”
方灼,“别啊大兄弟,你就一点都不能透露吗?我现在真的好害怕。”
据他所知,这个世界是没有妖精的,连奇闻异志里都没有。
万一睡着睡着突然变成一把钥匙怎么办,会把大老板给吓死吧。
方灼又扭头看向镜子,老实讲,大金龙真的超级帅,这么帅的东西,必须给大佬养养眼。
霍延从海里游上岸,仰起脸往后撸了把头发,回头就看见岸边多了个人。
水珠从男人胸前滚过,被阳光一照,亮晶晶的,衬得那具精壮赤倮的身体性感得要命。
方灼看得眼睛都直了,一个劲儿的咽口水,大佬真的太帅了,比我的大金龙都帅。
他朝着霍延喊了一声,拼命挥手。
霍延跟其余人交代了几句,游上岸,少年的衣服裹得很厚,除了里面的衬衣,外面还加了件外套。
方灼,“给你看个东西。”
他神神秘秘的,说完就拉着人往别墅走,一进房间就开始扒衣服。
霍延眉峰一挑,饶有兴趣的勾起唇角,但当他看清状况后,嘴角压了下去。
之前不是错觉,少年背上的龙真的是活的,随着龙身舒展,那幅隐藏在龙身上的地图变得四分五裂。
方灼光着膀子走过去,眼里装着害怕,“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这样了。霍先生,我不会死吧?”
霍延的手指顺着龙首滑到方灼背部,直到裤腰处。
“把裤子脱了。”霍延命令。
方灼尴尬,“我能就这样跟你口头描述么?”
“脱了。”男人的语气冷下来,显然耐心告罄。
方灼撇了一下嘴,脱掉裤子。
霍延眉头皱紧,脸色难看,“怎么会这样。”
对啊,怎么会这样,我也想知道呢,龙尾自腰往下延伸缠绕在大腿上,紧紧挨着某个不可言说的地方,贼尴尬。
还没尴尬完,更加尴尬的事情来了,霍延竟然伸手碰了下龙尾巴。
还板着脸问他,“疼不疼,身体有什么异常?”
方灼红着脸摇头,“没有。”
霍延的脸色并没有好转,眼前的一切,和对方金色的血液,足以说明,林海洋不是一个普通人。
“你到底是什么人。”男人的声音近乎蛊惑,低沉轻微,像是情人的耳语。
亏得两人现在确定了关系,要是放在之前,他这会儿很可能已经被关起来,严刑拷问了。
方灼低着头盯着地毯看了会儿,做出一副沉思又纠结的模样,片刻后,他低落的声音响起,“我也不知道……”
霍延没说话。
方灼继续道,“我是我爸十三年前从海边捡的,五岁前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了。”
至于为什么尿尿和眼泪,还有那啥都是金色的,这我没法解释,只能靠大佬你自己顿悟。
不对,他可以讲故事啊。
讲故事不算直接点名身份吧,而且老和尚不总是能用故事点化小和尚么,大佬肯定比小和尚更容易悟道吧
方灼张嘴,喊了一声,“啊,钥匙,你这该死的小妖精!”
两个关键词畅通无阻。
被他猛地一嚎,霍延楞了一下,方灼忙说,“霍先生,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霍延没那个心情,“不听。”
然后弯腰捡起地上的衣服,重新给少年穿上。”
方灼难得固执,你不听我也要讲。
他盯着天花板看了几秒,一个小故事成型,“很久很久以前,有一把可爱的金钥匙,他能打开一扇很重要的门,机缘巧合下,金钥匙受到灵气的滋养,开了灵智,成精了。哦,就是有了人的智力,等到时机成熟,他就能化为人形。”
“但是有一天,他被坏人偷走了,坏人将他藏在一个隐秘地方,为了离开那个地方,金钥匙努力修炼,终于成人并且出逃,结果却非常倒霉的遇到了海浪,直接被拍晕在了沙滩上。”
“后来有个好心人经过,把他捡了回去,等醒来,金钥匙之前记忆全都没了,也就忘了自己是把金钥匙。”
方灼满眼期盼地望着霍延,大佬大佬给点默契呗,我这都自扒马甲了,你要是还不懂,我就只能含笑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