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灼把灯打开,去检查陆减的脸,眉骨凌厉,轮廓深邃,还是那么好看。
又去掀他的衬衣,竟然发现有腹肌,除此之外就是比他还要白嫩的皮肤。
小骗子。
方灼抱着胳膊冷笑,连个伤口都没有,好意思说疼,“我看不出你哪儿疼,给我指指。”
陆减什么也没说,用行动代替回答。
“这里。”陆减用手指戳方灼的胸口。
“这里。”又用手指戳小腹。
“还有这里。”他的手指往下一滑,擦过裤-裆。
方灼吓得往后一跳,“陆减!”
陆减的手指着他的膝盖,“还有那里。”
方灼:“……”
他深吸一口气,压住上涌的气血,退到一片阴影里,板着脸教训,“在别人身上戳来戳去,是一件很不礼貌的事。”
何止是不礼貌,简直就是流氓,方灼眯起眼睛仔细观察,不确定这小子是不是故意的。
要说不是,他确定陆减的智商正常,生活常识没有偏差,正常情况下,要戳也是戳自己。可如果不是,他刚刚在自己身上戳来戳去是什么意思?
撩他?
不,不可能。
一个毛都没长齐,每天就知道做头的小屁孩,哪会不懂这些。
陆减的思维跟显然跟方灼不在一个频道。
他固执的强调,“你不是别人,你是我的。”
知道辨白也没用,方灼只是淡淡扫了他一眼,佯装生气,不出声。
陆减昂起下巴,又喊道:“赵医生。”
方灼没应,随后就看见对方的目光挪到了他的下面,在紧张和尴尬的刺激下,他笼养的小鸟反而更加精神了。
卧槽,为什么会这样,一定是原主太禁欲,连五兄弟都不肯用的缘故。
就在他打算去卫生间冷静的时候,陆减毫不留情,直接撕掉了他的外衣。
他说:“赵医生你硬-了。”
方灼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难堪过,陆减的直白像一面镜子,照出了他最赤倮,最羞耻的一面。
陆减看见方灼的脸红了,眼神凶巴巴的,像只被欺负了,正跳着脚想咬人的小奶狗。
他摸了摸自己的心脏,跳得有点快。
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方灼没心思搭理,好好坐在床上的人,突然下地,朝着他走过来。
方灼拔腿就跑。
陆减几步追上后,将人往前一推,抵在了墙上。
青年精壮的身躯从后面贴上来,抓着他的两只手压在墙上,“你听到我的心跳了吗?”
方灼没听到,但他感觉到了。
律动的心跳,透过肌理从后背传递过来,咚、咚、咚……
很快,也很有力。
这种明显的,由内而外所散发出的危险,把敏感的小鸟给惊到了,陆减的手摸到的时候,鸟儿已经回巢,死活不出来。
身体反应消失,羞耻感也没了,方灼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弱下去的气势迅速回涨。
“陆减,你现在最好是放开我,否则我要生气了。”
陆减略一停顿,松开手走回床边坐下,“赵医生,你软得好快。”
方灼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陆减眨了下眼,眼帘一垂,躺下。
方灼努力把血咽回去,决定讨论一下严肃的话题,捡回一点威严,“为什么打人?”
“我看到了。”陆减闭着眼睛说,“我看他骚-扰你。”
方灼心里又爽又解恨,“打得好。”
陆减的眼睛一下子就睁开了,直勾勾的。
方灼话锋迅速一转,“不过为了自身安全,和避免麻烦,在对方未动手的情况下,我们尽量以口头沟通为主。”
陆减飞快坐起来,“是他先打我的。”
方灼一脸懵逼。
陆减说:“真的。”
“你……开口骂他了?”想来想去,也就只能想到这个理由。
陆减维持着面无表情,幅度非常小的点了个头。
方灼觉得自己脑子坏了,一片空白,还有一种奇怪的轰鸣,他实在是想象不出,陆减这样情绪如死水的人,骂起人来是什么样子。
好半晌,他才回过神来,叮嘱道:“下次再遇到类似的事情,下手注意分寸,把人打得鲜血横流,有点过了。”
“我没把他打出血。”
“不是你?”方灼睁大眼睛,“所以今晚在你之后,他还被另一个人收拾过。”
“不知道。”陆减的声音很淡,接下来说出的内容,却足以令人毛骨悚然。
“不过我知道,那个护工就要死了。”
房间里的窗户开着,吹进来一丝凉风,像把冰冷的刀子,从脖子抹过。
方灼打了个寒颤,惊诧道:“你怎么知道?”
陆减嘴唇紧闭,又陷入了拒绝交谈的状态。
方灼心里发毛,直觉告诉他,陆减说的是真的。
不知在原地干站了多久,方灼咽了咽口水,紧张得嗓子眼都在颤抖,“你知道他确切的死亡时间吗?”
陆减的眼睛动了,焦点从天花板移到了方灼脸上,“你相信我?”
方灼说:“相信。”
陆减漆黑的眼里多了不一样的色彩,“赵医生,你是个好人。”
方灼把好人卡揣进心里,“我也这么认为,回答我的问题。”
“命运是无法更改的。”陆减阖上眼,手却伸过去拽住方灼的手腕,“赵医生,想跟你一起睡。”
方灼低头掰开他的手指,“你乖,先自己睡。”
陆减和他都曾经跟对方接触过,如果人真的死了,他们也难逃干系。妈的,不就说了句话么,这身骚味也太浓了。
男人被抬走以后,送进了急救室,好在只是鼻梁骨断了,鼻血流得多了点,看着吓人罢了,为了防止意外,院长让护士长陈姐负责照看。
方灼从病房出来,走到电梯口时,头顶的灯泡闪了一下,伴随值班台护士的一声尖叫,四周陷入一片漆黑,电梯的按钮也灭了。
电梯是没法坐了,他扭头看向左手边,散发着绿油光亮的“安全出口”指示牌。
方灼胆子不小,蛇鼠虫蚁一个不怕,但他怕死人和鬼。
尤其是医院这种地方,总能让他的联想不断发散,完全克制不住。
上下楼梯的墙上,有绿色的应急灯,使得整条楼道里都充斥着昏暗的,诡异的绿光。
方灼起初还强迫自己镇定,随着身后脚步声回响,他越来越觉得背后有人,步伐越来越快,最后直接跑了起来。
他一路狂奔跑到一楼,看见护士值班台方向有昏黄的蜡烛光,连忙吊起最后一口气,冲了过去。
“赵医生?”护士看到他很惊讶,“你怎么下来了?你今天好像不值班吧。”
方灼说:“突然停电了,我担心楼下病人出问题,来看看。”
护士正要说什么,突然惊悚的睁大眼睛,抖着手指,指向方灼身后。
方灼浑身一僵,感觉背后似乎涌来一股阴气,他机械的扭动脖子,朝背后看去。
一道瘦高的黑色人影站在他背后十来米远处,一动不动,像缕幽魂。
方灼和护士全都吓呆了,直到对方走近,认出是谁的那瞬间,方灼深呼吸一口,差点吓飞的魂魄附体了。
陆减抄着手说:“你跑什么?”
方灼窘迫,梗着脖子说:“我没跑!”
陆减说:“哦,是我看错了。”
方灼没想到这小子这么配合,面子里子都被填满了,毫不吝啬地冲着他笑了一下。
陆减看着他嘴唇,舌头顶了下口腔壁,“赵医生,我想吃糖。”
方灼在兜里掏了掏,剥开塞到他嘴里,问他,“怎么不在房里睡觉?”
陆减突然侧脸望着漆黑的走廊。
方灼顺着他望过去,听到非常轻微的响动,然后就闻到一股很淡的血腥味。
陆减说:“死了。”
方灼心里咯噔一声,拽了一把一脸莫名的护士,“护工住的哪个病房?”
护士愣住,下意识说了个病房号。
方灼在前面跑,陆减在后面慢慢跟着,眼看着就要到了,病房里突然传出尖叫。
一个高大的人影突然冲出来,跟方灼正好撞到一起。
方灼伸手抓他,被对方用利器划了一下,疼的闷哼一声。陆减突然站在原地不动了,他摸摸自己的心,有点慌,有点闷。
等他再抬头的时候,方灼已经不见了。
那个人跑的很快,须臾间就冲进了树林。
树林子枝叶繁茂,加上停电的缘故,里面黑得可怕,夹杂着各种虫鸣,适合隐藏。
方灼怕被偷袭,不敢追进去,折身回了住院部。
刚到,漆黑的大楼灯全亮了。
他推开门,看到的是结结实实挡住门口的陆减。
陆减低头盯着他的手臂,“你受伤了。”
方灼抬起胳膊一看,还真有道口子,很长,但不深。
“没事。”他甩了甩胳膊,准备绕开他,被陆减按住肩膀,转了过去,“疼吗?”
方灼举手摸了摸他的头发,“不疼,我去病房看看。”
陆减不肯松手,“赵医生,我疼。”
“你哪儿疼?”
“我心疼。”
方灼上下打量他,没有捕捉到任何痛苦的表情,“怎么个疼法?绞痛、锐痛、阵痛,哪种?”
“都不是。”陆减说,“看到你受伤,我心痛。”
方灼:“……”
小兄弟可以啊,撩汉技能满分哦,就是听起来土土的,哄不了小男生,也哄不了小女生。
陆减捏住他的胳膊,手指轻轻碰了下伤口,指尖留下一抹鲜红。
他盯着血迹,“赵医生的血颜色很漂亮。”
方灼在直觉的驱使下,赶紧把手缩回去,紧接着就看见陆减伸出舌头,舔了下手指。
这时候,院长已经带着其他人赶过来。
从值班护士口中得知一些情况后,就站在这头等着方灼过来,想了解一下具体情况。
结果也不知道两人怎么回事,拉拉扯扯半天,不动弹不说,还吃起手指来了!
院长喊道:“赵医生,愣着干什么,赶紧过来。”
方灼回过神,转身跑了过去,经过病房时往里看了一眼,护工躺在床上,被子和床单上全是血。
“失血过多,人死了。”院长神色凝重,“我听陈护士长说你恰好撞凶手,还追了出去,看清是谁了吗?”
最近几年,第五医院连病人自杀的事都没出过,前段时间还得到市卫生部的表彰,哪成想今天竟然会出这种事情,死的还是一个家属从其他地方聘请的护工。
“没有。”方灼吸了吸鼻子,空气里的血腥味浓度很高。
院长叹了口气,“今晚可真不太平。警察应该快到了,到时候你可能需要去做下笔录。”
“好。”方灼刚说完,陆减就从后面贴上来,握着他的手腕,“赵医生,我给你擦药。”
说来也奇怪,看到陆减那张棺材板脸,忧虑竟然淡了些,“陆减会关心人了。”
陆减冷着脸,拉着方灼走了。
钱医生想跟上去帮忙,被院长拉住,“不用管,让陆减自己折腾去,看他最近状态不错,我心里也高兴。你说,咱们围着他转了三年,还不如赵医生在这儿一个星期。”
钱医生面带微笑,心说院长你是不知道两人私下那样子,啧,没法形容。
方灼找护士要了碘伏和棉签,递给陆减。
陆减用沾湿的棉签轻轻擦过伤口,想了想,又吹了几下。
气息拂过,凉飕飕的,有点痒。
“陆减跟赵医生关系真好。”护士忍不住羡慕,陆减在赵医生面前,和在其他人面前完全不同。
毫不夸张的说,陆减绝对是那种就算是有人摔倒,甚至死在面前,都不会有任何波动的人。
“陆减其实很乖。”方灼颇有一种老父亲般的骄傲,“又细心又听话。”
护士又惊讶,又好奇,正想追问两句,突然感觉一道视线刺过来。
她扭头看过去,发现陆减正在看她。
对方的眼神绝对不能称之为乖,阴森、沉冷,带着让人恐惧的威胁,警告。
护士不敢再出声,默默移远了些,假装自己不存在。
很快,警察就抵达了医院,发生凶案的现场被拉上黄色警戒线,任何人都不得靠。
其中两名警察,找到方灼问话。
“赵医生,有同事说,你在7月23日晚上十点多,曾和死者发生过口角是吗。”
口角个几把,他明明只跟对方说过一句话,这年头空口鉴定真他妈害死人。
方灼微笑着在心里骂了句麻卖批。
他知道这种时候,隐瞒没有任何好处,于是把自己和护工的对话原封不动告诉了警察。
警察没想到真实情况竟然是这样,连忙认真的记录下来。
很快,话题就扯到了护工挨揍的事情。
一直沉默站在方灼背后的陆减,忽然将面前的人拽到身后,顺便摸走了方灼的手机。
他迅速的敲出几个字:【人是我打的。】
青年面容冷寂,嘴角抿着,警察感觉到一股明显的攻击力。
“这位是……”
陆减手指飞快的敲击屏幕:是【他先动手,不信你们可以去查监控。】
方灼想解释陆减的身份,刚探出半截身体,就被青年反手按回去,还附赠眼神警告。
监控的拍摄画面很清晰。
画面上的陆减只开过一次口,而对面的男人也不知道在说什么,总之嘴巴一直哔哔,最后还暴跳如雷的原地跳了下,随后就像头发狂的野兽,朝着陆减冲去。
陆减避让一两次后,开始凌厉反击,看得屏幕外的一圈人一愣一愣的。
最可怕的是,他每次打的地方都不同,但绝对都是皮糙肉厚的地方。
控制力度和角度的话,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众人心有余悸,下意识的远离那名阴沉的青年。
察觉到周围人的惧怕和排斥,方灼跟护雏的老公鸡一样,抓着陆减的胳膊不放,偶尔还安抚一两句,“别怕,事情忙完我们就回房间。”
经过几小时的调查,医院的所有人都排除了嫌疑,只有作为唯二两个和凶手接触过的人,方灼和陈姐要被带去警察局做笔录。
陆减就像一道影子,方灼走一步,他就跟一步,还给院长递了张纸条。
这是他到第五医院以来,第一次要求走出医院,院长当然答应把人带上,一路上还兴致勃勃的,跟他介绍附近新起的建筑。
院长说的唾沫横飞,陆减根本不买账,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身旁的医生身上。
由于考虑到陆减厌恶肢体接触,方灼主动坐在他和陈姐之间。
陈姐跟方灼熟,自然而然就聊起了凌晨的事,“我当时本来在瞌睡,突然一个激灵醒了,就看到一个人立在病床前……”
陈姐说的声情并茂,方灼开始脑补那个画面,真的很恐怖。
陆减盯着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眼神渐黑。
他伸出手,掐住方灼的腰,轻轻松松把他这一百三十多斤的大老爷们抱了起来!
陆减将人放到腿上,抱着他的腰,把脸颊贴了上去,“赵医生不怕,我抱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