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遭殃的顾姗
齐二, 这是她上辈子的男人。
顾嘉并没想到, 齐二竟然在这个阁楼里。
至少她没想到,自己猝不及防间竟然遇到了齐二。
齐二是自己上辈子的夫婿, 凭心而论,成亲四年, 齐二待她不错。
纵然齐二心有所属, 但是齐二却也没有对自己有任何一丝不好,甚至在自己四年无出的时候拒绝了纳妾,说只愿一生得一人。
而说这话的时候, 齐二成为了政事堂最年轻的官员,几乎可以说是位极人臣了。
这些, 顾嘉都很感激。
齐二作为夫君来说,唯一让顾嘉这个妻子遗憾的也许只是在顾嘉人生最后的关头, 在她徘徊痛苦的时候, 人却根本不在身边。
不过那都过去了, 对顾嘉来说,全都过去了。
在这孤岛半山腰上, 春寒料峭, 孤岛上的风带着来自湖水的潮湿,把齐二的长袍吹得一鼓一鼓的, 风也掀起了顾嘉的长发。
她抬起手, 轻轻地拢住脸颊边一缕碎发,仰脸对齐二笑了笑。
这阁楼是齐家的藏,或许他只是图个清净在这里读书而已。
在齐二心里, 她应该是一个陌生的女子,突然出现在他的阁楼前。
可能还打扰了他的清净。
齐二盯着眼前的女子,眼神有一瞬间的怔楞,不过很快便变得冷静清明起来。
那是齐二惯有的冷静,仿佛遇到什么事,他都是那样一丝不苟的冷静。
甚至有时候顾嘉觉得,齐二是没有太多情绪的。
“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他开口这么问道。
“我本是博野侯府家的女儿,跟随母亲和姐姐过来做客,刚才我随着齐大姑娘并齐三少爷齐四少年泛舟过来孤岛上游玩,听说这里有一些柏叶可以治母亲失眠之症,所以过来捡一些,不曾想路过此处,怕是搅扰了公子清净。”
顾嘉站起身,收敛起所有的情绪,福了一福,笑着对齐二这么道。
此时她应该是不知道齐二身份的,齐二也不知道她的,所以她一五一十地把自己的来历以及和齐家的关系说清楚,免得产生什么误会。
齐二听闻,微微颔首:“在下乃孟国公府次子,在此读书,听到外面动静,这才出来查看。姑娘若是想捡柏叶,不应该在这里,应该去山下捡才是。这里风大,仔细着凉。”
顾嘉正想找个机会脱身,听到这个忙道:“既如此,那我赶紧过去山下吧。”
说着连礼都懒得行了,转身就要跑。
这半山腰,又是孤男寡女的,她还是不要和齐二多说话了,万一被人看到误会呢。
再说让她对着齐二客气,实在是客气不起来。
没办法,上辈子太熟悉这张脸了,四年呢,每天晚上对着看着的,能不熟?对着一张太过熟悉的脸还要虚与委蛇假客气,太考验演戏功底了。
谁知道齐二却出言阻止:“姑娘莫急,稍等一下。”
顾嘉待要强行跑掉,又觉得那样子太像做贼的,只能耐下性子问道:“二少爷还有事?”
齐二察觉到她语气中的不耐烦,神情一顿,之后突然回转过身,往屋内跑去了,就连屋门都没关。
顾嘉愣了下,有些傻眼,哪有这样的??
不过想到齐二这个人的性子,她也不怪什么了,罢了罢了何必为这个生气,他就是这么一个人。
既然他如此无礼,那她就可以更随意了,于是提起裙子就要跑。
刚跑了三步,齐二却又出现了。
“姑娘,披上这个吧。”
顾嘉回头一看,齐二手里攥着一件玄色织锦披风。
给自己穿?怕自己冷?
他真是好人。
齐二看顾嘉只是望着自己不说话,竟有些不自在,解释道:“这山上,很冷。”
顾嘉走过去,接过了他手里的披风,披在了自己身上。
披上后,果然就暖和很多了。
她拢住披风,望向齐二。
齐二是一个长相周正少年,他的性格也和他的容貌一般周正。
其实哪个女子嫁给他,那都是三生有福的。
她感激地望着齐二,笑了笑:“谢谢二少爷的照拂。”
说完这个,她再次郑重地向齐二福了福,然后转身跑开了。
顾嘉一口气跑出了老远,躲在山石后头偷偷去望身后,只见齐二还傻傻地站在那里隔着葱葱树木往这边看呢。
她摇头,笑叹。
齐二这个人千好万好,唯一的不好就是心地太过善良了。
也幸好顾姗那个人心野,开始的时候还嫌弃齐二不是嫡长子,没看上齐二,要不然真是白白祸害了齐二呢。
她裹着披风,朝山下行去,远远地看到那里有两个仆妇,手里提着食盒正从船上下来,知道这是要给半山腰姑娘少爷们送吃的。
当下将披风脱下来藏到一边,又故意跑过去柏树下捡落叶。
果然,那两个仆妇在行经此处时看到了顾嘉,两个人对视一眼,眼中都泛起同情。
“顾二姑娘,这天气这么冷,仔细冻着了。”
“这柏叶,捡一些也就够了。”
仆妇们这话说得含蓄,却都是好意。
顾姗对那仆妇笑了笑,笑得单纯感激:“谢谢两位大娘,不过我姐姐说了,让我多捡一些,得慢慢挑,还说心诚则灵,我得捡足一个时辰,这样子才能挑到好的,才能治我娘的失眠之症。”
我的乖乖哦,要捡一个时辰。
两个仆妇对视一眼,眸中同情之意更浓了。
哎,这顾家二姑娘听说是养在乡下才抱回来的,看来是个傻的,这不是活生生被那顾大姑娘骗吗?
只是这种事,她们是别家的下人,也没有她们说话的余地,她们更不敢张嘴提醒什么,赶紧同情地看了顾嘉一眼:“那姑娘保重,我们先上去伺候了。”
顾嘉笑了,点头道:“劳烦两位大娘若是在山上见到我姐姐,和我姐姐说一声,我就在北边山下捡树叶呢。”
那两个仆妇连声答应着点头,然后提着食盒上去了。
顾嘉望着那两个仆妇远去了,这才重新把披风从树叶堆里扒拉出来,披在了身上暖和。
她就是要让下人们看到她在这里辛苦认真挨饿受冻地捡树叶,到时候才好叫那顾姗有苦难言。
她裹着披风,先在背风的树下暖和了一会儿,然后才继续往山上爬。这一次为了绕路,还是得经过齐二的那个阁楼。
她唯恐再次被齐二看到,所以猫着腰小心翼翼的。
谁知道很不幸,不小心碰到了一块石头。
“哪位在外面?”阁楼里面传来了少年的声音,接着就是脚步走动声。
顾嘉心里一沉。
她现在应该是在山下捡树叶,可不能让人看到她竟然爬上山了。虽说齐二不是长舌妇,可万一他不小心说出去呢?
就在齐二即将再次打开阁楼门的时候,顾嘉有了主意。
“喵,喵,喵——”顾嘉可着嗓子发出了猫叫声。
她记得,这山上是有几只野猫的。
屋子里的人身形停顿了一会儿,之后便没动静了。
顾嘉心知这计策成了,赶紧蹑手蹑脚地跑掉了。
她抄小路翻过去,翻到了那亭子后头。
这时候她那好姐姐已经捏着一小包柏叶回去亭子了,正和姑娘少爷们在那里捧着铜手炉看风景吃茶吃糕点呢。
欢声笑语,好不热闹,一群人还吟诗作对,附庸风雅。
顾嘉藏在一块山石后头,也不算冷,不过想想别人有糕点吃,她没有,终究是不太痛快。
过了一会儿,这些人终于受不了了,冷了,便说要下山去。
齐四率先道:“顾二姑娘怎么还没回来?要不然我去看看吧?”
顾姗一脸惊讶:“我以为她已经回去了,她说她要回去,说是怕冷,觉得这岛上没意思!”
齐胭一听顿时不高兴了。
是她做主要来岛上的,这岛上是比较冷,她也觉得没意思,但是既然做了这个决定,她就要硬着头皮不后悔。
顾嘉说没意思,她很不高兴。
当下噘嘴道:“怎么没意思了,难道非要憋在屋子里才有意思吗?”
顾姗叹息:“是啊,她就是不懂事吧,嚷着说要回去,我让她捡树叶,她不想捡,说是要去等船,如今怕是已经回去了。”
众人一听,除了齐胭,其他人都不吭声了,都无声地望着顾姗。
顾姗突然觉得众人的眼神不对劲,纳闷地望着大家;“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
大家面面相觑,都不言语。
唯独莫熙儿和她关系不错,好心又尴尬地道:“刚才我们这里两位仆妇过来,说是在山底下北边那里遇到了顾二姑娘,说是她正在那里忍着寒风认真捡树叶呢,捡了一大包了,还说她托那两个仆妇来和你说一声。”
顾姗所说和仆妇所说相去甚远,一个说根本没捡过去等船了,一个说认真地捡忍着寒风,肯定有一个人说谎了。
仆妇身份低下,自然是有一说一,绝对不敢为了外人的事在自家主人面前造谣生事的。
况且又是这么容易拆穿的谎言。
众人全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顾姗,都认为顾姗说谎了。
毕竟之前顾姗那么凶地对她自己妹妹,大家都是看到的啊。
再说了,这不是亲生的姐妹,彼此之间有些争风吃醋,再使一些小伎俩小手段,都是常见的。
顾姗望着大家的眼神,显而易见,所有的人都认为她在耍花腔使手段,所有的人眼中都泛起排斥和不喜。
甚至于连齐胭也终于想到了,指着她道:“你这个人太狠心了,竟如此对待自己妹妹!”
顾姗一时都傻眼了。
这顾嘉,什么时候跑到了山北边,又怎么会遇到了那两个仆妇还留下这种话柄?
她脸上白了白,不过很快恢复了镇定:“想必是她自己等不到船,便改了主意,说回去捡柏叶吧?等到捡柏叶的时候,又恰好被两位大娘看到了。这样吧,你们先下山去,我过去找找她,找到了,和我们一起过去,你们记得在山下等我们啊!”
齐四狐疑地望着顾姗,却是道:“我和你一起过去找找吧。”
顾姗笑了笑:“四少爷是好心,只是你我过去终究不妥。”
说着,拿眼神望着莫熙儿齐胭和王玉梅等。
众人一想就明白了,孤男寡女的过去,确实不妥。
可是齐胭王玉梅都很冷了,就连莫熙儿都不愿意去,毕竟今日顾家这两姐妹明显有间隙,一个外人为什么要插手她们之间的那些事呢。
齐四见状,没办法,只好道:“我们就在山下等你们,快去快来吧。”
顾姗点头。
待到大家都走了,顾姗也准备去北边山下。
走了两步后,她就觉得外面太冷,干脆跑到了南边日头底下晒晒太阳。
“我当然不会真去叫她了,怎么也要让她狠狠地得一个教训!”
“那两个仆妇也实在是多事之人。”
她皱眉想了想,却是又嘀咕道:“罢了,我得用个苦肉计,自己也摔一跤,弄得狼狈些,到时候便是那顾嘉小贱人冻死,别人也不会怀疑我了。”
于是她走到了山坡那里,踩了一脚,掂量着该怎么让自己摔一下,既不会摔得太疼,又看上去非常狼狈。
可是人自己摔自己,总归下不去手,她纠结了几下,也没能顺心。
“人还是得对自己下狠心呢。”她在冷风中叹道。
“是,人是要对自己下狠心呢。”她的耳边突然传来了一声叹息。
顾姗一个激灵,身体便僵在那里了。
过了很久,她缓慢地转过身去,才看到了站在她面前的顾嘉。
顾嘉身披织锦大披风,那大披风还带着雪白的狐领子,华贵暖和。
此时的顾嘉,正用冰冷的眼神望着自己。
“你,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她惨白着脸,瞪着顾嘉。
她无法明白,顾嘉怎么突然出现在自己背后。
“你是不是奇怪,你来孟国公府见到国公夫人要说的话,怎么就被我抢了?”
顾姗惊恐地望着顾嘉,她确实是不明白。
“你是不是还纳闷,我怎么就能知道仆妇什么时候来,并且让仆妇遇上了我?”
顾姗震惊地望着顾嘉,瞳孔收缩。
“你是不是还不明白,我怎么鬼使神差地出现在你身后了?”
顾姗惊得倒退一步,她不明白,她是真得不明白。
顾嘉显摆地收拢了下自己的披风,笑了笑。
“你是不是还不能理解,我怎么好好地多了一件披风?”
顾姗呆滞地看一眼那披风,再看看顾嘉。
是,她不明白,她不明白的太多了。
她觉得自从进了这孟国公府,顾嘉就透着一股子邪气。
她不懂!
顾嘉看着顾姗那一脸惊恐呆滞样子,心里要多畅快有多畅快,她真不知道顾姗还可以这么蠢,这么笨!
也是她上辈子更蠢,总觉得自己乡下来的没见识,又凡事都听顾姗的,这才被顾姗骗了去吧。
重活一辈子,看透了这一切后,才明白自己上辈子竟然被这样愚蠢的一个人欺压蒙蔽,也真是好笑。
想到过去,她笑了笑,又故意对着顾姗的脸吹了一口冷气。
之后才用轻飘飘的语气道:“因为,我是鬼啊……我是鬼,专门来找你索命的呢……你怕不怕……”
“啊——”顾姗吓得惊恐大叫。
顾嘉依然不放过她,上前一步,轻描淡写地道:“姐姐说,人要对自己下狠心,可是姐姐没办法对自己下狠心,那怎么办呢,妹妹好心,帮你一把吧。”
说着间,她步步上前。
顾姗脸孔扭曲惊恐万分:“啊啊啊啊你不要过来鬼啊鬼啊!”
顾嘉冷笑。
是了,抬腿一脚,直接踢在了顾姗心窝处。
顾姗身形不稳,摔下,之后沿着那山坡一路滚了下去。
“啊啊啊啊救命啊——鬼啊鬼啊——鬼要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