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小麦感到匪夷所思。
因为姓蒋, 就被排挤、被孤立、被歧视,这种事情放在十年前有可能,运气不好遇到脑瘫的人说不定还会被拉过去批.斗。但是现在都是七七年了啊, 不应当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如果真有什么不妥, 蒋飞也不可能正正经经读到高中,还被一中特招到省城上了。
这场纷争更像是学生们本身的矛盾,姓蒋只是他们扯的一面大旗。
想明白这一点, 刘小麦心口堵着的气终于得到了释放。
期中考试在即, 她不应该想那些有的没的,把注意力集中到学习上来才是正事。
省城有省城的好处,学习资料很多。但是刘小麦不用买,都是黄老师提供给她的。
不知道怎么回事,黄老师总是对她寄予厚望。那小灶开的,刘小麦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然而一转眼看到黄老师那副紧张到要昏厥的样子,刘小麦就什么也不敢说、什么也不敢问了。
“人生呐……”
刘小麦翻了一页题目刷,摇摇头老气横秋地感叹。
“唉!”
伴随着她声音的,是一声稚嫩有力的叹气。
刘小麦:“……”
她一回头,看到床上趴着的刘小豆。
“小豆,你肚子疼?”刘小麦皱着眉问。
上铺的刘小虎“噗嗤”“噗嗤”就笑了。
刘小麦:“……”
怎么了这是,刘小豆这模样如果不是因为肚子疼而叹气, 难道是小小年纪学会伤春悲秋了?
刘小豆沉郁顿挫地摇摇头。
“……”
得,还真是因为伤春悲秋叹气的。
刘小麦搁下笔, 端详她:“小豆, 你遇上什么事了?”
刘小豆抱着枕头,扁着小嘴:“大姐,我没事。”
没事就奇了怪了。
刘小麦看向上铺的刘小虎:“小虎,你说。”
“我说什么呀, 我跟小豆又不是一个班的,我们都不是一个年级的。”
刘小虎心里酸酸的,但是大姐问都问了,他必须帮大姐开脑洞啊。
“我猜小豆怕期中考试考不到第一,她压力太大啦。”
刘小麦一想,还真是这样哦。她都在奋笔疾书为期中考试奋斗呢,她大妹人虽小心气却向来高,肯定心理压力不得了的大。
毕竟这是他们姐弟三个到省城来的第一次正式大考啊。
刘小麦招呼她:“小豆,既然想考好,那就下床坐过来和我一起学习,遇事不决就学习,这样心就可以定下来了。”
“……好。”
刘小豆磨磨唧唧应了一声,但是动作却很快,很快起身下床,坐到刘小麦桌子对面了。
为了显示公平公正不偏心,刘小麦又看了一眼上铺的刘小虎。
刘小虎:“……”
望了望天,望了望地,刘小虎躺不下去了,不得不下床。
他嘟囔道:“知道了知道了,我也要考试,我也要学习。”
太难了,太难了,他在这个家里,就没有一时一刻的放松时候!
偏偏他大姐还把那秀气的眉毛一挑,挑出几分鄙视来,然后不阴不阳地说他。
“小虎啊,你不想学就别学,我们又没人逼你,你还是个孩子呢,才上四年级。”
刘小虎:“……”
他“噗通”一声从小梯子上跳下来,冲到桌子边,翻开语文书自觉默写词语。
刘小麦:“?”
妈哟,这是怎么回事,她明明好声好气地劝刘小虎别学了,他怎么突然上进非得过来啦,这天还热着呢,三个人挤一张桌子多难受啊。
刘小麦侧着眼睛,斜了她小弟好几眼。
真是奇怪的很,刘小虎的腮帮子鼓着,一副忍辱负重的样子,他干什么呀,搞得谁欺负他了一样。
刘小麦默默扶额,心道算了算了。
弟妹大了不由姐,还是学习吧,学习是最单纯的事情。
高中的期中考试要考两天,刘小麦考完第一天,身轻如燕出了考场,远远地她就看到楼梯口有一个焦虑无比站着等的人,不时地探头朝她这边看。
刘小麦走近一看,可不就是她的黄老师吗。
“黄老师好!”刘小麦元气满满地跟她打招呼。
黄老师一本正经地“嗯”了一声,此地无银道:“我只是恰巧路过这里。”
刘小麦:“……”
她差点就信了。
黄老师咳了一声,摸了摸额头,“小麦啊,你……”
她想问刘小麦考得怎么样,但是作为老师,她心里很清楚不能给学生这种压力的,毕竟明天还要考一天呢。
刘小麦睁圆了眼睛,等着黄老师关心她考情呢,等了半天,等到了黄老师充满慈爱的问候。
“小麦啊,你这就准备回去了吗?”
“……”刘小麦点了点头,“是啊,回去温习一下明天考试的知识点。”
哎呦,这学生怎么回事,还主动提考试了。
黄老师赶紧表示:“小麦,你要好好休息,今天晚上要早睡,保持充足睡眠,这是眼下的重中之重。”
明白了明白了。
刘小麦本来就准备早睡早起的,所谓大考大玩小考小玩不考不玩,她一直贯彻的不错,心态稳如老狗,只是在黄老师面前想要表现一下的,结果反而让黄老师担忧她状态了。
黄老师尽职尽责开导了刘小麦一通,让她放平心态不慌不忙,考出风采就行了。
“……我是不是说的有点多了?”说到最后,黄老师居然自我反思了。
“没有,万万没有。”刘小麦一脸认真,“我受益良多。”
“那就好。”黄老师满脸欣慰地放刘小麦走。
然后一转头,她就靠到楼梯扶手上叹气了。
余主任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一把薅住黄老师的手臂。
“怎么样,燕子,你打听出什么情况了吗?”
“还没考完呢,能打听出什么情况?怎么打听情况?”黄老师甩了甩手臂,“工作的地方,余主任,请你不要对我动手动脚,要注意场合。”
“……行,黄老师,对不住啊。”余主任尬尬地送开手,并肩站到黄老师的身侧。
“当时我不把这个学生放在你班上,你还生我气,现在感受到压力了吧。”余主任瞅她。
“你就是不信任我,你越是这样安排,我越要证明我自己。”黄老师板着脸,“小麦到我班上,这是缘分使然。她注定是我学生,我注定是她老师,我们两个都会做的很好,做出成绩。”
“那我们就公事公办,你要是教不出来,不许在家里冲我哭。”余主任道。
黄老师都被逗乐了:“我什么时候跟你哭过,明明是你这个人天天冲我哭,冲别人哭,你忘记了?”
“……”余主任一转眼,巧了,他看到楼下走着的二班班主任了!
二班班主任似有所感,拔腿就跑。
余主任岂会让他如意,一个箭步冲下楼了,嘴里还嚷嚷:“你们班的那个蒋飞,考的怎么样啊,你做他思想工作了没有?”
楼上的黄老师笑着摇了摇头,心里盘算起之后的教学工作。
刘小麦回到家,看到张秀红正在种菜。
菜地旁边搁了好多菜种子、菜苗子。
“妈,我帮你吧。”刘小麦搁下书包跑过来。
“你明天还要再考一天呢,不看书啊?”张秀红让她回屋去。
刘小麦笑着摇头:“没事,大考大玩。”
她现在的心态跟在县城那会儿又不一样了,在县城的时候,她活得像是弦绷得紧巴巴的弓,现在不是了。
好像越是远离锦鲤,她的心态越平和,越活得像是一个正常的人。
靠近了不行,那时候她天天有被害妄想症,觉得一花一草一木都在提醒她只是原锦鲤文里的炮灰。
张秀红的心态还是很有这个年代特征的,觉得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不好,刘小麦既然想劳动,那就一起劳动罢。
“我今天去外头买种子,我仔细看了,商场附近有好些人偷卖东西,搞投.机倒.把,也没有人管他们,红.袖.章看到了跟没看到一样。”
张秀红甚至跟一个女同志小小地交易了一把,结果因为行事过于谨慎、神态过于鬼祟反而被那个女同志嘲笑了。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这让张秀红不得不反思自己,是不是她太落后了,时代变了啊。
她看向她家学历最高的大姑娘,果然她大姑娘也一副司空见惯的样子。
“这很正常呀,我们县城那个时候就这样了。现在也才露了点风声出来,如火如荼的日子在后面呢。”
“我还以为当初是我们县城地方小、不规矩,现在看到省城也这样……”张秀红突然把锄头一扔,手一拍,“我的好日子来了啊!”
刘小麦目瞪口呆看着她妈。
“我说我怎么什么工作都干不长久呢,原来老天爷自有安排,我的好日子在后面呢。”张秀红激动起来了,她觉得她自己完全想明白了,“以前我为什么在妇联,那就是要锻炼我口才,为我的好日子做准备,我是要干大事的人啊!”
“……不是,妈,你想干什么大事啊?”刘小麦默默地把她的锄头捡起来。
张秀红掷地有声道:“我要当倒爷!”
“??”
……行,厉害,了不起,志向远大。
刘小麦嘴角狂抽:“妈,我们先把菜种了吧。”
……
晚上的时候,刘小麦又失眠了。
苍了天了苍了天了,她明天还考试呢,她怎么睡不着了,她的大心脏好心态呢!
刘小麦恨不得捶她胸口两拳头。
张秀红同志要做生意?不对劲,不对劲起来了。
这跟锦鲤一家不是撞人设了吗,没关系吗?
刘小麦翻了个身,旁边下铺上的刘小豆也翻了个身。
刘小豆也没睡着呢。
刘小麦小声地问:“小豆,你也失眠?”
震惊,小孩子也会失眠吗?
刘小虎就不会,刘小虎都开始说梦话了。
刘小豆也用小小的声音回答刘小麦:“大姐,我们班上有一个我不喜欢的人。”
难得啊,这么久了,刘小豆无论有没有被欺负,都没说过这样的话。
她居然有不喜欢的同学了。
刘小麦直觉事情不简单,于是姐妹两个又睡到同一个被窝里说悄悄话了。
“他要当我同桌,我、我不喜欢,不想要他、当我同桌。”
“他总是说一些、奇怪的话,还摸我小辫子。”
说着说着,刘小豆开始不平静了,小脚在床上蹬了两下。
“他带来两个玩具来,说男生是他,女生是我,然后……然后要它们结婚!”
刘小麦吸了一口凉气,抬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告诉自己要冷静。
冷静!
小孩子玩过家家的游戏太正常不过了,这是童年才有的纯真。
结果刘小豆又说:“……他还总问我、问我福宝……”
福宝???
亲娘哟,这就开始不正常了。
刘小麦压着声音,让她显得淡定:“小豆,这个男同学叫什么名字啊?”
刘小豆闷闷道:“他就是那个、顾与正。”
啊啊啊啊果然如此!
走了一个原锦鲤文女主,刘小麦暗爽好起来了。
结果转眼之间又黏上个原锦鲤文男主,这波是坏起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