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城那边, 刘小麦一家已经把新家拾掇好了。
厂里有人好办事,家里的门窗和家具都直接从仓库里拉过来换上了。
“都是陈货,但是质量好啊, 而且给我们的是内部价。”
张秀红感觉她占到便宜了, 但是她现在很是注意形象,不把这些词轻易说出口,只是不停地挤眉弄眼, 还爱不释手地在窗框上摸了又摸。
刘二柱带着两个小的刚回来, 就看到了这副景象。
他一愣,不由发出关心的话语:“红子,你眼皮子又抽筋了?”
“……”张秀红瞪了他一眼,“你们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说到这个,她的目光落到了后头两个小的身上。
只见刘小豆昂首挺胸,小嘴唇那么悠哉悠哉地翘着。刘小虎落后她一步,缩头缩脑的,左脸一个“颓”,右脸一个“废”。
张秀红“啧”了一声。
“报名成功了,孩子们都考的很不错。”刘二柱与有荣焉道,“小豆五年级,小虎四年级。”
他们爷们三个今天去了一中附小, 简称一小报名。一小的老师给了刘小豆和刘小虎两份四年级的期末卷子考试,看他们水平, 刘小豆早就开始自学五年级的知识了, 轻轻松松整了两个满分,还把拓展部分的附加题做出来了,很是让一小的老师惊艳了一把。
五年级的老师们甚至都在抢刘小豆到自己班上了,一同来的刘小虎就比较悲催了。
刘小虎没有跳过级, 下学期按道理是上四年级的,但是他那个人蛮劲上来了,到了省城非想着跟他小姐一起上五年级,想来个平起平坐,毕竟他在家具厂小学的成绩已经很不错了。
于是他考了两个七十分。
“七十分其实够跳级了,但是我想起来小麦说的了,学的好最重要,要不然小学念是念完了,初中考不上去也没有用。于是我立刻把小虎的心思压下去了,让他老老实实念四年级。”刘二柱硬气地说。
刘小虎忧桑起扁嘴:“我太难啦!”
“怎么啦,是谁在欺负我们家小虎?”伴随着笑吟吟的声音,刘小麦回来了。
“大姐!”
刘小豆和刘小虎都凶萌地扑过去,刘小麦一个踉跄险些被扑倒在地。
“可以了,可以了我的大妹小弟,你们知道你们现在多高了吗?”刘小麦好不容易稳住了脚步。
刘小虎听闻了还真用手比试了一番,然后发现了一个惊天的事实:“天呐,大姐,你怎么变矮了?”
“……你够了,站到旁边去。”刘小麦捂住心口。
刘小豆蹭到她旁边,一本正经冲刘小虎解释:“大姐只是、长得慢,比我们慢。”
刘小麦:“……来,都别纠结快啊慢的了,你们看看,我给你们带回来了什么大宝贝。”
她拍了拍自己沉甸甸的背包,放到桌上,解开扣子,笑的跟花一样灿烂。
大姐声音过于诱惑,刘小豆和刘小虎都来劲了。
“我来我来,我要第一个摸!”刘小虎生龙活虎,已经完全忘记没有跳级的悲伤了,“我猜大姐去供销社买好吃的了。”
“我猜大姐去的、商场。”刘小豆不甘落后,跑到桌子边。
然后他们两个小手往背包里一探,小表情都凝滞了。刘小豆和刘小虎不敢置信地对视了一眼,在背包里的小手划了又划,最终不得不确认他们猜错了。
没有糖果,没有点心,甚至没有好吃的——
小姐弟一人从刘小麦的背包里掏出来一本书大头书。
可不都是小学辅导书吗!
刘小虎泪目:“大姐,不带你这样的……”
刘小豆多乖巧啊,瞬间变脸,跑去拥抱刘小麦:“谢谢大姐,我喜欢书,我喜欢大姐,我好好学。”
刘小虎:“……”这个叛徒!
回头一看,他爹他娘早就笑歪了,就等着看他出洋相呢,哼。
刘小麦摸刘小豆的小辫子,老怀欣慰道:“小豆不错,大姐果然没有看错你。”
刘二柱说老实话:“小豆以后会有出息的。”
“小豆跟小麦像,我们家两个姑娘都尖。”张秀红美滋滋,当年骂她不会生儿子的人怕是想不到她会有今天吧,挺好。
“……”刘小虎把两本书紧紧抱在怀里,“我现在就去学习!”
他迟早有一天要在小刘家真真正正地站起来,呜呜呜呜他也要像大姐。
“磨刀不误砍柴工,来吃饭,吃饱了再学。”张秀红发号施令,“刘二柱同志盛饭,刘小豆擦桌子,刘小虎拿筷子,小麦就负责、负责……”
“负责给妈按摩。”刘小麦殷勤地过去,给卡壳的张秀红同志捶背捏肩,屋子里笑成一团。
张秀红握住刘小麦的手:“你要是上学住校了,不在家里妈还真不习惯。”
“我也不一定住校呀,我看我们家离一中还蛮近的。”
走路都用不了三分钟,刘小麦专门掐着她的宝石花手表走过了。
“过两天我去学校报名,可以看看情况。”
刘小麦其实有点恋家,如果条件允许,她完全不想离开家里,一个人在学校自力更生。
“麦啊,你这次报名,要我跟你妈陪你去吗?”刘二柱同志端着碗走过来。
“不用不用,我都这么大了,我能行。”刘小麦肯定道。
一晃眼居然是高中了,时间过得也不算慢啊。
她遇见了好多人,也和好多人走散,好在他们一家五口始终在一起。
刘小麦的心田一瞬间有点莫名的酸楚,她轻轻吸了一口气,又舒缓起来。
……
海市。
安文斌从办公楼走出来,有熟悉的人跟他打招呼。
“安秘书,今天这么早就下班了?”
安文斌拧着的眉头略略松开,他微笑着回答:“有点事情。”
那人立刻翘起来大拇指,声音无比夸张:“安秘书的事情,那必然是大事情啊!”
安文斌但笑不语,擦身而过。
这其实不是什么大事情,是他个人的私事,最起码那边传话给他的时候是这么说的。
他要去火车站接一个人。
究竟是什么人呢,那边没明说,但是他心里隐隐约约有所猜测。
安文斌的眸底掠过一丝不耐烦,到底是摆脱不开了。也难怪,有机会谁不想到海市来发展呢。只是不知那个孩子跟组织又是这么搭上关系的,倒让他不好敷衍了。
海市的火车站人流很大,熙熙攘攘,安文斌在座位上等了又等,险些眯着。
他“唔”了一声,睁开眼皮子,对上了一双陌生又熟悉的眼睛。
何在洲站在他面前,微微俯着身,不知凝视了他多久。
苍白的脸上表情是冷淡的,黑嗔嗔的眼珠子确实干净又无辜的,他的声音轻轻咬出来。
“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