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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张秀红惊呆了。

她左右望了望, 发现大家都在看着她,赶紧擦擦手走上田埂。

“同志, 又有信给刘小麦?”

“是啊,恭喜你啊,你生了个出息的姑娘。”

邮差同志的心态一点也不稳了,崩得稀碎稀碎的。

一个乡下小学生,被省城的几家报社寄信, 而且信封经过他那双很懂的手一摸,居然都是过了的!

可怕, 太可怕了。

那个叫刘小麦的小姑娘必然是个人才。

知道刘小麦要上学, 邮差今天特意绕了远路先把别的队里包裹信件送了, 最后来的松梗大队,准备见一见放学回来的刘小麦。

总感觉昨天匆匆一瞥太不走心,这样也太不尊重人才了,必须要好好端详才行。

天开始逐渐热起来了, 他把自行车支在树荫底下,自己就在底下跟松梗大队的老人谈闲。

都是在打听属于刘小麦的光辉往事。

……问题是刘小麦哪有什么光辉往事哦,大家光记得没分家的时候老刘家鸡飞狗跳了。

憋来憋屈, 一个松梗大队老大爷憋出一个词。

“英勇。刘小麦这个孩子, 特别的英勇!”

这下打开了话匣子, 刘小麦的英勇往事尚且历历在目。

比如被打瘸了腿, 拄着拐子能满大队的表演金鸡独立,还能天天在松梗大队和坝子大队之间跑来回,风雨无阻。

最厉害的是, 刘小麦硬是凭着英勇的意志,把她拉垮无比的瘸腿给养好了!

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啊。

邮差同志听得一愣一愣的,这也行?

偏偏松梗大队的人都这么肯定,说得玄乎的不得了,那个叫四婆的老太太还摇头摆尾叹息:“这都是被她奶害得啊。”

“哦……?”

于是四婆开团,众人跟上,年轻的邮差同志又被科普了一番刘老太罄竹难书的罪行。

“可以这样讲,刘小麦那个孩子就是在迫害中长大的,不容易啊。今年才念书,今年就能上报纸!”

四婆一边阴阳刘老太,一边酸不溜秋地感叹着。

邮差同志缓缓地睁大了眼睛,捕捉到了关键词。

“今年才念书?”

“说是今年,实际上开春都好久了才去隔壁大队念的,听讲还跳过级,太会省钱了。”越说心里越不是味儿,四婆啪啪拍大腿,不停地咂嘴,“老刘家这不是祖坟冒青烟,是祖坟着火了啊!”

她老孙家孙女也不少,怎么一个两个都看着跟丝瓜瓤子一样软趴趴的不争气呢?

周围人还在巴拉巴拉,邮差同志是完完全全听不进去了。

按照这老太太的意思,那个叫刘小麦的小姑娘才入学没几天啊,但又是跳级又是写文章的,干了多少大事啊。

这绝对是一个天才儿童。

可惜出身在落后的农村环境,得不到最好的教育。

刘小麦的老师自己说不定都没上过高中,而刘小麦的父母——

邮差同志看向了人群中央一手捏着一个信封,正在全方位给大家展示的张秀红。

“我也不识字,我就看到这个邮票,特别的好看。”

张秀红早就口干舌燥了,但怎么办呢,担子到她身上了,她必须挑起来啊,只能继续炫耀着,“这个邮票很贵的,哎哟,人家报社寄信也花了不少钱。”

这可能就是幸福的烦恼吧,不得不炫耀的张秀红做作地叹气。

“红子,你拆了看看呗,这会儿小麦拿了多少稿费啊?”有人撺掇她,“你今天又没哭,手也不抖,肯定能拆开!”

张秀红才不上当:“那不行,这是寄给我家小麦的,我不能瞎拆。”

知道她家小麦厉害就行了,真炫耀到天上去,招来贼怎么办哦。

福宝捡钱的前车之鉴在这里呢,时刻给张秀红敲响警钟。

“那小麦什么时候回来啊?”

大家都在等刘小麦,刘小麦也没让他们久等。

今天放学的时候,小吴老师照样是拉住她一顿叭叭叭。

刘小麦一脸的好学,小吴老师说什么她就应什么,丝毫没有用拿到稿酬这件事来反驳她——

要知道,小吴老师现在有个好习惯就是每天给他们班的学生念报纸。

刘小麦在此插眼,必须期待啊,现在说什么说,等到那时候来个大的惊喜不更刺激吗?

一回到松梗大队,刘小麦远远就看到她的妈妈张秀红同志一手举着一只信封,带着一大群叔叔婶婶们过来迎接她了。

“小麦,你不得了啊!”大家都看着她笑,“又有两家报社给你寄信了,你妈舍不得拆,要留给你拆呢。”

张秀红笑眯眯地把信递给刘小麦,刘小麦反手就把它们往挎着的书包里一揣。

众人都看傻了:“……”

这么随意?

里面有钱哪,还有省里来的信,信封上贴着据张秀红说很贵的邮票。

都不怕弄坏了啊,要是他们,非得拿回去供在老油柜子上,把香点起来拜个三拜再小心翼翼地拆开信。

这么一想,刘小麦昨天撕信口子的时候,也是随随便便“刺啦”一下。

就这么寻常,可偏偏刘小麦已经收到三封信了。

松梗大队男女老少齐心梗。

这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不,这根本就没得比!

从树荫底下晃悠过来的四婆是难得一见的坚强之人,心梗归心梗,她还能正常交际。

“小麦啊,你怎么把信放回去啦,是不是不想给我们这种老文盲看啊?哟,小麦,到底读过书了,跟四婆都不亲啦!”

亲不亲她心里不是早就有数了吗?

刘小麦抬头看了四婆一眼,一本正经,“我要留给我爸拆。我爸在别的地方学习,还没感受过这份喜悦呢。”

“我家小麦,就是孝顺!”张秀红感动的一塌糊涂,拉着人就问,“你说是不是?小麦是不是特别孝顺啊?”

她这个人太不讲理了,自己王婆卖瓜就算了,还逼着别人也承认她家瓜好。

有人不愿意捧哏,张秀红就掰着手指跟这人数刘小麦的那些孝顺往事,不停地念不停地念不停地念!

——再正常的人也要被她念到大脑当机。

更何况潘桃和刘老太不在,也没有人愿意在这个时候跟她别苗头,都虚假又花里胡哨地夸了刘小麦一通。

夸得刘小麦面红耳赤,而张秀红眉飞色舞。

四婆知道今天大概看不了那两封信里有多少钱了,歪了歪嘴朝旁边一缩。

没人挡着,树荫下的邮差同志终于可以直勾勾端详刘小麦了。

很瘦小,他昨天对刘小麦也是这个影响。

但是可能今天预设了很多乱七八糟的滤镜,这位年轻邮差突然发现刘小麦周身气势不似常人……

张秀红和刘小麦娘儿俩谢绝十八相送,自己回家呢,路过树荫底下,就听见喃喃一声“文曲星”。

“!”张秀红紧张了,忙不迭地看过去,和自言自语的小邮差目光正好对上了。

“你也看出来了?”张秀红表情复杂。

被打断思路的邮差:“?”

张秀红压低声音:“关于我家小麦是文曲星下凡这件事,你心里知道就好,别说出口,这事容易惹麻烦。”

邮差同志终于清醒了,看到张秀红这一本正经乃至于杞人忧天的样子,他不由陷入沉思之中。

难道,文曲星不是形容词吗?

可能确实不是,因为张秀红还在催他:“同志,你听没听见我说的话啊?”

小邮差:“……我听见了,你放心吧。”

行。

刘小麦和张秀红对视一眼,兴奋地往家跑。

拆信拆信拆信,搞起来!

看着她们都背影,邮差同志摸了摸鼻子,想了一下,骑着自行车往县城家里去了。

路过大塘埂,有一个长相宛如年画娃娃的小姑娘一个人蹲在大塘埂上挖野菜。

一条鱼从塘里蹦出来,脏水弄得到处都是。

“啊,鱼鱼,福宝该怎么帮你回家啊。”

邮差同志路过的时候刚巧听见这一句,要是往常,他就要停车下去,帮小鱼重回美好的大塘里。

可惜这会儿,他脑海中只有刘小麦。没分出一个多余的眼神,脚下用力一踩,他二话不说离开这片大塘埂。

“……”

福宝委屈地扁了扁嘴。

作者有话要说:  迟了,抱歉抱歉(鞠躬)

感谢二贰和斤斤计较军军投喂地雷,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