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完大事的刘小麦回到家,依然低调地当一个不舒服的人。
姚静正好开着面向院子的那扇窗,看到刘小麦,目光若有所思。
刘小麦露出有着六颗牙齿的标准微笑:“三婶好呀。”
“三婶好!”刘小豆和刘小虎也有样学样。
姚静不咸不淡地点了点头,抬手就把窗一关。
“……”
刘小虎抽抽鼻子问:“大姐,三婶是不是不喜欢我们?”
“你才知道?”刘小麦诧异道。
“……不,我早就知道了。”刘小虎挺起小胸脯,“我在问你们知不知道!”
刘小豆无情地嘲笑他:“小虎,笨笨。”
两人嘻嘻哈哈往屋里跑,刘小麦慢慢一笑,正要往屋内走,就听见后面传来一个大喝——
“刘小麦!”
刘小勇气急败坏地赶回来了。
稀奇了,他身后居然不远不近跟着刘小军和刘福宝兄妹俩,亲妹妹刘小萍不知道被他丢到哪里去了。
刘小麦好像没听见身后的鬼哭狼嚎一样,冷漠无情继续走。
“刘小麦,你站住!你站住——姐!”
那声“姐”太及时了,刘小麦把跨进屋门的一只脚收了回来,转头看向刘小勇。
“有什么事?”
刘小勇原本憋了一肚子怨气,可惜被这么一打岔,话说出来总少几分滋味。
“你们去坝子大队玩,怎么不带我一起!”
刘小勇今天下午真是无比寂寞的一个下午。刘大柱上工的地方远,早出晚归的,中饭都要人送,今天正好轮到刘小勇。他给跑到河沟那边给自家老爹送完午饭,兴冲冲地回到村子里,却发现整个村子都变了。
平时和他一起摸鸟蛋捉知了的孩子们都不见了。
好不容易找到挖蚯蚓喂鸡的刘小军和刘小兵兄弟俩,得到的消息是他的那些狐朋狗友都去别的大队玩了!
刘小勇辛辛苦苦地蹲在村口等,好不容易等到了他的那些老朋友们,结果得知这次的事情是他姐刘小麦带着搞的!他二叔家那两个小的都跟着去了!
刘小勇:“……”
就在他怀疑人生的时候,他的狐朋狗友从兜里掏出来玻璃珠子向他炫耀:“看到了没?我从坝子大队赢的!”
刘小勇真实地酸了。
啊啊啊啊他感觉他被孤立了!
刘小勇眼睛都憋红了:“我姐呢!”
他要找刘小麦算账,可刘小麦又不在大部队里。
于是刘小勇又一路狂奔回来,质问刘小麦。
刘小麦莫名其妙:“你又不在大队,我难道要搞个大喇叭叫你一起去?”主要是刘小勇又不会跳棋,去了也没什么用。
刘小勇:“……我不管,反正这事是你不对!”
“行行行,我不对我错了。”刘小麦像个渣男一样随口敷衍。
刘小勇气道:“我要告诉奶,你明明能去坝子大队玩,这么多天了还装不舒服不下田!”
刘小麦道:“我还以为你要说,下次我出去玩,一定要带上你呢。”
“……”刘小勇挣扎了,“那你要说话算数,不许骗人!”
不是他选择了屈服,主要是他奶抢走了他两颗鸟蛋,他刘小勇才不要当他奶的探子!
这一出实在声势浩大,屋里的姚静和门口的刘小军福宝肯定都听的清清楚楚。
刘小麦也不怕,她思考着,人家在书里都是正面人物啊,难道还会率先迫害她这个小小炮灰?
“哎呦,奶奶的福宝哦,你跟哥哥去哪里玩啦?”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刘老太下工了,那一把老嗓子发出的声音简直让人起鸡皮疙瘩。
“奶!”
刘小军和福宝都眼睛一亮,快乐地去迎接她。
他们虽然还不怎么愿意搭理老刘家其他人,但是愿意搭理刘老太了。奶对他们多好啊,总是偷偷喂他们喝糖水吃鸡蛋。
刘小勇本来也准备去的,想起来什么,“哼”了一声,硬是不去接。
他指望刘老太哄他,可惜刘老太此刻完全顾不上他了。
“鱼?大鱼?”刘老太眼睛都睁大了一圈,“你们逮着大鱼了?”
“不是我们逮的。”刘小军道,“我和福宝去河边洗脚,大鱼就突然游过来亲福宝的脚,我把它们都捞起来它们动也不动。”
刘老太:“……”
果然是仙童转世,不同凡响!
她先瞪刘小勇:“不许带福宝玩水!”不等刘小勇辩解,又用能掐出水的调子问福宝,“福宝啊,你把鱼摆到哪了?”
福宝歪了歪脑袋,可可爱爱地说:“奶奶,我和哥哥把大鱼放在篮子里,我们又把篮子藏了起来。”
刘小军补充:“大鱼太重了,我和福宝拎不动。”
福宝却说:“天白白的,我们把大鱼带回家会被坏人看到。”
刘老太一怔,旋即感慨万千:“福宝啊,你可真是我们老刘家的宝。多聪明的孩子啊,多惹人疼。”
这个年头河里的鱼都要被人偷偷摸摸捞绝了,鱼苗子都难见到。福宝不但能弄到大鱼,还能知道财不外露,不出风头给家里惹祸。
要是换做二房,捞到条鱼怕是得顶在头上,在村里招摇完一圈再回来。
虽然这事是无中生有,但是刘老太居然越想越气,还瞪了刘小麦一眼。
刘小麦:“……”
干什么哦,她不就是偷偷咽了下口水吗?她又不是不知道这鱼没她份,锦鲤女主的东西她也不敢吃啊!
好在现在天色晚了,不怕被人围观,刘老太牵着福宝的手出去找鱼,没继续找刘小麦麻烦。
看着锦鲤女主的背影,刘小麦忧郁地叹息了一声。
她的灵魂好空虚哦,必须通过读书使之充盈了。可是,这要怎么开口呢,连张秀红同志这一关都没过呢。
耳边同样传来一声叹息。
刘小麦转头,与刘小勇大眼瞪小眼。
“刘小麦,我们老刘家怎么变成这样了,你也不懂吧。”刘小勇像模像样地说。
“无语,是你不懂。”刘小麦高冷地回屋了。
……
天黑下来的时候,何在洲回到了村尾的家。
他家原本在村口的青砖黑瓦大房子充公了,现在住在年久失修的土房子里。
屋顶漏雨,窗子穿风。
但是有再多的不习惯,这些日子下来也习惯了。他从来没干过农活,现在已经能独立修补屋子了。
今天晚上没什么月光,但是何在洲还是看到自家屋后的墙壁上扒着一个男人的黑影。
黑影打算往上爬,手却不知道触动了什么机关,“哗啦”一声屋顶木桶倒了,一桶凉水对他当头浇下!
在这个春寒料峭的夜里,直把黑影浇了个透心凉。
黑影直接从墙上跌了下来,对着屋子里发出一连串的咒骂,然后不情不愿离开了。
何在洲从头到尾面无表情。
等黑影走远了,他不紧不慢绕到屋前,掏出钥匙打开锁,一开门一股酒味。
这土房子就两间屋,他先把背篓卸下来放在外面,再走到里间。一个女人正蜷缩在床上,床头倒着一只酒瓶子,瓶子没拧好,溢出来的酒水把半边床都弄湿了。
“妈,我回来了。”
女人没理他,何在洲也不失望。
十二岁的何在洲努力把妈妈抱起来,额角青筋被逼出,总算把妈妈移到旁边的躺椅上。
他喘着气道:“妈,我换了床单,你再睡。”
他一边干着活,一边跟女人说话。
“妈妈,我今天捉到了鱼,可以给你做喜欢的鱼汤喝了。”
他拿起来还剩瓶底一点的酒瓶子,“你又不喝酒,为什么要浪费呢……这个是爸爸好不容易弄回来准备送人的。”
“他该!”
一道尖利刺耳的声音陡然响起。
躺椅上的女人一下子坐直,原来她一直都没睡。
“要不是他,我怎么会这样!我就不想跟他过哈哈哈哈呜呜呜……”
笑着笑着女人又哭起来。
何在洲蹲在她跟前,抬头看着她,“妈,床收拾好了,你要去上面躺着吗?”
女人慢慢地收了声,她松开捂着脸的手,两只眼睛里面没有一滴泪水,只有死气沉沉的麻木。
她浑身的关节像生锈了一样,动起来非常艰难,适应了好一会儿,才自己一步一顿走回了床边。
她躺上去,身子颤抖了一会儿,终于蜷缩着不动了。
何在洲给她盖上被子,而后沉默地走了出去。
夜晚总是貌似平静的。
枕着犬吠入眠,闻着鸡鸣醒来。
母鸡也会打鸣吗?还是要生蛋了才叫?不生蛋的母鸡可不可以杀了煲汤?
刘小麦躺在床上,深沉地思考乱七八糟的问题。
昨晚风平浪静,风浪底下的东西差不多今天就要暴露出来了。
啊啊啊啊她必须起来随时待命准备战斗!
果然,刚去上工没多久,刘老太已经杀气腾腾地冲刺回来了。
紧随其后的是气到面如黑锅鼻子冒烟的潘桃。
张秀红和刘二柱这对极品夫妇也跟在后面,看起来也是无比的生气。张秀红嘴巴不停地动,一看就是在骂人。
最后面是刘小勇他们。
好大仗势,老刘家跟串糖葫芦一样,一连串全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