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我!不要!不要啊啊啊————”
在萧寒衣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中,他被一群人比花娇的美少女簇拥而去,转瞬间就没入林木之中,没了踪影。
“…………”
遥远的云端之上,舒凫、柳如漪和江雪声,一人一鸟一蛇怀着微妙的心情旁观全程,大眼瞪小眼,小眼瞪更小的眼,大半晌沉默无言。
舒凫:“……老实说,我现在不是很想潜入地宫。我怕看见奇怪的东西。”
“小师妹,拿出勇气来。”
柳如漪温声软语地鼓励道,“我……突然觉得胃里有些不舒服,不如你和先生一道,我就不进去了。”
江雪声自然不会放过他:“如漪,话不能这么说。我们师徒五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谁也不能抛下谁。”
柳如漪翻了个白眼:“哦,是吗?那你几时把小师妹切成四瓣儿,给我们三个一人分一瓣儿?大家都挺喜欢她的,尤其是昭云。”
“如漪,梦话就在梦里说。”
江雪声慢慢将头转向他,虽然蛇翻不出白眼,但一双黑豆似的小眼睛里精光闪烁,“眼下我们正要与魔君交手,怠慢不得,还是清醒一些为好。”
舒凫:“……”
——你们在讨论什么,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只有我不知道吗?
不行,正事!先办正事!
办完正事以后,一定要好好找江雪声问个清楚!
毕竟她也是个芳龄xx岁的纯情美少女,要是这会儿听见什么劲爆发言,指不定接下来开打的时候心头小鹿一蹦跶,脚底一打滑,惨遭魔君秒杀,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师妹,你别紧张。”
柳如漪语带笑意,意有所指地朝江雪声瞥了一眼,“虽然你师父这道分神的威力吧,也就那样,不过师兄我可是实打实的元婴,如今走在外面,也要被人叫一声‘沉璧真人’。即使在魔君面前,我也护得住你。”
舒凫:“我自然相信师兄,只是……”
——在你说完这句话之后,我好像从师父的眼睛里看见了“你本月枪毙名单加急”。
师兄,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
最终,一人一蛇一鸟还是达成共识,他们仨一起入内查探,兵分两路。倘若哪一方先遇上凝露魔君,一旦短兵相接,便立刻发信号示警。
至于那些侍女,她们看似青春年少,其实大多有了些资历,领头一个大约有金丹中期修为,双眸中精光流转,一看便身手不俗。不过,有江雪声的分神跟着,舒凫自信能够对付。
一想到又有架打,心里还有点小兴奋呢。
在江雪声隐身符的保驾护航之下,舒凫和柳如漪一路顺遂,紧跟着那群侍女穿过石门,与她们保持一段距离,不近不远地缀在后头。
所谓“地宫”,顾名思义,自然是建在地底。
舒凫刚一进入其中,便只觉四周幽深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闭塞的气息,好像墙根浸着水汽的苔藓。
【凝露魔君耽于享乐,每到一处,必然要准备好自己的“行宫”,将她喜爱的男伴带在身边。】
江雪声通过传音向舒凫解释道,【这洞中的凿刻痕迹十分古老,想来是过去的魔修留下,恰好被她无意中发现,便拿来做了落脚之处。】
——那她怎么没带上萧寒衣?
舒凫刚想发问,随即反应过来:对了,萧寒衣只是个贵人,可能还没资格入住避暑山庄。
说来也是报应不爽,这狐狸游戏人间,玩弄过无数少女芳心,却不知自己也是凝露魔君“花丛”中的一朵,而且很可能不是什么名花,只是一朵新鲜别致的野雏菊。采过几次,便也意兴阑珊。
凝露魔君还想留着他把玩一番,又心知这狐狸自视甚高,不适合放进后宫随身伺候,这才随意将他打发。
不料他自寻死路,偏偏犯到舒凫手里。
如此说来,在凝露魔君身边,想来是有其他更加温顺的“妃嫔”了。
果不其然,舒凫跟随着侍女们转过一个弯,便只见原本狭窄的甬道豁然开朗,眼前蓦地出现一座宽阔大厅,穹顶造得很高,看上去足可以容纳二十桌人的酒席。一盏巨大的宫灯从穹顶上垂落下来,碧幽幽的,释放出一层暧昧而朦胧的光亮。
在大厅两侧,又有两排一模一样的石室整齐分布,乍一看像是饭店包厢,但舒凫走近细看,却发现这些“包厢”门口的标牌不是“牡丹厅”、“荷花厅”之类,而是:
庄妃:白鲸,年三百二十七。肤光胜雪,踏雪寻梅。
乔妃:孔雀,年二百七十六。貌比娇花,蜜里调油。
薛嫔:云豹,年一百八十四。春秋鼎盛,**。
顾嫔:水貂,年五十三。尖尖小荷,鲜嫩多汁。
……
等等等等。
舒凫:“………………”
江雪声:【看来,她在这里过得挺滋润。】
柳如漪:【是挺滋润的。一眼望去,我还当这些男伴都是我的同道中人呢。】
舒凫:【这也太滋润了吧?!】
她深刻怀疑,其实凝露魔君才是一条妖龙。天上地下,飞禽走兽,有贝爷不敢吃的,就没有她不敢上的。
而且,她的语言艺术……也和她的后宫物种多样性一般,堪称神鬼莫测啊。
随后他们分头行动,柳如漪继续向深处探索,而舒凫在这一圈令人眼花缭乱的“燕瘦环肥”里斟酌片刻,觉得妖还是年轻一些好忽悠,便趁着一位侍女敲门的当口,紧跟在她身后,一阵风似的从门缝间掠过,钻进了其中一间小小的石室。
不是别人,正是那位芳龄五十三的“顾嫔”。
江雪声感叹道:【凫儿,你果然喜欢年轻的。】
舒凫:【先生,闭嘴。】
她将左手缩进袖子里,暗暗扼住了那条白蛇的咽喉——如果蛇也有咽喉的话。
这石室看似狭小,其实内部空间并不逼仄,相当于一间三十多平的主卧。墙边有几尊打磨成树枝造型的烛台,十余枝静静燃烧的白烛色泽如玉,就连摇曳的烛光都透着一种奇异的苍白。
在石室深处,靠墙摆放着一张雕工精美的大床,床边垂挂绛紫色帘幕,暗金色的绣线密密匝匝,压了一重又一重,将好好一幅牡丹图压出了一段阴沉沉的死气。
随着侍女脚步声响起,那帘幕微微一动,犹犹豫豫地拉开一道隙缝,露出半张和烛光一样苍白的脸。在黯淡的光线下,看上去像个半透明的幽灵。
舒凫乍一看见那张小白脸,还以为这是个惨遭魔君强掳、日夜以泪洗面的小可怜。然而就在下一秒,她便猛然意识到——那青年不是面色蜡白,而是在脸上涂抹了厚厚一层香粉,像个日本艺伎似的!
她还没来得及吐槽,白脸青年已经一手拉开帘幕,捏着兰花指,扭着小蛮腰,一步三颤地从帘子里颠了出来,细声细气道:“这位姐姐,可有什么事?是不是魔君让我前去伺候?”
“不错,魔君正在沐浴,让你先去房中候着。”
侍女面色冷淡,举手投足间透着一段倨傲,活像个宣读圣旨的大太监,“不过,魔君今日点了你和新来的叶才人,叶才人为主,你为次,一个在上面伺候,一个在旁边伺候。顾嫔,你要谨记自己的身份。”
舒凫:“……”
她被这浓郁的宫斗腔震惊了,一时竟说不出半句骚话。
但一般的宫斗文里,皇帝不会明目张胆地搞三那啥啥,也不会让妃嫔相互鼓掌。
“这……”
白面青年闻言,顿时黯然失色,眼角微红,委屈地咬紧下唇,“姐姐,我不想去。我待魔君千依百顺,一片深情,她喜欢雪貂,我便将脸和毛都涂得像雪一样白……她,她怎能转眼就将我弃如敝屣,又去宠爱其他男人,还要我为他作陪?”
话是这么说,但舒凫眼尖地发现,这青年通身衣衫都是昂贵的上品鲛绡,束发的头冠上老大一块龙纹玛瑙,一看便是旷世奇珍,就连靴子上都缀着两粒珍珠。
无论怎么看,他都不是出于真爱才对魔君投怀送抱,只是“她给的实在太多了”。
“怎么叫‘这种事情’?”
那侍女冷声道,“魔君早有教诲,是女人就去上男人,是男人也去上男人,是强人就一次上三个男人。这还没三个呢,你就受不了了?”
“……”
舒凫好悬没喷出来,连忙抬手捂住自己的嘴。
——你这是个什么魔君啊!
就这样,尽管水貂顾嫔千般不愿,万般拒绝,但貂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最后只能扭扭捏捏地抹了两滴眼泪,随着那侍女一道出门,径直往凝露魔君房中去了。
舒凫连忙跟上,一边盯梢一边在心中疯狂吐槽。
【老不正经,这个凝露魔君真是老不正经!我们都在认真干正事,凌凤卿也在认真干坏事,她这是在干什么啊?!】
【凝露一向不正经。若是她一心专注黑吃黑,而非强掳正派弟子折辱,玩腻之后就将人杀了,倒还算得上是个有趣的女人。】
——这都有趣到变态了啊!!!
舒凫:我早知七魔君除了土味老哥,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变态,却没想到她如此变态。
她这会儿艺高人胆大,听见魔君也不忌惮,用事先准备的道具给柳如漪发了个信号,便揣着一条蛇追了上去。
这一路照旧畅通无阻,所谓的“魔君卧室”也无甚稀奇,只是比一般后宫的卧室大了四五倍,就连床也大了四五倍,称得上是个洞窟中的总统套房。
凝露精于享受,为自己准备了一套纯金打造的梳妆台,五光十色的珠宝堆叠如山,足以迷了任何一个爱财之人的眼睛。
这水貂顾嫔——因为“顾嫔”实在有点雷,舒凫决定改口叫他“顾水貂”——也不例外,他似乎是第一次看见魔君这么多珍宝,一对陷在白.粉里的黑眼珠好像锈住了似的,怎么也转不动。
另一边,舒凫和江雪声也在啧啧称奇。
【有钱,真有钱。】
舒凫如今也算得上识货,挨个儿打量起那些珠光宝气的首饰,【虽然不如凌霄城,不过也算得上富可敌国了。你看看这些鲛珠,这上好的蓝田玉,还有这西瓜一样大的西瓜碧玺,都让人舍不得破开。】
【是啊。】江雪声感叹道,【如果用来炼器,能打造多少好东西啊。这么大的西瓜碧玺,正适合做一副流星锤。】
舒凫:【……】
大哥,你在技术方面也太直男了吧。
【稍等。凫儿,你仔细看看那枚碧玺,切记不要伸手去摸。】
江雪声忽然语声微顿,而后话锋一转,【我隐约记得,自己曾听人提起过这样的东西。因为太过无关紧要,所以一直没有放在心上……】
——不会吧?你连三千年前的鸡毛蒜皮都记得,还有想不起来的事情?
舒凫无声地挖苦他一句,同时小心翼翼地绕过顾水貂,凑近前仔细打量那枚碧玺。
这么一看她才发现,碧玺内部被人以类似“隔山打牛”、“剑气刻字”的手法,精心镂刻了两排蝇头小字。字体狂放不羁,笔画勾连,一般人要用放大镜才能看清。
舒凫眯起眼睛,聚精会神地逐字读过去:
【吾欲与方……“方白露”?这是个人名?】
【吾欲与方白露结为道侣,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与此同时,江雪声也终于长舒一口气,从脑海中某个犄角旮旯里扫出了那段微不足道的记忆:
【对了,是他。他曾经说过,自己爱慕的女子喜好奢华,所以他一心一意钻研炼器,踏遍天下寻找奇珍异宝,只为给她打造一座最华丽的新房。如今他铺张奢靡,对方家人百般呵护,也是因为眷恋往昔……】
【——“方白露”,是方晚晴的先人,也是怀古真人一生挚爱的名字。】
舒凫:【啊?????】
她还没来得及震惊,便只见顾水貂左顾右盼一阵,紧张地咽了口唾沫,然后鬼鬼祟祟地伸出手,想要从梳妆台上拣几颗宝石。
和舒凫一样,他最先被那枚硕大的碧玺吸引了视线,但很快转移目标,决定顺走一旁不起眼的蓝宝石耳坠。
他和脸蛋一样涂得雪白的指尖,缓缓接近珠宝表面——
【凫儿小心,离他远些!!】
江雪声这句警告,终究还是来得迟了一步。
舒凫一来沉浸在“魔君闺房惊现怀古真人定情信物”的震撼之中,二来没想到凝露对珍宝爱逾性命,更爱逾男子,竟然在宝石表面施了个极其厉害的邪术。
顾水貂这一碰之下,顿时惨叫一声,整个人向后倒飞出去,直直冲舒凫的方向撞了过来!
更不巧的是,就在此时,门口响起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还有女子银铃般的娇声笑语,只怕是凝露魔君到了。
千钧一发之际,眼看舒凫就要被水貂撞个倒仰,江雪声当机立断,在她身旁现出人形,一扬袍袖将她整个人揽住,两人一起朝向地面滚倒下去,险伶伶地避开了这只飞来横貂。
而凝露听见水貂的惨叫声,也加紧几步迈入房门,巧笑道:
“嗳哟,这是闹的哪一出?小顾,你就这么不愿意和小叶子一起侍奉我吗?闹成这样,又是何苦。”
嗓音柔媚入骨,甜腻逼人,像是在蜜糖里浸过三天,出炉后又刷了厚厚一层鲜奶油。
她身后那男子——大约便是她口中的“叶才人”,闻言立刻厉声斥道:“不只是他,我也不愿意侍奉你!凝露……姑娘,我劝你自重,这种事讲究水到渠成,万万勉强不得!”
舒凫被江雪声抱着卧倒在地,就地打了两个滚避入床底,看不清来人面貌。但听见这道耿直男声的瞬间,她险些垂死病中惊坐起,一串卧槽上青天。
要不是江雪声将她抱得太紧,她几乎立时便要跳出去仰天长啸。
这,这这这这……
——这不是她那许久未见的老朋友,钢铁直男叶书生吗!!!
作者有话要说: 叶书生的cp在上一章出现了
怀古老头(自以为)的cp也出现了,正准备推倒叶书生
如果还有人记得的话,第二卷大家一直在猜“谁是怀古心上人转世”,现在我终于可以回答:她没有转世,只是觉得怀古和正道都很无聊,死遁整容改名一条龙,走魔道搞小鲜肉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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