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一医院。
做完手术后, 于福达在医院里清醒过来。他强忍着痛,第一时间往身下看去,只见那个地方空荡荡的, 什么也没有,他的子孙根――被切了!
意识到这个事实的于福达, 一口气没喘上来又晕厥过去。
于福达清醒后,等待着他的是公安冷冰冰的拷问、笔录。
李公安坐在病床前,问:“于福达,你情人廖青已经向我们坦白供认你这两年挪用公款、贪污受贿, 累积亏空长友食油厂十二万元、顺利玻璃厂三万五千八百元……”
原来于福达的姘头某天听到他要倒霉的风声, 越想心里越慌。于福达如果被抓去坐牢肯定会连累她, 她手里攥着于福达很多贪污受贿的证据, 加上于福达乡下的老婆已经发现了她的存在, 扬言要进城收拾她。
姘头经不起, 被吓唬了好几次,连夜拿着账本去派出所检举揭发, 争取
于福达乡下的老婆不是好欺负的,她听说他不仅在城里养了姘头, 花钱如流水, 姘头转头还拿账本要挟他们。当天她就扛了一把刀冲进姘头家里砍人。
结果老婆来到姘头家,发现满衣柜的绫罗绸缎、电视收音机手表,厚厚一摞的粮票。她发现于福达这些年竟把大把钱花在姘头身上,夫妻俩起了争执。
于福达养尊处优了那么多年,哪里比得上在乡下种庄稼的女人力气大?暴怒之下的老婆, 举着大刀落下, 他甚至没有反抗之力,他被砍晕后、又被她剥光衣服扔到了大街。
陆思远、杨辰星、徐乐等人哪里会错过这么解气的事?那帮往日在街头上混的社会青年, 唯恐天下不乱地去了医院探望于福达。
徐乐往于福达的子孙根看去,只见那里被裹着厚厚的纱布,看起来却空荡荡的,终于是彻底地解了胸口的闷气。
陆思远见了于福达的惨状,罕见地笑了,“于叔,躺在床上舒服吗?我爸天不亮就去厂子上班了,他有我、有我妈,以后日子会越来越好……”
这句话简直扎穿了于福达的心肝脾胃,于福达膝下无儿无女,沦为这幅惨状全拜老婆、情人所赐。他躺在病床上怒目圆瞪,剧烈地咳嗽起来,严重得仿佛要咳出血似的。
杨辰星津津有味地欣赏于福达的模样,神清气爽。以前只有他轻飘飘地搞死他们的份,要不是多亏了苏老师,他们哪有现在今天的风光?
杨辰星愈发觉得这件事凑巧得天衣无缝。
恰好是苏老师拦住他们去找于福达报仇,恰好是覃兰出事后不到一星期……当时苏老师说“文明人要做文明事”,这就是她的法子?
杨辰星不知道她怎么办到的,心里对她已经是佩服到极点。
千万不要惹文化人,文化人狠起来真不是人!呸呸呸,苏老师现在就是他心目中的神!
……
长友食油厂。
派出所的公安调录完于福达的口供,来找了陆厂长。李公安说:“我们从于福达的家中找到了4.2万元的美元,初步调查,他贪污了长友油厂用于买机器设备的4.5万美元。”
此时人民币和美金的汇率约为2:1。
直到现在陆厂长才知道原来这批机器不是用十八万买来的!它们只值九万人民币,难怪是坏的!便宜能买到好东西吗?
食油厂用于购买机器设备的资金为九万美元外汇,折合十八万人民币。当时陆厂长支付不起这笔设备的钱,以油厂名义向银行贷了九万,用油厂的老设备抵押多贷了九万。老设备是油厂出资购买,属于集体财产。
原计划是用新榨油机替换老设备,谁知道新机器根本用不了?原本十拿九稳的事情,差点变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陆厂长压着心里的愤怒,配合公安做完了笔录。
傍晚,苏叶从广播新闻上听说了公安在于福达家里抄到了3万美金,这么大一笔资金,让她听得咋舌。来到这里这么久,她还没见过美金长什么样。
苏叶不禁惭愧,自己的效率太低了,这么久连一万块人民币都没赚到。
她脑子忽然灵光一现。
于福达贪污的这笔钱被派出所收缴,去向还没定下来.它是归还给油厂用于运作,还是归还银行,银行再把美金折成人民币归还油厂?
虽然钱最后总会归到油厂,然而油厂拿到手的是人民币还是外汇,两者相差巨大。
外汇有很多用途,购买国外的商品、去国外考察、同外国人做生意都要用到外汇,甚至出国留学都离不开外汇。即便是苏叶也不得不承认,目前外国的技术、产品远远领先国内。这笔外汇留着用途多着呢!
国家每年能花多少外汇都有定额,民间兑换外汇的成本比官方渠道成本高了不知多少倍。时下人民币与美元汇率是1:2,放到民间,需要用外汇的人得到黑市里慢慢兑换,有时候五块钱都兑不到一美元。
苏叶赶紧打电话问陆厂长:“你们厂还欠银行钱吗?”
陆厂长苦笑说:“苏老师放心,我卖掉了旧设备把银行的贷款还清了。哪里敢随便欠银行的钱?”
她果断地说:“很好,陆厂长,听我的于福达贪污的这笔外汇必须属于油厂!”
苏叶想吃到嘴里的肉,哪里还有还回去的道理?这九万元的外汇既然拨给了长友油厂,这笔钱不管花没花完,那都是属于油厂的。
这笔外汇即便是光留着不用,走民间渠道兑换都能躺着赚钱,何况厂子还能用它购买洋产品。
苏叶能想到事,身为一个大厂的陆厂长怎么可能想不到?之前为了买新生产线拿到这笔外汇,光是银行、政府他都跑了不下二十趟,好在长友是市里的红利单位,批条不难拿。普通人要是想搞点外汇多不容易?
要搁在平时陆厂长肯定大公无私,上头想怎么决定这笔外汇的去向,他都毫无二话。可是前些天刚听了苏叶那番话,陆厂长便萌生了给油厂培养核心技术的念头。
他决定要送陆思远出国念书,送一批娃娃出国学技术!这笔外汇要是还回去了,再想办法兑换外汇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陆厂长沉吟着回复苏叶,“谢谢苏老师提醒。”
陆厂长拎了包急匆匆地去了市委政府一趟。
……
姚春雨阅读新闻报纸,她在报纸上看到油厂的副厂长贪污这一则消息,派出所收缴了三万美金,当即来了兴致。
姚春雨打起了这笔外汇的主意。
六零年个人兑换外汇只能走政府渠道,可是每年的外汇额度稀缺,政府单位、工厂排队申请都来不及,哪里还有个人兑换外汇的余地?
姚春雨用粮食兑换金子已经有一段时间,渐渐地有些兑不动了。像苏家那样平时会储备着金子的人家毕竟不多,金子也不及纸币携带方便。
于福达的新闻刚拨出来,她火速去托关系、打招呼自己要兑换一些外汇。
周末,姚春雨拎着一袋精细粮去大伯家,姚师长打电话过去询问,“同志,我们家侄女近来有出国深造的打算,正在筹集一些外汇。哦……这样啊,好好好,我明白了。”
他挂了电话他跟侄女说:“财政局的委员说那笔外汇已经归还油厂了。”
姚春雨皱皱眉,“我先前打听消息,听说油厂没有要回这笔外汇的打算,怎么忽然改变主意了?一个榨油厂哪有需要用外汇的地方?”
难道它能年年更换机器?还是它能跟外国人做买卖?
姚师长笑眯眯地说:“市里供销社供应上油了,靠的就是这个油厂。人家决定要回外汇也没办法,别可惜了,你要是想要外汇,我找人给你慢慢兑也可以。”
错过了这趟东风,民间私人兑换哪有这么便宜?但外汇已经归还回去了,姚春雨还能说什么,只觉得自己的运气差了点。
于是姚春雨心里起了跟长友油厂兑外汇的念头。次日,她拎了一罐麦乳精、一袋精细粮去拜访长友新上任的副厂长。
新上任的副厂长不是别人,正是杨雪爸。姚春雨打听到他家庭条件比较窘迫,家里有好几个孩子念书,拿麦乳精这种营养品上门最适合不过,这种人也比较好走关系。
厂长陆卫国的家境优渥,祖上是大资本家,不容易用钱打发。
然而当姚春雨刚来到职工宿舍,还没走进门她就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只见杨家的小破平房里,苏叶笑眯眯地摸着杨雪的脑袋。
杨妈调侃道:“还是苏老师制得住她,让她做啥她做啥。”
杨雪爸感激地跟苏叶说:“厂长说多亏了苏老师提醒,要是晚几天咱们厂那笔外汇就拿不回来了。我真没想到,外汇这么抢手。”
普通老百姓哪里想到外汇这么有用?只有临到要出国办公、念书的人才会临时兑换一点外汇出去。
苏叶笑笑,摇头说道:“现在外国能生产电视、冰箱、空调、电话……很多方便生活的产品用外汇都能买到。要是不加以控制,咱们本国人民辛辛苦苦攒下来的生产资料都被这些资本主义的糖衣炮弹挥霍光了。现在政府把这笔钱拨给你们,也是希望你们好好利用这笔外汇,创造更多价值。”
姚春雨攥着精细粮和麦乳精的手渐渐握成拳头。
又是苏叶……没想到这件事里有她的影子,姚春雨已经尽力避开苏叶这条锦鲤,但没想到仍旧避无可避,既然避无可避,她倒要试试锦鲤的运气,是否真有这么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