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是年底, 又是新婚。
所以第二天早上小夫妻俩起晚了。
苏锦绣趴在枕头上不想动弹,宋清华倒是想起身呢,却被苏锦绣攥着胳膊不让动。
“再躺会儿吧, 我都多少年没睡过懒觉了。”苏锦绣歪着脑袋嘟着嘴看着身边的宋清华。
宋清华没办法, 只好又重新躺了下去。
他伸手朝苏锦绣的另一边探了探,只摸到一手冰凉, 连忙将她往自己这边拽了拽:“你那边儿咋这么冷?”
“这就是女人和男人的不同了,以前我们在下河村的时候,冬天我们几个都抱在一起睡,不然就很容易冻病了。”苏锦绣将冰冷的脚贴到宋清华的腿上:“虽说你总说自己身子骨弱, 但身上就是比我暖和。”
宋清华腿一动, 直接将她的脚夹在两腿间, 手也不老实的将她圈进怀里来。
贴着她的耳朵边:“你说谁身子骨不好呢?”
“不您自己说的么?”
“我也说了, 对你我身子骨康健的很,你咋就记不住呢?”
苏锦绣笑笑, 往宋清华怀里钻了钻,冰凉的小手钻进宋清华的秋衣衣摆里,贴着他后腰。
两个脸皮都厚的人就这点儿好处,能从羞涩的男女青年,迅速的过渡到甜腻的新婚状态。
宋清华其实还有点不习惯,因为在他的记忆中,那些新婚夫妻总是害羞的, 哪怕只是坐在一块儿被人打趣一句都会忍不住红了脸,可昨天晚上,无论是两人和谐的气氛,还是床笫之间的契合,都让他忍不住的想要去碰一碰苏锦绣。
再加上昨晚上那滋味实在是太舒坦, 也太快活,以至于他这会让被那冰凉的小手一摸,身体就忍不住的僵硬了。
苏锦绣就大方多了。
她虽然也没结过婚,可她生活在信息开放的年代,自然更放得开。
苏锦绣见他抿直了唇线,眉心微蹙,一副忍耐模样,忍不住的恶作剧,柔软的身子靠过去,嘴巴贴着宋清华的耳朵,哼哼唧唧的说道:“都怪你,我腰酸的难受。”
宋清华闻言,忍不住的倒抽了口气。
他伸手去帮她揉腰。
温热的掌心隔着睡裙贴在苏锦绣的后腰上,力道轻柔的揉捏着。
苏锦绣就像一只猫咪似的,舒服的眯起了眼睛,乖巧的将脑袋搁在他的肩膀,宋清华忍不住的侧过头,在她的头发上亲了一下,这是一种自然而然的亲昵。
自然到亲完了还有点懵,不知道自己为啥这么做。
宋清华长这么大,也就接触过苏锦绣这么一个年轻的女同志,他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女人私下里都这副样子,但是他此刻算是真正的明白了什么叫做‘芙蓉帐暖度春宵,从此君王不早朝’了。
怎么说呢,确实让人沉迷温柔乡,不想起床呢。
“舒服点了么?”宋清华揉了一会儿,才小声的问道。
“嗯,你手真暖和。”苏锦绣往他身上贴了贴,半闭着眼睛:“身上也好暖和。”
“男人嘛,火气旺。”
“看来以后睡觉不会冷了,你得给我暖被窝。”苏锦绣理直气壮的提要求。
宋清华失笑,捋了捋她的头发:“行,以后我天天给你暖被窝。”
“再躺一会儿咱们再起,被窝里太暖和了。”苏锦绣用额头蹭了蹭他的肩头,嘟囔着闭上眼睛。
宋清华的喉结动了动,心底无奈的叹了口气。
他……确实得躺会儿了,这会儿起床就太尴尬了。
楼上是温馨满满,楼下也是忙的高高兴兴。
许是家里进了新人,沈燕的心情特别好,早上做早饭的时候都忍不住的哼着小曲儿。
宋征军换上一身军装,坐在桌边看报纸,等沈燕把早饭端上来,才将报纸放到旁边去,先端起碗喝了口粥,下意识的朝着宋清华平时坐着的位置看了看。
“到底是有了媳妇儿了,平时这会儿早就坐这儿等着了。”
沈燕拉开椅子坐下来:“他等着是因为要去给绣儿送吃的,可不是为了陪你这糟老头子吃早饭。”
宋征军叹了口气,突然觉得手里的窝窝头不香了。
沈燕一边吃着小咸菜一边喝着粥:“对了,清华说过,绣儿爱吃秀萍做的甑糕,等会儿你让小严跑一趟,帮我到秀萍那儿说一声,让帮忙做点儿,明天我去拿。”
宋征军啃了口窝窝头,瞥了她一眼:“甑糕那甜了吧唧的有啥好吃的,要我说,还得是宜宾的燃面吃着带劲儿,想当年打仗的时候,咱们队伍里有个宜宾的伙头兵,那一手燃面,绝了。”
说着,忍不住的叹了口气:“只可惜后来被鬼子炸断了一条腿,只好回乡了,也不知道现在还活着没。”
“行了,少说两句吧,清大早的,少想这些事儿,不然一天心里都不舒坦。”沈燕打断了宋征军的感叹。
“我就念叨两句而已。”
“咋了这是?不中不晚的,咋突然说起以前的事儿了?”沈燕这才发觉宋征军的情绪有些不对劲儿,忍不住伸手握住他的手腕,满是担心的看着他。
她就害怕听到什么噩耗,他们老宋家可经不起一点儿风浪了。
“昨儿个老平来给他们主持婚礼,私下里给我说了件事。”宋征军咬了口干巴巴的窝窝头,也不喝粥,就这么干咽了下去,咽的眼圈都红了:“周首长病危了。”
“啥?”
沈燕的声音哆嗦了起来,她的筷子掉落在了桌面上。
“已经昏迷了好几次了。”宋征军吸了口气,眼角落下泪来:“这些年来,我们这些老家伙不管受了多大的罪,都坚持下来了,没想到,反倒是他先坚持不住了。”
这些年在乡下改造,他们夫妻二人时不时的就会回忆起当年。
无论他们所在的环境是多么的恶劣,生活是多么的困苦,对上面的几位大领导,他们永远都是满腹感激,当初在部队的时候,他们夫妻俩也曾和那几位首长短暂的见过一面。
“那儿情况怎么样,咱们去探望一下,方便么?”沈燕已经忍不住的落泪了。
“不太方便。”
宋征军摇摇头,又咬了一口窝窝头。
沈燕捂着嘴哭的更厉害了,嘴里不停的念叨着:“多好的一个人啊,咋就是他呢,那么多坏人都不死,咋死的尽是这些好人呢。”
宋征军低头喝粥,不再说话。
等吃完早餐,宋征军沉默的戴上帽子,迎着寒冬出了家门。
沈燕神思不属的坐着,等小两口从楼上下来了,她都没能发现。
两个人站在二楼平台的地方,远远的就看见沈燕坐在沙发上发呆,面上也无笑容,苏锦绣愣了一下,下意识的看向身边的宋清华。
她本以为下楼能看见高高兴兴的沈燕呢,怎么瞧着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
苏锦绣歪了歪身子:“奶奶咋不高兴呢?是不是因为我们起晚了?”
“别瞎想。”
宋清华安抚的拍拍她的后背。
沈燕巴不得他们不起床呢,恨不得今天结婚,明天就怀孕,咋可能因为他们起来晚了就不高兴了。
“估摸着是有事,去看看去。”说着,一把拉住苏锦绣的手,带着她下了楼。
等听到他们故意踩出来的脚步声,沈燕才猛地惊醒,低头擦了擦眼角,站起来朝楼梯这边迎过来:“你们起来啦,快坐下吃饭吧,我去端早饭,都在锅里温着呢。”
“奶奶你坐着,我去端就行了。”
苏锦绣拦住沈燕,对着宋清华使了个眼色,然后就去厨房了。
沈燕看着苏锦绣的背影,又回头看看宋清华,忍不住的笑了:“绣儿这孩子,就是孝顺。”
“她孝顺,难道我就不孝顺了?”
“当然孝顺,奶奶的乖孙很孝顺。”
沈燕一边说着,一边去拍宋清华的胳膊:“多大人了,还和媳妇儿争宠。”
宋清华见她眉间带上笑,这才问起了刚刚她在想什么,对于宋征军说的事她自然不会瞒着,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宋清华,所以等苏锦绣端着粥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宋清华的脸色也不大好看了。
“别想了,快吃饭吧。”
沈燕伤心的劲儿已经过了,这会儿心思都在孙媳妇身上,所以恢复的很快,招呼他们吃早饭。
苏锦绣坐下来,沈燕先给她拿了个窝窝头:“吃完早饭你们是出门走走,还是在家里待着?”
“我想去一趟纺织厂,把宿舍里的东西拿回来。”
苏锦绣捏着窝窝头,对沈燕笑了笑说道。
“行,清华跟你媳妇儿一块儿去,正好帮忙拎东西。”说着,又给苏锦绣倒了一杯牛奶:“绣儿啊,你太瘦了,快多吃点补补。”
“谢谢奶奶。”
苏锦绣乖巧的接过牛奶开始喝。
等吃完早饭,宋清华和苏锦绣上了楼,一进房门苏锦绣就拉着他问道:“你问清楚奶奶是怎么回事了么?”
宋清华无奈的看了她一眼,将这悲痛的消息告诉了她。
苏锦绣起初还搞不明白是谁,等宋清华解释后,她陡然想起了这位伟人,她僵直的站在床边,整个人都仿佛被打了一拳似的。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她虽然过的风风火火的,可却没多少真实感,哪怕结婚了也是一样。
可是这会儿……
突然经历过一遍历史书和语文书中都曾描写过的场面,她才有一种突然从半空坠落的感觉。
啊……她是回到了几十年之前啊。
这种感觉,这一刻,无比的清晰。
“他是一个伟人。”
苏锦绣冰凉的手指攥着宋清华的手,喃喃自语。
“是啊。他是一个伟大的人。”
宋清华反手握了回去。
新婚夫妻二人此刻都紧紧的握着对方的手,相互扶持着,接受了这个震撼的消息。
等他们都从那股情绪中回过神时,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分钟了,苏锦绣起身去隔壁洗了把脸,又回来涂了雪花膏,结了婚了,头发不能再梳两个大辫子了,直接在脑后梳了个高马尾。
其实比起大辫子,高马尾看起来更青春洋溢些。
换上新衣服,拎起小包,拉着宋清华出了门。
宋清华也整理好了情绪,骑着自行车驮着她直接去了纺织厂。
因为上班的原因,纺织厂里工人们都在车间里,问了在外头站岗的门卫,得知后勤主任这会儿正在仓库里对账呢,两个人进了纺织厂,没直接去职工宿舍,立刻先去了仓库。
仓库里这会儿只有后勤主任还有仓库管理员两个人。
见苏锦绣来了,还有些意外:“苏委员咋这时候来了,昨儿个不是刚结婚么,今天咋不出去看看电影啥的。”
“电影有啥好看的,我们厂都有自己的电影了,还看别的干啥。”
苏锦绣笑了笑,伸手从口袋里抓出一把糖,塞到后勤主任手里:“这是喜糖,给主任你甜甜嘴。”说着,又抓了一把塞到管理员手里:“见者有份啊,可不许推辞。”
管理员是个中年女人,这会儿被塞了一把糖,顿时笑的开怀无比:“恭喜恭喜,吃了苏委员的糖,就祝苏委员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啊。”
“借你吉言了。”苏锦绣大大方方表示感谢。
仓库管理员连忙将糖塞进口袋里,一块都没舍得吃,准备带回家给家里的孩子们甜甜嘴,毕竟这糖可是椰子糖,平时可舍不得买呢。
“苏委员这时候来是有事儿?”后勤主任剥了一块糖塞进嘴里,口齿含糊的问道。
“我来看看有没有瑕疵布,想买几块回去做点儿东西。”
苏锦绣这么一说,后勤主任就瞬间了解了。
“跟我来。”
她立刻转身,带着苏锦绣往里走。
一直到宋清华看不见的角落,才揶揄的说道:“新媳妇儿是想要表现表现吧,那拿点儿布做枕头套是最好,容易做不容易出丑,技术含量还不高,省的以后婆家可着你一个羊毛薅。”
说着,忍不住的肩膀撞了撞苏锦绣的肩膀:“这可都是过来人的经验呢。”
“那就谢谢主任了,多亏了你,还真是解了我大难题了,我一个纺织厂的,哪里会做那些难得啊,让我织布倒是会呢。”苏锦绣满脸苦恼的双手一摊。
“可使不得,你这手啊,还得给我们画电影儿呢。”
说着,后勤主任的语气瞬间殷勤了起来:“其实前几年,我也做了不少好事呢,我得抽个空和你好好唠唠。”
“行啊,我巴不得多和你们聊聊天呢。”
后勤主任一听,高兴极了。
带着她往瑕疵布仓库里走,到了里面,就扒拉着,将里面最好的几块布给抽出来递给苏锦绣。
“这是灯芯绒,在百货商场可贵着呢,听说啊,年后咱们厂子要上新布料了,好像是叫的确良,你要是要的话,我给你留几块好的。”后勤主任翻了不少布,一块一块的摆出来。
“这些都是染色染坏了,布还是好的。”
最后走到一排堆放的布卷旁边。
这些布卷的颜色都很小清新,鹅黄,淡青,粉蓝,都是素雅的颜色。
“这些都是棉布吧。”苏锦绣摸了摸布料,这小半年在纺织厂的工作经历,已经能够让她熟练的分辨出不同的布料来:“哟,这几匹还是斜纹的。”
“是啊,横纹的容易变形,斜纹的就好点儿。”
“那我拿几匹布。”
“要几匹?”后勤主任诧异的睁大眼睛:“你要这么多干啥呀?”
“快过年了,新媳妇儿上门不得送礼啊,买几匹瑕疵布几家子分分就行了,又省钱还体面。”苏锦绣在布料里上下打量着。
后勤主任闻言点点头,确实,这样一想,倒是比桃酥那些东西体面又便宜。
“这么多的话,可得要票了。”
后勤主任看着苏锦绣的脸,语气里带着几分气虚,没办法,虽说她是主任,苏锦绣只是个委员,但是宰相门前七品官,谁让人家一天到晚和庄主席牛厂长他们在一块儿呢。
她可是听说了,昨儿个牛厂长还有庄主席,可都去男方家里坐席了的。
“行啊,我带了布票来的,你该怎么算还怎么算。”
有了苏锦绣这句话,后勤主任顿时松了口气,她殷勤的帮着苏锦绣拖来了小推车,将选中的几匹布搬上去,然后一边往外走一边和苏锦绣吐槽:“厂里像你这么懂事的还是少,昨儿个妇联还来人了,拿了好几块布,死活不肯给票,要不是老娘厉害,说不定布都被抢走了。”
“啥,妇联里还有这样的人啊,不会是我们工会里出去的副主任吧。”苏锦绣心里一动,不动声色的打探消息。
“哪儿啊,妇联除了姓许的,还有谁敢这么嚣张啊。”
说着,后勤主任不屑的撇嘴:“也不知道都是主任,狂的什么事儿。”
苏锦绣听了这么一耳朵,立刻就知道是谁了。
连忙装作满脸害怕的捂住后勤主任的嘴:“你可闭嘴啊,这话以后可千万不能再说了,要是传到她耳朵里,不死都要脱层皮。”
“咋,咋回事啊?”后勤主任脸上染上惊恐。
“这事儿你还是别知道的好,省的年都过不安。”苏锦绣将耳边发丝别至耳后,手指都哆嗦了起来,目光躲闪不敢与后勤主任对视,一副怕的不行的模样。
后勤主任见她这样,是真的怕了。
一把拉住苏锦绣的胳膊:“苏委员,你可得告诉我,别让我蒙在鼓里。”咋就不能惹许山兰了?
苏锦绣想要抽回手。
后勤主任拉着不放,两个人就这么拉扯了起来。
苏锦绣忍不住的喊出声来:“你快放手呀,有的事情,咱就是知道也不能瞎说啊,要是被传出了,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我可不敢。”
“就说给我一个人听,我保证不告诉别人,我要是说出去了,我就舌底生疮,你看行不?”
苏锦绣惊讶的看向她,都忘记了挣扎,似乎没想到她居然这么咒自己。
“你要是不说,我这心底跟打鼓似的,这一个年都过的不舒坦。”
后勤主任只差发誓赌咒了。
“那我说了……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
苏锦绣一副为难的样子,见后勤主任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才招招手指:“你过来,我偷偷跟你说。”
然后两个人就开始耳语起来。
“这事儿啊,厂里知道的人不多,就牛厂长和庄主席知道,我也是无意间听说的,说许主任的爸爸,可是革委会里的这个。”苏锦绣竖起大拇指:“你别看她只是个主任,她可一点都不怕庄主席,你可别惹她,你也知道,那里面的人都不讲理的。”
后勤主任脸色顿时煞白。
她想到了昨天回绝许山兰拿布料时自己叉着腰指着她骂的样子,只恨不得眼睛一翻昏死过去。
“怪不得平时那么横呢,感情后面有靠山啊。”
“你可千万别给旁人说啊,不然我就倒霉了。”苏锦绣抓着后勤主任的手狠狠的摇了摇,说着,就推着小推车从仓库里走出去了。
后勤主任宛如游魂似的,跟着苏锦绣后面出去,临出门时,差点忘记了锁门,还是苏锦绣提醒了才想起来挂锁。
等算了账,宋清华掏出钱和票付了账,两个人推着小推车往职工宿舍去。
路上宋清华揶揄的看着苏锦绣:“又做啥坏事儿了?”
“我能做啥坏事啊。”
苏锦绣一听顿时不乐意了,忍不住的白了他一眼:“明明我从来只做大好事。”
“哦?”
宋清华忍不住挑眉,再一次问道:“那你做了什么好事儿了?我瞧那主任脸色都白了。”
“没啥,就是聊了几句。”
苏锦绣抿嘴心情好的忍不住的哼歌,自从上次唱歌翻车后,她就再也不会唱出歌词了,顶多在心里唱。
从宿舍里又取了一大堆东西。
将这些东西全部都捆在自行车上,重的宋清华都快扶不稳了。
苏锦绣已经开始考虑把仓库的小推车先借过来用,等把东西送回去再送回来,可没想到,宋征军的警卫员小严恰好开着车从这附近经过,远远的就看见宋清华两口子为难的模样,连忙转了个方向朝这边开过来。
“宋同志,苏同志。”
小严停下车,打开车门下了车。
一身绿军装,看起来很是威武,他看了看小推车:“这些东西都要运回家么?”
“是你啊,小严,你这会儿着急么?不着急的话帮个忙。”
相比小严的严肃,宋清华的语气就亲昵了许多:“帮我把这些东西运回去,太多了,自行车放不下。”
“不忙,我就准备回去帮沈女士去领白菜呢。”
“咦,冬天的供应下来了?那我们得赶紧回去了,我的供应也还没领呢,得去西边的那块宅基地的办事处领才行。”苏锦绣听到小严这么说,顿时着急了。
几个人连忙将东西都搬上了车,后座上都堆满了。
“绣儿你坐车回去,我骑自行车回去就行了。”宋清华拍拍自行车的坐垫,然后伸手替苏锦绣拉开副驾驶的门。
苏锦绣点点头,上了副驾驶座。
小严对着宋清华行了个军礼后,便开着车走了。
宋清华无事一身轻,将小推车还到门卫上,交代他送到仓库后,就骑着车也走了,只剩下门卫上的两个门卫面面相觑。
乖乖,他们没看错吧,刚刚那可是军车。
这小苏委员到底嫁到啥家庭去了,咋这么吓人呢?
等回到家,沈燕已经戴好了手套等着了,见苏锦绣买了一堆东西回来,又连忙帮着卸货,然后才带着小严和苏锦绣去领物资。
这一家子三口人,一个人一百斤白菜,小严来回运了两次才运完了。
剩下的就是米面粮油,剩下的不多,干脆就拎着走路,半路上遇见刚好回来的宋清华,干脆一股脑都挂在自行车上,两个人手挽手,一身轻松的回来了。
东西领回来了后,小严又开车跟着苏锦绣走了一趟,去城西的宅基地所在的物资点领东西,只可惜,苏锦绣来晚了,白菜剩下的不多,而且品相都不咋好,苏锦绣不肯要,只说不要白菜了,家里白菜多吃不下,把白菜折算成钱,全换成了米面粮油,装了小半车的运回了宋家。
到家的时候,沈燕已经摆开了盆子准备腌酸菜。
她正拿着刀去掉白菜的老帮子,旁边的大盆里面也泡着她切好的菜,见他们回来了,立刻起身帮着拎东西。
“我没要白菜,品相不大好,估摸着也不好吃。”
苏锦绣一边解开围巾一边说道。
“不要也行,家里人少,他爷爷又天天在食堂吃,就我们娘三吃,这几百斤白菜腌好了吃到开春估计都吃不完。”
苏锦绣将围巾挂在旁边的衣架上,然后捋袖子:“我来洗白菜。”
“可不能动手,这水凉的很,让清华来洗,你啊就好好的坐着别动就行了。”沈燕连忙伸手来拦,絮絮叨叨的劝着:“你年纪小,不懂,这女人家最怕的就是寒,要是冷的东西碰久了,以后生孩子都艰难。”
“啊?”
苏锦绣愣住:“我都不知道,我妈从来没给我说过。”
她低着头,拉着凳子在沈燕的对面坐下:“要是这样的话,我得找个老医生给我瞧瞧才行,以前在村里的时候,可是遭了不少罪呢。”
沈燕手里的刀一顿:“是该看看,过些日子奶奶给你找。”
“谢谢奶奶。”
苏锦绣对着沈燕笑笑,又开口安抚她:“不过我觉得应该没事儿,我力气小,在村里的时候都是做的打猪草之类的活儿,虽然拿不到工分挨了不少饿,却也没真正的累过。”
苏锦绣下乡的时候年纪太小了,以至于村里也不敢给她分配太苦的活儿。
“那就好,挨饿没事儿,以后奶奶好好养,总能胖起来,只要身体好好的就行了。”
“嗯。”
苏锦绣乖巧的点点头,声音糯糯的说道:“奶奶你真好,我妈都没这么教过我。”
“只要你和清华好好的呀,奶奶比谁都高兴呢,要是再给奶奶生个重孙,就更高兴了。”
苏锦绣顿时脸颊通红,低头伸手捏菜叶子玩。
“对了,我看你买了不少布料回来,是想做什么?”
“都是些瑕疵布,想裁了以后做床单做枕套都行,我这不是不会针线活嘛,想学学。”
“针线活我倒是会,你要是学的话,我可以教你。”
沈燕看苏锦绣顿时更满意了。
懂得学习的人,往往在生活上也会很有智慧。
“谢谢奶奶。”
苏锦绣立刻站起来跑过去从后面抱住沈燕:“那我一定要给奶奶设计一件独一无二的漂亮裙子,做好了留着明年夏天穿。”
“可不能穿,要是被人说小资就不好了。”
沈燕连忙摆摆手。
苏锦绣有些无奈,这些被迫害过的人,终究在心里还是留下了深深的创伤,恐怕只有集团倒下后,才能揭开那块伤疤,挤出脓血,慢慢愈合。
“别怕,奶奶,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苏锦绣紧紧的抱住了沈燕。
晚上躺在床上,苏锦绣翻来覆去,最后被忍无可忍的宋清华摁倒了收拾了一顿,才老老实实的睡了。
第二天宋清华送她去纺织厂上班,然后再去制片厂,到了第三天,是回门的时候了,苏锦绣又请了一天假。
一大早,苏锦绣就起来收拾回门礼了。
烟是大前门,酒是自酿的烧刀子,罐头是橘子罐头,糖买的水果糖,还从地窖里取了四根大葱,两袋子粉条,在宋家磨磨蹭蹭一直到了九点半,才带着宋清华回了门。
老苏家一大早就准备了。
周玉竹更是早起去国营饭店买了红烧肉。
再过两天,国营饭店都不会再开门了,今天去买红烧肉的时候,还差点和服务员吵起来,要不是着急回家,她肯定得和那服务员好好的说道说道。
一直到了将近十点,新婚夫妻才进了家门。
周玉竹围着围裙,看见他们进来就喊了起来:“贵客临门。”
“大嫂,你可别说这些俏皮话了。”宋清华跟着后面喊了声大嫂。
苏锦绣对着周玉竹笑了笑,然后用眼神瞟了瞟杨桂花的屋子:“二嫂他们不在屋里吧。”
“不在,今天没回来,直接进去吧,等会儿出来了我再和你唠。”
“行。”
苏锦绣拎着东西带着宋清华进了杨桂花的屋子:“二婶,我来看你了,你腿好些了么?”
“好多啦。”
杨桂花回话倒是心平气和,只是一双眼睛忍不住的朝着宋清华身上飘。
那天回来后知道了宋清华的身份,杨桂花心里又是激动又是后悔,早知道绣儿的男人这么厉害,说啥也不能让绣儿过继出去才行,要过继也是把国子过继出去,到时候国子还能拿块宅基地呢。
“清华,这是二婶。”
“二婶好,我是宋清华,是绣儿的丈夫。”
宋清华连忙将手里的东西递出去:“这是给两老的礼物。”
杨桂花倒没小气的现在就看,而是指了指角落里:“放那儿就行了。”
等东西放下了,小夫妻俩陪着坐,杨桂花是当着宋清华的面,不敢对苏锦绣说那些有的没的,苏锦绣则是完全不想说话,干坐了一会儿,苏锦绣起身:“我去看看大嫂去。”
“去吧去吧,正好我也累了,休息一会儿。”杨桂花忙不迭的说道。
等小两口出去了,才松了口气。
这新女婿虽然笑眯眯的,但是看着怪吓人的。
苏锦绣去了厨房,宋清华则是去找两个腼腆的小侄子去玩了。
周玉竹正在舀水,一边神秘兮兮的说道:“你是不知道,那天你刚走,她就昏过去了,徐医生过来一搭脉,就说怀上了,这些日子正愁眉苦脸呢,国子的意思是流了,现在养不起,妈的意思是一定要生下来,纺织厂的老同事们都知道这事儿,她抹不开面儿。”
“怀上了?”
苏锦绣的心里忍不住的一颤。
这应该就是苏锦国和吴兰兰的小女儿苏榆苹了。
她想到了原剧情中,后期的时候,苏锦绣将自己的女儿送到了京城,实现了她的回城梦,可女儿的日子过得却并不好,她被苏锦国安排进了自己小女儿苏榆苹所在的学校。
苏榆苹对这个农村的表妹很是不喜欢,在学校里就带头孤立她。
后来小姑娘被人欺负狠了,被一个叫做元霆的男孩子救了,可没想到,正是因为这个举动,苏榆苹变本加厉的煽动同学孤立小姑娘,最后,因为苏榆苹一句‘你送我一本同学录我就原谅你’,小姑娘在一个夜晚,独自一人出了门,然后就被糟蹋了。
再后来,她怀孕了,而学校里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件事,最后从学校楼上悲愤的跳了下来。
而那个叫做元霆的男孩,后来知道苏榆苹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他的一个无意举动,痛苦不已,直接停学被迫接受心理治疗,后来直接出国了。
当然,书中不可能这么写,书中元霆是白月光一样的存在,后来苏榆苹有了自己的爱人,在元霆从国外回国,上了当地新闻后,和丈夫说起当年自己的年少轻狂,最后在丈夫的劝说中,原谅了自己。
“可不是嘛,这时候生孩子,也不知道养不养得起。”周玉竹幸灾乐祸的笑笑。
苏锦绣看着她,眼底泛着凉意。
开口便是泼冷水:“养不起到时候直接扔到这边来,反正是妈非要生的,到时候耍无赖把孩子直接送过来,你是养还是不养?养吧,得花钱,不养,是一条命。”
周玉竹手里的勺子顿时一个哆嗦。
“不,不至于吧。”
“就吴兰兰那个脸皮,你觉得呢。”
还真有可能。
周玉竹顿时焦急了起来:“那可怎么办?这么说这孩子不能要了?”
“私心来讲,我是觉得不能要,省的到时候麻烦那么多,再说二哥二嫂还年轻呢,等以后日子好过些再生又不是不行。”
“对对对,你说的对,这孩子不能生,我得好好的和妈说说这事儿。”
周玉竹这会儿没了主意。
苏锦绣则是暗暗捏紧了手指。
她想起了那个小姑娘,明明那么善良,最后却送了命,这一次,她连给苏榆苹出生的机会都不给,看她还怎么兴风作浪,还怎么在害死一条命后,在丈夫的劝说下,就这么原谅了自己。
中午的时候,一家子吃了午饭,因为还要去钱芳家里,所以到了一点左右就起身告辞了。
周玉竹准备了送客礼,馒头,席子,鹅蛋之类的传统礼物。
可见周玉竹还是用了心的。
然后两个人就告辞了,在路上又去了一趟副食品店,买了点糖果罐头啥的,就去了胡家,钱芳也早早的准备了不少东西,一直到吃了晚饭,才回了宋家。
没曾想,到了宋家大门口倒是看了出好戏。
宋玉刚拦着宋征军,正情绪激动的说着什么,宋征军阴沉着一张脸,似乎气的不轻。
宋清华的脚下顿时用力的蹬了好几圈脚蹬子,速度飞快的冲过去,最后直直的停在了门口。
而宋玉刚还在叫嚣着:“我倒要问问他是怎么回事,做侄子的结婚居然连亲大伯都不请,天下还有这道理么?一点都不孝顺,爸,我看你是湖涂了,这孙子再亲也没有儿子亲啊,你当真要和我断绝关系么?”
“我已经说够了,宋家以后和你没关系,你也别过来了。”
宋征军看到宋清华,脸色顿时更难看。
他就该早点进门,而不是在门外听这些有的没的。
“爸,子城子伟结婚都有了孩子了,就算我这个做儿子的不好,两个孙子总是无辜的,再说下面都有重孙了,总不能让他们长大了都没见过老太爷吧。”
宋玉刚还在死缠烂打。
苏锦绣垂眸,就看见宋清华指骨泛白的攥紧了车把手。
立刻心底涌起怒气:“清华,这是谁啊,我咋没见过呢?是我们家的亲戚么?”
娇滴滴的声音瞬间吸引了宋玉刚的注意。
他一看见宋清华,就抬脚走了过来:“你就是清华的新媳妇儿吧,我是他的大伯父。”
“原来是大伯父啊,昨儿个咋没过来呢?”苏锦绣依旧笑眯眯的模样。
“还不是有些不懂礼数的,居然都没过去请我,我真是要去他们单位问问他们领导了,居然这么不懂礼数。”说着,宋玉刚忍不住的瞪向宋清华。
“天啊,大伯父,你怎么能说爷爷不懂礼数呢?爷爷虽然这些年吃了不少苦头,下乡多年,身体也不太好,当初差点死在乡下了,可脑子却是清醒的呀,咋能这么说呢?”
说着,苏锦绣跑到宋征军身边,扶住宋征军的胳膊:“爷爷你没事吧,千万不要生气呀,也别怪大伯父,他就是随便说说而已,都怪我,不该问这个问题的,我真是太笨了,都不会说话。”
声音里充满了落寞与可怜。
作者有话要说: 绣儿:茶言茶语再次上场!
小宋:给媳妇儿鼓掌
时间线有点不对劲,我把结婚时间改了一下,我老记得周首长在八的日子去世的,以为是正月初八,可写完看了一下,发现是一月八日,所以就把结婚的日期改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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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儿子差点没把我气死,差点就只想更六千了,后来实在是绣儿的茶言茶语勾的我一直写,最后虽然晚了一个小时,还是搞定了,么么哒宝宝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