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宴辛不喜欢出席晚宴一类的场合,这一点温书瑜是清楚的,正好她自己对这种活动也不太热衷。
然而结婚之后好像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
比如他参加晚宴的次数比以往多了点,只是每次必定带上她。
虽然见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赴宴他会吃乱七八糟的醋,但又非常矛盾地控制不住给她买或者定制各种礼服。
次数多了,温书瑜终于反应过来。她觉得这完全就是梁宴辛幼稚的一面,就像总喜欢带着最喜欢最得意的玩具去朋友家里的小孩儿。
当然,如果别人表现出过多的觊觎与喜欢,小孩子就会又得意又不高兴。
最后连他那帮朋友都觉察出不对劲来,对他这种“炫妻”行为表示极度愤怒。
“差不多就得了吧?考虑考虑我们这种还打光棍儿的啊!”
“老牛吃嫩草就别出来嘚瑟了。”
“你当人人都有你这么幸运?我家老爷子让我娶的那个,估计以后我们就是两看生厌。”
面对这种控诉,梁宴辛偏偏还要展露出那种云淡风轻的得意。
参加宴会一类场合的次数变多了,他跟一群朋友私下聚会的次数却变少了。好不容易去一次,有人递来雪茄有人递来烟,见他没动,问道:“换口味了?”
“他早就不抽了,从良。”
梁宴辛没反驳,抬眸淡淡瞥一眼说话的人,“家里太太不准抽。”
周围一时安静。
“靠,不是吧,现在成妻管严了?”
“不敢当。”他唇角抬了抬。
自此梁少婚后成了妻管严的消息不胫而走。
多方消息加持作用下,温书瑜不得不顺带着承受了旁人羡慕嫉妒恨的目光——圈子里大多以身边的情人作为攀比的手段,像梁宴辛这种地位的人,反以“妻管严”为荣的实在罕见。
面对周围人或真心或酸溜溜的艳羡,她不动声色地一一收下。
这话题结束后几人还拉着她不让她走,又格外热络地聊起了别的。例如谈论自己的男朋友或丈夫,还有最近买到手的各色新款,末了不忘踩一脚自己来奉承她,可彼此之间又似乎非要在金钱数字上争个高低。
由于大多时间都在国外读书的缘故,所以温书瑜之前没怎么接触过这些人,或者说没以“梁太太”的身份接触过,现在被搅进来之后只觉得无趣到了极点。
然而出于礼貌,她又做不到直接把情绪摆在脸上,只能维持着唇角恰到好处的笑弧作聆听状,不时端起红茶浅啜一口。
“我根本就不知情,结果他突然说买了一套海滨别墅给我。”那人说着说着目光又落到温书瑜身上,“书瑜,你是不是觉得我们说的有点儿无聊?”
“没有啊。”她放下瓷杯,抬眼笑了笑,“海滨别墅挺好的。”
“别人就不说了,你这么说我多不好意思啊。梁少送你的云浮庄园才让人羡慕。”
温书瑜心里叹了口气,正准备用个什么理由脱身,却发觉几人都蓦地静了下来。
她似有所感地转过身,看见梁宴辛朝这边走了过来。
一瞬间她如获大赦,慢慢站起身。
“过去那边坐坐?”他语调里是带了点询问的意思,手却已经揽住了她的腰。
“好啊。”温书瑜心情轻快,转身客客气气和几人打了招呼,然后跟着梁宴辛一起往他几个朋友那边走去。
走了两步,她想到刚才那几个女人的眼神,没忍住轻哼一声,“她们眼珠子都要黏在你身上了。”
从前其他女人大多畏手畏脚不敢上前,毕竟梁宴辛身边从没有过女人,也从不给人留面子。但现在他突然结婚了,反而让好些人看到了希望似的,一个个看上去比以前更加蠢蠢欲动。
“没看见。”他执起她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一下,然后握在手里轻轻捏了捏,好笑道,“吃醋了?”
温书瑜微微抬了抬下颌,“一点点。”
“原来连吃醋都这么敷衍我。”
她这才没忍住笑出来。
……
参加完晚宴的第二天早上,温书瑜原本还困倦地没能彻底醒过来,紧接着却被梁宴辛一句话给弄清醒了。
“一座岛?”
她整个人裹在白色被子里,被角挡住了半张脸,只剩那双诧异睁大的眼睛露在外面。
黑白分明的杏眸犹带茫然与困意,梁宴辛被她这副模样可爱到难以自持,低头去吻她。
温书瑜困在被子卷里束手束脚难以挣脱,只能任由他亲吻。
吻到最后,他平复急促呼吸,慢条斯理地解释:“嗯,给你的。”
“可是,为什么突然送这个?”温书瑜挣了挣被子。他刚才说买了一座岛作为礼物的时候,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不是说喜欢海?莛城不靠海,换不了有私人海滩的房子,与其在其他城市买,不如干脆送你一座岛。”
她一怔,回想起度假时自己无心的那一句话。
“那之后你就想着要买了?”
梁宴辛“嗯”了一声,“正好有拍卖会,我就挑了一座拍下了。岛就在澳洲,上面有现成的房屋和设施,但可以改。到时候选两个设计师帮你,一切由你重新规划,想怎么玩儿都行。”
本来他并不打算这么早说,但是昨晚听见她和别人的对话后却忽然改了主意。
温书瑜忙撑起身,跪坐在床上望着他。
见状,男人好整以暇地挑了挑眉。
她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傻了?”他笑笑,不知想到什么,忽然眸光微敛。
片刻后,他起身站在床边背对着她,垂着眼慢条斯理扣上袖扣,换上一副“不经意”似的口吻,“要是喜欢海,光有栋海滨别墅有什么意思。”
海滨别墅?这个词组怎么这么熟悉……
突然,温书瑜想到了昨天跟其他人的对话。对方说自己未婚夫送了自己一栋海滨别墅,她出于客套说了一句“挺好的”,当时那个距离梁宴辛肯定能听见。
她愣住。所以就因为这个?
……不过他也的确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
圈子里的很多人为了追女人或者讨好情人、女朋友而砸下重金,纨绔子弟之间这种风气很常见,有时也是一种攀比或证明财力的手段。
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梁宴辛也会做这种事,虽然他和他们的动机不太一样。
在一起后她总是收到各种礼物,起初根本没察觉什么不对,只是在开心感动的同时无奈他买太多。
直到后来,她才发现自己好像时时刻刻都在话题中心。
比如谁给女朋友送了条独一无二的项链,第二天梁宴辛就会送她更好的。
一方面是因为喜欢,另一方面是想珍视他的心意,所以如果是衣服首饰,她会第一时间穿戴在身上,然后被别人看见后免不了又是一阵消息传出去。
久而久之,她才终于发现了他的心思。
连曲芸周笑她,“你知不知道,现在提起为女人砸金,梁宴辛说自己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
而她家里人和余音容却正好相反,他们总会因为这样的消息格外满意和欣慰,每次出门会友时都满面春风,非常享受别人的羡慕与夸赞。
回过神,温书瑜起身走到床边,倾身猛地扑到男人宽阔的后背上。
梁宴辛只是微微往前一倾,接着就伸手稳稳托住她。
“闹什么?”他故作严厉,一只手紧扣着她的腿,一只手往她屁.股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摔了怎么办?”
“不是有你接住我嘛。”她笑嘻嘻道,语调黏糊糊的,像裹了蜜糖。
他眼底笑意一闪而过。
温书瑜趴在他肩上,斟酌着问:“你送我这个礼物,是因为昨晚听见我说的话了吗?”
“什么话?”梁宴辛语气淡淡的。
“就是我说别人的海滨别墅挺好的那句呀。”
“离得太远了,没听清。”
“我都没说是什么时候跟谁说的,你就说离得远。”她毫不留情戳穿他,又好笑又无奈地拍了拍他的肩,最后一冲动,学着他平时那样轻轻咬了咬他耳朵。
“梁叔叔,都三十出头的人啦,能不能稳重一点。”
梁宴辛呼吸一顿。
直到耳侧那阵触觉沿着神经游走到躯干,他才后知后觉她做了什么——她咬得很轻,而且几乎是瞬间就松开了,但这一点战栗成了飓风之前,那只蝴蝶翅膀扇动起来的起点。
他瞳孔微微紧缩,侧头轻笑一声,“嫌我老?”
“老……老当益壮!”温书瑜蓦地缩回去,干巴巴地笑了两声。
不过,这个回答好像有哪儿不对啊……
“老当益壮?”他后退两步一松手,让她站回床上,然后转身笑着俯.身.下去,“行啊,那就试试?”
“不试不试,已经很壮不用更壮了!”说着温书瑜就转身要挪远一点。
脚踝却忽然一紧,男人攥着她脚腕把她拉回去,“我可不能辜负梁太太的期许。”
他手故意去碰她腰侧的软肉,她又笑又小声尖叫,最后只能眼中带泪地求饶。
“不来了不来了!好痒!”
最后梁宴辛“大发慈悲”放过她,慢吞吞从她额角吻到下巴尖儿,一下又一下,明明图谋不轨却像是有十足的耐心似的。
忽然他开口:“这份礼物,喜欢吗?”
温书瑜睁开眼,认真答道:“喜欢。”
怎么可能不喜欢?她对他时刻铭记自己喜好或无心一句话的心意毫无抵抗力。明明每天的生活都是果汁一样平淡的甜蜜,她却总会时不时咬到一颗颗浆果。
出其不意的甜,都来源于他将小细节变成惊喜的举止。
“不过,你真的不用给我买这么多东西,更何况是一座岛——”
虽然不是天价,但总让她觉得他是挥金如土的昏君。
梁宴辛不算温柔地亲她一下,将她没说完的话堵了回去,“送你的礼物,只用说喜欢就行了。”
“那,我要是不喜欢呢?”温书瑜憋着笑。
他故作凶狠地咬了咬她下唇,抬眸时目光凉飕飕的,“不喜欢也得说喜欢。”
她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眉眼,一如第一次见他时那样心动。
“谢谢,礼物我很喜欢。”温书瑜抱住他脖颈,仰着脸时灯光落进黑白分明的眼中,“当然,最喜欢的还是你。礼物也因为是你送的才喜欢。”
在他再度低头吻下来之前,她先一步凑上去,双眸亮晶晶地亲了一下他。
“是真的喜欢,不是‘不喜欢也说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