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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回 双刀合璧

谢小玉今年才十七岁,正是锦绣般的年华,花一般的美丽。

十七岁的女孩子,有谁会想死?

她也不想死。

可是到了非死不可的时候,她也不怕死。

因为她是谢晓峰的女儿。

她血管里流着的是谢晓峰血中的血,她抽出来的剑是谢家的神剑。

是杀人的剑,不论是杀别人,还是杀自己,都同样快。

可是这一剑并没有刺入她的心脏。

因为丁鹏的刀更快。

刀光一闪,她手里的剑已飞起,“夺”的一声,钉入了水阁的横梁,就好像一根钉子钉入了一块豆腐里,一尺三寸长的剑锋,已完全没入了特地从柳州运来的花岗石般坚实的梁木里。

谢小玉也被这一刀的威力震惊,过了很久,才黯然道:“我自己要死,你为什么不让我死?”

丁鹏道:“你不该死,也不能死!”

谢小玉看着他,美丽的眼睛里露出种极复杂的感情,也不知是钦佩,还是感激?

这一刀虽然震脱了她手里的剑,却征服了她的心。

十七岁的女孩子,有谁不仰慕英雄?

铁燕夫人看着她,又看看丁鹏,忽然冷笑,道:“我明白了!”

丁鹏道:“你明白了什么事?”

铁燕夫人道:“要杀谢小玉,就得先杀了你。”

丁鹏的回答简短而肯定:“是的。”

铁燕夫人又眯起了眼,看着他手里的刀,道:“要杀你,好像并不容易。”

丁鹏道:“大概不太容易!”

铁燕夫人道:“你这把刀看来好像是弯的。”

丁鹏道:“好像有一点弯。”

铁燕夫人道:“近三十年来,江湖中好像从未出现过用弯刀的人。”

丁鹏道:“我的脖子却是直的,跟别人一样直,一样可以砍得断。”

铁燕夫人道:“近三十年来,江湖中也没有人看见过我们的燕子双飞,双刀合璧。”

丁鹏道:“今天我是不是可以看见了?”

铁燕夫人道:“是。”

丁鹏道:“能看到你们燕子双飞,双刀合璧的人,还能活下去的一定不太多?”

铁燕夫人道:“好像连一个都没有!”

丁鹏笑了笑,道:“可是今天我说不定会让你们破例一次。”

铁燕夫人也笑了笑,道:“我也希望你们能让我破例一次。”

她的身子一转,忽然间就已到了她的丈夫身旁,她的腰居然仍如少女般灵活柔软。

铁燕长老还是没有动,没有表情,可是忽然间刀已在手。

他的刀也同样薄如蝉翼,看来仿佛是透明的。

他的刀更长。

每个人都在往后退,退出了很远,每个人都已感觉到刀上的杀气。

铁燕夫人忽然又轻轻说了句:“他这把刀是弯的!”

铁燕长老道:“我们以前也杀过用弯刀的人。”

铁燕夫人道:“因为那些人弯刀一出手,也是直直地劈下来。”

铁燕长老道:“只有一个人是例外。”

铁燕夫人道:“幸好他不是那个人。”

铁燕长老道:“幸好他不是。”

他们说的话,在别人听来,好像根本全无意义。

他们说的话,别人根本听不懂。

丁鹏懂。

弯刀的可怕,并不在刀的本身。

弯刀出手,也要直劈,无论多弯曲的东西落下时,都是直直地落下去。

这是物体的定律,谁也不能改变。

但是丁鹏的刀法却改变了这定律,因为他的刀法根本不是人间所有。

他的刀法是“狐”的刀法。

铁燕夫妻为什么说世上也有一个人是例外?难道这个人也有“狐”一样的神通,能用一种巧妙的力量改变物体的定律?

这个人是谁?

丁鹏没有机会再想,因为他眼前已闪起了刀光,比闪电更耀眼的刀光。

燕子双飞,双刀合璧。

他们本来明明是两个人,两把刀,可是在这一刹那间,两个人仿佛忽然合而为一,两把刀仿佛也忽然变成了一把刀。

如果铁燕夫人一刀的力量是五百斤,铁燕长老一刀的力量也是五百斤。

那么他们两把刀合力击出,本来就应该有千斤之力。

这也是物体的定律。

可是世上却有些人能用某种巧妙的方法将这种定律改变。

他们双刀合璧,力量竟增加了一倍,本该是一千斤的力量,竟增加为两千斤。

力量增加了一倍,速度当然也要增加一倍。

这还不是“燕子双飞”最可怕的一点。

他们的双刀合璧,两把刀明明已合而为一,却又偏偏仿佛是从两个不同的方向劈下来的。

他们明明是砍你的右边,可是如果你往左闪避,还是闪不开。

你往右闪,更闪不开。

这意思就是说,只要他们的“燕子双飞、双刀合璧”一出手,你根本就闪不开。

双刀合璧,力量倍增,就好像是四位高手的合力一击。

你当然更无法招架。

双刀合璧,浑如一体,根本就完全没有破绽。

你当然也破不了。

所以他们这一刀确实从未失手过,他们相信这一次也绝不会例外。

就在他们的刀光闪起的那一瞬间,丁鹏的刀也出手了。

弯刀出手,也要直劈。

丁鹏好像也不例外,他这一刀劈出时,好像也是直直的。

但是这笔笔直直劈出来的一刀,竟忽然闪起了一道弯弯的刀光。

燕子双刀,都是精钢百炼,吹毛断发的利刃,刀光亮如闪电。

丁鹏的刀只不过是把很普通的刀。

可是这一道弯弯的刀光闪起时,燕子双刀闪电般的刀光竟忽然失去了颜色。

双刀合璧,明明已合而为一,浑如一体,绝对没有一点破绽。

可是这道弯弯的刀光竟忽然弯弯的从中间削了进去,削入了他们的刀光中。

谁也看不出这一刀是怎么削进去的,只听见“叮”的一声响。

只有轻轻的一声响,亮如闪电般的刀光忽然消失不见。

那道弯弯的刀光却还在,又弯弯地一转。

然后所有光芒都消失,所有的声音都沉寂,所有的动作都停顿。

天地间忽然变得死一般沉寂。

丁鹏还是像一瞬前那么样静静地站在那里,好像根本没有动过。

可是他手里的刀,刀尖已经在滴着血。

铁燕夫妻也还是动也不动的站在那里,刀也还在手里,好像也没有什么变化。

可是他们的脸上和手腕上却都有了一道刀痕,弯弯的刀痕,弯如新月。

鲜血慢慢地从他们伤口中沁出来,开始的时候还很淡。

他们的脸色好像也没有什么变化,只不过显得有点迷惘,就好像一个人忽然看到一件他无法理解的事情时那种样子。

可是忽然间所有的事都起了惊人的变化。

他们脸上那道弯如新月,淡如新月的刀痕,忽然绽开了,脸上的血肉就好像一颗玉米在热锅里忽然绽裂,露出了白骨。

他们手里的刀也忽然掉了下去,连着他们握刀的那只手一起掉了下去。

但是他们脸上却连一点痛苦的样子都没有,因为恐惧已经使得他们连这种痛苦都忘了。

没有人能形容出他们眼睛里露出的那种恐惧。

就连大家刚才忽然看到一个人被他们一刀分成两半时,都没有他们现在这么恐惧。

他们的恐惧竟似已超越了恐惧的极限。

他们怕的并不是这个能一刀毁了他们的人,他们怕的是这个人手里的这把刀。

这把弯弯的刀。

刀并不可怕。

一个人如果怕一把刀,通常都因为他们怕用刀的人,怕这个人的刀法,怕这个人用刀杀了他。

但是他们怕的却是这柄刀。

这把刀的本身,仿佛就带着某种能将他们灵魂都撕裂的恐惧。

这种恐惧不但令他们忘记了痛苦,而且激发了他们生命中某种奇异的潜力。

所以他们脸上的血肉虽然已绽裂,一只手虽然已断落,可是他们并没有倒下去。

他们竟好像根本不知道自己受了伤,根本不知道手已断了。

这种恐惧就像是只看不见的手,扼住了每个人的咽喉。

没有人出声,甚至没有人能呼吸。

第一个开口的,竟是那从来不太说话的铁燕长老,他一直在看着丁鹏手里的刀,忽然道:“你用的是把弯刀。”

丁鹏道:“是有一点弯。”

铁燕长老道:“不是只有一点点,你用的是把真正的弯刀。”

丁鹏道:“哦?”

铁燕长老道:“天上地下,古往今来,只有一个人能用这种刀。”

丁鹏道:“哦?”

铁燕长老道:“你不是那个人。”

丁鹏道:“我本来就不是,我就是我。”

铁燕长老道:“你用的这把刀,也不是他的刀。”

丁鹏道:“这把刀本来就是我的。”

铁燕长老道:“你的这把刀上没有字。”

他已经盯着这把刀看了很久,他的眼比鹰更锐利。

丁鹏道:“这把刀上本来应该有字?”

铁燕长老道:“应该有七个字。”

丁鹏道:“哪七个字?”

铁燕长老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小楼一夜听春雨。”

小楼一夜听春雨。

青青的那把弯刀上,的确有这七个字。

这七个字本来只不过是一句诗,一句意境非常美的诗,带着种欲说还休的轻愁,带着种美得令人心碎的感情。

可是铁燕长老说出这七个字,声音中却只有恐惧。

一种几乎接近敬畏的恐惧。

一种人类只有在面对神鬼时才会产生的敬畏。

这句诗中却连一点令人恐惧的地方都没有。

丁鹏又想起了初遇青青时,见到的那个金袍长髯的老人。

他说出这句诗的时候,仿佛也带着和铁燕长老同样的感情。

他们对这一句很普通的诗,为什么会有这么特别的反应?

这两个人之间,是不是也有某种神秘的联系?

他们怎么会知道青青的弯力上有这么样一句话?

铁燕长老又在问:“你以前没有听过这七个字?”

丁鹏道:“我听过,这是句传诵已久的名诗。”

铁燕长老道:“你知不知道这七个字的意思。”

丁鹏道:“我知道。”

铁燕长老眼睛里又发出了光,道:“你真的知道?”

丁鹏道:“这意思就是说,一个春天的晚上,有一个寂寞的人,独坐小楼,听了一夜春雨声。”

铁燕长老不停地摇头,喃喃道:“不对,不对,完全不对。”

丁鹏道:“难道这句诗里面还有什么别的含意?”

铁燕长老道:“这七个字说的是一个人。”

丁鹏道:“什么人?”

铁燕长老道:“一个天下无双的神人,一把天下无双的神刀。”

他又在摇头:“不对,不对,你绝不会认得这个人的!”

丁鹏道:“你怎么知道我绝不会认得他?”

铁燕长老道:“因为他久已不在人世了,你还没有出生时,他就已不在人世了。”

他忽又厉声道:“但是你刚才使出的那一刀,却绝对是他的刀法!”

丁鹏道:“哦?”

铁燕长老道:“天上地下,古往今来,只有他一个人能使出那一刀。”

丁鹏道:“除了他之外,好像还有一个人。”

铁燕长老道:“谁?”

丁鹏道:“我。”

铁燕长老长长叹息了一声,道:“不错,除了他之外,还有你,你究竟是什么人?怎么能使出那一刀的?”

丁鹏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铁燕长老道:“你一定要告诉我,只要你告诉我,我情愿死。”

丁鹏道:“我不说也一样可以杀了你。”

铁燕长老道:“你不能杀我。”

丁鹏道:“为什么不能?”

铁燕长老道:“非但你不能杀我,普天之下,谁也不能杀我!”

他还有一只手。

他忽然从身上拿出块黝黑的铁牌,高高举起,大声道:“你看看这是什么?”

这只不过是块铁牌而已,丁鹏实在看不出它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但是南宫华树的脸色却变了,眼睛里立刻充满了惊奇与敬畏,就好像一个敬神的人,忽然看见了他的神祗。

铁燕长老道:“你一定知道这是什么。”

南宫华树居然承认:“我知道,我当然知道。”

铁燕长老道:“你说!”

南宫华树道:“这就是昔年天下英雄公认的免死铁令,是神剑山庄,和江湖中三大门帮,七大剑派,四大世家联名要求天下英雄承认的,只要有了这块免死令,无论他做了什么事,天下英雄都要免除他的一死。”

孙伏虎厉声道:“这是假的,一定是假的!”

南宫华树道:“一定不假,绝对不假。”

孙伏虎道:“神剑山庄和七大剑派都是魔教的死敌,免死铁令怎么会在魔教长老的身上?”

南宫华树道:“这其中当然有原因。”

孙伏虎道:“什么原因?”

南宫华树道:“我不能说出来,可是我知道他这块铁令绝对不假。”

他的脸色惨白,一字字接道:“今日如果有人杀了他,就变成了神剑山庄,和三大门帮、七大剑派、四大世家的死敌,七日之内,必死无疑。”

说完了这句话,他的身子忽然掠起,窜出了窗子,头也不回的走了。

铁燕夫妻和丁鹏都没有阻拦他,别人根本拦不住他。

他的身子在冰池上接连几个起落,就消失在黑暗中。

他生怕有人逼他说出这其中的秘密,这秘密是他绝对不能说出来的。

铁燕长老道:“我一生杀人无算,现在我还有一只手可以杀人,今日我若不死,这里所有的人迟早都要一个个死在我刀下,你们日日夜夜都要提心吊胆,防备我去杀你,你们在睡梦中醒来时,说不定已变成了无头的冤鬼。”

他说得很慢,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出来,每个字里面都仿佛带种邪恶的诅咒。

大家把他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地听在耳里,全身汗毛都一根根竖起。

无论谁都知道,他绝对是个说得出就能做得到的人。

铁燕长老道:“所以你们今天绝不该叫我活着离开这里,只可惜你们偏偏又不能杀我。”

谁也不能否认这一点,谁也不敢与神剑山庄和七大剑派为敌。

铁燕长老道:“但是我自己可以杀死我自己。”

他盯着丁鹏:“只要你说出怎么能使出那一刀的,我就立刻死在这里。”

他居然不惜以自己的性命来换这秘密。

丁鹏的刀法是怎么练成的?跟他有什么关系?他为什么一定要知道?

大家都希望丁鹏说出来。

每个人都有好奇心,这件事本身已经引起了大家的好奇心。

大家都希望铁燕快死。

铁燕长老道:“你说不说?”

丁鹏道:“不说!”

他的回答简单而干脆,就像是一根钉子。

铁燕长老厉声道:“你真的不说?”

丁鹏淡淡道:“你杀不了我的,我却随时都可以杀了你,今日我免你一死,可是以后你只要再杀一个人,我就要你的命。”

他慢慢地接着道:“一块免死铁令,只能救你一次,我保证,下次谁也救不了你,就算是神剑山庄的谢庄主亲临,我也杀了你再说。”

这些话他也说得很慢,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出来,每个字里面都带着种令人不能不相信的力量,一种无法抗拒的力量。

在这一瞬间,这个温和的年轻人,竟似忽然变成了个十丈高的巨人。

谢小玉眼睛里又露出那种复杂的表情。

铁燕长老眼睛里的表情却跟她完全不同,他的眼睛里好像有一把毒火,一柄毒刀,一条毒蛇,和一个经过天上地下诸魔群鬼诅咒过的毒咒。

丁鹏道:“我劝你现在最好快走!”

铁燕长老道:“我当然要走,可是有件事我一定要告诉你。”

丁鹏道:“你说!”

铁燕长老道:“不管你那一刀是从哪里学来的,都必将为你带来无穷无尽的灾祸。”

他的眼睛更毒:“就算你能用那一刀纵横天下,但是灾祸都必将永远跟着你,日日夜夜,时时刻刻地跟着你,就算你能用那一刀换来天下无双的声名,但是你这一生都必将永远活在悲苦伤痛中,然后再伤心而死。”

他忽然仰面向天,厉声呼喊:“以天上地下所有的神魔恶鬼为证,这就是你这一生的命运!”

这就是他的毒咒。

寒风冷飕飕地吹过冰池,黑暗中也不知有多少妖魔恶鬼在听着他的这个毒咒。

然后他们夫妇也投入了这一片比毒血还浓的黑暗,投入了魔鬼群中。

丁鹏一直在静静地听着,看来还是那么安详镇定。

谢小玉忽然冲过来,拉起他的手,道:“你千万不要听他们的鬼话。”

她的手冰冷,她的声音却温柔如春水:“这种鬼话你连一个字都不要相信。”

丁鹏沉默着,过了很久,才缓缓道:“鬼话有时都很灵的!”

谢小玉的手更冷,冷得发抖。

丁鹏看着她,忽然笑了笑,道:“可是他们说的话我连一个字都不信,因为他们说的不是鬼话,他们是人,不是鬼。”

谢小玉也笑了。

她的声音更温柔:“就算他们真的是鬼,我相信你也不会怕他们的,我相信不管是天上,还是地下,都绝没有能让你害怕的事。”

天下有什么比十七岁的少女对心目中的英雄的赞美,更令男人动心?

而这个男人恰好又正是被她所赞美的英雄。

天下有什么比无邪的少女的全心的信赖,更令男人觉得自豪?

而她又是个美丽绝伦的少女。

但是丁鹏却并没有为这些而陶醉。

他虽然是个男人,但是却不同于流俗。

他有一个“狐妻”青青,青青跟谢小玉看起来一样的美丽,一样的无邪。

青青目中流露的无邪的信任与无声的赞美,这比谢小玉用言辞所表现的更多。

对于这一套,他不但见得多了,而且似乎已经有点腻了。

何况他还有一件心中的隐痛。

那是柳若松的妻子。那个化名叫可笑的女人,那条卑贱的母狗!

也是用这种无邪少女的天真欺骗了他,损害了他高贵的情操。

因此,他的笑容突然从脸上冻结了,声音也冻结了,冷冷地撒开了谢小玉的手,冷冷地道:“你真是谢晓峰的女儿?”

谢小玉吃惊地望着他,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使这个男人变得冷漠了。

她只有惶恐地回答道:“是……是的!”

丁鹏更冷地道:“可是别人都说谢晓峰没有女儿。”

谢小玉笑了起来道:“家父行事很少为人所知,神剑山庄更少有人前去,别的人怎么会知道?”

丁鹏冷笑道:“名满天下的谢家三少爷自然是不屑与俗人来往的!”

谢小玉忽然明白了笑道:“你可是因为我父亲没有接受你的邀请而生气?”

“不敢当,我只是顺便发了张帖子给他,并没有想他真会来的。”

谢小玉道:“这一点你要原谅他,多少年来,家父已经谢绝酬酢,连多少年的老朋友,他都避不见面了。”

她的脸上又呈现了无邪的笑靥,道:“可是我要来,他并没有禁止,而且还叫商震跟田一飞跟来保护我,可见他还是很尊重你这个人的!”

丁鹏冷笑道:“他应该尊重,因为他派出保护你的人不但没有保护你,反而惹下了麻烦,倒是我这个他瞧不起的人,不在乎开罪两个人见人怕的魔教长老,从铁燕双飞的手中救下了他的女儿。”

谢小玉的目中又流露出光芒,道:“你不但救了我,还击败了铁燕双飞,家父知道了,也一定会认为这是很了不起的。”

她很快地补上了一句:“当然了,他也会很感激你的。”

丁鹏冷冷地道:“如果他很感激我,他就欠我一声道谢,如果,他认为我还算过得去,就欠我一场决斗。”

谢小玉一怔道:“你要找家父决斗?”

丁鹏冷笑道:“自从谢家三少爷开始出道江湖,就一直找遍了天下的成名剑手决斗,击败了每一个对手,成就了神剑山庄的赫赫盛名。”

谢小玉忙道:“神剑山庄之名并不是从家父手中开始的。”

丁鹏道:“可是你的祖先们并没有像令尊这样有名,他击败了别人才使自己成名,因此也无权拒绝别人的挑战。”

“家父不会跟你决斗的,因为你不是一名剑手。”

她似乎觉得这句话不妥,忙又补上了一句:“就算你是个很高明的剑手,他也不会跟你决斗了,自从他跟燕十三最后一次比剑后,就不再跟人决斗了。”

谢晓峰与燕十三的最后一战虽然只有一个谢掌柜在场目击,而谢掌柜并不是个多嘴的人,从没有向谁说过那一战的胜负。

但是谁都知道那一战是谢晓峰败了。

然而这并没有影响到谢晓峰无敌剑神的盛誉,也没有影响到神剑山庄的威名。

一个剑手,总有一两次失败的经验的,失败并不可怕,何况那一战的胜利者燕十三自己反而自杀了。

他自杀的原因是为了要毁灭击败谢晓峰的那一剑。

因为那是天地间至恶至杀之剑,不属于人间所有。

燕十三死了,带走了那一剑,所以谢晓峰仍然是人间独一无二的最高剑手。

这话是谢晓峰自己在事后向几个朋友说的。

能够为谢晓峰视为朋友的人,自然是在武林间享有极高荣誉之辈。

因此这些话再由他们转述出来,没有一个人会怀疑。

可是丁鹏对这个解释显然不满意。

他冷笑道:“令尊剑下杀死过很多的高手,他们并不全都是用剑的,因此他没有理由拒绝我这柄弯刀的挑战。”

谢小玉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回答了,丁鹏显然也没有要她回答的意思,只是冷冷地道:“你回去告诉令尊,说我会等他十天,十天之内,他亲自登门道谢和道歉,我们或许可以交个朋友……”

这句话使得所有的人都失了色,因为口气太狂。

谢晓峰一生中没有几个朋友,甚至于可以说一个朋友都没有,这不仅因为他是个落落寡交的人,也因为他是天下第一的无敌剑手。

他的剑是剑中之神,他的人是人中之神。

一个站在绝高峰上的人,必然是孤独的。

可是谁也不敢说跟谢晓峰交朋友是一件很勉强的事,是一种降尊纡贵的施舍了。

但是丁鹏居然说了,却也没有人认为他太狂。

他们都看见了丁鹏一刀使得魔教中的铁燕双飞断腕,虽然他们并没有看见那一刀,有的人甚至什么都没看见,只看见铁燕双飞的刀掉下来,手掉下来。

但无疑的,那是一刀,一招。

虽然在场的人也没有看过谢晓峰出剑,但他们也不敢肯定说谢晓峰的神剑能够办到这一点。

所以丁鹏是够资格说这话的。

所以丁鹏以后的话也没有使大家感到太惊奇。

丁鹏道:“十天之后他如不来,就是有意要跟我一决,我就带了刀,找上神剑山庄去!”

谢小玉吞了一口口水,艰涩地道:“丁……丁公子,丁大侠,关于这件事,我……”

丁鹏没有让她把话说下去就打断她的话道:“你只要把话带回去,告诉他就是了,现在我相信没有人再能伤害你了,因此你可以走了。”

说完话,他转身走了,走向后面去,抛下了满堂的宾客,也抛下了看来孤立无助的谢小玉。

穿着整齐的仆人们开始收拾席面。

虽然酒席才进行了一半,菜也只上了几道,但是圆月山庄的宴会已经结束了。

柳若松以弟子的身份站在门口送客,向每一个人招呼致意,说些没有意思的无聊话。

大部分的人都没有理他。

柳若松也曾经是风云一时的人物,但是此刻,他似乎已经从人们的记忆中抹去了。

可是柳若松似乎一点都不在乎别人的冷淡,他的脸上笑容不断,客气而亲热地招呼每一个人,包括认识与不认识的。

他似乎很满意于自己的新地位。

做丁鹏的弟子比当他的大侠、庄主,似乎更为光彩。

他纵然不是个很伟大的人,但毫无疑问的,他是个很难得,很难得的人。

千百年来,只有这一个。

“幸好也只有这一个!”

这是每一个离开圆月山庄的人心中对柳若松的看法,在鄙夷中,居然还有着那么一丝敬意。

大丈夫能屈能伸,这句话每个人都会说,他们见过柳若松扬眉吐气,趾高气昂,不可一世的时候。

但是他们再也没想到柳若松能如此地委屈自己。

“一个像柳若松那样的人,当真能就此埋没自己,永远这样地屈辱下去吗?”

答案是千篇一律,百分之百否定的。

“这个人的可怕,较之神剑三少爷谢晓峰,新崛起的魔刀丁鹏犹有过之。”

这是百分之八十的人,在心中想说的一句话。

还有百分之二十的人,在离开柳若松之后,就有一种想作呕的感觉。

不过他们没有真正地呕出来,因为他们在圆月山庄并没有吃下多少东西。

但每个人都很满足,深喜不虚此行,这一次宴会的收获不是吃,虽然丁鹏宴客的菜都是名厨的手艺与极为难得一尝的珍品。

但没有一个人知道那是什么滋味。

他们的肚子被紧张、刺激塞饱了。

人人都很过瘾,连死在圆月山庄的人都不例外。

丁公子在殡殓死者时,又一次表现了他的豪华手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