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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可是一种空前的殊荣

第三部分

这可是一种空前的殊荣

在弗兰肯-海耶设计院的一年里,吉丁赢得了“无冕王子”的美称。虽然仍旧是个制图师,他却深得弗兰肯他老人家的偏爱。弗兰肯带他出去午餐——对于该设计院的雇员来说,这可是一种空前的殊荣。弗兰肯与客户见面时也叫他来作陪。客户们似乎很开心在建筑设计院看到一位装点门面的如此可人的年轻人。

路谢斯·N·海耶有个烦人的毛病,他总爱出其不意地指着一名已经在此干了三年的员工冷不丁地问弗兰肯:“这个新人你什么时候招聘的?”但是,令设计院的员工大跌眼镜的是,他居然记住了吉丁的名字,并且无论什么时候见到他,都以一个认可的微笑跟他打招呼。吉丁与他进行过一次长谈。那是在一个凄惨的十一月的下午,他们谈的话题是古董瓷器,那是海耶的业余爱好。他拥有一批珍贵的收藏品,那都是他付出了极大的热情和心血收藏的。吉丁对这一话题表现得很内行,尽管在前一天晚上之前,瓷器古董是什么,他连听都没有听说过。因为在前一天,他在一家公立图书馆整整待了一个晚上。海耶喜出望外:设计院里从没有哪个人关心过他的爱好,更没有几个人注意到他的存在。海耶跟他的合伙人说过:“盖伊,你很善于选拔人才。有个小伙子我希望你不要错过了,他叫什么名字来着?——吉丁。” “是的,是有这么个小伙子。” 弗兰克便笑着回答,“是的,确实有。”

在设计部,吉丁把注意力集中在帝姆·戴维斯身上。表面上,工作和制图只是他每天上班时的一些细节和琐事。帝姆·戴维斯才是他的注意力所在,他将从帝姆那里迈开他事业的第一步。

戴维斯把大部分工作都交由他来做;起初,只交给他加夜班的任务,然后,把一些日常工作也交给了他。起初,只是在私底下,后来便公开化了。戴维斯原本是不想让别人知道此事的。吉丁把它公开化了。他装出一副单纯而自信的样子,似乎在暗示他只是个工具,是他帝姆手中的一枝铅笔或是一把T型尺,仿佛在暗示:他的帮忙提高了帝姆在公司的重要性,而不是将这种重要性削弱了,因此,他并不想隐埋什么。

起初,戴维斯还下达一些指令给吉丁,后来总设计师认为这样安排是理所当然的,就带着一些本来要由戴维斯去做的任务直接来找吉丁。吉丁总是满面笑容地说:“我来做它好了,不要拿这些小事去打扰帝姆了,我会照顾好这个的。” 戴维斯放松了警惕,任凭自己被人抬举着。他大量地抽烟,懒洋洋地躺在那里,两腿松松地架在一条凳子的横档上,闭目养神,心里想着伊莲,偶尔问上一声:“彼得,东西弄出来了吗?”

戴维斯在当年春天与伊莲结了婚。他上班经常迟到。他曾悄悄对吉丁说:“彼得,你去见老头子时,隔三差五地为我美言两句,行吗?——以便他们在有些事情上能通融通融。天哪,非得这么工作,我现在就厌烦了!”吉丁便会如此这般对弗兰肯说:“弗兰肯先生,我很抱歉,默里工程的地下室部分的设计图送得迟了,可是帝姆·戴维斯昨天晚上和他老婆吵架了,你知道新婚夫妻就是那样,你不想太为难他们吧。”要么就说:“弗兰肯先生,这次又是因为帝姆·戴维斯,你一定得放他一马,他也是身不由己,他的心思压根就不在工作上!”

当弗兰肯瞥着员工的工资表时,发现在工资表上,薪水最高的人却是设计院最不需要的人。

当帝姆·戴维斯丢了弗兰肯·海耶设计院的工作以后,制图室的人员中,除了他自己,谁都不感意外。这件事他想不通。他痛苦地撅着嘴,向这个他将永远痛恨的世界表示反抗。他感到除了吉丁之外,他一个朋友也没有了。

吉丁安慰了他,同时诅咒着弗兰肯,大骂人性的不公正,并且花了六美元在一家非法酒店宴请他认识了一位毫无名气的建筑师的秘书,为帝姆·戴维斯重新安排了一份工作。

以后,每当吉丁想起戴维斯,心中便充满了温暖的快意。他已然左右了一个人的生活道路,已经把他从一条道路上挤出去并将其推上另一个轨道。一个人——对他来说,那不再是帝姆·戴维斯,那是一副骨架和一个灵魂,是一个有意识的心灵——干吗他总是惧怕别人躯体里的那种神秘意识呢?——而他已经按照自己的意志扭曲了那副骨架和那个灵魂。经过弗兰肯、海耶和主设计师的一致同意,由吉丁悉数接替了帝姆的设计台、职位以及薪水。但这只是他志得意满的一部分,还有另一层意味,更加温馨,更加不真实,也更加危险。他常常满面春风地说:“帝姆·戴维斯啊?噢,对了,他现在的工作还是我给他找的呢。”

他写信给他的母亲,信中也提及此事。她逢人便说:“皮迪是一个多么无私的孩子。”

他每周都毕恭毕敬地写一封信给母亲。他的信短而充满敬意,而她的回信则冗长详尽,纸上写满了忠告,可他却很少读完过。

他偶尔也去看看凯瑟琳·海尔西。那次分手后的第二天晚上,他并没有如约去看她。次日一早他醒过来,想起对她说过的,便恨起她来。但他还是去找她了,那是在一周以后。她也没有责怪他,他们没有再提起她的舅舅。此后,他每月或隔月去看看她。见到她,他很开心,但绝口不提工作的事。

吉丁试图向洛克谈及他工作方面的事,但他枉费心机。他去造访过洛克两次。他愤怒地爬呀爬,爬过五段楼梯才来到洛克的房间。他热切地问候洛克。他等待着对方保证,他自己也不知道他需要的到底是哪种保证,也不知道为何只有从洛克那里才能得到。他说起自己工作方面的事,还真诚而关切地询问起凯麦隆设计院的情况。洛克倾听他的讲述,也心甘情愿地回答所有的问题,但是在洛克那没有表情的目光里,他感觉到自己仿佛撞在一块钢板上,仿佛他们俩谈的根本就不是同一个话题。在告辞之前,吉丁注意到洛克磨破了的袖口,注意到他脚上穿着的鞋和裤腿膝盖处打上的补丁,他感到一种快意。他告辞而去,暗自痴痴地笑出声来,但是心中却异常不安。他也不清楚是什么原因,随即便发誓绝不再见洛克了,可是又弄不清他为什么非得再来找他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