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疏疏落落地铺满了大半个窗台。
沈彤还有点迷糊, 大脑缺氧, 思维也有点跟不上节奏。
聂江澜手撑在她身侧,眼睫微敛。
过了好一会儿, 她回过神来, 对上男人沉沉的目光。
聂江澜看着她,想等她开口。
未几,她启唇,问的却是:“你怎么来了?不是在忙吗?”
“……”
“之前请了我我没打算接, 但整个剧组都要来,我就顺道来了。”
沈彤点了点头:“是这样啊。”
男人眉尾半抬不抬, 声音压低:“再说了,不来怎么见识到刚刚那种互动?”
刚刚一进来,他一眼就在人群里找到了她,心下还来不及欣喜一番,再仔细一看,发现她站在一个男人身边。
而那个男人, 还是之前追过她的薛丞。
这还不算完,他本以为她马上就会离开,谁知道她低头喝香槟的时候……居然笑了。
笑了。
很好。
沈彤还有点没回过神来, 不知道他在指什么:“哪种互动?”
男人眯眯眼,几乎是咬着字音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来:“刚刚在外面, 谁跟你说话我可看得清楚。”
“薛丞吗?”沈彤想起来了,“也没说什么,我都没听到。”
“没听到?没听到你还笑?”
沈彤皱皱眉:“哈?”
他散漫勾勾唇, 提醒道:“你边喝香槟边听他说话,听到好笑的地方还笑了起来,看起来很惬意嘛。”
沈彤:???
像是年久失修的机械运转起来总是比别的要慢上半拍,刚刚被亲到缺氧的沈彤,花了几分钟才终于搞清了事情的原委。
“你误会了,”沈彤说,“我没听他说话,喝东西的时候是想起了赵萱的话才笑的。”
他明显有些不信。
“赵萱说什么?”
“唱歌骂他渣。”
说完,沈彤举起三根手指:“我真的不是因为跟薛丞在一起高兴地笑的,你相信我,他说什么我都没听清。”
聂江澜的表情稍微缓和了一些,眉间川字浅了点。
为表忠心,沈彤继续道:“我还跟他说我有男朋友了。”
这句话取悦了他。
男人眉头展开,松开撑在她周身的手,往身后的栏杆上靠,手臂搭在栏杆上,手指垂落。
“是么。”
沈彤:“千真万确。”
聂江澜点了点头,眉头这才抬了抬:“这还差不多。”
“……”
沈彤试探了一句:“你吃醋……就因为这个?”
“就?”他淡淡道,“你知不知道我看到我女朋友跟差一点成为她前男友的人在一起喝酒还笑了的时候,我感觉我头顶有多大一顶绿帽子?”
沈彤没绷住,笑开,扶住他肩膀:“好好好,是我错,我下次不会让薛丞出现在我身边的。我们俩在这里面够久了,走吧,先出去。”
窗台的门拉开,沈彤还没踏出去一步,就看到薛丞站在外面,举手投足有些局促。
见她出来了,挤出一个笑开口:“我们好像还……”
下一秒,聂江澜站到沈彤面前,挡在沈彤和薛丞之间,好整以暇地反问:“还没怎么样?”
薛丞哽了哽:“……”
“看你在阳台外面等了这么久,应该也挺辛苦,”聂江澜挑起唇角,一副为人考虑的模样,“现在可以进去了。”
薛丞:……?
进去干什么?一个人孤独地在冷风里回忆刚刚他们俩在里面的样子吗?
说完这句话,聂江澜带着沈彤离开了。
路上,沈彤想到刚刚薛丞的表情就觉得好笑。
薛丞刚刚明明是在等自己,聂江澜肯定也知道,刚刚那句话里的潜台词却再明显不过。
他假意不懂,“礼貌”问薛丞是不是在等阳台,语句里却都暗藏锋芒略显的挑衅和肆无忌惮。
既宣誓了自己的主权,也点到为止地让薛丞离她远一点。
走到长桌旁的时候,沈彤看到了《见霜》剧组的演员。
拍了两个多月,《见霜》下个月就要杀青了。
孙凌转头看到沈彤,笑着和她打招呼。
他腰杆挺直,身穿裁剪合身的西服,眼神里还是有青涩和稚嫩,但已经能够成功驾驭自己的气质。
沈彤点头回应,看到面前的孙凌,实在想不到他是《急速燃烧时》第三期里的模样。
不过寥寥数月过去,他已经有半个演员的模样了。
聂江澜当初的眼光真是好。
后来大家在上面合照的时候,沈彤顺口问聂江澜:“孙凌演男几号?”
毕竟《见霜》也算个不错的制作,孙凌能分到一杯羹,她还是挺意外的。
聂江澜冷哼一声:“你还记得人家名字?”
“之前他不是演过你的主角吗,我还拍过,肯定记得的,”她扯扯他袖子,“我没想到他还能接到大制作的戏份,演男几?说说,我挺好奇的。”
聂江澜道:“男四号。”
她感叹一句:“《见霜》也算很不错的制作了,他资源这么好啊,你引荐的?”
“不是,”男人阖了阖眸,“这种都要靠自己,我引荐做什么。”
“是那个导演看了他在我微电影里的发挥,觉得他适合里面一个配角,就找他了。”
沈彤点点头。
聂江澜继续道:“这种东西,演员自己能力是一个方面,机遇也是一个方面。”
假如不是这个电影里刚好需要一个孙凌驾驭的比较出色的角色,孙凌也是接不到的。
“听你这语气怎么还有点否定他的味道,”沈彤抿抿唇,“你应该高兴自己选演员的眼光准啊。”
一个好的导演,并须具备的品质,就是要用眼光找到足够优秀的演员。
哪怕有的演员发挥水平不稳定,遇到能够把控情绪及时疏导的好导演,也能够发挥潜力,呈现演绎生涯里最好的一次状态。
有些经常演烂片的演员碰上好导演,照样能被调得服服帖帖,影帝影后照样拿。
导演在剧或电影里的地位,可见一斑了。
听了沈彤这话,聂江澜不咸不淡地勾了勾唇:“我的眼光准不准,还需要靠他来证明?”
沈彤撇撇嘴,还没来得及讲话,男人就已经揉了揉她的后颈。
“看我找女朋友的眼光就知道了。”
慈善晚宴之后,大家又进入相对较忙的阶段。
聂江澜真正有一天休息,是在《见霜》彻底杀青之后。
他是真的肉眼可见地忙了起来,而他来找沈彤之前,沈彤正送走沈母。
那会儿沈彤正在拍客片,选了一个相对雅致的客栈给客人拍照。
因为进了相对较好的环境,家离这边也近,沈母便给她打电话,问她在哪儿,说自己要来看她。
沈彤报上地址,傍晚的时候沈母就来了。
手里还提着一大堆吃的。
“这个鸭锁骨是你喜欢的牌子,还有小面包,平时出去的早来不及吃早饭要随身备好,饿了可以吃。还有牛奶,我给你买了五瓶,平时要多喝牛奶。还有补品,你工作累,一定要注意身体……”
沈彤一一接过,乖巧点头:“是是是,我知道了,我身体好,你别担心。”
沈母关切道:“最近工作忙吗?”
“还好还好,”沈彤惯例安慰沈母,“只是有时候跑的地方比较多,真正工作的连续时间不长,能抵抗住。”
两个人聊了半个多小时,沈母又讲了些平时惯爱讲的,沈彤一一答应,还笑着说让她不要担心。
要上车前,沈母又问她:“你之前那个综艺跟拍……怎么样了?”
“还可以的,”沈彤偏头,“不过早就已经结束拍摄了。”
只是现在《急速燃烧时》还在热播,热度一直在延续罢了。
“那些朋友都还在联络吗?”
沈彤:“啊?”
“没什么,就关心一下你交的朋友,”沈母笑笑,摸摸她手臂,“你一个人在外,妈妈怕你走歪。”
沈彤听惯了这话,耳朵都快起茧了。
“不会走歪的,您就放心吧啊,我安全意识很强。”
送沈母上了车,不过多久,又迎来了聂江澜。
刚进她房间,聂江澜就发现桌上那一大堆东西。
“谁来过了?”
“我妈,”沈彤把东西一个个从袋子里拿出来,“你们像商量好了似的,一个个跟着来。”
男人手抵在桌边:“那是我们关心你。”
沈彤一个个把东西拿出来,聂江澜就在一边看着她整理。
整理着整理着,沈彤发现最后一个袋子里装的是水果。
仓促看了眼,沈彤把袋子提起来放到一边。
男人轻飘飘:“不用藏了,我看到了。”
沈彤咳一声:“你看到什么了你看到。”
“木瓜,”他勾勾唇,“想不到沈老师对自己要求还挺高啊。”
“………………………………………………”
她脸上一热,只好让他住嘴:“别胡扯!这是我妈给我买的,她爱吃这个。”
“你妈爱吃,那给你买干什么?”他兴味地挑挑眉。
沈彤:“她觉得我也爱吃吧。”
“不喜欢怎么不告诉她?”
“毕竟也不是每天来看我,就不说这些了。好歹都是她的心意,免得她觉得自己白买了。”沈彤说,“反正也、也不是太难吃,而且这东西营养价值高,偶尔忍着吃点对身体好。”
聂江澜抄着手,目光慢悠悠地晃到某处,意味不明地低笑一声:“怪不得。”
沈彤双手护胸:“你看哪儿?!”
聂江澜勾勾唇:“没啊。”
“不是你想的那样……”她反驳,“我很少吃的。”
“天生的?”
“聂江澜!”她瞪他。
他挑眉:“怎么了,木瓜美容,我说你这是天生的美貌,你怎么还急了?”
“…………”
我看你想说的不是这个吧:)
“多吃点木瓜,木瓜好。”男人颔首,如是道。
他才说完,手机就传来收到消息的提示音。
聂江澜拿起手机看了眼,点开。
“谁的?”沈彤问。
“何故。”
他低头看何故发来的文件,双指搁在屏幕上外扩,放大,仔细看里面的内容。
表情不大好。
看了一会,忽而又笑了声。
沈彤:“怎么了?”
“小事。”
他说得轻巧。
“我看可不像小事,”沈彤猜测,“是……什么出结果了?”
“嗯,”他不置可否地点头,“之前有家公司跟我们抢剧本,没抢赢,你记得吧。”
“记得。”
“那个剧本叫《空枪》,谍战类,我们买下了。现在这家公司提交公布了新剧大纲,也是谍战类,时代背景也相似。”
“……”
“大纲粗略看,跟《空枪》整体走向很像,”聂江澜笑,“但他们很聪明,走向么,很多剧都差不多,所以我们也没法说什么。”
“也就是不能构成抄袭?”
“当然不能,现在很多剧方很聪明,抄不到比例,就不会被告。”
沈彤停了停。
聂江澜:“而且之前买脱口秀说我们的,也就是那家公司。”
“我知道了。”
这么说来的话……那无意义的质疑就找到了落脚点。
聂江澜继续她的想法,说道:“因为之前编剧就打算跟我们合作了,所以估计从那时候开始,他们就已经做好了两手准备。”
“如果能低价买到剧本就拍,不能低价买到,就换一种方式拍。”
“应该是,”沈彤皱了皱眉,“不然动作也不会这么快。”
“是想赶个热度,在我们之前上映,”聂江澜道,“反正道具做得差不多了,花一两个月,拍个质量还过得去的,就是他们的目标。”
他们看准聂江澜这边会花好一阵子筹拍,于是便做了借鉴框架快速拍完的打算,准备抢占这个题材的第一杯羹。
沈彤:“那怎么办?你也要加快速度了吗?”
聂江澜摇头:“慢工出细活,我不会被他们影响。”
“放心吧,”男人转了转手上的打火机,“市场会有自己的裁决和选择,不是越快越好的。”
“万一他们红了呢?”
他沉沉一笑:“哪个时代里,一种光芒会遮住另一种?”
“如果他们拍的一般,红了。我们拍的好,也会红。”他说,“相反,那时候两个电影被扒出来相似的可能就更高了。”
也是。
沈彤点头。
“拭目以待吧,不用操心这个,”聂江澜道,“该洗澡洗澡,该睡觉睡觉。别因为这个影响自己的生活质量。”
沈彤被看似云淡风轻什么也不关心的男人喊去洗澡,进浴室前,他还不忘好意道:“别想着那件事,好好洗个澡,一切都会迎刃而解的。”
沈彤点点头,听他的话好好洗了个澡。
洗完澡裹上浴袍,看着褶皱衣领间,隐约露出的白色肌肤和锁骨。
她想,还好没被晒黑。
于是当晚,被人压在床上伏在耳畔说话的时候,沈彤才真真切切地明白——原来这个男人,除了某件事,其余的事,是真的全都不操心。
她的浴袍被拂落,松散地耷拉在腰际。
肩膀上很痒,有气息轻洒。
“你的锁骨真好看,我能在它底下种个草莓吗?”
男人声音沙哑而性感,似幽幽夜色中奏响的几道笛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