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西方小说家所论述,在社会上,每500人中就有一名没有被发现的杀人犯,这部分约占世界总人口1/500的杀人凶手,正大摇大摆地活动在我们身边,如果这个说法成立的话,就等于告诉读者,我们生活在一个充满恐怖的社会里。
朋友,你的邻居都可靠吗?比如说你右邻的K先生,表面看上去是一位十分稳重的公用职员,去年夫人病逝,最近又续娶了一位年轻貌美的妻子。你是否想过,他的原配夫人,可能是由于他在平时的饭中,一点一点地下了毒药引起的慢性中毒,人不知鬼不觉地死去的。
左邻的M君呢?据说,他是因为公事,而到外地出差去了,可是他竟然好长时间不见回来,你没有觉察到,他已经远远地超出正常的出差时间了吗?说不定,是他的夫人与一位年轻的情人合谋,将他杀掉。早已埋在后院变成了污泥。
再比如,你对门的H女士吧,她的丈夫是一位著名的学者,神经兴奋时,即使是半夜,也要离家到外边走动,像夜游神一样四处飘荡。最近报纸上披露,他是一个骚动一时的、玩弄女性的杀人魔鬼。
因此,我要在这里奉劝诸位读者:看人不要只看他(她)的外表、名誉和社会地位,更要注重他为人如何。道貌岸然的“正人君子”犯下的杀人案件时有发生,像H女士的丈夫那样,文质彬彬的学者,谁会想到他是坏人呢?
就在这天晚上——那是一个相当寒冷的夜晚,我从东京郊区的成城町到市里去,在返回的路上,碰到一个十分可疑的人,顿时,浑身像冷水浇头,寒气彻骨。我想,也许是因为刚才在电车上,读了那本外国杂志上的恐怖性消息的缘故吧,可是,当我看到站在我身旁的年轻女子,顿时也吓得面如土色,我感到事有蹊跷。
那个人戴一顶黑帽,挂着一副墨镜,身上穿黑色外套,拄着一根不知是什么木头的拐杖,一只假肢走起路来发出“咯噔”、“咯噔”的响声,令人望而生畏。我下了车,正在站前与人说话。他从我身旁擦肩而过,墨镜后面是一双深陷的眼睛,正在死死地耵着我看,吓得我顿时不寒而栗,头发梢“唰”地倒竖起来。
眼望着他“咯噔”、“咯噔”地走向黑市的时候,我这才放下心来,回过头看了看对面站着的年轻女子,她好像被蛇吸住的青蛙一样,身子缩成一团,浑身颤抖,雪白的脖颈渗出了汗珠,有几根下垂的短发,贴在了两鬓上。
我不认识这位女子。那天晚上,东京的侦探小说作家们,都在银座聚会,回来的路上,我从吉祥寺下了电车,越过天桥,刚走出检票口,就被她叫住了:
“实在对不起,请问您去哪儿?”
这个女人穿着非常豪华的裘皮外套,戴了一顶饰着绢花的小巧玲珑的帽子。帽子前檐深深地遮住前额,透明的白纱,像水泡似地在帽子上隆起。她约有二十七、八岁的年纪,瓜子脸,眉清目秀……不管从哪个角度看上去,她都长得很漂亮,是一位典型的日本女性。她的脸上淡淡地化了妆,没有一丝俗套的感觉,露出一副典型的高贵少妇的面容。
这样一位漂亮的女人同我说话,我感到心里不由地砰砰直跳,很不自然地告诉她:我到成蹊的XX路。听到我去成蹊,这女子放心地说:“XX路在成蹊的前边。请原谅,我也去那个方向,搭个伴好吗?”
她恳求地望着我,我感到一阵惬意。当然,这并不是因为如花似玉的女子,恳求与我同行,会别有一番风趣的缘故。最近,即使在闹市区,年轻女子独行,也常常遇到危险,何况,在这行人稀少的郊外,一位迷人的女郎感到恐惧,那是可以理解的。另外,她主动找我作伴,说明我有可以使她信赖的感觉。于是,我没有多想,就接受了她的恳求。
那个令人生畏的、装着假肢的男子,就是在我们俩说话的时侯,突然出现的,可能是这女子早就发现了他,所以,才要求与我结伴同行的。
那个装假肢的男子离开以后,我们也从车站步行往回走。当时,我真想问她,认识不认识那个人。看到她吓得神不守舍的样子,我又把话咽了回去。她好像也不愿意提及此事,在我开口之前,就主动说起话来。
她今晚是应朋友的邀请,去参加一场舞会的。本想早点儿回来,但朋友热情挽留,并安排了人到散场时送地回家,所以,她逗留的时间就长了一点。谁知道送她的那个人,当晚竟喝得酩酊大醉,不但送不了她,还得让别人照顾呢……
她说着说着,嗤嗤地笑了起来。看到她很随便的样子,我也解除了拘谨。
这女人虽然尽量讲标准话,但仍带有柔和的上方方言。我出生于上方,听到她说的话,顿时有一种亲近的感觉,渐渐地我们就随意地交谈起来。
闲谈中,我向地讲了刚才在电车上看到那篇恐怖的消息,说道:“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如果500人中就有一个杀人凶手的话,我们随时都会遇到坏人,表面上看,这些人都是衣宼楚楚、举止文明,但内心究竞怀有什么鬼胎,终究是看不出来的……比例是1/500呀!所以说,我们可不能掉以轻心,说不定危险就在身边。就比方说,我的心中有什么隐秘,你能猜到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虽然是玩笑话,不过500人中确实有一个凶手的话,就等于说500人中至少有一个被害者。日本人的死亡率是1/16,500人中应该有8个死者,即死亡率的1/8不是自然死的,如病死、过失和因事故死亡,应该是被人害死的。”
“啊!……”她听得倒吸了口凉气,可马上又嗤嗤地笑起来,“你在吓唬我吧!八名死者之中,就有一人是被杀害的,这可能吗?”
“你不相信?……难道,你能像上帝一样,手中掌握着人间的生死簿吗?不会吧!8人之中的一个被害者是否真实,谁也说不清楚。乍一看,是正常死亡或事故死,病死。但其背后,说不定是人为的死亡。比如说,最近经常发生铁路交通事故,捆纸每天都在拫道火车脱轨翻车,从满员的电车上,被挤出摔死的消息。不过,这些人真的都是遭到车祸而死的呜?说不定,是被人趁乱推下车去的……列车翻车也可能是有人为了谋杀某乘客,而事先在轨道上作了手脚哦!……”
“别说了,夜间走路,讲这些太可怕了!……”她又产生了恐惧。
见带此情,我反而兴奋起来,不管她的心情如何,继续喋喋不休地讲下去:“还有那些下落不明者:所谓‘下落不明’,是指失踪者在被査明之前,尚未作出死者登记的人。不过,其中有相当一部分的人,可能已经被暗杀后,埋在某个不易发现的地方了……夫人,您的邻居都可靠吗?在你邻居的后院,说不定会挖出被害者的尸体呢!”
“算了,算了……你为什么老讲这些吓人的故事?真是坏死了!……喂,你是不是有意跟我过不去呢?”
她恐惧得似乎有些痉挛,夜间我虽然看不清她的脸,但也可以想见:这女人早已被吓得面无人色,说不定连嘴唇也在抽搐,不过,她愈觉得害怕,就说明我的故事讲的愈精彩,我也就愈发得意忘形起来……
“还有呢!你听着,500人中就有一个杀人犯……其中最好的例子,就是近来听到的杀人魔鬼,至今已经査清楚有六个男人被杀害,警方不仅没有抓住罪犯,就连姓氏和下落,还没有弄清楚,你说可怕不可怕?……那个家伙的相貌,和我们普通人相比,可能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所以,就很难辨认出他来,他现在说不定藏在什么地方,也许就是我们的邻居,不!……在别人看来,说不定我就是。”
“讨厌!讨厌!……哇,太可怕了!……求求你,别再讲这些令人恐怖的故事了!……啊!你喝醉了,肯定是,一股酒臭味!……”
她说对了,我是有点醉,而且,正是发作起来的醉意,才激起我以恫吓为乐的兴趣。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是的,那个杀人魔鬼,可能是任何人,但实际上,除了那个虎口逃生的幸运的女人之外,谁也没有见到过他。据说,他是一个头戴黑色帽子,眼戴墨镜,说起话来和蔼可亲的男子,腿稍有点跛……”
我突然闭住嘴,一种意外的想法,闪现在我的脑海。我转过头忙问:
“夫人!夫人!……啊,对不起!……请问:你是夫人还是……?”
“我已经结婚了。”她羞答答地说道。
“夫人,我想问问,刚才那个男子是什么人?……他是不是尾随你来的?你是感到害怕才找我同行的吧?……说不定他就是近来骚动一时的‘杀人魔鬼’……”
她突然站住脚,虽然看不清她脸色的变化,但我发现,她拿着的名片型手电,突然颤抖起来:
“农求你,不要再说了……他哪里是什么杀人魔鬼……那个蠢驴!……那个蠢驴!……”
“你是指那个男人?……哦,夫人,你认识他?……”
那女人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心神不定地环视了一下四周,突然发现了什么似地说:“喂!……这不就是XX路吗?贵宅何处?……”
其实,我早就意识到,已经来到我的门前——啊!……不,是借宿的朋友家的门前,我只好回答着:“啊!……对不起,这就是我的家!……”
她打开手电照着门眸读了起来:“户川唯一先生……”
“不,这是我朋友的门牌,我与朋友同住,下面还粘有一张小名片。”
她又用手电照了照:
“八代龙介。啊,你叫八代龙介!”她一边嘀咕着我的名宇,一边歪着头,将目光又移到我的脸上,蓦地,她又像想起了什么似地说,“对不起,送到这儿就可以了……谢谢!……”
说完,她迈步就走,我急忙追了上去:“喂!……夫人,请慢行!……我该把你送到家才行,帮人帮到底呀!……”
“哦!……不用,马上就到了……”
“那就更应该送送了,反正用不了多长时间。你别怕,我再不讲那种故事了。”
她的家在成蹊的一片杂草丛生地的边缘上,是一栋孤零零的日洋结合的建筑。
看见房子,她高兴地说:“那里就是。就那么一栋,所以,周围没有什么可以挖出尸体的邻居。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兴奋地也开起玩笑来了。当走到房子近前的时较,有一个人站在门前,她说:“喂!……你看我的丈夫来接我了。”她急忙跑过去,几乎扑到那男子的怀里。
“实在对不起,我回来的太晚了。”
“有伙伴送你来的?”
她的丈夫透过夜幕看了看我,就在这一瞬间,我突然发现:原来是他!——经常在车站碰到的那个满脸忧愁,脸色铁青的男子!他大约四十多岁的年纪,如果他是这个女子丈夫的话?真是一对年龄差太大的老夫少妻!
“不是,他住在XX路,叫八代,和我乘同一列车。在途中我感到害怕,求他把我送来的。”
她娇滴滴的声音,使我感到再没有留恋的理由了,我向她男人告别:“再见了……”
我刚刚转过身子,又传来了装假肢的男子的走路声——“咯噔、咯噔”,像敲木鱼似的令人生畏的假胺声,在黑暗中走过来。
那个残疾男子戴着墨镜,拄着拐杖来到门灯前,从容地靠近我们三人说:“晚上好!……”他十分和气地同我们打过招呼后,又“咯噔咯噔”地消逝在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