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渝州下意识地看了眼沙发上的鼓包,没有否认:“啊,臭小子不肯上楼睡。”一边说着一边拉袁姐离开诊所,轻轻关上门,请她到隔壁店里喝杯咖啡。
咖啡店老板娘感冒还没好利索,缩在收银台后面不方便跟客人打招呼,瞧见夏渝州来照顾生意,便叫服务生送了碟瓜子过来。夏渝州自己不爱吃瓜子,因为血牙太长不方便磕,就推倒袁姐面前,顺道向服务生点了饮料。
看着比五年前更英俊成熟的男孩子,袁姐五味陈杂:“这才几年,没想到你都结婚了,是你上学时候喜欢那个人吗?”
夏渝州眉梢一抽,上学时候喜欢的人就司君一个,这话没法接,就含糊地笑笑。
袁姐拍拍嘴:“哎,你看我这,哪壶不开提哪壶。你们在老家,那女同学还在燕京上学。”
五年来,夏渝州跟燕京以前的熟人都没有联系,也不清楚当年他爸是怎么跟别人说的。听袁姐提及回老家,便知道他爸爸跟诊所员工说的不是出国留学:“当时走得匆忙,没来得及打招呼,我爸怎么跟你们说的?”
袁姐说起当年的事,忍不住叹了口气:“把你从派出所捞出来,你爸就开始收拾铺子,说惹了祸要回老家躲躲。”
他们诊所当时有五名员工,都以为是夏渝州打架得罪了有权有势的人,想着他们回去躲一段时间就回来了。谁知道一去不复返,连散伙饭都没有跟大家吃。
夏渝州端杯子的手一顿:“你是说,我爸头几天就关铺子了?”
“是啊。”袁姐点头。
当时夏渝州被抓进去,夏爸爸最着急的是怕儿子在里面饿死。毕竟拘留所提供的普通食物,并不能满足血族的存活需求,张忙着救他,就没顾得上。等夏渝州出来,他就马上通知员工关店,把工资、水电等等都结算清楚,于某天晚上带着全家直接消失。
怪不得那几天不让他出门,老夏自己却忙进忙出的……
夏渝州拉起口罩遮住下半张嘴,以免自己情绪太激动的时候血牙露出来。
看样子,自从他咬了人,爸爸就知道事情要遭,可以前老夏不是这么跟他说的!他一直以为是因为他被袭击,爸爸才放弃了牙科诊所的事业,连夜带着他逃跑。
“他们故意弄断你的血牙,肯定不是普通人类干的。”
“咱们必须尽快离开,诊所不要了。”
“你那个小男朋友,别再联系了。”
这都是父亲说的,以至于周树记恨了司君这么多年。不仅仅因为那些人伤害了夏渝州,也为了这间诊所。老夏是一个特别热爱牙医事业的人,这间诊所他经营了十几年,顷刻间放弃。在周树看来,就像是在巅峰时期让他放弃电竞那般不可原谅。
现在,知情人却说,老夏早在很多天前就开始收拾了。
袁姐没有注意到夏渝州的神色变化,还在说着过去的事:“哎,说起来,你们走之后,还有同学来找过我。”
夏渝州抬头:“嗯?什么同学?”
袁姐见他这么关心,露出了不忍又暗爽的复杂表情,残忍道:“是个男生,很帅很白,问我你们去哪里了,让我有消息一定告诉他。”
说着,自顾自地掏出手机,给他看那个男生的联系方式。那一串熟悉的数字,夏渝州倒背如流,正是司君的手机号码。
司君,来找袁护士打听消息……夏渝州心尖一颤。
这位姐姐跟他表白的事,司君是知道的。那次因为别的女生给司君发暧昧短信,夏渝州就拿这个气他,“诊所的小护士跟我表白了,就那个最年轻最漂亮的,你见过。”
当时司君就不高兴了,他还炫耀个没完,“我作为诊所的继承人,深受护士姐姐们青睐。只要嫁给我,整个牙科诊所就都是她的了。哎,的亏其他护士都是大妈,不然非宫斗不可。”
也不知道司君找到这位姐姐的时候,是个什么心情。假如司君不见了,让他去找跟司君传绯闻的系花打听消息,他肯定难受死了。
袁姐大力夸赞了这位帅哥对同学的不离不弃,情深义重。并暗示夏渝州喜欢的那个人没来找过,人间不值得。
夏渝州哭笑不得:“他来过,我知道。”
都说了没来过,咋还臆想上了呢?袁姐有些同情他:“你结了婚,就不要再想这些了。我今天是路过,瞧见你诊所像是刚开业,需要护士吗?我在明山路的牙科诊所干,你这里要是缺人,我可以辞了那边来帮忙。”
有多年经验且熟悉的牙科护士,正是夏渝州需要的,不得不说有点心动。但想起这位女士跟他之间的那点小小纠葛,还是算了,夏渝州:“我是很需要,但袁姐太漂亮了,怕我爱人不高兴。”
听了这话,袁姐顿时笑起来,羞涩又苦涩。
一杯咖啡喝完,也把埋藏在心里、停留于舌尖的话,重新咽回肚子里。看看时间,袁护士还要回去干活,就没有多聊,两人在诊所门口分别。
袁姐很是感慨:“渝州,你真的是我见过最好的男孩子。喜欢就追,不喜欢就直接拒绝,从不会吊着人。可惜英年早婚。”
这话夸得夏渝州十分心虚。
没追过人,也不懂拒绝。至少在面对司君的时候,他并不是个果敢的人。
至于英年早婚……
忽然听到推拉门打开的声音,夏渝州侧身挡住袁姐的视线:“那我就不送你了,孩子还在屋里。”背在后面的手给儿子比了个噤声、回屋。
漂亮姐姐失落地离开,夏渝州如释重负地回去。
“爸爸,你是不是拿我挡桃花了?”陈默已经醒了,继续兢兢业业地翻译先祖手札。
“养儿千日,用儿一时。”夏渝州摸摸儿子狗头。
“可惜前夫爸不知道,不然肯定会封我个挡桃花大骑士。”小朋友颇为遗憾地叹了口气,宛如立了大功而不得帝王赏识的才子,只能对着老父感慨时运不济命途多舛。
夏渝州给他一个毛栗子:“据说大骑士也能封骑士,不如我来给你个封号?”
儿子顿时来了兴致,抬起亮晶晶的双眼:“好哇!”作为夏家这一代的嫡长子,他理应有个爵位。
夏渝州从兜里掏出一百块钱扔给他:“封你做宣传骑士,去斜对角广告店做个‘开业大吉,洗牙、补牙五折’的横幅。”
儿子:“……”
支使了儿子去干活,夏渝州翻找出以前的账目。先前准备开业事项,他只大致看了一下余额和债务状况,没有仔细瞧。快速找到他们离开前一个星期的收支明细,果然如袁姐所说,那个时候就已经准备关店了。
未支付的货款,短期内全部清偿;办了洗牙卡的顾客,将剩余金额全部退还;水电、工资提前支付;比较值钱的一些耗材,则折价卖给了别的诊所。但也能看出确实走得匆忙,有一些稀有耗材还没卖出去,估计按照老夏原本的计划,还需要至少三天时间处理杂事。
因为他被人袭击,这些被迫终止,直接全家开溜。
“你到底知道些什么?”夏渝州关上账目表,拿起前台桌上放着的工作身份牌。那是平时诊所上班时,每个人都要佩戴的,上面有姓名、职务和一张小照片。
【夏天特级牙医】
照片上,是一名穿着白大褂的儒雅中年人,眉眼和夏渝州有七八分像,笑得一脸灿烂,甚至有些傻气。
“咱们家是最后一支纯种血族了。”
“不要紧张,没人知道咱们是血族,正常过日子就行。”
狂灾发生之前,父亲一直都是这么说的。让他们把自己当做普通人,积极融入社会认真生活。夏渝州也是一直这么坚信的,直到最近被那些西方种颠覆了认知。
现在看来,至少,老夏当时知道有人要对他们不利。至于那些人是谁,究竟是什么目的,老夏却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只简单粗暴地告诉他不要再联系司君。
不,或许是说过的!
夏渝州皱眉,都这种时候了,老夏没必要瞒着他,一定是说过什么。但他那段时间浑浑噩噩,有很多事都忘了,或许就包括爸爸说的重要信息。
起身走到治疗室里,夏渝州慢慢在治疗椅上躺下,打开冷光灯。耀眼的光直射人面,用病人的角度观看牙科的仪器,缓缓吸了口气,轻轻舔了一下右边牙齿的断面。
“嗡――”脑袋里忽然被杂音充满,片段式的记忆在眼前快速划过,夏渝州握着扶手的指尖开始不停地颤抖。
“火种……必须……消失……”
“快点……有人……”
“州州!我是爸爸……”
“啊!”突然被一把抓起来,刺目的灯光消失,夏渝州倏然清醒过来,看到了周树蓬蓬炸起的红毛。
周树张口就是狮子吼:“你干什么呢!疯了!”
夏渝州抬手摸了一把脸上的冷汗,觉得汗里掺杂了弟弟的口水,嫌弃地皱起鼻子。拍开攥着领子的手,一点一点恢复顺畅呼吸:“这毛病总得治过来。”
“那去找专业医生,自己瞎几把治什么?”周树气得原地跳起来,像只红毛猩猩一般边说边蹦,“之前给你找了医生,你看不上,说人家是骗子。你一个口腔科的,是铁棍捅耳朵眼开窍了,能比人家专业的心理医生强?”
“阿叔。”儿子推门进来,看到叔叔来了积极打招呼。
夏渝州咬牙低声道:“孩子听着呢,闭上你那个脏嘴。”
周树果然闭了嘴,呼哧呼哧喘粗气。夏渝州照着弟弟的小腿踢一脚:“王八犊子,说谁捅耳朵眼呢!”
弟弟瞪大了眼睛,刚才是谁不让说脏话的!“你……”
夏渝州:“你什么你,你来干什么?”
“阿叔跟我约好去打猎的。”陈默拎出柜子里的引蚊灯。
“总不能一直靠你养,我跟大侄子去打猎。”面对哥哥疑问的目光,周树撇嘴解释。
孩子们要自力更生,赚钱养家了。夏渝州甚是感动,摸出兜里洗好的司君手帕,擦擦不存在的眼泪:“你们去哪里捕猎呀?”
周树:“我俩接了日常任务,明山路小学那边爆发流感,接任务的话有额外积分奖励。”
夏渝州:“还有这种好事呢,我都不知道。”
周树斜瞥他:“你个游戏黑洞,玩什么游戏都不肯研究,能明白才怪呢。”说着,打开任务领取界面给他看,里面有日常任务。
这些任务主要是为了提示城中哪里病蚊集中,并用积分奖励吸引血族去病蚊爆发的地方为民除害。自己去杀当然可以,但先领任务再去杀蚊子,可以得到额外的积分奖励。
不同的区域,主要的病蚊种类有所不同,奖励的积分也不一样。像周树选择的这个“流感蚊”,就是比较简单的任务,领取任务之后杀够一定数量,可以得到5积分奖励。
“真好,我也想领。”夏渝州掏出手机,考虑要不要跟着弟弟们一起去。
这时候,突然弹出一条推送。
【燕京领主发布骑士任务。】
“!!!”
“走呗。”时间还早,周树打算先带这俩人去任务点附近吃好吃的,再杀蚊子。
夏渝州捏着手机,轻咳一声:“不了,我接到个新任务。”
“什么任务,我怎么没有?”周树凑过去看。
【到“哈尼”手工巧克力店购买一块巧克力送到领主公寓,任务奖励50积分,是否接单?】
周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