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校园里的银杏叶渐渐变得金黄, 秋意也一日比一日深了。
应了学生的邀请,周琅和纪绣年在看艺院舞蹈队的一场比赛演出。
纪绣年不是专职的指导老师, 但也为这次演出付出了不少时间和心血,此刻她坐在台下,目光专注,含笑鼓掌。
周琅也鼓掌,却偏过头看着她,轻声问:“年年,是不是也想跳舞了?”
纪绣年点头:“想, 但我不会的。你放心。”
总要割舍一些事情, 尽管这割舍也会让她感到遗憾和怅然。
周琅抓住她的手, 指节微微用力。
想起她跳给她看的最后一只舞, 嘴唇动了动, 没说出话。
等表演结束, 周琅才发现原来领舞的女孩是熟人。
“周院,纪老师。”
姜悦穿着白色高腰舞裙, 眉眼灵动,浅笑盈盈地朝她们走来:“谢谢你们来看我们的表演。纪老师,谢谢您的指导, 如果不是您, 我们今天也不能站在这里。”
纪绣年笑着摇头, 语气平和开阔:“今天的舞台效果非常好, 比起我的指导,更重要的是你们的努力, 你们以后一定会站在更大的舞台。”
她无法再登上的舞台,那就交给这些年轻女孩。
她们眼中有对舞台的热爱和光亮,跟曾经的自己这么像。
说到这里她想起一件事, 顿了下才说:“姜悦,院长跟我说了学校今年公费出国名额已经开始申请了,你可以试试看,需要相关材料和推荐信来找我。”
姜悦用力点头,眼圈红红的,忽然鞠了个90度的躬:“纪老师,谢谢您。”
周琅伸手虚扶了她一把:“好了,都是小事。她就说了一句话,你可别感动哭啊。”
姜悦站直,开玩笑:“周院,你不会是吃醋吧?”
周琅:“胡说。”
她才不至于跟个小姑娘吃醋。
姜悦笑意渐敛,也认真向她道谢:“也谢谢您对我的资助,等我工作后…”
“行了,”周琅摆摆手,“再说这些客气话我们就走了啊。”
“我们…”
女孩的目光落在纪绣年身上,又转而落在周琅身上,狡黠地眨了眨眼睛:“所以,您二位是真的呀?”
周琅但笑不语。
姜悦很高兴:“我果然没猜错。”
之前问过纪绣年,不过没有答案,现在周琅的态度分明是默认。
周琅看了看时间,半开玩笑地说:“我还有点事情先走了。等你以后拿了国际大奖,记得给我签名。”
姜悦笑嘻嘻地点头:“那一定。”
纪绣年也朝她告别:“好好演出,有其他困难随时跟我说。”
从礼堂里出来,周琅忽然站住给郝书游打电话。
她问了学校关于公费出国的要求,挂断电话前说:“没关系,她需要资助也可以来找我。其他学生,如果也是热爱艺术又努力的,师兄你也可以让她们来找我。”
纪绣年拉住她:“琅琅…”
“嗯?怎么了?”
“没事。”
纪绣年不再多说,拉着她往外走。
周琅也明白她所想的,甚至不必多问一句。
哪怕过了十六年也一样,
她们都不曾变过。
纪绣年有文件落在了办公室,回家前绕行到学院去取。
她现在独享一间大办公室,干净开阔,周琅先前买的屏风和躺椅也都搬了过来。
窗外下起了小雨。
纪绣年在翻文件袋,周琅忽然一把从后面抱住她。
“先别闹,”纪绣年低下头翻阅材料,“我有份文件找不到了。”
“哦,那我在这里躺一会。”
纪绣年忍不住笑:“躺什么躺…等下就回去了。”
周琅却依旧坐在躺椅上,忽然问她:“我想换个衣服,刚肩膀被雨淋湿了。”
这么熟悉的话。
纪绣年忽然回过头问:“你那次…是不是故意的?”
那个雨夜,她在模糊的玻璃上看到倒映出来的影子,属于成熟女性的优美曲线,忍不住脸红心跳。
周琅笑弯了眼眸:“所以你还是偷看我了。”
那些曾未启口,但藏不住的爱意。
纪绣年笑着不肯承认:“找到了,回家吧。”
晚上,周琅在书房处理工作,回到卧室后才发现纪绣年趴在桌上睡着了,电脑还开着,笔记本也没阖上。
她将纪绣年抱到床上。
再去关电脑,收拾桌面时又看到那本日记,压在工作笔记下面。
周琅无心去窥探纪绣年的隐私,但是一眼就看到自己的名字,目光移不开了。
想起之前满本的‘她是不是不行’,鬼使神差的,她又忍不住多看几眼。
——现在是没有这么写‘不行’了。
两页纸上记录了近两个月的事情,有时隔了许久才有一条。
她看到纪绣年在本子上画的简笔画:周喵&观察日记。
中间的喵还是画的小猫头,挺呆的。
「她总是起床比我早。」
「把胡萝卜汁混在果汁里面,就不会难喝。」
「做糕点似乎也可以加一点,要学一下。」
「她不喜欢吃香菜了,要记得。」
「比起牛奶,她现在更喜欢喝酸奶了。」
温和细腻的笔触,透过这一行一行的字,她能想象纪绣年是怎么安静地拿着笔,记录下生活的细碎点滴。
她能感受到她的温柔隽永,细腻长情。
是她失而复得的珍宝,多么珍贵。
周琅将她的日记放好,收进抽屉里。
第二天一早,周琅刻意起晚了些。
纪绣年醒来看见她:“你还没去上班吗?”
周琅亲了亲她,满是柔情:“嗯,等会送你去上班。”
可这满眼柔情在看见纪绣年从衣橱里拿出秋裤时,彻底冻僵。
周琅想起以前她催周响穿秋裤,弟弟一脸嫌弃地说美男子不穿秋裤,她就扯着少年的耳朵亲眼看着他穿上。
现在风水轮流转,竟然轮到她了。
周琅十分无奈:“你看电视里面,谁家美女总裁穿秋裤的?”
纪绣年将衣服递到她手上:“别人家的不管,我家的得穿。你腿不好,以前在雪地里留下的毛病,现在一定要注意。”
周琅不肯动:“求你了,我真的不穿。”
纪绣年十分坚持:“爱惜身体不好吗?琅琅,我们错过太多年,我想你长命百岁。”
周琅一瞬默然。
真是最知道她听不得什么话,瞬间击中她的心底,让她根本无法拒绝。
她接过衣服,慢腾腾地穿了起来。
见她不乐意却又不得不答应的样子,纪绣年别过头,偷偷地笑了下。
周琅不情不愿地出门了。
总觉得全身上下哪里都不对劲。
等到了公司,处理完事情也到了下班的点。
她一边跟薛以凝说话,一边心想,决心明天再也不能穿秋裤了,别扭地慌。
哪有美女总裁穿秋裤的。
薛以凝忽然问:“今年不是你本命年吧?”
周琅:“什么?”
薛以凝指着她抬腿时露出的红裤脚:“你穿秋裤了?哈哈哈哈哈这个红色怪喜庆的。”
周琅:“……”
她脸色一沉:“怎么了,你羡慕都没得穿。”
薛以凝笑的喘不过气。
谁能想到美貌干练,在零下十度的天气里也穿裙子的周总,现在在十一月穿起了秋裤。
不得不说,爱情实在太有魔力了。
周琅被她笑的满腹怒火,回去后对纪绣年抱怨:“年年,我明天真不能穿秋裤了。”
纪绣年正在浇花,回过头问她:“为什么不能?”
周琅把这件事原原本本跟她说了:“我真不穿了。丢脸。”
纪绣年语气平平淡淡,继续转过身浇花:“嗯,知道了。”
没有非常坚持,也似乎根本没有生气的意思。
周琅松了一口气:“你不生气就好。我还以为,你要说不穿就不许上你的床。”
纪绣年动作一顿,很是认可地点了下头:“你说得对。”
周琅愣住:“什么?”
纪绣年敛了笑意,极为认真地看着她:“你不穿就不要上我的床。”
周琅:“……”
敢情这是…挖坑给自己跳了,她老婆现在怎么变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