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树民的心里突然狠狠地揪了一下,钝钝地疼。刚放出去的灯一个没注意,顺着水飘回来,卡在了岸边上,谢一弯下腰,轻轻地把它推开,眼色清明,含着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似的,可就是让王树民想张开手臂紧紧地抱着他。
王树民沉默了一会,一股脑地把剩下的灯都点了,不由分说地拉起谢一的手:“走吧,太晚了,外面冷,我们明天早晨再逛。”
谢一一愣,手指下意识地细微地蜷缩了一下,却没有挣开他,也许是因为这地方太美太放松,他心不在焉地在心里这么想着,任由着王树民那骨节分明、布满了多年前的伤口和已经快消下去的茧子的手,像是珍惜着什么一样地握着他自己的。
夜半无人,正是梦回私语时,河水拍打岸边的声音温柔得让人心都软下来,飘出去的河灯一盏接一盏地烧着,然后一盏接一盏地熄灭。谢一无意中回过头去,正好看见河面上最后的火光被暗淡的夜色吞噬,忽悠一下就不见了似的。
他忍不住想,王树民究竟许了什么愿望呢?
Jason疑惑不解地问蒋泠溪:“Do you believe the story about she-tang?(你相信关于西塘的传说么?)”
“What story?(什么故事)”
“That it will make people love each other deeper?(那个地方能让人们更加相爱)”
“No……no,but I believe it can help people relax.(不,但我觉得那地方只是能让我们放松)”
“Relax?(放松)”
“So that we can face our own hearts.(放松下来,我们才能面对自己的心)”
所以,深夜里不安宁的人们,不要再自欺欺人了。
客栈房间自带的卫生间小得让人发指,鸡窝都恨不得比它豪迈。普通身量的成年男子在里面也就勉强能转身,要进门都要侧着身子,稍微不注意还可能被卡住。水还特别热,放上一点,蒸起来的水蒸气就立刻能把人给埋了似的,在里面待着让人有种氧气泡泡都被白汽给挤没了的错觉,谢一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立刻觉得快让水淹了的肺恢复了自由。
王树民靠在床头,没开灯,只有开得音量极小的电视还微微照出一点光亮来,他正拿着遥控器百无聊赖地换台,听见动静,回头看了谢一一眼,极自然地说:“看得见吧?留神地上的鞋,等你过来我再关电视。”
谢一的心“突突”地跳起来,好像身体里的血液都在刚刚洗澡的时候给蒸出去了一样,不够送往全身的,所以手脚麻木。王树民靠在床头上,外衣整整齐齐地叠着放在一边,只剩下一件很薄的衬衫,开着几个扣子,紧紧地贴在身上,露在被子外面,能隐约看见宽宽的背部好看紧致的肌肉线条。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过去的,还真就差点让脱在地上的鞋子给绊住。王树民缩起腿来,给他让地方:“你睡里面吧,我在军队练出来了,睡觉老实,省的你半夜掉下去。”
谢一下意识地就想说“我也挺老实的”,可话到了嘴边,又怎么都觉得奇怪,于是没言声,顺从地轻手轻脚地爬到了里面。那看起来挺巨硕的大床上的空间一下子变得逼仄起来,他想尽量往里面缩一缩,把距离拉大一点,可是结果悲哀的发现,这客栈绝对是个黑店,连被子都只准备了一条……老板娘,您穷疯了吧?
这不是开玩笑么……怎么睡呀。
正他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王树民关了电视,借着窗户缝隙里透过来的光看了他一眼,发话:“把毛衣脱了,穿这么多睡觉你不累啊?”
谢一多年来在谈判桌上练出来的心理素质终于正常发挥了,他尽量镇定地说,“我冷。”
“空调开着呢,温度不低啊,”王树民嘀咕了一句,突然靠过来,按住谢一的手,谢一差点跳起来,“这手是挺凉的,盖上被子,一会就不冷了。”他就那么大喇喇地凑过去,把被子往谢一身上一裹,同时传过去的还有自己的温度,谢一裸 露的脚碰到了什么,僵住了——他发现王树民这不要脸的王 八蛋居然没穿裤子。
他这边僵着,王树民已经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地去扒他的毛衣了,平时不显,可是在这样一个空间里,男人就这么近地靠过来的时候,谢一才发现这人原来长得这么……呃,人高马大,几乎笼罩了他所有的活动空间一样:“我不不……”
谢一悲摧地发现自己的舌头打结了。
王树民笑了,他的笑声压得很低,像是从胸腔里绕一圈以后再溢出来一样,有种奇特的共鸣感:“行了,今天走了一天了,你又开车,晚上穿着这么多东西睡,我保证明天一早你起来腰酸背疼。”
谢一往墙角缩去:“我自己来,自己来就行。”
王树民松开手,目光灼灼地盯着谢一,虽然关了灯关了电视,但是客栈小院子里的灯笼还在,透过来,半亮不亮的,王树民一双眼睛亮极了,谢一低着头不敢看他,把自己越缩越小越缩越小,最后已经要从被子里缩出去了。
王树民把他脱下来的毛衣拉过来,顺手叠好放在一边,然后再一次逼近过去。谢一退无可退,急了:“王树民你往那边去一点!”
王树民偷乐,心说这人平时衣冠楚楚人模狗样的,一副精英样,刚脱下一层皮就变得像只受了惊吓的兔子,他伸长了手臂,扣住谢一的腰,一把把他拉躺下,然后俯下身去——把被子掖好。
呼吸从谢一□的脖颈经过,于是兔子彻底化身棺材板,然后王树民若无其事地说:“盖好了,别冻着。”——这是明摆的、情节恶劣的调戏!要是人家一点反应也没有,大大咧咧地就跟他同床共枕吧,王树民同志恐怕得心里郁闷半天,可是一看谢一那别扭得恨不得把脸埋在枕头里憋晕过去的样子,他倒来劲了。
直到王树民老老实实的躺下,谢一这才悄悄松了口气,可是这口气还没落地,就听见耳边那人在耳边轻轻地说:“就跟我要把你怎么样似的……”
声音像是有形的,直接对着耳朵灌进来的,谢一头皮一炸,下意识地就像往旁边躲,可是一条硬邦邦的手臂却突然伸出来箍住他的腰,王树民贴上来,薄薄的一件衬衣根本遮不住心跳的动静,那心跳的声音好像突然被放大了好几倍,贴着他的手臂、味道和温度一起传过来,就像是无数条细长细长的小绳子,紧紧地把他绑在那里。
王树民叹了口气,手轻轻地抚过他的分明的肋骨,然后丈量着什么一样从他腰上若有若无地划过:“小谢,你怎么那么瘦,累不累?”
“你……放开我。”谢一的嗓音压得低低的,却有种险些破音一样的不易察觉的颤抖。
王树民把脸埋在他的肩膀上,轻轻地嗅着他身上一次性的浴液的香味,另一条手臂从枕头底下穿过去,抱住谢一的肩膀,把他整个地拉到怀里。谢一深吸了口气,挣动起来……然后王树民用赤 裸的腿压制住他……谢一于是彻底不敢动了——丫怎么当的兵,就会出贱招。
不过谁知道贱的还在后边,王树民搭在他腰上的手不老实地乱动起来,温热的手掌轻轻地挑起他的衬衫,顺着裸 露的皮肤爬上去,然后忽轻忽重地抚弄起来,呼吸的声音渐渐粗重,谢一狠狠地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哑着声音说:“王树民,你不要这样……求求你,别这样。”
他想一把推开身上的人,可是他知道,自己做不到……这世上,如果还有什么是他以全部的意志力都无法拒绝、无法抵抗,轻易就溃不成军的话,那一定是那个人的亲近。
王树民真的就停下来,撑起身体,看着谢一,黑暗里也能看出他那柔柔地目光,那样……谢一想,就像是真的放了满满的温柔情绪一样的目光,然后他低下头。谢一情不自禁的闭上眼睛,感受那种带着珍惜的、极轻极轻、像是怕吓着他一样的吻落在唇上,像是小动物一样地小心翼翼的舔着被他自己咬过的嘴唇。
呼吸从脸颊划过,谢一突然伸出手臂,抱住王树民的肩膀。
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什么一样,贪婪地汲取着对方身上的热度,缠绵就像是一场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