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笙此话一出, 二人都怔了怔。
连祁眸色沉下来, 眼里微不可查地出现了一丝冷意。他原以为易千城娶了阿笙只是为了入主颍东, 阿笙知道这一点便怎样都不会爱上易千城, 但现在看来, 他们之间发生了许多他不能控制的事。
单凭这一点, 他就不能再让阿笙回到易千城身边。
连笙颇懊恼, 她不欲多辩解,抬眸看连祁:“哥哥,你送我回去吧。”
连祁的拳头悄悄握紧, 他克制着自己心中的冷意,尽量平静地对连笙说:“阿笙,我没猜错的话, 你在沙棘被变相软禁了吧?易千城的人不信任你, 限制了你的自由,如今你当真甘心回去?”
自然是不甘心的, 但倘若今日她真和连祁回了颍东, 易千城再也不会信任她了。
连笙毕竟是连祁看着长大的, 连笙垂下头的小动作让他的心沉了沉。他轻声道, “阿笙, 你想回去调查方大人究竟是怎么死的吗?真相一日不出, 沙棘的人对你永远会有芥蒂,你待在这里,随时会有危险。”
宋元厌恶自己, 连笙再清楚不过, 她被困在城主府中,甚至送不出一封信。连笙一直想回颍东一趟,探查究竟发生了何事,父亲怎会突然反目?但一来不能分散了保护易环的兵力,二来宋元不可能同意送她回去。
连笙想了想,问连祁:“哥哥,你能帮我带一封信给易千城吗?”她不能让易千城误会,但是让连祁送自己回去,是最安全的办法了。她一定得知道方大人的死因,连笙总觉得这背后没那么简答。
“我会和你回颍东一趟调查真相,但是……”连笙脸上多了一分失落,“我不会再回城主府了。”
连城主此举意味着彻底放弃她了,她也会彻底心冷。她已经不再欠连城主什么,他从来没把自己当成女儿,她也不必上赶着认这个父亲。
一来一回顶多月余的时间,她要赶在易千城回来以前调查清楚方大人的死因,倘若这一次真是颍东错了,那她和整个颍东都亏欠方大人和易千城,易千城要怎样都是应该的,她会回到沙棘面对这一切。
“放心,哥哥不会让你回城主府的,你写好了信,就给我吧。”
连笙点头,执笔将方大人之死和自己想要回去调查真相的事都细细说了一遍。手顿在空中,她终究还是写下了“夫君珍重”四个字。
不知为何,她相信他看到这封信一定不会误会的。以防万一,她也给沙棘城主府的宋元写了一封信,让他们别担心,自己是安全的,一定要好好保护易环。
连祁接过两封信,温声道:“放心吧,好好去睡一觉,明早我们出发。”
连祁出门,示意殷洲跟自己走。他将两封信都递给殷洲,道,“拿下去,都烧了。”
殷洲被公子声音里的冷漠震惊到,忍不住问:“这是?”连祁回眸看他,眼里不带一丝温度,殷洲忙低了头,道:“是,公子,属下这就去处理。”
方牧离开了,连祁叹息一声,说不清心里冷漠多一分还是难受多一分。易千城那封信他不可能会帮连笙寄出去,既然要断,就干脆断个彻底。连笙既然离了沙棘,就永远不必再回来了。
易千城不会原谅颍东的背叛,即便阿笙待在他的身边,他依旧会出手对付颍东。
至于给宋元的那封信,想来也不必寄了。
沙棘城主府中,有人知道是谁带走了连笙。
……
惜玉又做那个梦了,梦里回到了一年前,阳光晴好的下午。她脚步匆匆离了桑夫人的院子,一颗心扑通扑通跳,去了大公子院子外面。
她痴痴瞧着,却没有勇气迈进去一步。再向前一点,是她的执念,也是深渊。
“你怎么会来这里,连玺越又欺负你了?”
惜玉回头,连祁不知何时站在了自己身后,她不经意对上他的一双有三分清冷的眸子,许是不能说出口的心思,她觉得大公子那双眼睛最为吸引人,她几乎狼狈地低下头,怕自己的心思被他知道,慌张地点了点头。
“既如此,你便在这里避一避吧。”
他说完径自离开,惜玉这才敢抬头看他的背影,心中浅浅的欣喜不受抑制地涌现出来,原来大公子说的是真的,他允许她一个奴婢到这里来,愿意帮她保住清白。
自那以后,那双清冷的眼总会出现在她梦里,越来越深刻,越来越难忘,像一张织就细密的网,让她越来越沉|沦。
梦境一转,到了今晚听见外面喧闹,她推开门的一瞬,恰好撞到了一个黑衣人身上。惜玉对上那双魂牵梦萦的眸子,不受控制地睁大了眼……
“惜玉姐姐,你醒醒……”
惜玉猛然睁开眼,“绿……绿儿……”
“惜玉姐姐,你可算醒了,你没事吧?疼不疼?”
见惜玉摇了摇头,绿儿眉眼间的担忧仍然没消失,她轻声问:“惜玉姐姐,姑娘被昨晚闯进府中的贼人劫走了,嬷嬷现在急得不行,你、你看见那个贼人的样貌了吗?”
“姑娘被劫走了?”惜玉一愣,心中又一丝犹豫,随即摇摇头,“不,我没看见,当时天色暗了,那人蒙着面,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模样。”
“惜玉姐姐……”绿儿哭起来,“你说,姑娘会不会出事啊?”
“不会的,姑娘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劫走姑娘的人疼她还来不及,怎么会伤害她?
同样担忧的还有易环和柳嬷嬷,连笙一出事,易环就让宋元去给易千城送信了。她担心连笙出事,又让宋元关了城门派兵出去盘查。
宋元冷着脸:“姑娘,不是属下不听命令,贼人可能早就连夜出城了。沙棘现在兵力匮乏,做不到一一清查搜捕,我们还是先告诉将军,等他回来定夺吧。”
易环无奈,只能点了点头,心中暗自祈祷哥哥快点收到消息。纵然有方牧大人的事在先,但他不会不管嫂嫂的。
宋元垂眸,心中含了恨,隐瞒了易环一件事。或许昨晚他心中还有对夫人的歉疚,但早上的一封信让他的心冷到了极点。有人将连城主背信弃义,商量杀了方牧的信送到了他手中。
宋元见后怒急,将派出去找夫人的人全部召回。吩咐下属道,“把这个,和夫人被劫走的消息,一同带给将军。”
将军知道这两件事以后,会做怎样的决定呢?
……
向寒摩挲着手中的扳指,脸上露了笑意:“怎么样,这次都准备好了吗?”
“城主放心,属下定不辱使命。”
向寒眼神幽幽,道:“这次警醒些,易千城那边很快就要夺下封幕了,他倒是好手段。就是不知后院失火,他来不来得及救呢?”
“城主,属下听说,易千城的夫人和妹妹都在城主府中,我们……”
“一起带来做个客吧。”向寒笑道,“不然一个人多孤单,动作轻些,别吓坏了两位姑娘。”
向寒的手指点了点下巴,脸上露出几分为难之色:“唉,沙棘城的傅承昱在渊淮吧?那是个棘手的人呢?我亲自去会一会他好了。”
“将渊淮的兵力两分,一部分随我去攻打傅承昱,这人是个硬茬子,直接打就行了,动作利落些,不能给他任何反应的时间。派人去沙棘瞒不过他,不如就光明正大地告诉他。另一部分去沙棘,请易千城的夫人和妹妹来渊淮做客。倘若那么多人还对付不了易千城留在沙棘的亲卫,你们就提头来见我吧。”
易千城能夺了封幕又如何,一个心不够狠,身有软肋的人,即便在他手中的东西,也不一定保得住。
向寒不在乎方法卑鄙,只要能得到最大的利益就好。一旦连笙和易环落在了他的手上,他就不信易千城不妥协。
傅承昱皱眉,心里有几分不安宁,他总觉得有大事要发生。渊淮太平静了,实在不像向寒的性子。
他来渊淮已经一个多月,渊淮平静地如同一汪死水,傅承昱提笔写下今日渊淮的情况,仍是一个“安”字。他将信鸽放飞,目光又落在了桌上的簪子上。
那是易环的簪子,是她十六岁那年落了水,昏迷不醒时,他悄悄放在怀中的。
那是他这辈子最胆小的一天,也是他这辈子最胆大的一天。易环旧病复发失足跌入水中,他跳下去将她救了上来。
她脸色苍白,冷得瑟瑟发抖。一个对危险感知分外灵敏的姑娘,此刻缩在他的怀中,像是依赖着她的所有。
他只有这一次机会,将她扯进自己的生命中。让她从遥远的栖凰山,来到自己身边。
他颤|抖着伸出手,拉开了她的衣襟。